偏生她还不肯放过,越发得寸进尺地凑到了他的跟前,看着他小声说道:“你赖不掉的谢琼霖,你不为自己积德,也得为你在下头的......”
她的声音又轻又冷,只有两人能够听到,这样悦耳的声音传入谢琼霖的耳中却如魔咒一样,吵得他头脑发涨。
他不怕杜家的亡魂来找他,却害怕母亲在地底下也因为他这样的举动不得安生。
宋殊眠话还未说完,就被谢琼霖一巴掌打断,宋殊眠后退了一步,看着谢琼霖的眼中带了几分震惊,似乎是被他这突如其来的举动吓到。
只见到谢琼霖双目赤红,俨然怒极,而身边的明氏也被他这一举动惊到,回过了神来才发觉到方才发生了什么事情。
谢琼霖竟然打了宋殊眠?!
谢家的门口那处有不少的人往来,这会见到了谢琼霖打人,也都在一旁躲着指指点点看起了热闹。
旁边的丫鬟回过神来,生怕谢琼霖再打,赶紧拉劝起了人来,沛竹急忙把宋殊眠往他那处拉远,晴萱顶在前头,寒声说道:“二公子,你这是在做什么?!三奶奶哪里得罪你了,何至于你如此对她!”
谢琼霖方才被宋殊眠气到了极至才动起了手来,这会打了人后才清醒了一些回来。那厢被晴萱声声质问,脸色涨红。
他尚未反应过来,就见得那厢宋殊眠捂着脸哭了起来,“二哥为何打我,殊眠说了什么叫二哥这样生气啊,若是你有哪里看不惯我,只管同我说就是了,无妨,总归千错万错都是殊眠的错,不该同二哥争。二哥打得是,不怪二哥。”
宋殊眠哭得好不可怜凄惨,尤其是顶着那样嫩生生的一张脸,男女老少见了无不心疼,况且,哪有人家里头哥哥打弟妹的缘故?这会旁边路过不少的人开始窃窃私语,编排指点起了谢琼霖。
但总归现在还在谢府门前,他们也不敢太过大声,只敢小声捂着嘴巴说。
宋殊眠见此又添了一把火,对那些看热闹的人说道:“叔叔婶婶们,这都是我的错,怪不得二哥,可千万莫要说了二哥的坏话啊!”
这些话在那些大娘大叔那头听着,无疑是更添了一把火。
谢琼霖气极,对谢府的仆侍喊道:“还愣着干什么?就这样让人看国公府的笑话?!”
仆侍回了神来才慌忙赶起了人去,那些人也只能骂骂咧咧走开了。
谢琼霖面色阴沉走到宋殊眠的面前,见她还在哭只是讥讽,“人都走光了,还装什么呢?我倒是不知道弟妹有这样的好心机,从前还真是小瞧你了。”
宋殊眠见此终是收敛了姿态,看着谢琼霖笑道:“二哥还真是说笑了,毕竟从前我也未曾识得二哥这样的心狠手毒。”
谢琼霖方才盛怒,这一巴掌挨得宋殊眠生疼,脸上已经红肿一片,汁源由扣抠群,以污儿耳期无儿把以整理更多汁源可来咨询她不再管谢琼霖,只是提声说道:“三公子近日在温书备考,谁敢拿这件事打搅他,我就绞了谁的舌根。”
若是叫谢琼婴知道了,少不得要闹。
宋殊眠的眼神凌厉,扫了一圈底下的下人,他们也未曾见过心慈面善的宋殊眠这等神情,但知道她今时已经不同往日嫁进了的那样了,手上好歹管着一半的二房,得罪了她,也不消得有好果子吃。
见此也都慌忙低头应是。
宋殊眠转身谢琼霖说道:“二哥,这会我心里头畅快得很,我们便乘一辆马车去罢。”
宋殊眠只要顶着这张脸去了吕家,那明日里头整个京都都能晓得谢琼霖打了她的事情。
谢琼霖都想要拦她,然而怎么拦得住,宋殊眠不管不顾就往马车上去了。
明氏那厢被方才谢琼霖的举动骇到,这会有些动了胎气,她摸着肚子看着谢琼霖的眼中都带了几分不可置信,她道:“你打她?纵是她说了再刺人的人话你也不应当动手啊!”
品哥儿早已经被下人抱去了一旁,谢琼霖这会脑瓜子嗡嗡响,见得明氏这样却还是得提起心神来,他道:“她都指着我的鼻子骂了,甚至还要提及我的亡母,我怎能忍?”
宋殊眠方才说这话是凑到谢琼霖的跟前说的,明氏并未听到,她问道:“她说什么了?”
