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山脑袋里像是一团浆糊,他想了一会,一五一十道:“帝君说……好像是要回去确认一些事。”玄女还想再问他,谁料这小子酒量实在差劲,醉晕了过去。她意犹未尽地将盏中酒喝尽,唤来一个仙仆将墨山架着,正预备着提前退场时,突然有一句极年轻又极嚣张的声音:“九天玄女在哪?”
现场鸦雀无声,她很疑惑地顺着声音的来源看过去,饶有兴趣地说:“谁找本尊?”
那少年从暗处走来,红头发扎眼的很。玄女看脸是很熟悉,就是想不起来是谁,哎,她这人记性一向不大好。
真武大帝座下的白川仙君的率先将他认了出来,义正言辞道:“原来是东荒的少魔主,这里是仙界的法会,休得放肆。”
玄女这时才记起来,是那个名字很愁人的少年。
仇千行狂妄道:“这可不是仙界的地盘,你的手未免生的太长。”
这小子,实在是欠揍。有些脾气大的仙君已经站了起来,剑拔弩张。
“别说废话。”玄女突然开口,有点懒散,“找本尊做什么?”
仇千行又往前走了两步,从腰间抽出一张战帖来,傲然道:“既接了你的战帖,定是要前来讨教一番的。”
不知是哪位元君没憋住笑,轻轻笑了一声,气氛陡然变得轻松了起来,有好心的仙君还劝他:“少魔主,你年纪尚小,回去再多修炼十几万年吧。”
若是他说话的时候,没有憋着笑,这话听起来还真是挺像样子的。仇千行被激怒了,抽出黑蛟鞭来,只问:“打还是不打?”
“不打。”玄女抬脚就要走。
仇千行冷笑一声,阴阳怪气道:“玄女既下了战帖,就没有不应战道道理。如今耍赖不认,是仙界一贯的作态吗?上古尊神不过如此,当真是令本君大开眼界了。”
玄女脚下顿了一下,眼神冷然。按照她的脾气,哪怕仇千行今天说破了天,她不想打就不可能打。就算拿仙界说事,她也无所谓。
但是,但是他竟然敢提神界,那就休怪她了。
玄女顺手劈了院中一根还未长成的翠竹,在手中幻化成一柄平淡无奇的竹剑。众人难得一见玄女英姿,深以为今夜是赚到了,纷纷让开位置,凑在一旁看热闹。
玄女还是一贯平淡的表情,道:“动手吧。”
仇千行腾空而起,黑蛟鞭在手中来回舞动,劈下数道风刃。玄女身形未动,风刃皆落在她身旁,她一针见血地点评道:“你这风刃,不大准啊。”
洞阴大帝化身场外解说,激情道:“看见没,玄女娘娘不仅没用仙术护体,竟然连眼皮子都没颤一下,这也忒淡定了吧。”
仇千行又将黑蛟鞭甩出去,锢住她手中竹剑。玄女握剑的手稍稍用力,剑身瞬时充满灵力,硬生生将黑蛟鞭震成八段,如天女散花。她笑了笑:“本尊上回是手下留情,你倒是不长记性。”
作者有话说:
有错别字会修文,不会增加删改情节,看过的不用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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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章 第十五章
◎“我觉得,她不一定会喜欢文昌。”◎
玄女以为这场闹剧到此为止,转身要走,谁料仇千行恼羞成怒,从手中幻化出潜虎剑来,此剑一出即伴有猛虎狂啸之声,他脚下飞快,携狂风直冲而来。
她旋身将竹剑横在身前,看见潜虎剑的时候怔了一下,仇千行在潜虎剑上倾注大半灵力,使出一招虎啸龙吟,玄女觉得有点意思,便同他多过了两招。
不曾想手上竹剑灵气突然散去,变回了竹枝。仇千行抓住机会,跃起就劈,竹枝被从上至下竖劈开,还要再往下劈。众人见此情景,皆是屏气凝神,大气都不敢喘。
玄女怔了一下,不懂灵力为何会突然消失。
众目睽睽之下,她压下心中疑虑,从容不迫地召来诛仙剑。仇千行破绽百出,但她不欲伤他性命,只将潜虎剑从他手上挑落,再以剑身击他胸膛。
行云流水,她衣裙翻飞,凤目清棱。仇千行看呆了,随后便被震了出去,人重重地摔在地上,当即呕出一口鲜血。
被挑飞的潜虎剑直直插入土中,仅留三分一剑身在外。
“好!”众人纷纷喝采叫好,玄女走上前将潜虎剑拔了出来,在手上掂量着,“昊沉是你什么人?”
