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怜被按在青石板上。
本来冰凉的石板,现在已经温热起来。她抬起脸来,正对上君执天的视线。
就算她现在迷迷糊糊,也能看到,君执天的眸色已经化为彻底的红。
那是鲜血和危险的颜色。
君执天注视她一会,双唇轻启。
他一字一顿,“你是我的了。”
◇
应怜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的晚上了。
她动了动,随之不免发出一声轻微的抽气声。
浑身都在疼。
别的也就罢了,怎么眼睛也在疼?
应怜努力地去回想,只能想起某些模模糊糊的片段。
昨天,她好像哭了?眼睛现在这么疼,可能就是哭太久带来的后遗症。
彻底失去意识前,君执天把她带回了寝殿。然后她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她捂着额头,问天机镜,“该不会在我晕过去后,君执天还不放过我吧?”
“我没看到。”对此,天机镜表示十分遗憾,“他把我关起来了。”
它只是出于好奇心,偷偷冒了下头,就被君执天发现,并下了禁制。
哼,真小气。它又不是人类,冒头也是出于收集资料的本能,干嘛这么防着它?
这时,应怜用手肘撑着身体,努力坐起身。
随着她的动作,丝被从身上滑下。君执天还算有良心,给她套了件简单的睡裙。
只是稍微动了动,她就忍不住吸了口气,暗骂君执天。
口口声声说着听她的,实际上却依旧我行我素。他的话一个字都不能信!
这时,天机镜好奇地问道:“你是不是喜欢上君执天了?”
应怜居然会那么主动,真是大大刷新了它的认知。
“不喜欢。”应怜斩钉截铁,“他这么强势且霸道,我不讨厌他就不错了。指望我喜欢他?”
天机镜缓缓冒出了一个问号,“那你还……”
“这是履行我作为他道侣的义务。”应怜冷静道,“毕竟他也帮我恢复灵核了,我有必要给予相应的回报。”
“……”天机镜想,人类的世界好复杂!
它迷惑道:“你不是最讨厌‘责任’‘义务’这些词了么?”
应怜不理它。不管这个理由有没有说服天机镜,反正把她自己给说服了。
既然灵核已经修复,她也该去修炼了。不然的话,回极天城时,如果天道还不死心,要杀她怎么办?
应怜呼唤侍女给她拿衣服,进来的却不是侍女,而是君执天。
见到他的身影,应怜连忙把被子往上拉了拉。
君执天倒是没事人似的,“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说着,他坐到床边,靠过来,去亲她。
应怜偏头,这个吻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被拒绝了。君执天顿了顿,黑眸里流转过一丝危险的光,唇角却微微弯起,“怎么了?”
他轻声细语,“是不是酒醒了,就觉得很后悔?”
他的指尖绕着应怜的一缕长发,语气漫不经心,看似毫不在意。
那双黑眸却牢牢地盯着她,不放过她的任何一丝表情。
“确实很后悔。”应怜白了他一眼,伸手把头发抢了回来。
“我现在这样,都是拜你所赐。”她语气恼怒,“这还是我的新婚之夜,你就这么对我……”
虽然她口中说着后悔,但那副气鼓鼓的样子,反而让君执天心情好了起来。
他想去抱应怜,好好安抚她,应怜却紧紧抱着被子,不让他碰。
反复几次后,君执天索性把她连同被子一起揽进怀里。
他压制住应怜的挣扎,亲了亲她的头发,含笑道:“以后,我保证会对你温柔些。”
“没有以后了!”应怜声明,“你放开我!”
她伸手去推君执天,对方眸光微暗,突然按住她的肩膀,把她推倒在床上。
细碎的吻落了下来。
先是落在额头、睫毛和唇,再想向下时,却被应怜阻止。
她推不动他,于是干脆动用灵力。指尖白光一闪,君执天微微抽了口气。
他一顿,似笑非笑地看应怜,“我修复你的灵核,你却拿它对付我?”
被他这么一问,应怜顿时抿起唇。转念一想,她下手又不重,只是一个警告罢了。
“那又怎样。”她作出一副理直气壮的模样,“我是你的道侣,你帮我的忙,不是理所应当的事吗?”
这话她说出来,颇有几分心虚。君执天却哼笑一声,“我也说过,前提是你不要用了就丢。现在看来,不仅用了就丢,还想过河拆桥。”
应怜:“……”
不就是用灵力打了他一下?怎么说得好像她背叛他似的!
