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爹我娘分居七年后——仙子伊布【完结+番外】
时间:2024-01-06 17:16:10

  等渐渐近了,那道犯懒身影愈发明晰。也不知道那树上结得什么果子,红彤彤的,小得似红豆挤作一团。他目力好,正看见一颗小果子落入她发间,而后者只顾得上连连哈欠,半倚木柱昏昏欲睡。
  “诶,我说你要不再往后仰仰脑袋,说不定还能――”
  少年清越笑声猛然僵住。
  阴影暗色里,他瞳孔一缩。十步之距,那截鹅黄色裙摆撩在木板上,露出她白皙如玉的小腿。这会儿大抵是精神些了,那双腿来回轻摆着。碧波晃荡,池光清幽打在她下巴上,少女侧过脸望他,倦眉微皱。
  只这一下,也不知是搅弄了谁涟漪四起。
  “我脸上有东西?”长孙蛮疑惑摸了把脸。
  阴影里的少年终于回过神。
  几乎是慌不择路地,他垂下眼,掩饰般连连摆手,继而又原地手忙脚乱。末了,在长孙蛮看傻子般的目光中,他抵拳清咳两声:“……有。不不是,我是说,你头发上有东西。”
  “哪儿呢……我没找着啊。”
  “就你正中央头顶那儿。”他说得像模像样。
  “不是,我真没摸到有东西。……你骗我的吧?”
  眼见她目光越来越不善,魏山扶一冲动一抬腿,刚走了几步,视线又被那方碧雪交融之色占据。他生生站住脚,头皮发麻,不敢再动。
  长孙蛮面色逐渐不耐,看得出来她心情并不算好。魏山扶敏锐察觉出自己现在还是不要惹她为妙。心里一番权衡利弊后,他不得不硬着头皮,再次头铁迈步。
  长孙蛮实在没看明白他到底磨蹭什么。
  一段不长的距离,生生被他走出了山路十八弯的决心。
  本来她心情烦闷,这下更是脾气冲上来。
  长孙蛮抬腿上岸,随意用裙摆擦了擦湿漉漉的水汽,打算套上鞋袜就火速换地。
  谁料水滨湿气重,锦罗袜变得有些润,贴着同样半湿肌肤,一时半会儿并不好穿上。长孙蛮心情烦躁,更懒得好生理理,只一味绷着脚腕,大力往上拉扯。可惜越扯越紧,小腿都有些泛红。
  长孙蛮心里气得不行,怎么连一只袜子也要跟她作对!
  “你别动。”不知何时他走了过来。
  同幼时无数次玩闹般,他撩袍蹲下身,浓眉微垂,语调是万事不惊的轻慢:“我给你穿。”
  骄阳融融,水滨上雾气流散,渐渐露出极近水面的黄木板桥。阳光强烈,树影斑驳寥落,桥上少年乌发青绫,沐浴在袅袅绕绕的光雾里,眉眼漂亮不似凡人。这会儿他低着头,骨节分明的手握住她脚踝,烟萝锦袜丝毫不见停顿,任由他半屈指腹轻缓勾拉着,一寸一寸往上,遮住雪色。
  魏山扶袖起身。
  树荫遮住少年脸色,正如无人窥见衣袖中发颤的手。
  他滚了滚喉结,慢吞吞道:“好了。”
第83章 春秋
  临近晌午,公主府。
  小庭院阳光甚好。
  庭中琼花葳蕤,举目望去,纷纷扬扬的白花随风轻摆,簇簇拥拥一团,不时洒落一阵清香花雨。它们打着小旋儿,轻悠悠飘入廊下桌案。
  此时此刻,那张紫檀木案上堆满鲜花,素手擀面的女子面色娴静,额间隐有薄汗。
  “殿下,司将军那儿传了口信来,说是郡主一早就去上学了。”有亲卫停在远处禀报事宜。
  萧望舒顿手,垂着的眼眸不知在想什么。过了片刻,她淡声道:“去学宫请……”
  话没说完,一旁久未开口的男人拦住了她。
  “我劝你别。”
  “她已经十二日未归府了。”萧望舒抿唇,“就不该听你的放任她下去。真是越大越不懂事,今天是她生辰宴,再怎么我也得把人提溜回来。”
  廊下男人凭栏倚坐,长腿半屈,他手上正握着一截初见雏形的木头,闻言挑了挑眉,“是谁之前说’儿大不由娘’,琢磨了一晚上还是选择尊重女儿?”
