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曾经想过，若是江淡月不是江清清该怎么办。他是不是要对两个女人负责, 他该怎样做，才不能让她们失望。
还好，她们是一个人。
任风约高兴, 尾巴也没藏。毛茸茸的纯黑尾巴向左勾勾，向右勾勾, 时不时向江淡月的手臂上挠两下。
江淡月抓住了这只不安分的尾巴，手指按着尾巴尖揉揉。
芸碧房间破坏严重，尘土飞扬，不宜久留。桃秩发出了尖锐的爆鸣声。
江淡月带任风约来到另一个房间。房间中心摆放着一座巨大的红色石头。
石头的基座比较小，呈倾斜之势，看起来随时有可能倒下来。红色的纹路绘制在石头上，像是繁杂的咒语，任风约看不明白。
“这是什么。”任风约好奇发问。
他不太明白，江淡月为何告知了自己身份后，又让他来看一块奇怪的石头。
“你听说过三生石吗。”江淡月关上门，掐碎一张符纸，在房间设下空间防御结界。
“当然。”任风约一愣，随即红了脸。
传说中的三生石，只要刻上两个人的名字，他们就有三世不断的情缘。但这块石头只存在于虚幻的天界，怎会出现在人间呢。
江淡月摸上这块红色的巨石，有一块石壁非常光滑，像是经历了千对恋人的爱抚。
“传说两位神仙相爱，天界不许，便降下天罚劈碎了三生石，落入人间。碎裂的三生石不再具有跨越轮回的神威，但依然具有将二人联系在一起的力量。”
江淡月说：“桃秩有幸，得到了一块。二人将鲜血滴在石头上，由恩惠者施法，便可建立血契。”
任风约眼睛一亮，“血契？是和师父的那种吗？建立血契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对吗？”
江淡月犹豫了一下，要不要回答他。面对那一双期待的眼睛，她点点头，“是的。”
无情道晋升，以血脉为最佳，越是到后期，越要近亲之人才能完成晋升。
没有血脉，那就建立血脉。
血契没什么用，只不过能更方便她无情道找人。若是她需要晋升，拥有血契之人，就是她第一个祭道的人。
同时，建立血契对于无情道来说意味着有了把柄。无情道的特色，就是不爱相信别人，他们绝不会轻易建立血契，哪怕等上几百年。
但江淡月已经等不起了。
江淡月割破手指，拉过任风约的手，将血滴在石头上的凹槽内。
有结界隔断，外面的声响都被拦下。没有任何人能打扰他们。
地板在颤动，江淡月的肩膀越来越沉。
白色的光辉闪耀，逐渐染上红色。契约石的颜色更加鲜艳了。
血契建立。任风约欣喜抱着自己的胳膊，看着手腕上的红色花纹逐渐消失。
任风约：“太好了，我们以后再也不能分开了！”
“嗯。”江淡月擦了擦额角的汗，背过身，从怀中抽出符纸。
“咔”，结界碎裂，爆炸的轰鸣声如灌风般瞬间涌入耳中。任风约痛苦捂住耳朵。
一束强烈的电光冲破天花板，带着不可阻挡的势头，向江淡月击去！
江淡月撑着符纸后退几米，被强压按在墙上，堪堪接下这一击！
“魔主是一直都在等着我吗。”江淡月啐出一口血沫，“就不能再等我们调个情吗，好心急啊。”
天花板破损严重，外面的乌云浓得让人喘不过气来。上空悬着一个人形，电光闪烁，一场狂猎的雷暴即将落下。
魔主的全力一击，江淡月可以挡下。但她的身体无法承受长时间战斗，不出七个回合，她必死在魔主手中。
内脏剧痛，江淡月一只手伸到背后，将乾坤袋中的药瓶拿出来。
上空的人形微动。他看到了江淡月的动作，没有任何犹豫再次出手。
电光将天花板上狭窄的坑洞填满，这次的电光没有上一道强大的攻击性，反而不轻不痒，落在江淡月身边，在她手腕上电了一下。
江淡月手臂被电得发麻，不由得松开了药瓶。
装载昂贵的救命药丸的药瓶在地上滚了两圈，啪，被一道无声的雷劈成粉末，留下一缕淡淡的烧焦木质香气，缠绵在江淡月的鼻尖，恋恋不舍的离开了。
“魔主真是阔气。这瓶药可非常昂贵，足够魔殿一年的开销。”江淡月拖着手臂，眼神中的锐利没有半分消退。
“我先谢谢魔主了。”
没有药的维持，她对上魔主，只有一击的机会。
如果魔主不能被她一击杀死，那她将失去自保能力，必死无疑。
如果她能找个别的法子牵制住魔主……