她脸皮薄,说不过君执天,于是试图去踢他,却被他一把抓住。
此时,侍女终于拿着衣服进来了。
见到君执天也在,侍女脚步一顿。应怜余光瞥见,立刻喊住她,“把衣服给我!”
君执天还想继续逗她,应怜一恼,用力一咬他的手,这才让他放开。
灵核恢复后,最大的好处就是,她在君执天面前不再毫无还手之力了。
心念一动,衣服就被隔空取物,落在她怀里。
虽然他们成了婚,但应怜还是不想被看着换衣服。她命令君执天,“转过身去。”
君执天顿了顿,不情愿地转过去。
听着身后窸窸窣窣的穿衣声,他抬起手,看了看上面的牙印,叹道:“果然是得到了就不会珍惜。”
应怜再次无言以对。
好不要脸。
她把纱裙的腰带束好,披上外衫,随后指尖灵光绽放,给自己用了个治愈术。
身上的不适消失后,她起身下床,“你不准跟过来,让我自己走走。”
背后,君执天询问她,“要去哪里?”
“修炼。”
“想提升修为,不如和我待在一起。”君执天的语气里带着些诱哄,“你的身体还很弱,修炼又苦又累,何必去受那个罪?”
应怜:“……你想都不要想!”
昨天是她酒精上头,鬼迷心窍。现在绝对不会再犯第二次错误!
言毕,应怜头也不回,裙摆随着脚步飘扬,转眼就出了寝殿。
君执天:“……”
如果说,刚刚他说‘得到就不珍惜’只是玩笑话,那么现在,他是真的有种被始乱终弃的感觉。
虽然她嫁他,有一部分原因,可能是想让他帮她恢复灵核。
但这翻脸也太快了吧。
真.用过就扔?还是说,觉得他没有利用价值了?
应怜走得极快,等到君执天追出来,已经不见人影。他找遍了金宫,又用道侣契约感应,终于在藏书塔逮到了她。
魔族上至贵族下至平民,普遍不喜欢看书。君执天也很少踏足这里。
金宫的藏书塔内,除了每日洒扫的侍者,常年空无一人,只有高高的书架林立。
现在却多出了一个身影。
从琉璃窗外看去,应怜正倚坐在一张椅子上,皙白的手指翻动着书页。
她本就是纤细型的美人,就算恢复了灵核,瞧着也柔柔弱弱的,没什么攻击性。阳光透过巨大的琉璃窗,映在她的侧脸上,给她渡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色。
君执天讨厌金色。
但这金色照在应怜身上时,就突然显得顺眼了不少。
他在窗外驻足一会,定定地望着应怜。
她就在他身边不远的地方,没有离开,也不会离开。
意识到这点后,之前寻找她时,那种阴郁而焦躁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这时,应怜站起身。
她把手中的书放回书架上,随后在高高的书架间穿梭,看样子想找本新的看。
君执天突然产生了一个念头。
他闭上眼睛,心念一动。
周身魔气腾起,转眼之间,他已经变成了一本书,悄悄地飞进藏书塔。
应怜正背对着他,仰着头,辨认着书架上层的书籍。君执天把自己塞进她身后的书架上,随后凝结出魔气,突然扯了下她的头发。
他把握着力道,不痛,但足以让应怜发现。
果然,应怜瞬间警醒,回头去看,“谁?”
从她的角度,只能看到一架的书。除此之外,空无一人。
应怜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她用神识搜索藏书塔,一无所获。想了想,她把天机镜唤出来,“你自称可以观照万物,有没有发现这里有什么不对?”
天机镜自信满满,答应了一声。
随着镜面微微闪烁,君执天感觉到一道明显的神识扫了过来。他不动声色,暗暗以神识压了回去。
“……没有。”天机镜微妙地顿了下,“我什么都没发现。”
应怜扬起眉毛。
“但我感觉有东西在扯我头发。”她道,“难道是这里的书会咬人?”
她蹙着眉头,原地转了一圈,还是没发现端倪,于是索性唤出君执天送她的剑,让它守卫在身边。
她来藏书塔,是想找一本和剑术有关的书。但魔界重术法轻剑术,找了半天,始终一无所获。
应怜搜寻未果,转过身来。
她在君执天在的书架上翻找,时不时拿出来一本,看了看,又放回去。
君执天注意到,她挑的书都和剑有关。他默念法咒。
“欸?”
