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的,因为冬儿只喜欢小羊,却不喜欢大羊,等到小羊长大了,冬儿的宠爱怜惜关心就都没有了,那时候小羊一定会很伤心,因为我知道冬儿是一个喜新厌旧的人。”
“才不是呢!”冬儿反驳道,“冬儿大羊和小羊都很喜欢的,而且我并不喜新厌旧的。”
“是吗?那方才见到了那么多大羊,为什么不见冬儿那样着急,要抱起一只好好疼爱一番,若冬儿不是喜新厌旧,那为什么方才要丢下我不管,任我一个人到深山老林里面去,不怕我让猛兽叼走了?”
冬儿从来没有说赢过萧瑜,撂下一句“不理殿下了”,便一个人撅起小嘴,悻悻骑马跟着萧瑜,留纳珠在身后看着两人笑。
萧瑜闹够了,便也好好赔罪,哄好冬儿,今后莫说是小羊,就是小老虎小犀牛,天上仙鸟,水中游龙,他也都给冬儿找来。
“其实冬儿只想要小羊就好,也只要一个,殿下刚才没有抱它,它真像个小孩子一样,小小的——冬儿就想起梅音来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回去……也不知道她和二殿下的孩子是什么样的。”
那只小羊羔的确可爱,就像是一个小孩子一样的,冬儿只是无意间多想了一些,然而尽管她及时将话题转到了梅音身上,萧瑜又怎会不察她心中所想。
他让两匹马儿靠近了一些,握住了冬儿的手。
“放心吧,我曾经答应过冬儿的,冬儿想要的都会有,不论是什么,有些东西没有来,或许只是时机不到。”
“嗯,殿下说的都是对的,不过呀,冬儿已经什么都有了。”
萧瑜和冬儿回到班兹遗民的营地时,已近正午炊烟正盛时,那鲁因担心两人不熟悉道路,又娇生惯养久了,打猎不成反把自己弄伤,便带人骑马在山岗上远远看着林间的方向。
看到萧瑜和冬儿同乘一匹马,那鲁便感到十分不屑,哪有骑马打猎还要带着自己妻子的道理,果然是汉人,就知道弄那些情情爱爱的东西坑害自己。
又见萧瑜居然不是空手而归,还带回了一只公鹿,那鲁轻哼了一声,倒是没想到这小子还有些本事,还以为他那一副狂妄的样子,草原山林能好好给他教训上一回。
不过,谁又能知道那公鹿是怎么被他猎到的,或许这公鹿本就受了伤,又或是自己不小心撞在了树上,总而言之,那鲁看着这个素未谋面的外甥,心里总是一百个不满意。
萧瑜不仅猎到了一只鹿,还抓到了一窝野兔,两只大的五只小的,冬儿觉得那些小兔子还可以养起来,便没让萧瑜杀了它们,只是用布袋拢共装了起来。
另外还有一样“大宝贝”,萧瑜担心马儿拖累太重,便将其留在了林内。
远远看到那鲁和他的近侍在山岗处等着,萧瑜便和冬儿打趣说道:“你看,我就说班兹人都是很热情好客的吧,舅舅他日理万机,居然还亲自迎接我来了,只是不知,他是不是又要骂我了。”
萧瑜让冬儿和那鲁打招呼,冬儿点点头,便远远向那鲁挥手,称呼他的尊名,惹得许多族人侧目。
那鲁恨不得转身骑马离开,几次想抬手策马,却又不想在萧瑜面前失了威严,还是僵在原地,板着铁青的面容。
冬儿很开心,不管是在幽州还是京城,小娘子像这样大喊大叫都是不得体,会让人笑话的,这样能大声喊叫的感觉真的太好了。
萧瑜是最开心的,他揽着冬儿加快马步,直向那鲁奔去。
“舅舅,哦,若是您还不愿意让我这样称呼您,我就不这么叫了,那鲁首领,您怎么在这里闲逛,我还以为您平日忙碌的很呢。”
萧瑜秀眉一扬,一转话音道:“该不会是您担心瑜儿的安危,特意在此等候吧,不过这里似乎也等不到我什么,应当是我多想了吧。”
那鲁气得说不出话来,支支吾吾许久,又是一声冷哼,说他是担心冬儿罢了。
“你带着的这个小女孩,她是汉人女子,从前没有来过这种地方,自然是要多关注着些,免得被野兽伤到了。”
至于萧瑜,那鲁说,就算是萧瑜掉进狼窝里,让鹰擒去了,他也不会在意。
“瑜儿明白了,多谢舅舅。”
萧瑜翻身下马,将冬儿扶下来,又将那只公鹿解下,请那鲁来看。
“瑜儿担心舅舅不肯留我们,也不愿分我们饭食,又怕两人饿坏了肚子,便想着去打猎,不过也不知道这么大一只鹿,吃不完要如何保存下来。”
那鲁绕过萧瑜去看那只鹿,致命的箭伤正在心脏的位置,箭还没有拔出,身上再无其他伤口,看这鹿的体格大小,应当是今年族人中狩猎到的最大的一只了。
他看着公鹿,又看看萧瑜,千挑万挑,总算是挑出了毛病,他将那羽箭拔下来递给萧瑜,告诫他这些箭矢都是很宝贵的,要及时回收起来。
萧瑜笑着接过,便和冬儿蹲在地上去摆弄那窝兔子,那鲁憋了许久,最终还是开口问萧瑜:“你这小子运气真是好,居然才进林子这么一会儿,便寻到了这么大一只鹿,还有一窝兔子。
“哼,不过下一次你可就没有这么好的运气了,山林可不是你们的皇家御苑,这里的动物都是有灵气的,不会傻傻等着你射箭,你以后就知道了!”
