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山古神?”那位仙娥似乎很吃惊,四周望了望,即便没有其他人,她也压低了声音回道:“这位姑娘,你们第一次来肯定不知道,三十三重天是不能提起无山古□□讳的,否则被发现了会受到天君的处罚。”
“为何呀?桑桑问。
“我也不知,我才来这里不过百年,也是听别人说的。我有一位很久以前认识的姐妹,她比我早一千年来这里当差,有一次就是因为提及了无山古□□讳,便被天君贬为罪奴,流放到下界去了。”
“这么严重?”她诧异道。
仙娥点点头,“是呀,所以你千万不要在这里提起他。那个,我还有正事要做,就先走了。”
“好,谢谢仙友。”
那位仙娥走后,桑桑看向一旁面无表情的符熠,问道:“你看起来,似乎一点也不吃惊啊。你知道不能提起师父名讳的原因,对不对?”
符熠倒也不遮掩,坦然回道:“我知道啊。”
“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早就跟你说过,无山很有可能已经死了,是你自己不信,非要来这里找他。”
桑桑想起来,他的确说过这话,当时自己还因此吼了他。
于是她抿了抿唇,放缓了语气又道:“那我现在问你,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可惜符熠拒绝了,“我跟你说过,我没兴趣谈论别人的八卦,你想知道就自己去问清楚。”
“问谁?”
他指了指前方远处最高的那座宫殿,回道:“天君,夜寻。”
*
高耸的殿宇巍然屹立在天宫最中心,桑桑抬首望去,嘴里喃喃着牌匾上的三个大字——“圣英殿。”
这里是天族神官上朝的地方,天君夜寻就在里面。
符熠说的没错,她得自己来问清楚原因、得自己找到师父的下落、得自己给自己这么多年的等待一个答案。
可是这种地方,不是她随随便便就能进去的,她得想个办法让天君愿意见她。
桑桑看了一眼身旁的符熠,好心提醒道:“你要不要易个容,天君总认得你模样吧?”
说的也是。
符熠想了想,宽大的袖子一拂,一张清秀的儒生面容便出现在他脸上,“这张脸如何?”
她微愣在原地。面前这张脸不是其他人,正是她的师父,无山古神。
符熠这是在帮她。
桑桑露出笑颜,轻声说:“走吧。”两人便一同朝着圣英殿的守卫天兵走去。
那两位天兵一看来人,纷纷膛目结舌,互相对视了一眼后,其中一位连忙跑进了圣英殿去禀报情况,另一位则半跪行礼,道:“参见古神,殿内正在上朝,未经天君允许,恕小仙不能放你们进去。”
符熠没说什么,他知道,方才跑走的天兵很快就会过来放他们进去的。
果然如他所料,不出片刻,那位天兵便跑了回来,示意另一人让出通道,禀道:“古神,天君有请。”
话落,符熠便带着身后的桑桑,昂首挺胸走了进去。
桑桑紧张得心脏几乎要跳出来,她第一次见到这种阵仗,几十位威严肃敬的神官们分列而站,所有的目光皆投落在他们身上,或探究、或惊讶、或想从他们身上,看点热闹的戏码。
相比桑桑,符熠的心情就平静许多。
这条路他曾走过无数次,那些人的眼神,他也曾日日所见。那时,坐在前方至尊之位的,还不是眼前这个人。
而现在,坐在那上面的,是一位面容硬朗的年轻男子。看见无山那张脸的到来,眸底溢出无法掩饰的憎恶与敌视。
桑桑看着那样的眼神,不免有些害怕。但还没等她开口,夜寻便先问道:“堂下是何人,竟敢在本君面前冒充古神?”