应怜突然发现,不远处有本书好像就是她要找的那本。
她把它抽了出来,读道:“剑幽宫剑法秘诀……我刚刚怎么没有发现它?明明离我这么近。”
天机镜:“……”不敢讲话。
应怜也就是自言自语,并不指望得到回答。
她翻开书,一行字赫然映入眼帘。
“若要修剑,须先修心。令心境稳固的秘法,以双/修为上。”
作者有话说:
剑幽宫:我们没写过这种东西。
第56章 安全感
乍一看, 应怜以为自己理解错了意思。她睁圆了眼睛,从头又读了一遍,确认没看错后,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好奇怪啊。
且不说为什么双修会有助于心境, 剑幽宫什么时候开始研究这些了?
这不该是合欢宗感兴趣的事么?
应怜往后翻书, 那书页却像有灵识一样, 牢牢地黏住,不让她往后看。
究其原因,当然是君执天没想好后面该怎么编。
翻不动书页,应怜怀疑地打量着这本书,觉得它十分可疑。她问天机镜, “这是法器么?”
天机镜装死。
应怜叫了它几声, 未果, 于是重新把注意力转移到那本书上。
鉴于天机镜的反应, 她觉得这和君执天有关。说不定这是他故意放在这里,用来逗她的。
毕竟, 这么不要脸的话只有他能说出来!
她思考了下, 问这本书道:“你说双修能提升剑术,那是真的么?”
书本顿了顿,随后书页上浮现出墨迹, 缓缓扭曲出一个字“是”。
它看起来像一个有灵识的法器, 但应怜并不这么觉得。
她觉得是君执天在背后操控它。
或者, 干脆就是君执天变的。
她轻哼一声, 一把将书合上,“既然如此, 我就去剑幽宫一趟。”
君执天:?
她去剑幽宫做什么?
天机镜替他问出了内心的问题, “你去剑幽宫干什么?”
“不是说双修可以增进剑术吗?”应怜冷静道, “既然如此,举一反三,想必和剑修双修,更能增进。你不要告诉君执天,我去去就回。”
她把书往架子上一放,作势就要往外走。
天机镜:!!!
不要给它这么艰巨的任务啊!这和把它扔进红莲孽海有什么区别?
然而事实证明,它多虑了。
应怜还没走出两步,背后紫黑色的光芒就一闪而过。
那本书不见了,君执天的身影显化而出。
他的脸色沉得近乎恐怖,一把扳过应怜的肩膀,将她扯进怀中。
“呀!”
应怜眼前一花,就被用力抵在了书架上。君执天欺身上来,捏住她的下颌,迫使她直视他,“刚成婚第二天就想去找别人,嗯?”
应怜居然敢去找别人双修!
就算她似乎认出了他的身份,这应该只是玩笑话,君执天也气得不轻。
有种把她锁起来,再去血洗剑幽宫的冲动。
如果应怜真的做了,不仅是剑幽宫,他还要把修真界都——不,不仅是做,就连想想也不行!
他阴恻恻道:“还记不记得我对你说过的话?你若是敢喜欢其他人——”
“我没有喜欢他们呀。”应怜漂亮的眸子眨了眨,十分无辜,“我只是单纯要修炼而已。”
君执天:“……那也不行!”
他这话是咬着牙说的,黑眸里赤色弥漫,明显被应怜气到了。应怜忍不住轻笑了一声。
她不再逗他,而是抱住他,“好了,我开玩笑的。谁让你变成书骗我的?”
还是想骗她和他双修。能想出这种办法,真是让她叹为观止。
如果君执天能把这种哄骗她的心思放到魔界上……
算了。以他那种“恐惧是统治的基础”的理论,他不管魔界,或许才是魔界的福/音。
她虽然在抱怨,但语气里带着些许撒娇的味道,在君执天怀里蹭来蹭去。
“我都和你订道侣契约了,怎么可能去找别人?”
君执天沉着脸看她,“那可不一定。你现在恢复了修为,如果趁我不注意……”
果然,还是把她关起来的好。
“趁你不注意干什么?”应怜拧了他一下,微恼,“我若是想通过这种方法增进修为,何必舍近求远?”
君执天面色稍霁,哼了一声,凑过去亲了下她的脸颊。应怜任他亲,问道:“你来找我做什么?”
君执天来的时候,只想找到她,和她待在一起。
至于要做什么,还真的没想好。
他沉吟了下,“由你决定。”
既然由应怜决定了,那她就要拉着君执天出金宫,去临渊城的书店买剑术书。
婚礼虽然结束了,但贵族们难得来一趟首府,自然要在这里停留十天半月。
临渊城的主街道上,魔族络绎不绝,时不时有一辆金车驶过,激起细微的烟尘。
由于没用伪装术,两人漫步在街道上,总会遇见向他们行礼的魔族贵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