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窗计——密码本【完结+番外】
时间:2024-01-13 14:38:40

  就是如此,他被骗了。
  陈怀盯着满额头出汗的纪盈,原来她还会心虚啊。
  不过片刻,她皱起了眉,坐不稳似的,忽地倒在他肩上。
  问席连拿的蒙汗药,方才他往酒里加了一些。
  他本来也不想圆房。
  将纪盈安顿在床上,给她盖好被子,陈怀的手指蹭过她安然的脸颊,长睫静静。
  微怔神后,他抽回了手,背过身去。
  躺在床上的人颤着睫毛微睁开眼看他走远,放了心,赶忙又闭上。
第3章 故友
  翌日晨时,席连进了将军府,府中本没有侍女,是陈怀接到圣旨后才添了三个,其中两人站在角落里窃笑。
  席连上前问道:“昨夜那二位可还好?”他总觉得陈怀有些事没说出口,怕他误事。
  侍女眨了眨眼,两个人你推我,我搡你,最后其中一个才掩唇笑说:“晨起去侍候,倒是挺亲近的……”
  亲近?
  席连皱眉,不是说要药倒的吗。
  屋内正在用膳的陈怀专注着碗中,纪盈咬着筷子胃口淡淡。
  半个时辰前朦朦胧胧睁开眼,她还没适应满眼的红,身后便传来响动。
  “夫人醒了,别动。”
  陈怀不知是什么时候睡到她身后的,她背对着人,全身瞬间紧绷。
  “夫人准备好了,我便让人进来伺候了。”他看着她的后背,瞧见她紧紧攥着被子。
  她麻木地点点头,听到他翻身拉了拉床边的铃铛,而后又是一顿。
  “对了,”陈怀从她枕下取出一个药瓶放到她眼前,“枕头下的迷药,是为我准备的?”
  五年了,她还是这套招数。
  纪盈舒了口气,转过身来对上他的眼,牵起一抹笑:“将军的蒙汗药不也是为我准备的吗?”
  喝了那酒觉得眩晕时,她索性就装作倒下,看他的反应,一定是他做的手脚。
  他不想成亲不近女色的事全天下都知道几分,不想圆房倒是说得过去。
  “既然你我二人在此事上心意相通,就都饶过对方这回吧。药瓶还我吧,我留着防身的。”她笑道,把手伸出被子想拿回药瓶。
  陈怀故意抽回手,她咬了咬牙翻到他身上一把抓住他的手,低头时才发现自己的手压在他肩上。
  比起五年前,她身量高了一些,肩微宽,系带轻轻勾着,腰身更消几分,满身兰香。
  “将军,夫人。”
  侍女们卷起床幔,只见眼前女子跨坐在陈怀身上,两人的手还紧紧握着。
  侍女轻柔“啊”了一声,床幔又落下。
  “放开。”陈怀皱眉,松手让她拿回了迷药。她猛地抽回手,他白色的内衫上多了丝丝血迹。
  纪盈看了看自己的手,是血味儿。
  “你有伤啊,对不住。”纪盈讪讪笑着迅速缩到床的另一角。
  陈怀看着做了亏心事一般的纪盈,从前不管不顾的性子,现在眼中也多了害怕和愧疚,倒是稀奇。
  用膳的时候纪盈一直在想昨晚他们说的话,陈怀无缘无故提起往事,是认出她了?可是若真的认出来了,他如何忍得住不现在把她扒皮抽筋了?
  那该是没认出来……
  席连进屋时,只见陈怀低眼用膳,纪盈抬首盯着陈怀。
  是有些奇怪啊。
  席连行了礼,正要与陈怀说一桩军营事,管家却先在门外禀报:“提案使司来了。”
  提案使司主管一府司法,纪盈来时就听说这人临时去别府兼差了。
  “去大堂见,”陈怀放下碗筷看向心不在焉的纪盈,“夫人先回房吧。”
  纪盈回神,慌忙起身,“这一个月将军不在,我想着闲来无事,已去过沂川府衙门,他们已答应收我做捕快,还得要提案使司允准,不如现在一道去吧。”
  “捕快?夫人这是……”陈怀拿不准她的意图。
  “我想着将军平日不在府上,管家又极为能干,内宅不需多管。既然沂川府多事,我又要长久待下去,总得做些事的。”她双眼含笑,倒是真挚。
  “长久待下去?”陈怀眉头锁得更紧,他以为她来此处后便要耍脾气的,怎么肯在这荒凉之地待下去。
  “不……然呢?”纪盈被他盯得心虚,只道这婚事都成了,她又能如何。
  席连见他二人僵持,斡旋道:“那方巧,一道吧。”
  纪盈跟在陈怀身后,与席连并肩走着,小声问:“这沂川府的提案姓沈,不知姓名为何,是三清沈家吗?”
