“禾儿不知孤的心思,孤哪次不是宿在你这里,莫非禾儿嫌孤来的太少了。早就该让你住进蘅芜苑的,每日都要孤偷偷到侯府,确实不妥,反倒让禾儿误会了。”
裴珣坐近了去,与苏婉禾咫尺之隔,手还未触到苏婉禾的发丝,就被避开了。
裴珣没有被苏婉禾的小性子惹恼,反而生了几分怜惜,面前的小娘子莫不是醋了,一定是这样的。
苏婉禾较少露出这样的情绪,在裴珣的眼中是很受用的。
“殿下想宿在哪里是殿下的自由,臣女自然是管不着的。”苏婉禾不知道这几日是怎么了,往常也曾有和爹爹一起狩猎的时候。
可在裴珣的身边,是不同的,本就风寒入体,心中却烦躁不堪。
兴许是最近身边的事情太多了,等过段时日就好了。
“孤最近几日都和你宿在一处,除了要处理政务,哪里抽得出时间到别的地方去,禾儿不信,孤就把周策叫过来,他整日都跟着我,没人比他更清楚了。”
裴珣将一只手放在苏婉禾的手上,一手靠近苏婉禾的侧脸,将散乱的发丝都抚上去,苏婉禾的手挣脱好几次不成,瞪了裴珣几眼,索性不再理他了。
第41章
距离狩猎比赛结束还有几个时辰,裴珣索性就在苏婉禾这里处理政务。
因着这次出来两人都在一起,周策听从吩咐将折子都送到了这里。
就像现在,裴珣就在一边批阅奏折,苏婉禾练字,偶尔也会看看徐雁回送来的话本。
裴珣好不容易才将人哄好,自然要在这里多陪陪她。
这段时日下来,苏婉禾的性子越来越娇了,也不知是谁惯出来的,往常对自己避而不见,如今都公然敢给他甩脸子了。
裴珣当然不会当真,还是个小姑娘,性子娇些也好,也好过将什么委屈都藏在心底,平白自己心里难受。
他早就想说这件事了,现在这样也好。
也就是自己要多花些时间哄人,不过,这有何难。
两人都不是吵闹的性子,裴珣出宫的时候就带了苏婉禾最喜欢的紫檀笔,别看苏婉禾将府上庶务打点地井井有条,偶尔还是个小迷糊。
不称手的东西看都不看一眼,他早就发现了,往常又总是忘了添置。
裴珣注意到苏婉禾的视线落在书上已经多时了,她还在风寒,不能太过劳累。
裴珣也不指望苏婉禾能够记住太医的话,能乖乖将药喝完就不错了。
他撂了手中的折子,不想惊动苏婉禾,径直到了她身后,将人一个俯身揽在怀中。
苏婉禾用了梨花香,一阵沁人心脾的味道萦绕在帐中。
“殿下,我看书呢!”苏婉禾说话的间隙将手中的书合上,上次徐雁回送来的话本,有一些被裴珣收了起来。
美其名那些话本她这个年纪看不得。
她都及笄了,那些话本,上京好多小娘子都看呢,她就算看两眼也算不得错吧。
“不耽误你看书,今日看了什么,给孤讲讲。”
相处也有一段时日了,裴珣想到的却是楚行简的话:就你一心扑在政事的模样,天下有哪个小娘子会真心爱慕你,也难怪现在连个侧妃也没有。
楚行简当时说完后意味深长看了自己一眼,他还想说些什么,被裴珣用眼神怼了回去。
苏婉禾不知道裴珣是哪里抽风,平日里很少会在意这些,况且她拿的书都是周策送来的。
是怎样的书他不知道吗,话虽然是这样说的,苏婉禾的心跳不见得减弱,她趁着裴珣不注意的时候,将手中的书卷了起来。
“......都是些游记列传之类的......”苏婉禾适时开口回答,手心捏着书,微微出了些薄汗。
“哦,是徐振之先生的游记?”裴珣将人放在腿上,将苏婉禾身上的衣服拢了拢,一手落在她纤细的腰身上。
“......是......”苏婉禾看着裴珣笃定的神色,胡乱答应了一声,那么多书,裴珣也不知道自己拿的是哪一本,横竖应该都不会被拆穿的。
苏婉禾慢慢鼓起了勇气,怎就这样怕他,他又非自己的长辈,就是让他瞧见了,也不会怎样。
顶多就是被责备几句,就是要丢脸些罢了。
可上次就在裴珣的面前因此事丢过脸的,苏婉禾的面颊慢慢渗出些粉来。
“怎么脸色这样红,可是又发烧了,孤马上吩咐张太医来看看。”裴珣说着就要喊人,被苏婉禾一手捂住了嘴。
“殿下,我已经好多了,不用张太医!”
