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初愠仿佛看出她的想法,他一手扣在她的腰窝,声音轻缓平静:
“我一向觉得感情一事容不得其余人插手。”
如果姜姒妗十分盼望卫柏和云晚意能成,他许卫柏一些利益,加之命令,这段婚事总是能成的。
卫柏不是他,成亲一事故来都是权衡利弊的结果,况且,他冷眼瞧着,卫柏不是对云晚意一点没有动容。
偏偏姜姒妗是一种期盼但却顺其自然的态度。
这种情况下,裴初愠是不愿让姜姒妗插手这件事的,很简单,人心易变,即使如今这段姻缘是云晚意自己想要求来的,但一旦弄巧成拙,促成一段怨偶,时间一长,他们会不会觉得后悔?怨恨一旦生出,日后他们ʝʂց会怪谁?
促成这段婚事的姜姒妗首当其冲。
姜姒妗惯来是个听劝的,她未必不知道裴初愠说的道理,但人不可能一直理智,总有感情偏向,难免会有点犹豫。
有人轻抚了抚她的后背,他亲了亲她的发顶:
“淼淼,你喜欢她,就让她在京城陪你,有没有卫柏,她都能留下来。”
他看得出女子想要什么,她怕日后会孤单,想要有个人陪她,只要她想要的,裴初愠总是乐意满足她的。
云晚意执念于卫柏,不过是想要一段世俗认为不错的婚姻,京城世家贵子不知几许,只要她能让女子高兴,日后她看上谁,裴初愠都能叫她如愿,有裴家在,也不会叫她受欺负。
所以,别担心。
姜姒妗不着痕迹地偏过头,忍住眸子汹涌上来的酸涩,他总是能轻而易举地察觉到她在担忧什么,从而让她舒心,处处体贴得让她心尖发烫,她埋在他怀中,摇头轻声绵软:
“夫君陪着我,就够了。”
裴初愠勾起唇,他喜欢听她说这话。
姜府近在咫尺,车厢内的两人没再说什么,外间传来“老爷夫人,到了”时,提花帘就被从内掀开,裴初愠先下了马车,在众目睽睽下,转身伸出手去扶车厢内的姜姒妗。
三日前,裴府和姜家的大婚名动京城,所有人都知道今日是姜姒妗的回门礼,早有人不动声色地派人来打听消息。
在见到这一幕后,也终于彻底意识到这位裴夫人在裴阁老心中的地位。
姜家的人都等在府门口,姜母见姑娘面色红润,眼底有光,就知道她过得不错,再没有什么不放心和不高兴的,一行人欢欢喜喜的迎着她们进府,云晚意也在,她倚在姜母身边,弯着眼眸笑,姜姒妗不由得看了她一眼。
一番谈话用膳后,彼此分成两堆,女眷和姜母回了后院,裴初愠和姜安昃去了前院书房。
后院中,姜母仔仔细细地问过姜姒妗这两日过得如何,姜姒妗将小皇帝一事瞒了下来,挑着其余事说给了姜母听:
“第二日管家就将府中的账本和库房钥匙送了过来,加上陪嫁的商铺,我真是觉得一个头两个大。”
话是这样埋怨,但她杏眸中却是含着笑意,姜母也促狭地点了点她的额头:
“你个皮猴子,一嫁进去,就能拿住管家权当家作主,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虽然当初姜姒妗嫁给周瑜祈后,也是立刻主持了中馈,但两者根本不能相提并论,当时的周家全然没有了家底,她拿到手中的都是她自己带过去的资产,和周瑜祈半点关系都没有。
等姜母和她说罢,姜姒妗瞧了云晚意一眼,低声道:“娘,你让我和表妹单独说会话。”
姜母有点惊讶,但姑娘和外甥女一向关系亲切,只当是她们的闺中密话,也善解人意地给二人留出时间。
四周只剩下姜姒妗和云晚意二人,云晚意不解地抬眼,靠在姜姒妗的肩头:
“表姐,你要和我说什么?”
两人年岁相当,表姐如今二次嫁人,她却还是没有半点去向,也许是她过于贪心,见过表姐身边的热闹,就不再想回去泥泞之中。
她也清楚,她不是一定会留在京城,才难的露出小女儿家的姿态,和表姐亲近片刻。
等她回去衢州,她应当再也不会来京城了。
她从不请求姜姒妗替她做什么,她很清楚,如果她不能叫卫柏对她动心思,就算有表姐撑腰,日后也不过是强扭的瓜不甜,她会替自己努力一把,却也不想太过咄咄逼人,叫自己落得一个难堪。
但她越少如此,姜姒妗却觉得有点难受。
姜姒妗轻拍她的后背,许久,她轻声温柔说:
“就一定要是卫柏?”
云晚意有一点懵:“什么?”
