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跃文便下令道:“拿住薛柯,扒下他衣服!”
侍卫既得此令,便不再管老太监,立刻持刀上前,甚至已经有侍卫抓住了秦阙的衣服。
就在这时,院门口一道声音道:“下流,谁敢扒他衣服试试!”
说话的正是羡容,她是骑马闯进来的,此时话音才落,已经一鞭挥出,抽在了面前那一排侍卫身上。
紧接着就是第二鞭,第三鞭,将那群侍卫抽得歪七倒八,一边抽一边纵马上前道:“都给本郡主滚,你们太子都要叫他一声姑父,谁敢动他试试!”
侍卫本就不敢朝她还手,毕竟她是郡主,伤到了最后算谁的?如今听了这话,也不敢动秦阙了。
他们的确是太子府的人,可他们只是个小侍卫,太子又不在眼前下命令,谁敢贸然行动朝皇亲挥刀?
于是这些侍卫挨了鞭子也不动,见羡容冲过来也不拦,甚至还有挨了鞭子的人趁势扔了刀躺倒在地上,显示自己已经失去战斗能力。
陈跃文却是知道事情重要性的,立刻道:“拦住她,拿下薛柯!”一边说着,一边已经不管不顾冲上来,准备自己去扒秦阙衣服看个究竟。
秦阙转过身,将面前的老太监推向他,让两人撞了个结实,滚倒在地。
他做的这一切看上去都是一个不会武功的人也能做成功的事,只是力道与方向都把握得刚刚好。
陈跃文立刻从地上爬起来要再冲过去,羡容的马却已经到了秦阙面前,朝他伸手道:“快上马!”
秦阙二话不说,踩住马蹬坐上了她的马背。
连羡容也惊异于他的熟练,再一想,他之前坐过一次。
那就对了。时间紧急,她不再想这些,扬鞭调转马头往外而去。
第33章
枣红色的骏马载着两人一路冲出院子, 才到中庭,便听见秦治的声音:“拦住他们!”
没见他的人,但又一队东宫侍卫手持长枪挡在了前面, 银白色的枪头在阳光下泛着寒光。
秦阙此时发现羡容是一个人骑马闯进来的,这样冒险,但的确是最好的办法——她赌的便是太子府的人不敢动她, 若是王家的护卫也闯了进来, 此时两相厮杀, 只怕已成一片血海。
但这样的弊端便是若太子府的侍卫动真格, 以羡容自己一个人绝无反抗能力,就比如现在。
眼前是对准自己的尖枪,座下的马已经因为惊恐而想要退缩, 羡容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打算, 而是拔出头上的一只簪子,反手狠狠插在了马屁股上,厉声道:“驾——”
马儿吃痛, 长嘶一声,疯了一般朝前面的枪头冲去。
那是一种, 不要命的气势。
但她不要命, 东宫的侍卫却要命,不听命于太子的后果难以想象, 但伤了堂堂郡主呢?
说不定就是满门抄斩, 更何况太子只说“拦住他们”,没说“格杀勿论”,也没有任何承诺来为他们兜底。
于是就在羡容的人和马将要撞到枪头上时, 为首的侍卫让开了,马便从那让出的通道里冲了出去。
出了大门, 外面是羡容手下十多名护卫,此时正与东宫侍卫对峙,在里面侍卫就不敢伤羡容,到了外面大庭广众之下更加不敢,羡容就这么带着秦阙,畅通无阻离了太子府,朝东阳侯府奔驰而去。
原本秦阙在心底并不太看得上大齐的军队,毕竟与北狄多年征战都是败仗,而王家全族从军,掌握着大半的兵权,更显得无能。
但这一刻从羡容身上,他看到了王家人骨子里的胆色——她知道她的身份、她的命是护身符,所以便用这护身符来带出他,却没想过万一。
万一就有那样的二愣子侍卫,不管不顾冲上来伤她;万一秦治是个疯子,不惜连他们两人一起杀——
这一次,当真是他欠了她。
羡容马不停蹄赶到侯府,正逢王炯带着大队人马从侯府出去要赶往太子府,见了她才松一口气,令队伍停下,问她道:“你回来了,没事吧?”
羡容摇头,走到大门口从马上下来,秦阙也从马上下来,她看着马屁股上汨汨流血的伤口,朝圆圆道:“快将马牵进去,让人来看看。”
王炯问她:“到底怎么回事?”
羡容被问得愣住了,转头看向秦阙:“到底怎么回事?太子为什么要抓你?”