话音刚落,桑桑登时猛地一怔,浑身血液都凝固了似的。
他怎么会知道的?如岓屿所说,符熠的修为已至古神之阶,而天君夜寻不过是上神之首,他的变化之术不可能会被夜寻一眼看穿。
可现在,符熠的的确确被认出来了。也就是说,夜寻知道无山的下落,才敢肯定此刻站在他眼前的,不是无山。
得知这一结论的桑桑再也忍不住,上前一步道:“天君,我们不是故意冒充古神的,但只有如此才能见到您,我们才出此下策。”
夜寻稍稍蹙眉,眼眸微眯,“你又是谁?”
“我叫桑桑,是无山古神的徒弟。今日冒死来到圣英殿,就是想问您我师父的下落。他已经失踪百年,无论是生是死我都要找到他,还请天君如实相告。”
桑桑说完,周围的神官们都面面相觑,互相交换眼神,一副知道真相却不敢说的样子。
“你们都知道对不对?”她转身看向那些神官,眼眶不知不觉地泛红,“你们都知道,这里的每一个人都知道,为什么不能告诉我?”
她越说越激动,几乎是无法控制地发泄了出来:“我师父做错什么了?堂堂古神,本应受你们尊敬朝拜,如今却成了天宫禁忌,名字不能提,下落不敢说,这就是你们神官吗?!这就是三十三重天吗?!”
桑桑的眼泪不可抑制地滚落脸颊,看在符熠眼里,仿佛心被烫了一块,让他再次烦躁起来。
他伸出手,紧紧握住她的,接着抬袖一挥,露出了自己的本来面目。
“魔尊?!”
“是魔尊!”
周围的神官们皆大惊失色,原本寂静的氛围一下子乱了套。
夜寻在短暂的诧异过后,站起身摆出防御姿态,冷声道:“你口口声声说想知道你师父的下落,却把魔尊带上三十三重天,你到底是你师父的徒弟,还是我天族的内奸?!”
桑桑本想反驳什么,却被符熠制止了,只听他冷笑了一声道:“数千年不曾踏足此地,没想到你们还是如此虚伪。怎么,连一段往事也不敢说吗?”
话未说完,他又看向前方的夜寻,眸底尽是轻蔑地笑道:“还是说,某人不让你们说?因为......他嫉妒。”
“符熠!你休得在此放肆!”
一柄金剑随尾音向他刺去,尽管速度之快,却被符熠的噬雾轻轻松松栏在了不远处。
“天君怎的如此容易恼羞成怒?”他歪了下头,似乎为心中的烦躁找到了发泄点似的,忽而笑了起来,“今日清闲,本尊便陪你玩玩。若是你实在打不过,那就向你的‘情人’告状去吧。”
桑桑还在消化他话里的信息量,忽然被他揽着腰抱进了怀里,听他在自己耳边低声安抚:“别怕。”
话音刚落,两人脚底下便旋转着升起一道龙卷风般的黑雾,将二人包裹在其中。
外面的夜寻已经被他最后一句话气得怒不可遏,召集了天兵向他们齐齐进攻,可没人能对大殿中心的这道黑雾造成任何伤害。
“符熠!你说的玩玩便是做缩头乌龟吗?!”夜寻刺激道。
黑雾里面,桑桑担忧的看着他,“我们今日,是不是走不出这里了?”
符熠笑了笑,不答只问:“你昨日让我陪你一起时,是如何说的?”