萧瑜在一旁认真听过教诲,随后告诉那鲁,他能寻到这只公鹿并不是全然凭借运气,至于其中的绝妙,他一会儿再告诉那鲁,如今不知能否请他寻几位族中精壮的男子一起到林中去。
“你要做什么?为什么要随你回林子中去,大家都有自己的事情要忙碌呢,你就快些回去吧,不要胡闹了。”
“可是我还有东西在林间没有拿回来呢。”萧瑜拍了拍冬儿所骑马儿的脖颈,轻轻抚过他上侧两道深重的伤痕。
“冬儿的马儿方才受伤了,因不想它驮着太重的东西,故而我把那一大一小两只野猪留在林间了,还需您多劳动几个族人,与我一同带那野猪回来,也不便宜了其他猛兽。”
若非是看到了那马儿身侧两道野猪獠牙留下的伤痕,那鲁是无论如何也不相信萧瑜竟然猎到了一只野猪,他忙命人跟随萧瑜前去,竟然真的发现了一大一小两只野猪的尸体在林间。
众人大惊失色,以至于忘记驱赶那些停在野猪尸体上的乌鸦。
那鲁抓过萧瑜的肩膀重重拍了拍,一时不知道说些什么好,他看过那野猪身上的伤痕,两处箭伤在眼睛,一处致命伤似是是用刀直插入心脏,可是萧瑜身上竟然连半点血渍都没有沾上,何况它还带着一个不精武艺的冬儿。
萧瑜从小便喜欢在御苑中玩耍,也得知了羊鹿马都很喜欢吃盐水泡过的草料,因此他离开纳珠家时向她索要了一个酒壶,将盐水装入其中,寻了一处林间开阔的地方,撒好盐水和冬儿在树上静静等鹿或者獐子什么的上钩。
只是也不知是该说幸运还是不幸,那盐水不仅引来了公鹿,还引来了一大一小两只野猪,萧瑜在树上对准那野猪的眼睛射了两箭,却不想它并没有毙命,反而开始发疯似地冲撞二人所在的树,萧瑜便只好涉险跃至树下,将那野猪杀死。
“本只想打一只鹿回去,碰上这两只牲畜也是意料之外,好在母亲教过我如何猎杀这种牲畜。”
若萧瑜是个女孩,想必此时那鲁早已将他夸上天了,只是他偏偏是个男孩,总让那鲁想起当年的萧竞权,故而他虽已经笑得合不拢嘴,还是对萧瑜十分严厉,命人将那野猪带回族中。
“还真是让你小子捡大运了,哼!我们打猎可不用这种办法,你当心今后引来狼豹,杀你个措手不及……好了,快回去吧,我们才不会少你们吃的东西,当我们是什么人了?”
那鲁上马离开,萧瑜望着他骑马远去,在原地无奈叹了口气,也不知道两人谁才是大人。
他带着冬儿绕道树洞后,里面还有一只小野猪的尸体。
冬儿说想和纳珠学班兹人是如何做饭的,萧瑜便特意为她瞒下了有两只小野猪,好让冬儿开心。
不过,她感到最开心的事,莫过于是萧瑜平安无恙。
冬儿小时候还未入宫时,从前便听村里庄户人说过,有只野猪的孩子让人套走了,便发了疯冲下山,伤了一家老小,每个人身上都有两个血窟,死状可怖。
今日见到了活的东西,竟然是这样巨大的一只,性情暴躁,当真是把冬儿吓得不轻,若是班兹人平日里生活都这样险酷,为了萧瑜的安全着想,他还是不要留在这里久住的好。
她揉了揉心口,看着那只黑黢黢的小野猪,总觉得方才那阵心慌还没有过去似的,可是又不敢和萧瑜说,免得他又担心自己的心悸之症。
到了午时,冬儿可算是知道了为什么不过见到梅妃娘娘寥寥几次,她都是一个人围着炉子吃炙肉。
因为班兹人做这样吃食的确是一绝,昨夜她和萧瑜都没有吃得太饱,至今晨已经饿得腹痛,若不是担心吃多了肉食伤了肠胃,冬儿真恨不得将那头小猪都吃下肚去。
她不喝酒只一味吃肉,当然吃的快些,故而冬儿已经饱腹,纳珠和萧瑜却还在一边喝酒,一边慢慢吃午饭,冬儿觉得无聊,便靠在垫子上拿草叶逗小羊羔,萧瑜笑她现在愈发像一只小猪了。
纳珠吃过饭后便离开,趁着太阳晴好,天气暖和,和其他几个女孩子一同骑上马去牧牛,让冬儿和萧瑜在她帐子中歇息便是。
“冬儿,你喜欢这里吗?”