  “正是,这位提案名叫沈……”
  正说着,他们已至大堂,纪盈忽而听到一道熟悉的爽朗声音,眼前一个七尺微胖的年轻男人,生得一副喜气洋洋的福相,见陈怀来了就起了身主动上前。
  “陈将军安好,我这方才回来,没赶上昨晚喜宴,今日来拜访也唐突,但总要把贺礼补上。我这差事急,又着急赶路,都没来得及问你这新娘姓甚名谁,特来见见嫂夫人。”男人笑呵呵说。
  沈潇远。
  纪盈想起了这人的名字,有点棘手。
  陈怀回礼,让了一步,想要引见纪盈。可沈潇远一看到他身后的纪盈登时笑意消散,还有些……双股颤颤。
  “沈提案。”纪盈憋出笑,缓缓施礼。
  沈潇远嘴唇打颤,半晌没说话。席连挑眉,心道他不是要晕倒了吧。
  纪盈抢先一步扶住了沈潇远,领着他到座上,按他坐下,笑说:“小时相熟,也是故人。”
  “对对对,”沈潇远擦了擦汗,惶恐地看着给他奉茶的纪盈,“我来,阿盈姐快坐。”
  陈怀才坐下,抬眸道:“她属虎,你属牛,按理你比她年长一岁,为何称姊?”
  “辈分,是辈分。”沈潇远快笑不出来了,对上纪盈的眼神又咧开嘴。
  “姊……也算辈分?”席连嗤笑,他也听不下去了。
  纪盈翻了个白眼,手搭在沈潇远肩上低声道:“别说了。”而后她转脸笑眼盈盈唤侍女来上点心。
  听上去沈潇远在沂川府做提案已经两年,与陈怀打交道不少,二人有些交情。
  本来沈潇远是来贺喜的,现在却坐立不安,陈怀见他实在难受也不多留他,说午后到衙署去找沈潇远。
  临走时,纪盈才提起了她做捕快的事。
  “阿盈姐……”沈潇远现在是真的怕了,日日见纪盈,他还能活几年啊。
  “莫不是,沈提案嫌弃我……”纪盈垂眸,小心翼翼看向了陈怀,仿佛沈潇远是在败陈怀的面子。
  沈潇远是被迫点头的,纪盈见状便又起身主动要送他。
  “沈阿强,”纪盈扶着沈潇远提醒他看路抬腿,用只有二人的声音说,“你别抖啊。”
  “不抖,不抖。”沈潇远擦擦汗。
  “现在我只是个捕快,你是六品提案,你怕什么?”纪盈笑着从牙缝里挤出字。
  “阿盈姐,我没有看低你的意思啊……”
  “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对我想打想骂都可以,”纪盈送他到了府外,叹了口气说,“我再也不能把你衣服扒了架到街上去了,所以你别怕。”
第4章 暗潮
  成亲第三日时,皇帝派来主持婚典的差使总算要回京复命了。
  小窗边,纪盈单手撑着脸看着庭院中正在练枪的陈怀,她换上了沈潇远才让人送来的捕快装束,灰白颜色,穿上倒显得人气色不佳。
  那差使今晨走时,纪盈和陈怀去相送,差使悄悄牵过她的袖子,眉目流转露出精明样子说:“纪三姑娘一切安心,荆国公府中,陛下与老臣自会多替您照料。”
  抢人家的儿子女儿,倒说要照顾人家,真是够胡扯的。
  她嘟囔着,烦躁地踢了踢墙角。
  陈怀停下喝水时,小窗边唯有一株早梅抽出一点嫣红颜色的蕊,深红木框里袖子卷起露出小臂的女子古灵精怪又怨气冲天着,愁思颇重,却在对上他眼神的那一刻笑了笑,缩了缩肩。
  她有点儿太安分了。
  陈怀这样想着,看了看手中的长枪问:“夫人要一试吗?”
  将门出身,一点招数还是学过的,但纪盈却皱眉摇头,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我不会。”她僵硬转身。
  明明会。
  舞枪流转,回身敏捷,从前她枪尖指向他的一幕,他还记得。
  捕快配刀,纪盈拿着新刀试了试,倒还算好使,明日便要去府衙领差,总算不用整日提心吊胆面对着陈怀了。
  “将军,”管家忽然前来,“城中守军中两个副将起了争执,在军中私斗,席主簿说他的品级料理不了,就把人送你这儿来了。”
  “好,就他们二人前来吗?”陈怀问。
  “还有一个女子……抱着一初生子。”管家低眉。
  “军中私斗不论缘由,先赏十军棍,打了再让他们二人进来,”末了,陈怀背过身又道,“我不想听到求饶声。”
  “是。”
  管家看了看纪盈眨巴着眼睛好奇的样子,行了礼后将一个抱着幼子的女子送到了纪盈面前。
  “请夫人在后宅中照料一会儿,前厅议事毕后,老仆再来带她走。”
  纪盈点了点头,看着面前女子一身粗布衫子,倒是生得白净,一支木簪固住了头发,耳后有个刺字,抱着孩子唯唯诺诺的,不过十几岁的年纪。
  怀里是个男孩,不过满月的样子,纪盈看他安睡着就叫人放到床上去了,五里“喵”了几声,趴在床边一脸好奇。
  瞧着那女子太过拘谨,纪盈便问:“你多大年岁啊?”