秦阙摇摇头:“我不知道。”
外面说话不方便,王炯让护卫都退下,几人进了屋。
秦阙只说太子府的人以协助查案为由将自己带走,但进太子府后却有层层侍卫相逼,也不见太子,自己唯一听到的命令就是他们一定要脱自己衣服。
羡容回道:“我听到了,他们说,拿住薛柯,扒了他衣服。”说着便朝王炯气愤道:“这是什么意思,凭什么扒我夫君衣服,士可杀,不可辱!”
“扒衣服?”王炯也不明白了,看看秦阙,又看看羡容:“你与长公主交好,没听说太子养男宠吧?”
“没听说啊。”羡容并不知道扒衣服和养男宠有什么关系,但当时那个态势很明显太子就没安好心,再想到之前的诸多恩怨,她恼怒道:“反正他就不是个好东西,下流!”
王炯也琢磨不明白,最后道:“今日就大门紧闭,严加看护,你们都别出去了,过一会儿大伯他们就回来,禀告他们再说。”
下午王弼等人回家时,已然听说了今日的动静,毕竟羡容那么大一批人马从家里冲到东宫,再从东宫冲回来,那阵势太大,热闹了半条街,许多人都知道。
但王弼也不知太子此举是为什么,便问秦阙:“先前查面具人之事,你没往外张扬?”
秦阙回道:“没有,我只说还在查,京兆府也知道其中内幕,并未催促,反倒让我细查,不必着急,我便按住没动。”
王粥想了想,又疑惑地看向秦阙:“除了这事,你在京兆府没遇到别的事?与太子是否有其他恩怨?”
秦阙自然摇头:“没有,我与他只见过一次,便是秋山围场那一次。”
那一次王弼自然是听羡容说过,当时王烁也在场,王弼并不觉得他们家人做得有什么不妥,反而是太子欺人太甚,将没能娶到羡容的怒火发到了薛柯身上。
不管面具人之事是否与太子有关,今日之事又是什么原由,单单从太子后续的处事上,王弼便百般看不上。
莫说是羡容自己不喜欢太子,就算她喜欢,求着要嫁太子,他都不敢贸然与太子联姻、支持太子上位——此人心胸狭窄,为人狠辣无情却又谋略不足,能不能顺利登基还真不好说。
不明白内中环节,王弼只好道:“你们先回去吧,明日我进宫,当着太后的面,让太后召来皇后与太子,当面对质一番,看太子如何作答。”
如今只能这样,但答案多半是表面讲和:太子一定说是误会,他就是想要薛柯协助查案,强制换衣服也是因为老仆担心薛柯湿了衣服而已;王家这边呢,也只能说是下人乱传,羡容冲动不懂事,这才骑马闯了太子府。
回到房中,羡容看秦阙道:“看不出来,你胆子还挺大的,敢挟持人。”
秦阙回道:“和上次那面具人学的。”
羡容想了起来,上次在甘泉寺,面具人的确在他面前挟持过她,没想到就那么一次,就被他学了去。
她坐在榻边撑头看着他,越看越欣赏,然后问他:“你要不要学武?我感觉你好像还挺聪明的,如果学起武来,一定能学得很快。”
秦阙摇头:“不要。”
“为什么?”
他淡声回道:“学武更累人,我不想动。”
羡容“嗤”了一下:“明明是读书更累人。”
说罢她问:“当时你怕吗?”
秦阙点头:“怕。”
羡容笑了笑:“你别怕,这不没事了,后面你再在家休息两天吧,再出门身边也多带几个护卫,不过我觉得太子后面应该不敢再动你了,大伯定会在太后面前好好告太子一状,最好让皇上把他这太子废了算了,什么玩意儿!”
秦阙没搭这废庆子的话题,只是过了一会儿问她:“那你怕么?”
羡容反而一脸奇怪,问他:“怕什么?”