“哐啷!”
太妃椅似乎被什么东西撞上,一卷书自苏婉禾的怀中滚落下来,她眼看已经要来不及了,一只大手将书卷捡了起来。
封皮还是游记,扉页看起来再寻常不过。再打开半寸,就要让苏婉禾心口跳出些担惊受怕来。
只见游记中间赫然夹着其他的书卷,因话本单薄,其实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察觉。
苏婉禾几乎已经没眼去看,就看到裴珣用指尖翻开了话本的扉页,再抬头看苏婉禾的时候,她紧张地注视着自己。
就像是一个犯错的孩子一般,裴珣叹了一口气,到底不忍心责备。
“喜欢这样的?”
裴珣将话本摊在书桌上,将一只手紧紧箍在苏婉禾的腰上,让人动弹不得。
苏婉禾咬着唇摇了摇头。
“早就告诉你,这种书不是你能看的,还是个姑娘家。”裴珣语重心长。
“那殿下认为我何时能看?”
苏婉禾仰头看了裴珣一眼,干脆也就不挣扎了,在同一个地方跌倒两次,想必没有人会这样。
相较于第一次的尴尬,苏婉禾索性都不装下去了,只是杏眼有些少女的娇嗔。
“等你成亲以后。”
早知道如此,就不该让苏婉禾与徐雁回走得太近。
苏婉禾心中想的却不是如此,“嫁人”?嫁给谁呢?
郑翊还是蜀地外放,不久就能回京,两人的婚约还未作罢,到时候还能如期成亲吗?
郑夫人那里,还是一道死局。
眼下她与裴珣纠缠不清,她一直等裴珣对她厌弃,到时候太子大婚,她没有任何立场留在他的身边。
“况且你若是真喜欢,孤会给你挑选一些,书肆的东西良莠不齐,若是碰到有些不良的商贩,难免会鱼目混珠。”
这些小娘子们喜欢的话本,多是让女子为了感情便不惜与家族反目的,还有富贵家的姑娘被一些穷小子蒙蔽私奔。
女子势弱,从小养在深闺的姑娘怎么会知道人心险恶,那些刻画的美好爱情往往都在婚前戛然而止,婚后免不了为生活ʝʂց所迫,这时幡然醒悟,只是已经晚了。
“殿下会和徐娘子成亲吗?”苏婉禾不禁问出声来,姜沐蕤是姜家众望所归的太子妃,眼下不在上京,世家大族犯下的错,他们总有机会让时间去掩盖,最后不了了之。
但徐雁回不同,她是徐太傅的独女。
徐太傅未来是帝师。
裴珣总有一天要娶太子妃。
“怎么会这样问?是不是最近生病,又开始胡思乱想了?”裴珣摸了摸苏婉禾的头,将她垂下的发丝都抚上去,露出一张清丽的脸来。
他眼底幽深,唇角似乎带着淡薄的笑意来,苏婉禾靠在裴珣的怀中,在裴珣看不见的地方,如梦初醒,这些事情,她是不该问的。
两人本就是交易,终有结束的那一天,她该好好做着太子的枕边人便好,其他一概不论的。
都是最近喝药喝多了,差点昏了头。
“没什么,只是听说罢了。”苏婉禾堆起一个笑意来,让人丝毫看不出情绪。
冬日的风不算得温柔,即便帐子四周围着厚厚的毡子,还是能听到“呜呜”作响。
小窗户被吹得卷起一角,能看到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
“殿下该离开了,比赛应该要结束了。”苏婉禾换了一个话题,握着裴珣的手,轻轻掰着他的手指。
顺着那透过的光,还能看到根根分明的脉络与指腹上的茧子,那是习武之人常有的。
裴珣不是养尊处优的皇子,自小在军营,练就了一身本领,他走过的每一步,应当都是早就谋划好的,这样的人,理智,清醒,不为俗务羁绊,更何况是儿女情长。
正是如此,等他大婚的时候,也一定会放自己离开,毕竟不能让未来的太子妃心生芥蒂。