  “禀夫人,十七。”
  纪盈看了看她,又瞧了瞧孩子,正要转头时就听到扑通一声,那女子已经跪在地上。
  “请夫人救我。”
  喜雁来奉茶,听着那女子颤巍巍讲着自己的事,也一时恍神坐到了纪盈旁边,变得愁眉苦脸。
  这女子是妓/女,自她进门时纪盈便从她的刺字看出来了。
  这孩子是她一月前才生下的,按理说她这样的身份是不能生下孩子,她却靠着诸多法子一直瞒到了生产。
  生下来后,麻烦事才开始。
  来找陈怀理论的两个副将都是来争这个孩子的,便因此在军中起了争执,来此就是要陈怀给个判,将孩子和这女子归了谁。
  “那这孩子究竟是谁的?”喜雁问。
  纪盈拧了拧她的脸,疼得喜雁泪眼汪汪。这问题是白搭。
  果不其然那女子摇头,纪盈便问:“那你想跟谁?”
  女子仍是摇头:“奴婢谁也不想跟。”
  “可你怎么养得了这孩子啊?”喜雁皱眉。
  女子又拜下:“故奴婢斗胆,请夫人留下这个孩子吧,为奴为仆,养在府中就好。”
  纪盈手微僵。
  她还未应承,管家忽而来唤这女子,说是陈怀请的。
  纪盈领着那女子去前厅,两个挨完军棍的副将跪在庭中,陈怀的神色莫测,那视线却是直直落在了那女子身上。
  “姑爷怎么这么看着别家女子啊?”喜雁低声嘟囔。
  他不是在看那女子,他是在看女子怀中的孩子。
  纪盈敛眸,看来陈怀也弄清楚来龙去脉了,开口便是问那女子想如何。
  女子看着纪盈,只对陈怀说她谁也不愿跟,倒让人犯了难。
  那两个副将又争执了起来,被陈怀的眼神制止了,这下所有人就盯着陈怀,毕竟到最后就是他一人之言的事。
  陈怀紧皱着眉,垂眸似乎在思索,一动不动。
  那两个副将开始历数自己的功劳和对陈怀的忠心,听得纪盈哑然失笑。
  她见状忽而蹲下身看着那跪着的女子:“你自己生下这孩子的吗?”
  “是,奴婢的母亲在乡中时专管妇婴病症的事,故而奴婢从小学过。”女子答道。
  纪盈蹲着思索了一阵,见陈怀喉结微动想要开口,抢先一步:“将军,留她和孩子在府中吧。”
  反正也弄不清这孩子究竟是谁的,给了谁都是一阵闹腾,不如谁也不给。
  众人望向她,在一片不解里她摸了摸自己的后颈干涩笑道:“她会接生,也懂育子,或许过段日子我用得着呢。”
  众人的视线落在了她肚子上。
  都觉得她在说笑,却没料到陈怀应了声“好”。
  “姑娘,你说话也不讲究些。”喜雁急得瞪她。
  她从来就不讲究。
  身旁的人脸色皆惊骇,陈怀只是眉毛微动。
  管家见状也便让人去安排事,将那两个副将请回营,转身时他又想了想,低声请示陈怀:“将军和夫人已有孕子之打算了吗?”
  陈怀瞥了他一眼。
  晚间时,喜雁看纪盈一粒粒吃酸梅子,眼神变得古怪起来。
  “没那么快就有孕,胡思乱想什么?”纪盈叹说。
  “姑娘胡说八道也就罢了,将军也应下,也不知他在想什么,莫不是真的对那女子……”喜雁有些发脾气般扔下铜盆,哐里哐当的。
  “我是太纵着你了,跟我发脾气?”纪盈轻拍喜雁的脸颊。
  陈怀只是想到了自己。
  世人只知陈怀的父亲曾经是个逃兵,后来全家被罚没为奴。
  但她还知,他母亲也曾是妓,且那逃兵或许根本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一个逃兵,一个妓子,就这么凑在一块儿养大了他。
  或许曾经他的母亲也跪在那儿,等待着哪个管事的人,处置她和她的孩子。
  飘零无依,争来抢去。
  留下那女子和孩子,他也能记她一份好吧。
  纪盈叹了口气,正想熄灯睡下,门前却来了人影,说是管家派来给她送睡前汤的。
  红枣枸杞,还有些说不出的食材,喝起来倒是清甜可口。
  “怎么今日突然送这个啊?”她咬着勺问。
  “管家说,是给夫人送的滋补膳食,往后都要送的。”婢子答道。
  滋补,补什么?
  看到碗里的莲子时,纪盈动作一僵,眼前一黑。
第5章 、还债
  沂川府的情况和纪盈想得有些不一样。
  照着陈怀和席连第一晚见到她的那场面,她还以为这是个什么成天出大祸乱的地方。
  可真到了沈潇远手下做事,成日里也不过是这家的肉被那家的狗叼走了,这山户丢了的锄头被邻居家偷了的事。
  “从前在县里是这些事,怎么一府的衙门,还是这些事。”纪盈抱着碗坐在同僚身边时神情懒怠,方才被抢夺两只鸭的一个老人挠了一爪,脖子上还有些泛红。
  “吃菜吃菜,无事便是好事。”同僚催着她用午膳。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