“是我曾爷爷。”仇千行捂着胸口,挣扎了一下,还是没能站起来,“怎么,你认识?”
玄女将剑抛给他,说:“他从前是本尊的手下。剑是好剑,但你的剑术太烂,破绽百出,撑不起来这把剑。魔界竟凋零至此,可惜了。”
众仙又活络起来,有仙君提议让仇千行在琅邪台住几日,调养好身体再回东荒,省的让魔君担心。这话一出,又是一阵欢声笑语,她听得十分刺耳,目光划过他们,字字诛心,“你们当中还有人不如他,倒也不必沾沾自喜。”
又见春重回寂静。
玄女领着阿福和醉醺醺地墨山回了夏犹清,洞阴撞了一下水德的肩膀,若有所思道:“我觉得,她不一定会喜欢文昌。”
另一头,文昌帝君回了紫薇宫,将上古史籍完整地翻阅了一遍。
天宫现存的古籍中对须弥山一战的记载十分默契,仅有只言片语。史料这种用文字传达信息的东西,往往受限于当权者和他们的“脸面”,后人能知道的东西,大都是被精挑细选、美化包装,然后歌功颂德,流芳百世。
仙界对这一战闭口不谈,反而可以确定这一场战役中神界并未占到先机,他们甚至找不到一点值得加工美化的故事。
他去了一趟苍梧之野。苍梧之野在南荒赤水之东,有守书一族,他们世代守护着魔族的典籍。文昌刚进苍梧之野,面前数座石巨人举起兵器,随时准备斩杀擅入者,声音响彻大地,“擅入者,杀无赦。”
文昌视而不见,径直走入。后尘长老感知到有外人入了苍梧之野,全年无休更新腾,讯群好期陆六吴灵吧爸而伍惊讶于这人是如何过的巨石阵,赶忙领人前来查看。后尘长老远远看见立在藏书楼前的仙君,红衣墨发,身姿颀长,仙气萦绕,那不是文昌帝君,还能是谁?
后尘上前礼道:“帝君尊驾降临,有失远迎。不知帝君前来,所为何事?”
文昌帝君这几万来如日中天,六界崇文之势浩大,他的地位自然是水涨船高,文昌神情平淡,道:“本君要进藏书阁。”
后尘长老倒吸了一口凉气,他严肃道:“苍梧之野的藏书阁只有历代魔君才可入内,帝君莫要为难我。”
文昌也不急,一挥手,在藏书阁外变出软榻茶几,待坐定后,说:“本君可以不入内,你取出来即可。”
后尘长老面露难色,文昌手里转着一只黑釉茶盏,循循善诱:“本君欲修订上古史,若只看仙界的记载,未免偏颇。今日不看也行,不过日后魔界再想请本君修改,本君可没这个功夫了。”
打蛇打七寸,擒贼先擒王,这一番话可算是抓住了后尘的命脉。魔界开教的晚,学堂里有关于史籍所用的课本还有许多是仙界编写的,那群仙只顾着歌功颂德,将仙界塑造成正义的一方,魔界妖界背尽黑锅。夫子每每上到历史课,都要带着学生们更正修改,几堂课上下来,那书上都没一块干净地。
这事还有啥好商量的,稳赚不亏的买卖。后尘轻咳一声,抚摸着他的白胡须,微微欠身:“帝君稍候片刻,我要先同其他几位长老商议此事,再来回复帝君。”
文昌微微颔首,半柱香不到,后尘就回来了。他催动法术打开藏书阁外结界,随后数名童子鱼贯而入,手捧书籍而出。
后尘长老站在软榻旁,问:“有关上古的史籍,都在这里了。帝君需要我帮忙吗?”
文昌摆摆手,指尖虚划了一下,书中的字句便浮在空中。他阅读的速度很快,突然‘须弥山’这几个字映入眼帘,他顿了一下,仔细看了起来。
据魔界记载,须弥山之战,神界诸神不敌罗睺,献祭元神造出混元大阵与魔族罗睺共灭。
他琢磨了一下这句话,实际上同仙界的记载并无不同,两方都不愿意承认自己败了,既然结果不能改变,只能美化细节了。
他再一摆手,空中的字迹渐渐淡去,支肘沉思着。
后尘长老有些踌躇,问道:“帝君,是有哪里出错了吗?”
文昌摇摇头,后尘长老放下心来,道:“那修订史籍的事,就劳烦帝君了。”文昌突然问他:“本君听说,苍梧之野内有一方法/轮,可查自天地诞生之日起的所有生灵,是吗?”