两人为纳珠收拾好屋子后并未熟睡,只靠在一起说些闲话,本还说着今后梅音孩子要起什么名字的事,萧瑜却突然这样问道。
不知怎么的,冬儿听着他这样问,总觉得心里沉甸甸的,好像一下子塞满了无限心事。
萧瑜用手背轻抚着冬儿的面颊,自从来了这里,她的面颊也时常似班兹的女孩那样整日红润着,因她本就皮肤白皙细嫩,故而更加娇俏可爱。
他把玩着冬儿编起的小辫子不放手,压下身轻轻枕在冬儿的怀中,将思绪溺在她身上充盈着淡香的气息中。
“冬儿当然喜欢呀,这里这么好,只要殿下开心冬儿就开心。”
“傻瓜,我问的是你,你提起我做什么?”
他怜惜地挽着冬儿的手轻揉,如若前世的冬儿也能如现在这般快乐,那该是多大的幸事,若是前世的冬儿泉下有知,他便两世无憾了。
“可是就是这样的呀,就好像是如果殿下看见了冬儿心情不好,也会来安慰冬儿一样,多多互相爱护着些才对。”
“嗯,冬儿说的对。”
萧瑜靠在自己怀里,让小娘子很是开心,他只喜欢抱着自己,却不爱让人抱他,这是少有的机会,冬儿都不敢挪动身体,生怕萧瑜担心压坏了自己,不愿和自己亲近了。
抛开脑中种种思绪,萧瑜枕在冬儿膝上,二人贴靠着在一起拥眠睡午觉,待醒后便和冬儿换了身商贾夫妇的打扮,两人按照纳度指路,离开了班兹遗民定居之处。
萧瑜前往北边前便为自己和冬儿准备好了身份,又有宋济民为二人备办的文牒在手,故而两人一路畅通无阻,进入了斡卓国城内。
第103章 日暮空徬徉(二)
斡卓国国城并不很大,主要集中了贵族及王室的牙帐,与便利往来商贾交易居住的馆所,斡卓实际掌控的疆域也与之不同,大部分的国民都散居草原之上山林之间,少部分在城内有居所,与汉人的生活习俗大不相同。
萧瑜会说斡卓话,很快在一处商铺买到了需要的药材,余下的任务,便是好好在斡卓国王城中游览一番。
斡卓王东庭所在的南城是整个斡卓国王城中最热闹的地段,街道之上买卖铺户与各路商贩叫卖之声不绝于耳。与京城相似,汉人、胡人,各色人等齐聚,并且此处允许商队进城,故而驼马商队川流不息。
喊叫声、喝斥声间歇传来,冬儿头一回听到这样多的语言汇聚一处,原来这世界上她不知道的人和事有这样多。
她想起来当年楚琳琅在书中所说的西域商贾互相叫卖的场景,不禁觉得奇妙。
即便相隔百年,这样繁华的景象还是别无二致,真不知道再过百年,千年之后,这世上又会是怎样的场景。
萧瑜和冬儿寻了一处类似于汉人茶楼的地方坐下,不成想这里还真的有香茗提供,两人叫了一壶好茶,坐下来仔细看来往行人。
“还真是好一派繁华热闹的景象啊,如今的斡卓已经落魄多年尚还如此,真不知当年母亲她们还在时,班兹治下的斡卓国是怎样强盛繁荣。”
“殿下,为什么他们有这样多不同的部族啊,他们不都是斡卓国人吗?为什么不像我们,都叫自己是汉人呢?”
萧瑜告诉冬儿,即便是萧竞权治下,也不仅仅只有汉人,西南及北境还有其他民族的人一样是同属中原治下的。
“斡卓国内的事我不好评价,当年班兹部族被屠戮殆尽,可是玛哈族又真的与班兹族有着血海深仇吗?那些玛哈人砍下班兹人的头颅换取赏金时没有想过,即便班兹不再掌控斡卓国,换成了玛哈族的贵族统治,他们也一样不会好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