姜姒妗忍住心底的酸涩,她们这种人家的姑娘,想要替自己的婚事努力一把,嫁得好一点,落在外人眼中,都不过爱慕虚荣,趋炎附势,她轻声细语道:
“卫柏是卫家人,你表姐夫对卫家有愧,不会强求卫柏什么。”
“但淙淙,京城不止卫柏一个人。”
她喊了云晚意的小名,云晚意的小名还是姜母和云母一起想出的,和淼淼一般,淙淙意味游鱼击之姿,皆有张扬大气、自由高远之感,云父不在意女孩,也不在乎闺女的小名是什么。
云晚意惊愕地抬头看向表姐,她的心跳声在剧烈跳动,她能听得出表姐的言下之意。
表姐夫对卫家有愧,不会强求卫柏什么,但其余人可不是卫柏,没有这个特殊待遇。
云晚意有点怔住,姜姒妗的话还在继续:
“衢州城太小了,云家和姜家的眼界也太小了。”
尤其在经历她一事后,她担忧云家和姜家会借此生出野心,从而高不成低不就,挑挑拣拣反倒是难了家中的姑娘,姜姒妗轻呼出一口气:
“你喜欢京城,就留下来。”
云晚意有片刻的鼻尖发酸,她低头掩住眸子中的泪意,许久,她吸了吸鼻子,声音很轻很轻:
“我怕……”
姜姒妗没听懂,不解地看向她。
她摇头拒绝了表姐的提议,她笑着说:“表姐和表姐夫才刚成亲,不要把心神浪费在我身上。”
表姐和表姐夫才成亲不久,就利用表姐夫的权势替娘家谋福利,云晚意担心也害怕,这会影响到表姐和表姐夫的情谊。
人和人的相处是微妙的。
一旦索求过度,很容易会引起不满和厌烦。
云晚意抬头看向姜姒妗,她轻笑一声,眸子格外透彻,她抬起下颌,骄矜得不行:
“我已经努力过了,能成就成,不能成便是命,我认就是。”
“表姐待我的心意,我都知晓,但我也想要表姐一直好好的。”
表姐已经受过一次伤害了,不能再有第二次了。
而且表姐嫁入了裴府,那么一切事宜都得给表姐让路,有表姐和裴府的姻亲在,其余事才能慢慢筹谋。
云晚意分得清轻重。
第78章
回门之后,姜母一行人就要回衢州,姜姒妗惦念着云晚意一事,这两日对卫柏多有关注。
惹得某人眯了眯眼。
当晚,姜姒妗被折腾了好久,她欲哭无泪地攀扯着某人脖颈,呜咽着问他发什么疯,他一言不发地沉默低头亲她,他亲得又凶又狠,姜姒妗被逼得将要窒息,他一只手扣在她腰肢,一只手扣在她腿窝,姜姒妗浑身都在颤抖,酥软得快要坏掉,她被逼得双眸紧闭,滚烫的泪水不断顺着眼角滑下。
他按住她,禁锢她,叫她满腹心神只装得下他一人。
夜间被翻红浪,待翌日清醒早不知道是什么时辰,安玲进来伺候她,羞得面红心跳,根本不敢往她一身的痕迹看,扶着姑娘起身,见她倒抽了一口气,安玲还是没按捺住,好奇地问:
“夫人,您不疼嘛?”
这一身的痕迹,红红紫紫,仿佛被人折磨出来的一样。
姜姒妗难得哑口无言。
疼肯定是疼的,腰肢和两条腿酸疼得仿佛不是她的一样,但那些痕迹却是不疼,她肌肤嫩,稍一碰就容易落下痕迹,裴初愠好像也察觉到这一点,总喜欢叫她沾染点他的气息和痕迹。
姜姒妗半晌也没回答得上来,后半夜,她隐隐察觉出裴初愠发疯的原因,她皱了皱脸,觉得冤枉死了。
她觉得裴初愠就是故意寻个借口折腾她。
这样想着,姜姒妗也没再过度关注云晚意,午膳后,姜姒妗去了账房,带着管家交给她的账本和库房清单,不止如此,还有那日大婚时的礼单。
在看见长长的礼单时,姜姒妗就不由得高兴又苦恼地叹了口气,她寻了个位置坐下,有婢女上了热茶,姜姒妗吃了两口,才重新看向礼单。
礼单上好多在朝官员和一干皇亲国戚,姜姒妗每看过一个人,都要尽力将那个人记下来,认识的、不认识都要记住,这看似只是份简单的礼单,其实却是裴府的人脉清单。
礼单很长,品类繁多,谁家和裴府亲近,谁家和裴府生疏,这一份礼单就记得清清楚楚。
有的礼品看上去花团锦簇,好似格外贵重,其实对裴府一点用都没有,有的只是简简单单几个字,却是格外难得,姜姒妗要从中学会分辨。
曾经周嬷嬷教导她的东西,这个时候就被用上了。
姜姒妗不由得庆幸,在衢州周嬷嬷教导她的时候,她学得用心,不至于在这个时候露怯。
等将礼单翻了个彻底,姜姒妗头晕脑胀,但即使如此,她还是意识到了不对劲,姜ʝʂց姒妗蹙了蹙黛眉,不死心地又翻了一遍,确认没在其中看见贤王府的贺礼,她不由自主的抿起唇。
这个时候,她下意识地想起当时沈吟秋和她说过的话。
姜姒妗还没意识到是裴初愠没有邀请贤王府,只当贤王妃当真如此排斥她,居然连裴初愠大婚都不曾送来贺礼。
她隐隐觉得不对劲,毕竟礼单中是有昭阳郡主送来的贺礼的,怎么独独少了贤王府?