谢琼霖些许烦躁,“无甚。”
明氏知晓谢琼霖平日里头都是和声细语,今日这样想来也是气得急了,她也不再问了,只是说道:“那她如今这样大大咧咧地去了吕府,叫人见得脸上挨人打了,不得牵扯出你来了?”
谢琼霖眸光暗沉,说道:“她无非是想叫别人知道我打了她,来败坏我的名声罢了。到时候她只要来攀扯我,便只推说她是怨恨我害了杜家,争执之间,不慎动手。京都里头的贵人老爷们,可没有人会同情会杜家,也没人会同情她。”
纵使杜家的死在明面上是因为触及了新政,但那些反对新政的豪强大族们也不会因此而同情他们一二分。各扫门前雪,官僚们的眼中只有自己利益。他们反而会怨恨杜家那样不禁打杀,一下子就死了。前方已有如此一桩惨案,害得他们一时之间也不敢有下一步动作,生怕下一个就会殃及了自己。
明氏听着谢琼婴眼神冰冷地说了这一番话,再见得谢琼霖今日突然失控地举动,一时之间对眼前朝夕相伴的枕边人一时间生出了几分陌生,好像从来都不认识他一样。
谢琼霖夫妻最后还是没有同宋殊眠乘坐一辆马车,沛竹看着宋殊眠脸上的巴掌□□疼得眼泪直掉,“没见过这样子不知礼的人,手能伸到弟妹的脸上来打,曾经尚在徐府的时候也曾听闻过谢家二公子的好名声,如今见来也不尽然。”
宋殊眠擦干净了脸上的泪珠,眼中也不见得什么生气的情绪,只是说道:“这巴掌我挨得活该,但是他既然打了,就也别想讨到什么好。”
宋殊眠确实是用了谢琼霖的亡母激恼了他,拿死人来说事,这一巴掌她挨的心甘情愿。但,谢琼霖他不是爱做戏吗?说得谁还不会似了。
他今日这巴掌能打下去,明日风言风语就能遍布京都。
晴萱大概明白了宋殊眠的心思,只是说道:“三奶奶,你这样,三公子会心疼的。”
提到了谢琼婴,宋殊眠思绪万千,她说谢琼婴怎会突然好了起来,甚至还会因为当初的事情道歉。
从以前那副模样变到了如今这样,他好得太过古怪,太过突然,以至于宋殊眠实在觉得有些不真实。
但或许是因为,他从前本来就很好。
她最终也只是长长地叹出了口气,笑着对晴萱说道:“挨了巴掌而已,又不是叫人捅了一刀,还能死了不成?这点小痛,不妨事的。”
因为一笑又牵扯到了一旁的脸,宋殊眠疼地“嘶”了一声,晴萱见她这样也不再说了。
因着方才在谢家门口闹得那些事情,待到到了吕府的时候已经有些晚了,宾客们都已经到场了,里头已经开始给吕家老夫人贺寿了。
眼见宴席开场谢家的人都未曾来,原以为是不来了。谁知门口的小厮说进来通传说道:“老太太,太太老爷们,国公府的人来祝寿了。”
吕老夫人这会正端坐在堂屋的主座的太师椅上,听着底下人贺喜的声音。
说起这位吕老夫人也算得是一位奇女子,她出身将门世家,年轻之时和吕家的老太爷感情甚笃。那尚且还是前朝的事情,吕老太爷上战场,这吕家老太太也提刀要上,甚至就连吕方都曾是在军营里头生的。这吕老夫人左劈右挡,给自己砍了个将军名号回来,待了后来战事渐定,便和吕老太爷一块从前头退了下来。
前几年吕家老太爷因着年轻时候在战场受过伤,沉疴旧疾,患病离世,如今只剩了吕老夫人一人在世。
那边武德将军吕知羡已经赶了回来,这会已经换上了锦服坐在底下,听到谢家来人也没什么表情。
今日是吕老夫人的寿辰,吕方也不想让母亲在这样的日子不痛快,他去瞥了眼她的神色,想看她是何态度。
吕老夫人满头白发,那张脸上已经布满了皱纹,即便如此,却也不见她身形有佝偻之态,她面色淡淡,本微眯着眼,这会听到谢家来人,睁开眼来问道:“琼婴可来了?”
第五十六章
在场的人听到了谢琼婴的名字都露出了一股嫌恶的表情, 也不知道这吕老夫人怎么想的,怎么就非得对这个谢琼婴这样看重?