然而在下一道雷光劈过来的瞬间，江淡月身前挡住了一个身影。
任风约脸上带着视死如归的表情，双臂张开。他不知是因为强光，还是因为害怕，眼睛都不敢睁开。
“父亲，孩儿是真心的，请允许孩儿将她带回去！”
雷光停在两人面前，最后只烧灼了任风约的几根眉毛。
魔主自空中落了下来，站在那块被雷劈的焦黑的契约石上。
江淡月的胳膊到现在还没有知觉。她一手抬着另一手，两只胳膊抱在胸前，和任风约并行站在一起，直面魔主。
“您下手可真够狠啊。”江淡月说。
魔主带着金色面具，挡住他的表情。可江淡月还是能感受到魔主冰冷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毫无感情的扫视，似乎在审视江淡月的价值，就像她曾经看待其他人那样。
“过来。”魔主沉闷的嗓音带着浓浓的威压，谁都不能抵抗他。
任风约挡在江淡月面前，微微发软的膝盖告诉他，此刻乖乖听话是最合适的选择。可江淡月在这里，按照父亲的秉性，很有可能会就地将江淡月杀死。
“父亲……”任风约哀求着。
“少主，我参与了你的绑架。我有罪，你不必袒护我。”江淡月沉声道。
任风约不喜欢这个称呼，他还是喜欢江淡月拖着长长的尾音，亲呢呼唤自己“阿约”。
楼体破坏严重，楼下已经被魔殿侍卫控制住的桃秩，听到江淡月的话，冷汗直流。
她参与了当时的绑架，那她百香楼岂不是一丘之貉了？！
按照此情形，她已经来不及带姐妹们逃离。在这里，只有江淡月有对抗魔主的能力。
桃秩内心慌张。听江淡月的语气，她的反抗意愿似乎并不高？
“你必须死。”魔主漠视看着江淡月。
“好啊。”江淡月笑着说，闭上了眼睛，欣然接受自己的死亡。
第59章
魔殿的地下囚牢阴暗、潮湿、蛇虫遍布, 终年散发着刺骨的凉意。刑具上的还未来得及流下的血珠凝成一抹冰霜，定格在墙上，保持他主人生前的热血。
任何人都不愿来到这里。
方园很懵。
谁能想到魔主会亲临这个偏远小镇。
魔主的天雷一下就把他藏匿的屋顶掀开。抓猫、迷路、意外, 他想出好几个理由，在买饼大娘的一句“我不认识他”, 变得苍白无力。
幸好八卦堂有稿底在, 他的出身清白，魔殿没有动用刑具，只是把他关在这里。
阴暗潮湿、若隐若无的血腥气，方园感觉自己的每一根神经都受尽折磨, 他不想在这里多待一刻。
怎么逃出去。地牢巡逻密集, 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侍卫检查, 方园掰着指头也摸不清规律。
逃出去又该去往哪里。整个鬼域都在魔殿的掌握中，他不管逃到天涯海角, 都能被抓到。
进入魔殿地牢的人就没有能出去的, 方园对自由已经不抱期望。他心灰意冷, 难得冷静下来。
墙壁响起细弱的声音。像是虫子在啃食树干, 有什么东西在墙壁里挖洞。
有人要越狱！
真是疯了，他才不要在这种危险的地方干这种不要命的事。
越狱又怎样，很快就会被发现的。被抓回来肯定是一顿恐怖的拷打，方园不敢想象。
又过了一段时间，那个细小的声音越来越近, 仿佛就在他的隔壁。方园忍不住走过去，身体挡着牢门的视角，趴在墙壁仔细听着。
方园对着墙敲了三下。
细小的声音立即停止, 对面似乎也非常惊奇，回敬他四下。
这是什么意思。方园是随便敲的, 他不懂暗语。难道是让自己帮助他？
方园被自己大胆的想法吓到。
他肯定是在这地方呆久了，脑子都不清醒了。安分坐牢不一定活，但试图逃走一定是死路一条！
方园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他该怎么劝说对面的人。自己在堂里编造的八卦在此处毫无用处，越想越气，他忍不住想扇自己一巴掌，写什么不好，把念头打到太子爷头上，不然他这么安分守己，怎么会被抓到这个鬼地方来。
对面迟迟没有等到方园的回话，开始着急了，大力刮擦着墙面，好像要把这面墙挖穿。
方园吓坏了，这么大动静会被巡逻发现的！他立即远离墙面，跪在地上不住的祈祷，希望对面的大神能够放过他这条小命。
