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他说太太,夏烟抿唇笑了下,说好。
秦岁淮这才转身,按下接通键后,笑着把手机举到耳边,嗓音温柔到不行:“好好。”
她轻轻“嗯”了一声:“我到上海了,你商务晚宴的地址在哪儿?”
秦岁淮听了,微微蹙眉:“来上海怎么不跟我说一声,我好让司机去接你。”
“我怕你觉得折腾,不让我过来。”祝卿好说,“我已经坐上车了,你告诉我地点就行。”
“好。”
挂了电话,秦岁淮大概估算了一下等会儿出来接她的时间,算好后,才转身往宴会厅走。
结果,这一转身,他有些意外地发现,夏烟还站在门外没有进去。
等他视线看过去的时候,她才有些慌张地收回了落在他身上的目光,转身走进了宴客厅。
他闯荡商场多年,早已阅人无数,察人观色的本领更不必说,因此,那目光背后的深意,他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他和夏烟,算是同窗最久的同学。
读书的时候,不知道多少人说过,这两人站在一起就是名副其实的金童玉女。
只不过,两个人都没有接招。
秦岁淮不接招,是因为他对她从来就没那个意思。
夏烟不接招,则是因为她内心有傲气,想等他主动来追,结果,这一等,直接等到了他结婚。
两个人都是成年人了,很多话不必明说,也不能明说。
毕竟,人家姑娘也没怎么着你。
因此,怎么把握这个度很重要。
也就是说,话不能明说,但事儿得摆明。
想到刚才的那一幕,秦岁淮觉得是时候公开婚讯了。
或许爱老婆的男人上天都助,这不,秦岁淮正想着以何种方式公开的时候,不早也不晚的,一个天助我也的身影落入他的视线。
如果他没认错的话,刚才从他身前走过的这个人正是《财经周刊》的记者艾嘉笙。
之前曾采访过他家老爷子秦岭云,年纪轻轻,却写得一手好文章,腹有诗书,但无任何卖弄和浮躁,真诚、谦逊、专业,因此特别招他家老爷子喜欢,最后走的时候,老爷子还亲自提了幅字给她。
要知道,这大礼,秦岭云可不是谁都舍得给的。
后来,她还出过一本人物专访合集,采访秦岭云的那篇文章也被收集在列,出书的时候,秦岭云还在家里念叨了好几句,甚至还不着调地要给他点鸳鸯谱,后来,得知人家早已经有男朋友,恩爱得很,秦岭云才作罢。
她专业过硬,善于提问,却从不逾矩,秦岁淮对她人品很是放心,除此之外,她还有讲好故事的本领。
另外,两个人虽彼此认识,但并不熟悉。
确实眼前人是不二之选后,秦岁淮便叫了她一声:“艾记者。”
被叫到的人顿住脚步,转身,认出来人后,笑着走上前去:“秦总,你好。”
虽是有事求人,但秦岁淮知道这事带来的结果肯定是双赢,因此,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明来意:“等会儿可以麻烦艾记者帮我一个忙吗?”
艾嘉笙倒也爽快:“你尽管说。”
翌日,一则有关风和集团总裁的专访文章发布于《财经周刊》,发布后一个小时内,点击量便轻松突破了十万+。
这篇专访之所以这么受欢迎,一是因为内容够专业,文中生动讲述了风和集团一路走来的风雨历程以及这位新任掌门人的大刀阔斧与渊博学识。
这二,则是因为这篇文章迎合了普罗大众的磕cp心理。
在文章的最后,记者写到这位新任掌门人的婚恋状态,虽然只有寥寥几行,却甜蜜尽显。
尤其是那个有关先婚后爱的提问。
虽然,大多数读者并未读懂其中深意,但这并不影响,他们津津乐道,并口口传诵。
那次的商务晚宴,风和集团新任总裁秦岁淮罕见接受媒体采访,采访中,记者问及婚姻:“您说过自己从不打无胜算的仗,但先婚后爱有一定的风险值,想问秦总是怎么把这场有风险的仗,打成百分之百的胜局?”
他站在灯光下,西装笔挺,答记者问:“以稚子之心去攻,以赤子之心去守。”
记者下意识追问:“然后呢?”