她想了想,“我说,我需要你的保护。”
“嗯,我是答应了才来的。”
说完,便见他抬手一个握拳,周身的黑雾顿时化成无数把利刃,在大殿之中疯狂游窜,速度快到肉眼甚至还未看清,身体便已被划破了肌肤,此起彼伏的惨叫响彻在圣英殿中,绵延不绝。
夜寻挡住了所有朝他而来的利刃,再次召出金剑向符熠攻去。
符熠一只手牵着她,一只手则慵懒至极地挥了几下,对面那人的攻势便全被他身体里涌出的噬雾化解了。
这些雾气恍若具有生命,即使符熠不用亲自控制,它们也能自动攻击夜寻,分化成数十道绕着他进攻。而后趁他无法招架之时,又集合成一道巨大的雾气,卷住他的身体将他丢出了圣英殿。
同时,符熠也牵着桑桑跟了出去。三十三重天的天兵天将们迅速将他们包围在中心,但奈何天君在他们手上,于是谁也不敢擅自行动。
“你就这点本事吗?看来你的‘情人’也没怎么教过你。”符熠嘲笑道。
“闭嘴!你没有资格这么叫她!”夜寻双眼猩红,恨不能将他杀之而后快。
桑桑虽不知“情人”指的是谁,但她看得出来,夜寻的愤怒并非来源于符熠对他的羞辱,而是来源于符熠以“情人”一词对那个人的侮辱。
“这点你倒是没有说错,我确实没有资格。”符熠十分坦然,倒也不恼,“你听着,我对你们那段往事不感兴趣,今日来也不是为了挑衅。你如实告诉她无山的下落,我立刻放了你。”
夜寻冷笑了声,“那真是让你们失望了,你说的这个人,本君不曾听过,更不可能知道他的下落。”
“你!”桑桑简直气得发抖。
她从不知道,高高在上的天君竟然如此无耻!一时间,对自己族人的失望、与为师父感到的不平交杂在一起,让她既寒心又愤怒。
符熠牵着她的手捏了捏,随即冷脸看向夜寻,“是吗?真是可惜。看来,天族得举办葬礼了。”
话毕,他眸中寒光一闪,捆绑着夜寻的黑雾流动着迅速缩紧,一副要将他挤压成肉泥的架势,疼得他嘶吼出声来。
周围的天兵们见状,再不敢擅自行动也得行动,齐喝一声便朝他们二人攻来。
“住手。”眼见大战一触即发,一道七彩虹光随着一道女声,从众人头顶落下,包围了捆绑着夜寻的黑雾。
须臾,虹光消失,黑雾也消失不见。
说话的女子并未出现,桑扣qun:一乌尔而七五耳吧以桑转头看向符熠,他的表情倒没什么变化,似是早就料到有人会出手阻止。
而周围原本向他们攻来的天兵们,一见虹光出现,便齐齐跪拜在地,就连刚解脱出来的夜寻也是如此。
“符熠,好久不见。”那女子的声音来自众人上方,本人却始终未曾出现。
“是挺久的。”他道。
那人没有再与他说话,只是用虹光将一只玉哨递来桑桑面前,而后说:“这只玉哨能唤来无山曾经的坐骑,它熟悉无山的味道,你跟随它便能找到无山的下落。”
桑桑接过玉哨,抬头道了声谢谢。
随后,那女声又对夜寻说道:“夜寻,往事已去,今后天宫不必再禁无山名讳。”
“是。”
说完,女子停顿刹那,语气里染上几分唏嘘,对符熠说道:“符熠,今日之事便当是我了却往事,给你身边之人一个结果,因此你今日的行为我不予追究。但若你他日仍对我天族抱有进攻目的,那我与你便只论生死了。”
桑桑的手一瞬间被符熠捏得生疼,她转头望去,只见他神色冷漠,周身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凌厉之气,一如自己初见他那般。
符熠并未回答那人,只转头对她道:“走吧。”
随后,便牵着她一同离开了三十三重天。
回到下界后,桑桑察觉出他因那女子的话而心情不佳,却又不敢问他缘由,于是只说:“谢谢你,符熠。今日要不是你,恐怕我小命就得交待在那儿了。”
他“嗯”了一声,“吹玉哨吧。”
“好。”桑桑拿出玉哨吹响,没一会儿,一声龙吟自天边传来。
紧接着,一条银龙在桑桑惊讶又兴奋的目光中,飞到了他们面前。绕着他们转了两圈后,缓缓低下了身子,示意他们坐上来。
“是龙欸!我还从来没有见过龙呢!”桑桑格外幸福,立即拉着符熠坐了上去。
又是一声龙吟,银龙旋即飞上了天,在空中盘旋几圈后,朝一个方向迅速前进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