“啪嗒”他这边的墙面被钻开一个小洞，结块的墙皮从墙上掉下来。
对面终于看到了这边的情况，“嘭——”一声巨响。
一位绝美女子蹲在墙根，她抬着一只脚，鞋面上沾满了扑落的墙灰，刚刚是她一脚揣开墙体。
方园眼都直了。
一方面，这位女子实在是美丽，比他见过的所有女子都要美上十倍百倍不止！
另一方面，他现在成越狱同伙了。
方园总觉得这位女子有些眼熟，好像在烟尘朦胧的地方远远见过一眼。
方园努力回想，“你是……啊！”
“你怎么不敲了？”江淡月从墙洞里爬出来，拍了拍身上的尘土。
“你你你……”方园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之物，连连后退。源自本能的害怕掩盖了对美丽的欣赏。
“你怕什么，我又不是鬼。”江淡月说。
方园震惊到说不出话来。
他明明看到，魔主亲手杀了她！她为什么还会在这里！
方园的表情实在是太过于精彩，江淡月把他的心思看得一清二楚。
她不满地啧了一声，蹲下身，笑眯眯把手搭在方园的脖子上，“怎么办呀，被你发现了，那就只好先灭你的口了。”
“你你别别别……侍卫！侍卫！”方园语无伦次，后背抵在墙上已经退无可退。
“我不喜欢太吵的人。”江淡月手指在他嘴边做了一个横切的动作。
方园立即捂住了自己的嘴。
江淡月把方园踹到一边，一把掀开了角落的被褥。她伏在地上敲了敲，在地板上抠了半天，竟然拉出一根小铁链。
她轻轻一拉，地板上竟然打开了一个仅容一人通过的小洞口。
江淡月身材纤细，像一条蛇一样钻进洞口。走之前不忘招呼一声方园，“喂，你爱跟不跟。”
方园傻眼了，越狱的通道在他的房间？这可是魔殿的地牢，出去的方法会如此简单吗？
他犹豫回头看向了江淡月在墙上踹出的大洞。
记得在百香楼里，她是徒手抡石柱砸墙的女战神。
江淡月穿越了很多个牢房，来到了他所在的位置。墙洞连成线，尽头的房间闪过一个黑袍的身影。
外面的巡逻不知什么时候已经停止了，江淡月的动静没有惊起任何人。
地牢伙食很差，方园这几日瘦了一大圈，那个小洞口他也能下去。他踉踉跄跄爬到地板上的新打开的小洞，手都在打哆嗦。
女侠这样做，一定有她的道理。她一定是得到了太子爷的帮助，她一定非常有把握，她……
不管那么多了。方园一咬牙，跳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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任风约反锁了门。他躲在他安全的床底下，努力抱紧自己。
他该怎么办。
百香楼，父亲完全不顾及自己的感受，当着他的面攥住江淡月的脖子。
“江亦通在哪。”魔主问。
“魔主这么关心我师父，是想彻底消灭他吗。”
“魔主请放心，他会出现的。只不过在哪出现，我还没想好。”
江淡月嘴角噙着血，安慰似的看了任风约一眼，好像在告诉他，自己没关系的。
任风约拳头快要攥出血，淡月那么虚弱，心里还是想着自己。
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父亲慢慢收紧手指，江淡月的眼睛一点点黯淡下去。
她停止了挣扎，任风约也停止了自己。
他不想用这种方式证明江淡月的心意。
“父亲，为什么。”任风约痴痴地问。
“她是合欢圣女。”任霆说。
任风约愣住了。
这是什么糊涂理由。圣女不是好好在合欢宫里待着吗，她和江淡月有什么关系。
任风约忽然想起，在长廊时，江淡月和梦画圣女，似乎是认识的。
而且有仇。
圣女极少在外面露面，她们怎么结下的梁子。他记得，桃秩说，江淡月其实心里是喜欢合欢宫的，但她不喜欢合欢宫里的人。
“那是假的。”
任霆看出了儿子的疑惑，他一手按在任风约的脑袋上，示意地上已经没气的江淡月，说，“当年的圣女被掉包了，她才是圣女体质的拥有者。”
“你现在看她，还有那种感觉吗。”
父亲的手很大，压在任风约脑袋上很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