  “……那是你油嘴滑舌诓我应下的。”
  “若非心有此念,我这舌头还能震住你?”他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
  萧望舒身子微僵。
  似没注意手不干净,她忍不住捏了捏眉心,妄图把跑偏的话题拉回正轨。
  “她已经不小了。”萧望舒脸色正经对他说。
  男人却慵懒散漫回了她一句:“她还小,她还是个孩子。”
  “……哪有十三岁的孩子!”
  “我闺女就是。”
  萧望舒头疼起来。
  她揉着额角,据理力争:“我在她这个年纪时已经开始议政了。不说通达天下,至少也要知悉一二朝政琐事。可你看看,上林苑那事一出,她就活像吓破了胆,天天缩在阿衡那儿宁肯练武也不回府……对,听说她前些时日学也没上,真不知道她是怕在平就殿碰见谁!”
  越说越生气,萧望舒一拍桌案,激得白灰扬散,白蒙蒙的面尘霎时将她兜了个彻底。
  好整以暇观赏多时的长孙无妄终于忍不住笑出声。
  他放下木雕,白袍从朱栏拂过。脸上犹带星星点点面粉的美人尚处愣怔,似是仍没反应过来刚刚闹出的这场笑话。待人走近了,干燥熟悉的气息贴紧颈侧,男人伸出修长如玉的手,轻轻刮蹭掉她眉心额角上残留粉团。
  萧望舒这才反应过来她到底闹了多久的笑话。
  她不由侧目,清凌瞳孔倒映出他近在咫尺的眉目。
  “……你就这么看我蹭上去?”
  “嗯。”他靠得极近,下巴枕在她肩头,懒懒应一声也会震颤着她肩窝酥痒发麻。
  这会儿,大抵是觉得躬身有些累了。长孙无妄顺势坐下来,环住她细腰,屈着长腿,漫不经心又续上一句话:“玄玄无论怎样都好看。”
  萧望舒不自觉微屏了呼吸。
  她往前挪了挪,试图再回到原话题:“午时快到了,她今天必须回家吃饭。”
  “吃,当然得吃。不过不是现在。”他一手环得更紧。
  萧望舒拍开他手,扭身怒目:“我在说正经的!”
  眼见她动上怒,长孙无妄只能无奈停一停手。
  他缓声劝道:“阿蛮自幼与你不同,她未长于深宫,并不懂得’一朝天子一朝臣’的道理。你如今逼得太紧,反倒会让她生出逆反心思,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好处?”
  萧望舒沉默垂眼。
  男人摩挲着她颔尖,轻揉慢捻不紧不慢。待人不耐烦抬起眼后,他笑起来,俯身吻了吻她鼻尖。
  “这些事都急不得,咱们得慢慢来。”
  ……
  “你怎么什么都做得比我好。”
  魏山扶讶异抬眉。却见她倚着木柱,屈膝抱腿,神情很是落寞。阳光落在她毛茸茸发间,那粒小红果安安稳稳躺在那儿,分毫未动。再往下,是她雪堆似的肌肤……恍惚又浮现方才沧池春景,少年似被灼烫了眼睛,慌忙移开视线。
  艳阳西行,树影徘徊。
  他张望四周,一边庆幸板桥边这棵树生得极好,能遮去脸上突如其来难以消退的燥热;一边又掩饰性地抬起手,不住摩挲下巴。
  等到空气似乎变凉了些,少年清咳着说道:“咳。我比你大两岁,做得比你好是应该的。”
  “你没我大。”
  “……昂?”