“在太子府,侍卫的刀和长枪对着你。”他看着她问。
羡容一笑:“那有什么好怕的。”说着神气道:“我量他们也不敢动我,再说了,我不是富贵命么,算命的都说我能长命百岁,无一例外,我才不怕。“
秦阙这才明白,她不是不怕死,她是无知者无畏……
日落时分,用过晚饭,秦阙到书房,梁武向他报告东宫那边暗线递出来的消息。
“昨日太子与陈跃文谈了许久,似在谈论薛柯,而且召见了周广福。”
“周广福……”听见这个名字,秦阙便知道自己猜得没错,太子怀疑了自己。
梁武继续道:“下午殿下与郡主离开后太子在宫中大发脾气,重惩了数十名侍卫,随后好像是进宫去了。”
想也是去见小翟后了,闹出这样大的动静,他要给小翟后一个交待。
秦阙这几个月才回京城,但早在七年前他就陆续派人潜伏到京城来,不时往北狄送去消息。在这些消息里,他知道秦治恶毒但愚蠢,也知道小翟后比秦治更谨慎,并不会赞同秦治的做法。
明日王弼也要进宫,秦治绝不会说出真相,最后当然是讲和。这样闹一场,短时间内,秦治也不敢再动他。
“知道了,让那边继续盯着。”秦阙道。
“是。”梁武想了想,又道:“对了,还有件事,最近太子好像新做了个玉雕,十分喜欢,日日把玩,那玉雕的样子……”他小声道:“是羡容郡主接近祼身的模样。”
“什么?”秦阙脸色冷下来,紧紧盯向他。
梁武道:“就是一个女子的模样,形容打扮都和郡主一样,但身上只穿了件薄纱似的衣服,赤着脚,就……”
在秦阙越来越凛然的脸色下,他继续道:“很不堪的模样,据说再隐秘的地方都雕得极尽细致,栩栩如生。”
“找死——”秦阙咬着牙道,缓缓握紧拳头,随后轻飘飘开口:“秦治,不必再留了。”
梁武对此并不意外,他们本来就有刺杀太子的计划。
“你知道红烟这个人么?”秦阙突然问。
梁武立刻回:“听说过,好像是王弼的妾室,先前是舞伎,去年进侯府,但进来没多久和一个护卫偷情被发现,挨了顿罚。”
这件事是王家一桩秘闻,同时也是下人间最爱谈论的艳闻,梁武才进侯府没多久就知道了,那些小厮们最后还要感叹一句,那女人是真漂亮,而且和别的漂亮还不一样,就是那种一看就特别想那个的漂亮,在他们看来,实在不怪那护卫,是个男人怕是都遭不住。
据说因为出了偷情的事,红烟被看管起来,不怎么出来了,所以梁武只听过,没见过,他一度都很好奇。
秦阙接着道:“你想办法替我给她递出消息,就说明晚三更,老地方见。”
“啊?是!”梁武沉声回答,用严肃而中气十足的声音来掩饰自己的意外和走神。
可是……他没听错吧?
明晚三更……老地方……
那可是王弼的妾室,一个……才进门就与人偷情的女人?
最关键的三个字是“老地方”。
也就说是殿下和那女人已经不是第一次了,他们三更见面后是做他想的那种事吗?
但是……不至于吧,殿下可是从不近女色的人,他对再漂亮的女人都没感觉,莫非是为了大业?
因为在羡容郡主这里发现美男计好使,所以就对那个红烟使美男计了?
虽然不敢相信,但这又是唯一说得通的答案。
梁武暗叹:殿下为了夺回属于自己的一切真的牺牲了太多……
不过不管是羡容郡主,还是红烟,都长得挺漂亮的,一个是他亲眼见过,一个是听着就漂亮。
想起羡容郡主,梁武不禁有些替她伤心,虽说她很凶,将殿下掳来坏了他们很多计划,但今日也是单枪匹马闯太子府将殿下带了出来,有勇又有谋,让殿下得以继续隐藏身份,而殿下转头就约别的女人……
梁武发现自己想不了这么纠缠复杂的问题,便不再想了,按殿下的吩咐行事就是,真是皇帝不急急死太监。
第34章
太子府, 秦治才严惩了一干侍卫,仍是怒气难消。
“一个个,连个女人都拦不住, 全是饭桶!”看到陈跃文,他也气道:“还有你,为何不下令先杀了她的马, 再将她扣住?”
陈跃文垂头不说话, 心里却委屈, 他也只是个没有品级的小小幕僚, 今日杀了郡主的马,拿了郡主的人,明日王家人找到他, 他怎么办?
其实当时的情况, 哪怕太子就站出来,明明白白对着侍卫下令拿下郡主,违者立斩, 当然能将羡容郡主拦住,可太子连站出来都不敢, 因为怕承担后果。
连他这个太子都不想承担后果, 侍卫如何敢?
“没用的东西!”太子骂累了,终于停下了, 只在屋中走来走去。
陈跃文这才有机会说话:“其实, 就算大皇子回来,似乎对殿下也没有威胁,反正大皇子无缘皇位, 殿下好歹与大皇子还是亲兄弟。”
既是亲兄弟,大皇子为何不能支持太子呢?
陈跃文并不知道秦治与秦阙的关系, 试着劝说道。
秦治只是冷哼一声。
他当然不会说十多年前他杀父皇爱犬的事,别人不知道,但他那位哥哥一定知道,而且他回来第一件事就是杀了陈显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