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准看我。看公文。”她命令道。
君执天:“……”
怎么应怜还真的开始监督起他来了。在她的催促下,他不情愿地重新拿过笔。
笔尖落下,刚写了一行,应怜突然在他的腿上动了动,换了个姿/势。
君执天的笔一滞,目光投了过来,“你……”
他刚看过来,应怜就义正词严道:“不许偷懒!”
君执天顿了顿,薄唇抿了起来,黑眸里流转过一丝危险的光。但最后,他还是没说什么,低头重新把注意力放到公文上。
应怜在心里笑了一声。
她吃准了他现在不会对她做什么,毕竟,他们就快要成婚了。
既然知道现在得不到,还让她坐在他的腿上?君执天很快就会发现,他这么做,是一个天大的错误。
果然,没一会儿,君执天就有些后悔了。
这简直是一种酷刑。
应怜本来性格安安静静,此时却突然好动起来,坐在他的腿上,时不时地动一动,他根本无法集中精力。
而每当他想要停笔,寻找机会和她亲近时,就会被她发现,并被催着去看公文。
如此反复几次后,君执天捏着笔,感觉自己的忍耐已经要到了极限。
好想把她按倒在桌子上。
他们是还没有成婚。但是……蹭一蹭总是可以的吧?
他心思千回百转,盘算着怎么说服应怜。此时,她却突然挣脱他的怀抱,站起身来。
“好困。”她道。
君执天放下笔,不动声色地提议,“我们去休息?”
应怜扬眉,“你不是说,你不需要睡觉吗?这些任务就交给你了。明天,我要看到它们被处理完的样子。”
说着,她不等君执天回话,就一甩长发,出了议事殿,踏入漫天风雪之中。
议事殿只剩下了君执天一人。
被孤零零丢在议事殿的君执天:“……”
强烈怀疑这是应怜对他的报复。
他无可奈何地叹了口气,捏了捏眉心,把刚刚升腾上来的欲/火强行压制下去。
公文上的字迹密密麻麻,君执天越看这些越心烦,恨不得把它们都踢到一边去。
此时,见应怜走了,下属们就溜了回来,“陛下,要不要我们来处理?”
君执天拒绝:“不必。”
应怜认得出他的字迹,万一她心血来潮要检查怎么办?
他一手支颌,灯火映在戒指上,闪出流水般的波纹。
那波纹映入君执天眼中,他顿了顿,忽地抬眸,状似无意地问下首的魔族们,“法器这种东西,需要经常保养么?”
“……”
魔族们心道,魔君怎么突然开始问起这种常识了。其中一个答道:“回陛下,那要看具体是什么法器。”
“是储物戒。”君执天抬起左手,展示给下属们看。
灯火的映衬下,戒指上的光彩缓缓流动,“需要么?”
他此言,明显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只是,魔君究竟想听什么呢?
其他下属们正在思考,一旁的陵游突然灵光一闪。
他是混血,幼年在修真界生活过一段时间,自然也知道修士们的某些风俗。
比如,订婚时互送戒指。
他试探着道:“陛下,储物戒是不需要保养的。属下刚刚想起,在修真界,修士们互定终身时,有个互送戒指的风俗,需要我们去订戒指吗?”
听了这话,君执天弯了弯唇角,神情明显缓和下来。
他抚摩着手上那枚戒指,“不必。这种东西,还是亲自去买比较好。”
陵游立刻道:“想必这个戒指就是神女送您的了?陛下,可见神女对您是真的很上心……”
其他魔族也转过弯来,原来魔君是想听这个!
他们立刻跟上,一叠声地吹捧应怜挑的戒指。
“神女既然主动送戒指,足以证明对这桩婚事的重视。”
“不错,陛下和魔后情投意合,真让人羡慕……”
为了防止被糊弄,应怜离去时,偷偷给议事殿下了个窥音术,好知道她离去后,君执天有没有认真干活。
此刻,她躺在寝殿的床上,无言地听着议事殿传来的声音。
拿他的钱给他买个戒指,值得那么暗戳戳地炫耀吗?
还拿到下属面前炫耀。幼稚!
她这么想着,轻哼一声,蹭了蹭枕头,一把掐灭了术法。
◇
婚礼举行的当日,魔界所有贵族,以及受邀的极天城修士们尽数到场。
临渊城一扫平时庄重肃穆的气氛,张灯结彩,到处都饰着喜气洋洋的花灯。
金宫被布置得金碧辉煌,悠扬的乐声从大殿中传出。
应怜身着一袭纯白色的纱裙出现时,顿时吸引了在场所有宾客的注意力。
其中,修士们最为吃惊。有个修士压低声音,问他的同伴,“我以为神女会按魔界风俗,穿红色的裙子。魔君不是讨厌白色和金色?”