  这话着实有点没理由了。
  魏山扶手一顿,皱眉想了想她话里的真实性。若是旁人突然来这一句,他铁定不屑一顾懒得理睬,任人争辩高低――众所周知,千万不要小看任何一个有潜力的年轻人。而对蜚声满京的晋陵君来说,年纪大小并不影响他发挥实力。
  唯独在她这儿却不一样。
  少年心里盘算两圈自己跟她的生辰,再次笃定开口:“不吧。我周岁礼抓周时,你爹娘都还过府来贺礼,那会儿你还没影呢。我绝对比你大。”
  长孙蛮的一口气成功憋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
  她想暗自翻个白眼,但一想到这厮刚刚才展现了高水准的五星级服务,长孙蛮觉得做人还是得留一线。
  思及此,她吐口浊气。
  接着,长孙蛮狐疑地盯他一眼:“你一岁的事儿都还能记清?”
  “……哪儿能啊。”
  他摸摸鼻尖,“我祖父以前提起过。总之呢,你不用再纠结没我做得好。我虚长你几岁,吃的盐都比你吃的饭…嗯差不多反正会多点儿,是吧。俗话说能者多劳,有人帮你干完了活儿,还不劳你自个儿动手,你就每天看看花赏赏鱼,这多好啊。”
  魏山扶说得是心里话。
  以前尚在平就殿读书那会儿,他时不时就在思考,做人怎么可以像长孙蛮一样不求上进好吃懒做。
  等后来阴差阳错跑到幽州,每日瞅见小姑娘耷拉着眉毛,练得浑身是伤。魏山扶又在想,做人怎么可以像长孙蛮一样逆来顺受好欺负,不懂得反抗暴.政。
  再后来……从冀州到交趾,再从交趾到益州,他渐渐长成声名远扬的晋陵君。少年谈笑伐谋,意气轻狂,甚至觉得天下十三州也不过尔尔,简单得唾手可得。
  昔日踩在石头上笑唤他“阿胥”的小姑娘也已长大,豆蔻之年娉娉袅袅。她是这般娇弱,睡在树上也能摔着,坐在桥边似也能被那汪碧波吞没。
  魏山扶不得不得出一个结论,世上如果有人可以什么事不做就能获万般好,那这个人一定是长孙蛮。
  因为他会帮她解决掉这些麻烦事,甚至做得完美无缺、天下一等一的好,让别人都挑不出她一根头发丝儿的错处。
  她天生就该无忧无虑万事不愁,他想,他会替她背负住所有痛苦。
第84章 春秋
  一朝被劝说躺平做米虫,进言者还是卷起来六亲不认的卷王本尊,从来都追求咸鱼生活的长孙蛮深深迷茫了。
  她不禁开始思考,这狗在外漂泊数年,到底经历了多少不为人知的社会毒打。
  不然一代卷王怎么可能会有如此消极怠工思想?
  “你……在外面过得咋样?”长孙蛮还是忍不住发出疑问。
  “也就那样吧。”他一时半会儿没反应过来,挠了挠头,补充道:“马马虎虎,凑合凑合,还行。”
  还行――这词儿不得了。
  论打工人の心酸。
  长孙蛮一脸了悟。
  她张大嘴,拉长语调说:“啊。”
  魏狗仍然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怎么一转眼又开始说到他头上了。
  魏狗表示不理解。
  长孙蛮招手示意他坐下来,唏嘘道:“你不必再说了,我都明白。人间恐怖如斯,我们却如此平平无奇。都懂,都懂。”
  “?”
  魏山扶呼吸微滞。
  ……她这说得啥玩意儿?