苏婉禾在心口微微松了一口气,这样的时候想必不会太晚。
裴珣并未察觉到苏婉禾心绪之间的变化,只是将人朝上托了托,凝视着苏婉禾的神色。
因风寒,苏婉禾看起来又憔悴了几分,他好不容易将她养起来的肉又掉了不少。
楚行简送给他的厨子被他吩咐送到了侯府,别看苏婉禾在旁人面前端正自持,背地里却是个挑食的姑娘,裴珣早就发现了,平日里盯着苏婉禾的饭食,两人少不了一番较量,偶尔不欢而散,把他气得不行,真是拿苏婉禾一点办法都没有。
正在这时,云枝自门外将做好的饭食送进来,裴珣到底没有马上离开:“陪你用过晚膳再去也不迟,孤不好好看着你,不知道你又要消瘦多少。”
苏婉禾有些心虚地捏着裴珣的衣角:“殿下放心,我一定会好好用晚膳,你若是有事就先走吧。不信让云枝看着我,带时候你再问她。”
裴珣唇角勾了勾,轻笑一声:“不要以为孤不知道你打着什么算盘,乖乖听话。”
苏婉禾和裴珣一处的时候,云枝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将头压得低低的,总是担心听到什么不该听的,白送了自己的脑袋,就像现在,只希望自家小姐不要再说了。
“可是张太医的药真的好苦。”
苏婉禾轻轻嘀咕了声,恰巧被正在门口的张九渊听到,一把老骨头生生惊出了汗来,用手擦了擦额头。
天知道这世上的药就没有不苦的,他真是冤枉啊。
“苦点也好过你被折腾,莫非是想回到上京还是一身病,且皇家的猎场还有不少好玩的地方,若是你没生病,孤早就带你去了,就不要冤枉张太医了。”
裴珣捏了捏苏婉禾的鼻子,将筷子递到苏婉禾的手中。
门外的张太医平复了七上八下的心,心中对裴珣这位明君肃然起敬,还好没有色令智昏!
第42章
崔月漓从猎场离开,一个人屏退侍女,因大家都去猎场围观,甚少有人到帐子四周,除却一部分守卫的禁军。
她原以为裴珣会和她一组,谁知他根本就没打算参加,往常也有比赛的时候,裴珣贵为太子,也不至于不下场。
大家扑了个空,难免有些意兴阑珊。
崔月漓更甚,平白被旁人嘲笑,大家都看在眼里。
这口气不上不下,眼下她都要气死了。
不知不觉,一个人到了帐子的偏处,这里看起来还算安静,她记得这里住着的是永成侯府家的苏娘子,不过是一个孤女,猎场上脸面都没露。
听说今日又病了,真是没用。
崔月漓不耐烦地看了此处一眼,生怕自己被过了病气,抬腿就要离开,却在转身的时候,听到屋内有交谈的声音。
她侧过身子,又怕自己被发现,只敢将自己躲在角落中。
如果她没有听错的话,里面分明有男人的声音,还是个青年的男子。
这侯府的娘子不是早就订了婚约,如今郑将军的儿子还在外放,里面定然不是他。
莫非,她是与外男纠缠,才故意告病,留在此处,为的就是与他私会!
这个想法一旦在崔月漓的心中扎根,她了无生趣的心头突然来了兴致。
听说这个小娘子厉害得很,别人不知道,她作为兵部尚书家的姑娘,早就听爹爹说过,都是因为苏婉禾,姜沐蕤才被送到庄子外。
为了给姜丞相留下脸面,这件事才没有向外传。
本来这件事与她没有关系,崔月漓陡然想到苏婉禾那张脸,心下并不想放过如此绝佳的机会。
连带着今日在猎场上的那点不虞也烟消云散,与旁人定亲又如何,只要没有嫁过去,那张脸就是一个威胁。
裴珣陪着苏婉禾用了晚膳才离开,苏婉禾有些恨恨地看了裴珣一眼,刚刚转身的男人突然又回来:“孤晚点再来陪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