他闻言,低眉思索:“然后——”
话音落,厅门开。
祝卿好身着一袭红裙,姗姗赶来。
两个人的目光,隔着人群,遥遥相望。
就是这一望,让秦岁淮微微愣了下神。
窗外,夜色正盛。
她于漫天星光中奔赴而来,一头柔顺的波浪卷发垂在肩后,身上的那袭优雅红裙,被灯光一打,将她本就耀眼的美,衬托得愈发如梦似幻。
就像一场香港老电影,在他眼前徐徐展开。
他别无选择,只能沦陷。
片刻后,他才想起微抬手臂,将酒杯举高,倾斜向她站的地方。
这动作,既是与她隔空碰杯,亦是,回答刚才未完的提问:
“共至白头,一醉方休。”
第25章 人间黄昏
◎不是项链。◎
【以稚子之心去攻, 以赤子之心去守。】
【共至白头,一醉方休。】
短短两句话,道尽他的自信与赤诚。
说完, 他便大步走过去,郑重其事地牵起了祝卿好的手。
然后,为她拿上一杯香槟,带着她与业界前辈一一问好。
他这一举动,不仅昭告了自己的已婚身份, 也不动声色地为她拓展了人脉。
将该有的礼节都尽到, 不等宴会结束, 秦岁淮便带人离开了现场。
毕竟,这样的夜晚,不过个二人世界实在太过可惜。
司机开着车平稳地把他们送达目的地, 到了小区门口,秦岁淮没让司机进去, 直接下了车,然后,绕过车尾,亲自给祝卿好打开车门。
等她下了车, 秦岁淮便牵着她的手往家走。
这会儿终于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祝卿好这才问他:“你刚才为什么要说那样一句话?”
秦岁淮就知道她一定会问自己这个问题,侧眸看了她一眼,淡淡笑了笑,如实道:“有记者问我,关于婚姻的期许, 我说, 希望我和我的太太, 共至白头,一醉方休。”
“可你不是从不接受记者采访的吗?”
“嗯?”
“我都没见过采访你的文章。”
一听到这儿,秦岁淮立刻停住了脚步,看着她的眼睛,问:“调查过我?”
祝卿好俏皮地轻挑一下眉,反驳道:“这怎么能叫调查。”
“那叫什么?”
“叫……好奇吧。”
“哦?”他尾音一转,饶有兴致地追问,“为什么对我好奇?”
祝卿好听了,不正面回答,拽着他的手就往前走:“你明知故问。”
这反应,让秦岁淮心情极好。
他任她牵着,语气慵慵懒懒:“秦太太,当初拉我去领证,看似冲动,其实心里还是有点儿喜欢我的,是吧?”
察觉到他落在自己身上的目光,祝卿好闹别扭似的别了开脸,虽然唇角的笑意压都压不住,却还是傲娇地否定:“没有。”
“真没有?”
“真没有。”
“哦,那我生气了,不让牵了。”
“不牵就不牵!”说完,祝卿好手掌一松劲,猛地放开了他的手。
秦岁淮:“……”
他无奈地“嘶”一声,走上前去,重新把她的手牵上,语气宠溺地调侃:“怎么跟个小孩一样。”
祝卿好听了,下意识回:“只在你面前这样。”
说完,倏地愣住。
这未经彩排、一时兴起的一问一答,让祝卿好发现了一个自己一直都没有意识到的事实。
那就是,在他面前,她好像总是很快乐,也很放松。
她会发脾气,会说反话,会哄人,也会抬杠。
他面前的她,总是很生动。
比职场上、生活上的她都要生动。
秦岁淮在听到这句话的霎那,何尝不是心尖一颤。
她这份仅他可见的乖巧,是他用尊重、耐心、爱意摘得的无上荣耀。
于是,牵着她的那只手慢慢滑落至她腰间,另一只则在她膝盖下收紧,下一秒,两只手掌同时施力,直接把人从地上打横抱了起来。
看她目光微怔,秦岁淮弯起唇角,解释的语气很是得意:“这话我爱听,奖励一下,抱老婆回家。”
祝卿好心中一暖,双臂搂上他的肩,在月光的映亮下,看着他,漂漂亮亮的笑。
她从来都不是傻姑娘,家世、见识、学历、事业,决定了她的思维和理性。
即使这场婚姻是她贸然开始,那也是在她觉得对方优秀的前提下。
他确实优秀,各方各面都是万里挑一的好。
所以,祝卿好本以为,他们的婚姻会是相敬如宾,就是那种即使没什么感情基础,但婚姻双方都会被内心的道德和责任约束,然后,平平淡淡走完这一生。
那种热恋情侣间才有的交心、打闹、甚至调情,在这样的婚姻中,会像空中楼阁般遥远虚幻。
可他却数次向她证明,原来,跟他结婚的幸福感,是这样充实饱满。
他就这样,用一点一滴的切实行动,将她悬着的那颗心拽回实地。
思绪纷飞间,他也抱着她走到了家门前,秦岁淮用指纹解了锁,进了玄关,把人放在柜子上,身子往前一倾,嘴唇贴着她的耳廓,温声叫:“好好。”
她被弄得有点痒,微微缩了下肩,嗓音软软糯糯地应:“嗯?”
“满意我采访中说的那个答案吗?”
“嗯,满意。”
“那有没有多喜欢我一点?”