这两种颜色是极天城的标志性颜色,因此修士成婚,往往也穿这种颜色的衣服。
“有本书上还说魔君讨厌水色呢。”他的同伴咳了一声,“再说,下聘时使者也说了,这是联姻。又不是真的把神女送给魔界了。”
下聘时,虽然君执天和应怜没在场,但那让使者念了两个时辰的聘礼单子,和流水般送进神女宫的聘礼,还是让他们震惊了一回。
偌大的神女宫,头一次有了拥挤的感觉。
“……我以为这只是场面话。”那修士嘀咕道。
毕竟,极天城大败,不得不把应怜嫁给君执天,以求停战的事实摆在那里。
耀眼的灯火下,应怜微微拎起裙摆。裙面上缀着的宝石折射出华丽夺目的光线,晃得她眨了眨眼睛。
此时,一只手扶住了她,君执天低沉的声音在旁边响起,“当心。”
应怜转眼看他,悄声道:“你怎么在这里?”
按魔界的规矩,魔后的地位低于魔君,他应该坐在宝座上,等着她走过来。然而君执天不管不顾,一把攥了她的手,带着她登上大殿。
大殿最上首,赫然是那张专属于魔君的宝座。
“当然是来迎接我的王后。”君执天在她耳边低语,“不然,如果她突然反悔,想逃婚怎么办?”
他这话意有所指,应怜的睫羽轻轻一颤,就被按坐在了宝座之上。
君执天的态度显而易见,大殿里立刻响起了热烈的掌声。
一个魔族城主大胆地恭维道:“陛下能和魔后平起平坐,足见感情之深,真让我等羡慕!”
“平起平坐?”君执天品了品这个词语,轻笑一声,“差不多。你们听我的,我听她的。”
应怜:“……”
这还是头一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君执天示爱。她的脸不禁烧了起来。
那皙白的面颊,害羞起来,就漫上了一层薄红。君执天垂眸望她,忽然俯下身去。
他在她的唇上,蜻蜓点水般吻了一下。
虽然只是一个一触即离的吻,但成功吸引了下首所有人的目光。
短暂的寂静后,是山呼海啸般的掌声和欢呼声。
应怜的睫羽轻轻颤动了下,抬眸看向君执天。
他也正望着她,神情带着一种近乎偏执的专注,仿佛整个世界,此刻只剩下了她一人一般。
“应怜。”他轻声唤她,“你曾说过,我们会永远在一起。”
应怜点了点头,“嗯。”
虽然那时候,这只是想让君执天把她送回极天城的托词,但她确实说过。
听到她亲口承认,君执天的唇角轻轻弯起。
“道侣契约可以被单方面撕毁,不符合‘永远’的概念。”他缓缓道,“所以……”
所以什么?不立道侣契约了吗?
应怜动了动唇,正要询问,就感觉自己戴着戒指的手被拉了起来。
和她十指相扣的那只手,同样戴着一枚银黑色的戒指。
怕她逃脱似的,君执天攥得很紧,同时薄唇微动。
应怜意识到,他在念道侣契约的法咒。
但是——道侣契约真的需要这么长的法咒么?
作者有话说:
魔族下属们:外面下雪了。
君执天:你们怎么知道应怜送了我一枚戒指?
第54章 婚礼(二)
她隐约觉得有些不对, 抽了口气,却好像被什么压制了似的,一动都不能动。
与此同时,法咒起了作用。
从应怜的角度, 可以看到火焰的纹路从君执天胸口流动而出, 顺着两人交握的手, 爬上她的手臂。
应怜微微一震。
那是……原初之火。
它和应怜体内的原初之火起了共振。
本来不太驯服的原初之火,和君执天输送过来的火焰融合之后,逐渐变得温顺。它包裹着灵核,慢慢浸润进去。
——灵核上的裂纹在逐渐消失。
随着灵核的修复,枯竭已久的经脉重焕生机, 灵力在里面缓缓流动。
那种感觉, 像是枯水期的河床突然迎来一场大雨。
久违的力量在应怜周身涌动, 那种感觉陌生又熟悉。她下意识地想要收紧五指, 感受这种力量,却被君执天拉住, “别乱动。”
原初之火继续浸润下去, 应怜的神魂之中,形成一个火焰的印记,并在她的手背上浮现出来。
应怜吸了口气, 垂眸看着手臂上的火焰纹路, 发现它就像一棵树。
树根盘根错节, 紧紧地把她和君执天联结在一起。
“这是我改造过的道侣契约。”
君执天的手背上同样浮现出火焰印记, 他拉起应怜的手,在她的戒指上亲了一下, 轻声细语, “——永远无法被撕毁。”
除非一方死亡。
应怜永远都别想摆脱他, 除非他死。
现在,契约已经订立。即便她想要反悔,也来不及了。
应怜抬眸看向他,轻轻地抿起唇,灯火之下,那双漂亮的眸子像一泓清澈的湖。
她启唇的那一刻,君执天已经做好了被她质问的心理准备。然而应怜只是问道:“你疼吗?”