也对,吕老夫人年轻的时候就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谁家的女子会提刀剑随夫一起上刀剑场。文官们看不上武将, 更看不上一个女子当武将。
那厢下人答道:“谢三公子未曾来, 来得是谢二公子、二少夫人, 还有三少夫人。”
听到谢琼婴没来, 吕老夫人的面上也见不得什么失望,只是说道:“既然人来了,楞着做什么?还不去把人引进来。”
三少夫人?吕知羡神色微微一变, 未想到谢琼婴竟已经娶妻了,但算着时日, 也是该娶妻的年纪了。
那边三人本就来得迟了,也不敢再多耽搁下去, 吕家虽大, 从门口到堂屋几人却花了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就到了。
今日是个大好的晴天, 只不过风大了些,宋殊眠的斗篷帽子兜在头上,头一低, 一张脸就被遮得严严实实了。
进了屋后, 若是再在长辈面前这样戴帽,便是不守礼节, 甫一踏入堂屋,她便摘了头上的帽子。
她虽跟在谢琼霖夫妻身后, 然而帽子一摘便引了所有的人视线看去, 那张白璧无瑕的脸上赫然是五个指印,十分明显扎眼, 又看她眼眶泛红,看着像是方哭过的样子,一时之间人心各异,只不过都未曾说什么。
谢琼霖恭敬说道:“将才出门的时候耽搁了些时辰,晚辈们来迟了,还请吕老太太莫要怪。”
他举止得体,尽管方才经了那一遭,然而面上却看不出片刻怪异。
他说完这话便吩咐身边的人把带来的贺礼奉上,道:“这是国公府为老太太备的贺礼,家父还托我同老太太贺上一句:福如东海水长流,寿比南山不老松。”
吕家和谢家的龃龉,京都里头的人也都晓得几分,看他们自从都督府一分为五之后便没了往来,从中也能猜出一二。
两家虽然闹掰,却也还算体面,这会吕老夫人也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应下了。
她没有再看前面站着的两人,只是将视线投向了他们身后站着的宋殊眠。
只见她站在后头恭而有礼,双手交叉于身前,一副安安静静的样子,即便是脸上顶着那么大的个巴掌印也丝毫不掩其风姿绰约,反而更显人楚楚可怜。
这副样子,谁看了都心疼。
那厢吕知羡本好奇谢琼婴会娶个怎么样的妻子,见人脸上顶了巴掌印,又想到他近年来行事越发不羁放荡,不经心中暗骂,这谢琼婴现在这么混账了?就连娘子都打,那张俏生生的脸也亏他下得去手。
不等别人说话,那吕老夫人就先开口说道:“后头跟着的可是谢家老三的媳妇?走近些叫我瞧瞧。”
吕老夫人先前未曾见过宋殊眠,她也不提她脸上的巴掌印,只是把人叫到了跟前。
吕老夫人与皇太后的眼神截然不同,宋殊眠知道,皇太后看她的时候眼中不带丝毫善意,恍若只要她做错了一点,就要落得和那被打死的宫女一样的下场,而吕老夫人看她的眼神,却不是这样,虽也是在打量,但不曾带着恶意。
这吕家老太可不是对谁都有这样的好脸,谢琼霖见此脸色也沉了些下来。
当初谢琼婴时常来吕家跑,如今谢吕两家闹成了这样,那吕老夫人还待人这样,可见还是把谢琼婴记挂在心上的,对宋殊眠不过是爱屋及乌。
吕老夫人拉着她的手看了起来,看了好一会,像是才看到她脸上的巴掌印一样,问道:“瞧瞧,生得这样好,天可怜的,是谁打的你的脸成这样了?是琼婴?”
这吕老夫人一副把宋殊眠当成了孙媳妇的样子,吕方见此,咳了两声,道:“母亲,这是谢家的儿媳。”
意思便是让吕老夫人注意分寸,莫要管人家的家事。
吕老夫人闻此给他扫了一个眼刀,“我还没老成这样,谁家的儿媳还分不清楚了。”
宋殊眠怕惹得人家母子吵架,忙道:“同郎君没关系的,是我不小心同人起了争执,不打紧的。”
吕老夫人眉目轻敛,“起了争执?什么狼心狗肺的东西起了争执能把人打成了这样。这谢家的媳妇还能给人打了?还有这样的好理。”
宋殊眠也不知道这吕老夫人突然来了这一出,她原只想着顶着这个巴掌印晃个两圈,露露脸,让人只管猜得抓心挠肝。到时候今日那些个看了热闹的婆子们迟早会将在谢家门口看到的事情传开,不出几日,谢琼霖动手打了她的消息自然不胫而走。
宋殊眠见吕老夫人要深问,却始终不肯说出来。总归这一巴掌挨了,谢琼霖怎么赖也赖不掉。但今谢琼霖也在场,他这人若是跳出来把杜家拿出来说事,便又要去掰扯一通。
吕老夫人见她不肯说,便也罢了,任人站在了自己的身边。那厢谢琼霖没想到宋殊眠竟然没有将他动手打人之事供出来,虽躲得过今日,可他掌掴宋殊眠的事情总归是会暴露的,到时候他便没了机会辩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