姜姒妗转头问向在一旁等候的管家:
“我怎么没有看见贤王府的礼单?”
管家快速抬头瞥了一眼夫人,见夫人当真不知道这件事,不由得有点惊讶,他如实回答:“老爷没有给贤王府送请帖。”
姜姒妗这一次是真的惊住了。
管家低声和她解释:“听闻在老爷和夫人大婚前,贤王妃数次传召了陈府中的姑娘入府,老爷担心给夫人添堵,就没给贤王府送去请帖。”
听到贤王妃还没有放弃给裴初愠说亲的打算,姜姒妗眸底的情绪寡淡了些许,等再听见裴初愠是如何处理的,她只能轻轻握住手帕,按住心底的动容,许久,她垂下眼睑,不着痕迹地轻笑了一下。
她瞥向清单,再没有提起贤王府。
贤王妃不打算给她脸面,她也懒得维持表面上的虚情假意。
终归到底,是裴初愠的态度才给了姜姒妗现在这般任性的底气。
她放下礼单,又看向家中的账本,裴初愠官居一品,年俸禄米就有一千石,另有城郊禄田两千亩,不必交税,整个裴府只有姜姒妗和裴初愠两位主子,只这些俸禄撑死二人都受用不尽,所以,其中大部分都折算成了银子。
除此外,还有些琐碎的月杂,差不多有二十两,热时有冰,冷时有炭,这都只是摆在明面上的俸禄。
平日中的年节,底下人送来的礼单才是贵重,偏偏这种贺礼也挑不上错,再有裴家在外的商铺和府宅不知多许,姜姒妗也是在这时才发现,裴府在衢州也是有府宅的,其中种种根本数不清。
姜姒妗在大婚后的第二日,宫中圣旨就送来府中,她如今已经是一品诰命,她也是有俸禄的,和一品大员齐平。
姜姒妗细算下来,才发现她们一家就是什么都不做,每年能得的银钱都是令人咂舌。
怨不得人人都想往上爬。
京城的风向一时一个转变,但都是根据上位者的态度,姜姒妗成为裴夫人后,也使用了裴夫人的权利,她设宴邀请了裴府较为亲近的一些人家中的女眷,裴府和沈将军府其实不亲近,只是因着姜姒妗和沈吟秋的关系,这次沈府也在邀请名单上。
一场宴会全程有条不紊,十分妥当,姜姒妗也端住了裴夫人的架势,没人敢不识趣,于是,裴夫人娴雅稳重的名声很快传遍了京城。
宴会后,沈吟秋找来姜姒妗,她简直被姜姒妗的操作得目瞪口呆,她拉着姜姒妗,压惊般地抿了口茶水:
“我的天爷……”
姜姒妗一脸不解地看向她:“这是怎么了?老爷从宫中带回一个御厨,最是擅长做糕点,你尝尝觉得如何?”
能被裴初愠特意带回府中的,手艺自然是差不了的。
沈吟秋也难得贪嘴地多用了两块,被姜姒妗打断情绪,她恼瞪了姜姒妗一眼,她的脾性是自小养成的,哪怕姜姒妗如今身份不同,沈吟秋的态度也没什么变化,姜姒妗却觉得和她相处越发自在。
沈吟秋:“你知不知道,在我听说你设宴却没有邀请贤王府时差点人都傻了!”
她语气颇有点夸张,势必要让姜姒妗知道她的震惊。
说完,沈吟秋其实是有点心情复杂的,谁不知道裴阁老往日格外看重贤王妃这个姨母,否则贤王府在京城的地位凭什么这么显赫,皇亲国戚?京城的皇亲国戚还少么?
“当初你和裴阁老大婚时,贤王府没有来就让京城众人议论纷纷了,幸好有昭阳郡主露面才叫众人不敢把议论摆在明面上。”
“贤王妃和陈府的打算昭昭,知道她们心思的人也不少,都在等着看你怎么处理。”
也要从中看清这位裴夫人的性子上强势还上软弱,如果她一味地立不住,即使有裴阁老给她撑腰,那些人也会看轻她些许。
“你这次设宴又一次没有邀请贤王府,简直是把贤王府的脸面放在地上踩,根本就是和贤王府撕开了脸皮,不知道贤王妃如今是什么想法,但至少经过此事后,京城不会有人再敢怠慢你。”
姜姒妗惊愕,她没想到只是懒得和贤王妃维持表面情谊,居然会达成现在的局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