  长孙蛮却没察觉出什么不对劲。
  她仍环抱双膝,侧枕着一张脸。软乎乎的颊肉白白嫩嫩,此刻被挤作一团,静静待在膝头海棠花样上,透出少女独有的樱粉色。
  少年眼眸微眯,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她。那团绵软似正待被谁路过采撷。他慢吞吞想着,天上的云摸着是什么感觉,或许长孙蛮早就知道了。
  不过这么一打岔,长孙蛮的心情看起来好了许多。
  她甚至又戏谑两声道:“你放心,我绝对不笑话你。”
  说这话时,她眼角眉梢都带着笑意。
  看起来没有丝毫可信度。
  魏山扶双腿微岔,如她所愿蹲下身。树后天光昏暗,苍黑色袍角散乱堆叠,其上银纹飞鹤也变得隐隐约约,渐无寻迹。明明暗暗中,只清晰能见乌色流光的丝绸,其下紧紧包裹住蓄力勃发的腿肌。
  他伸出两根手指头,出人意料地,一把捏住她脸。
  果不其然――
  滑滑嫩嫩,像城西口卖得最好的豆腐,但是……少年不动声色地动动指腹,用力捏了捏。
  他发现这团软肉似乎怎么捏也捏不碎,就好像天边随风舒卷的云。
  被人捏了脸,长孙蛮犹在愣怔中。
  她实在没想到,这狗居然会对她使出……
  裁判!这是偷袭好伐!!
  简直是有辱斯文以下犯上大逆不道!!
  长孙蛮气运丹田,深深呼吸,打算祭出一记狮子吼威慑魏狗。
  哪知――
  少年眉梢微挑,眼一抬,寥落树影里的乌瞳潋滟含光。
  长孙蛮被盯得一抖,被迫打断施法。
  只听得他慢悠悠哼道:“你确定听懂了?”
  “……昂?”
  长孙蛮脑子里的二极管暂时短路,一时半会儿死活没想起来之前说了啥。
  魏山扶“啧”了一声。他松开手,袖袍滑落。
  紧接着,他拉着呆坐原地的长孙蛮站起身。
  “你做什么?”
  “带你去个好玩儿的地方。”
  “……要出宫?”
  “难不成你还要赶回去上课?”
  长孙蛮默。
  这一回合嘴皮子没说利索,姑且让魏狗一局,她甘拜下风。
  黄木板桥曲折穿过水滨,疏影光雾里,少年走在前头,身量颀长。鹅黄少女远远缀在他后边儿,亦步亦趋、磨磨蹭蹭,怎么看都透着十分的不愿意,以及万分想犯懒的勉强。
  少年背后似长了双眼睛。
  他走了几步,突兀又停下步子。散漫扬声说:“不跟紧点,我可要把东西给别人了。”
  长孙蛮暗自嘟哝:“给就给,谁稀……”她话猛停,眼睛一亮,拎着小裙摆就往前跑。一边儿跑着,还一边儿不停说道:“你是不是要送生日礼物给我?这么多年都没送东西,我看你这次要送什么好宝贝!先说好啊,不贵不重我不收!”
  她跑得飞快,没两下就追上了人。
  等人呼哧带喘靠近了,魏山扶斜睨她:“这么市侩?”
  长孙蛮一挺胸脯,“那当然,我是个俗人。”
  说完,她还想再拍拍胸膛表达一下自己饱满万分的情绪。
  手到半途,少女却忽然想起了什么,生生在空中停住。
  眼见她忽然驼起背,重叠衣衫下那截独属少女的初露起伏,也悄然间含蓄隐晦了起来,不辨分明。
  长孙蛮暗舒口气。
  别说大馒头了,现在这馒头都还没发好,她这一巴掌忘情拍下去,估计当场能出人命。
  她可不想再经历一次,因为一时失手在旁人面前捂着胸口痛飙泪花。
  ……
  去年刚来葵水那会儿,伴随肚子一抽一抽的劲儿,上辈子堪比死亡边缘的阴影悄然临至。
  长孙蛮当即向姨妈势力端正下跪。
  她疼得哭爹喊娘,小庭院忙得鸡飞狗跳。没等萧望舒先说上两句,春娘就心疼得直抹泪花儿,私底下不停叨念准是平日里练武练狠了,这下伤了身子可不得了。
  陡然接住这口大锅的司青衡欲言又止。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