“……什么?”
“原初之火克制你,你能驯服并炼化它,想必不太容易。”应怜声音细细的,只有他们两个能听见,“是不是很疼?”
说着,她抬手,下定决心,捧住他的脸颊,主动亲了过去。
耳畔先是静默了一瞬,随即爆发出极为热烈的掌声和欢呼声。应怜的脸有些升温,此时,她感觉君执天回抱住了她。
他轻声道:“有一点。”
说着,他同样捧住她的脸颊,加深了这个吻。
◇
婚礼从早晨持续到深夜。
到了凌晨时分,临渊城开始放烟花,漆黑的夜空中,瑰丽的红色花朵盛开,连星星和月亮在其面前也黯然失色。
在场的宾客虽然既有魔族也有修士,但两者自觉地拉开距离,坐得泾渭分明,有一种互不干涉的诡异和谐。
“咚”的一声,北韶趴倒在了宴会桌上,额头磕到桌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修士们的目光纷纷投来,有个修士捏着酒杯,紧张道,“这是……”
“喝醉睡着了罢了。”坐他身边的修士不以为然道,“他刚刚连喝了三四壶。魔界的酒,后劲儿那么大,把它当水喝?有他睡的。”
不是中毒就好,修士们放下心来。此时,应怜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走了过来。
她先是吩咐侍者把北韶带去休息,随后在他的原位置上坐下来。
给自己倒了一杯酒,应怜问道:“各位,对于金宫的招待,可还算满意?”
得到一致肯定的答复后,她微笑道,“那就好。婚礼结束后,我还要在金宫多留些时日,极天城的事还要你们多费心了。”
这个修士们很能理解,新婚燕尔嘛。
如果说他们之前还担心,应怜在金宫会受到折辱,那亲眼见证婚礼后,这种担心现在也烟消云散了。
杀人如麻的魔君居然会为神女修复灵核。感觉他对着应怜时,就像变了个人一样?
此时,庄明昭端起酒杯,“恭喜神女灵核修复!”
应怜和她碰了碰杯,一饮而尽。
为了适应她的口味,婚礼上供应的酒都带着淡淡的甜味,还挺好喝的。
庄明昭却好像还有话要说,在应怜再次看过来的时候,凝声成线。
“为了庆祝您的新婚,神子让我带来一项礼物。”
应怜眸光微凝,“什么礼物?”
大殿人多眼杂,她借着出去走走的名义,和庄明昭一起出了大殿。
远离了宴会中心,喧嚣声就小了下来,取而代之的是烟花绽放的声音。
此时,一朵金色的烟花在夜空中盛开,这在魔界可不多见。应怜侧脸看了一眼,抽离视线时,便见到庄明昭在空中虚虚一握。
嗡的一声,一把剑幻化而出。
是斩情。
应怜微愕,“这就是他给我的礼物?师岸不要这把剑了吗?”
庄明昭点点头。她也不太懂师岸的用意,但既然神子有令,她就忠实执行。
她回忆着师岸的原话,“神子说,您独自一人在魔界,难免会身处险境。这把剑可以帮您解决危险。”
应怜:“……”
放在往常,确实可以这么说。但现在她灵核已经修复,而且……
庄明昭走后,她握住剑柄,再次试探着去拔剑。
和上次一样,斩情纹丝不动。
应怜垂下眸子看它,片刻,抬手捏了捏眉心。
……不该如此。
她晃了晃斩情,“你是不是出了问题?还是只是单纯地讨厌我,不想让我用?”
斩情微微震动,以示抗议。
本来被原主人抛弃,它已经很委屈了,现在居然还要被新主人怀疑!
它在应怜手心蹭了蹭,力证自己不是讨厌她,但应怜再一次试着拔剑时,还是坚决不出鞘。
此时,应怜敏锐地听到了脚步声。
她收回斩情,转头一看,君执天正向她走来。
“只是离开片刻,你就不见了。”他抬手抚上应怜的脸,“原来躲在这里。”
“是不是以为我逃婚了?”应怜眨了眨眼睛。
君执天眸光微闪,“那倒没有。”
他不觉得应怜会冒险逃走。但他给她下了个没法破坏的道侣契约,她说不定会躲在没人的地方,偷偷难过。
然而现在看来,应怜对此接受还算良好。
在侍者经过的时候,她甚至还有闲心伸手拿了一壶酒,“来,和我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