她听了,乖乖点头:“有的。”
说完,额头枕上他的肩,又补充了句:“拉你去领证的时候,应该也是有的。”
只不过,那时的她,没机会去看清自己的内心。
她真情实意的告白,姗姗来迟。
可倾听者这会儿根本没功夫去细听,因为他这会儿的目光全然被一个亮晶晶的东西夺去。
玄关处的迎宾台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礼盒,盒口放肆敞开。
看清里面放着的东西后,秦岁淮目光闪过一瞬的讶然,问她:“那是什么?”
听到他问,祝卿好这才从他肩上抬头。她瞥了一眼那个盒子,老老实实地解释:“我不是跟你说我今天去见朋友了么,这是她送我的新婚礼物。”
秦岁淮听了,喉间莫名一哽,然后,将目光从那上面收回,垂眸看着她胸前的红色V领,语气似是审判:“戴上给我看看。”
祝卿好无奈:“我不会……”
“嗯?”
“我刚才弄了好久,都没弄明白要怎么戴,这项链结构太复杂了。”
“这不是项链。”
“啊?那是什么?”
“我给你戴上你就知道了。”他一边说,一边抬高了手,开始扯领带。
他今天穿了一件烟灰色衬衫,乍一看斯文禁欲,可那条暗黑色领带,又给他添了份矜贵恣肆。
黑色,代表危险。
可此刻的祝卿好对接下来即将发生的事情全然不知,只顾着抬眸,专心看他骨节分明的手,如何扯开系在他衣领上的一丝不苟。
哪知,他刚将这条领带解开,下一秒,就将其蒙上了她的眼,一边系还一边解释:“这东西结构这么复杂,戴起来是个技术活,你不能看,要不,侵犯我知识产权。”
祝卿好:“……”
这理由实在是太过离谱,她抬手就要去摘。
他没让,温声哄道:“乖,听话,戴好后就给你摘下来。”
她没再动,任他精瘦硬朗的手臂箍着她白皙纤薄的肩。
渐渐的,细细密密的冰凉触感在她身前蔓延开来。
她忍着这份舒适的痒意,本以为就快结束,忽然,祝卿好感觉肩上的两条细吊带被人剥落,她不解抬头,却什么都看不到。
直到他替她摘下那条领带。
她这才睁眼,窥见全貌。
镜子里,泛着银光的钻石从她白皙的天鹅颈一路往下延伸,经由锁骨,经由胸前,最后,汇聚着落入她V领的裙身。
最中间坠着的三颗珍珠,则流入了一条白嫩深陷的沟壑。
祝卿好看了,瞬间面红耳赤。
室内冷气开得很足,她却感觉血液直往上涌,体温飙升。
偏偏还有人往里面添火,她在疯狂乱蹦的心跳声中,听到他说:“这——是胸链。”
祝卿好一下子愣了。
她还是第一次听说这个词,也是第一次见到这个东西,但这个词的字面意思,实在是太好理解,不需弯弯绕绕就能想明白。
明白之后,她羞得恨不得立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但现实世界,不可能凭空出现个地缝,于是,她挣脱出他的怀抱,抬腿就要逃跑。
自然是,没得逞。
——他精心布置的礼物,还没亲手拆开,怎么可能放手。
知道自己被他困在双臂,动弹不得,为了破局,祝卿好只好先发制人:“秦岁淮!你怎么知道的这么多!”
潜台词,是在质问他是不是给别的女人戴过。
他清清白白,坦坦荡荡地答:“读书时顺带学了珠宝设计,懂点儿,这是第一次戴。”
祝卿好:“……”
一句话,堵得她哑口无言。
解释完,他慢条斯理地将那条暗黑色领带缠绕在指间,然后,倾身凑近,唤她小名:“好好。”
沉下去的嗓音,说不清是蛊惑,还是安抚。
祝卿好耳尖一颤,默不作声。
看她不说话,他继续追问,开口时的嗓音,低哑又磁性:“对我的这份喜欢,现在,能慢慢够到爱了吗?”
一边问,一边将双手绕至她腰后:“——哪怕一点点也行。”
他总是这样,对她向来是耐心十足,循序渐进。
祝卿好被他的温柔深深触动,眼眶微热,情到深处,抬手想要去拥抱他一下。
结果,一施力,却忽然发现双手动弹不得。
原来,趁她心动与凝神的功夫,他已经悄无声息地,用刚解下的领带绑住了她的手腕。
她惊慌失措的抬头,双眸像迷失在森林的小鹿,一受惊,清亮憧憧:“秦岁淮……”
她无助地向他求救。
殊不知,扣动扳机的按钮,就在他手中。
秦岁淮听了,嗓音沉沉地“嗯”了声,耐人寻味的目光,从她的额头一丝不落地往下滑。
这目光,既明目张胆,又抽丝剥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