后尘不晓得文昌帝君又在打什么主意,“是,六蕴轮确在苍梧之野。”他确信,方才文昌帝君的眉毛微挑了一下,补充道:“原为神界法器,自神界陨落后,此轮坠在苍梧之野,现由魔界保管。”
意思已经十分明确了:现在六蕴轮归魔界,仙界用不着。
文昌笑了一下:“既然是保管,那本君想转动此轮查一人,可不可行?”
后尘长老沉默了一下,半响后才幽幽道:“帝君今日来,是算好了吧。”
文昌站起身来,等着后尘引路,“怎么会,突然想起来罢了。”
后尘没办法,只得将人领到六蕴轮面前。六蕴轮由一块完整的天外陨石雕刻而成,神界用其来记录诞生于六界之中的生灵。文昌用灵气转动六蕴轮,心中默念‘凌苍’,若是此生灵曾出现于六界之中,六蕴轮便会有记载。
六蕴轮转了一周,什么都没显示。文昌神情凝重,催动灵力使其继续转动。两周、三周,直到六蕴轮转了四周后,后尘长老在一旁说道:“帝君莫要执着了,六蕴轮从未出错。”
文昌静站了片刻,“嗯”了一声,化身而去。后尘长老看着眼前归于平静的六蕴轮,有些摸不着头脑,更多的是好奇。能令文昌帝君如此执着的人,会是谁?
他并未立即回琅邪山,顺路去了玄股国。
根据紫微宫人间年报,玄股国近年来颇有怨言,据传有寒门子弟十年寒窗苦读,拜了文昌帝君庙后竟名落孙山,于是日日借酒消愁,成了废人。这类事情,文昌一般不会理会,若是文运欠缺,拜天帝亦无用。
不过,既然晓得了玄女用他供奉一事,他不能坐视不理。
挪用供奉一事,可大可小。供奉是由心愿化成的,文昌不缺这点供奉,但他收不到凡间的心愿,无法处理。长此以往,积少成多,人间必有怨言,若是捅到天帝面前,事情很难收场。
至玄股国,他立在云端,一眼就将玄女的障眼法看穿。他原以为玄女会设一个十分高深的法术,以防东窗事发。不料她只是设了一个普普通通地障眼法,只障凡人的眼睛。来往路过的仙人,只要轻轻地往下瞟一眼,就能将此法看破。
她胆子是真大。文昌哑然失笑,随即将两座仙庙恢复原样。
第16章 第十六章
◎他脚下几步踩的凌乱,凌乱中又颇有章法◎
阿福和另一个仙仆好不容易将墨山拖回夏犹清,将他安置在床榻之上后,又捏着他的嘴灌下一碗安神汤,保管他舒舒服服睡到天亮,醒来时还不会头疼。
他从文昌帝君的屋子里出来的时候,玄女正站在院子里吹风,她望着一处黑暗,问:“你要跟着本尊到什么时候?”
阿福揉了揉眼睛,“娘娘在同谁说话?”
黑暗处渐渐显出一个人影来,原来是仇千行。他一手扶着腰,用剑做拐杖,脸色有点苍白,支支吾吾道:“我……我现在不能回魔界。”
玄女疑惑道:“为什么?输给本尊不是丢人事。”
“嘶——”他倒吸了一口凉气,显然是扯到了伤口,恨恨道:“我逃了学堂的期末考核,现在又受伤了,我家老头肯定要叽歪。”
真是个可怜的孩子啊,她对学习不好的孩子一向很有耐心,于是让他过来坐下,倒上一盏清水推给他,“那你打算如何呢?”
仇千行看着她,认真道:“你收我做徒弟吧。”
玄女呛了一口水,侧过脸咳嗽了一会, “你方才摔下来的时候,撞到脑袋了?”
仇千行将潜虎剑摆在案上,道:“我曾爷爷是你的手下,如今我承了这柄剑,却不能发挥其作用,我心有不甘。”
玄女严谨道:“你心有不甘,和做我徒弟有什么联系吗?况且,你曾爷爷不是在我手下学的艺,你找错人了。”
仇千行的眼睛亮的厉害,直勾勾的看着她,“我觉得你能教我,我也愿意让你当我师傅。”少年最大的武器从来就不是什么神剑名刀,而是那毫不遮掩的热情,狂妄与自信。
他这样固执又胸有成竹的模样,看得她头一滞,呼吸都轻了一些,分明是陌生的脸,却又生出熟悉的感觉。
玄女沉默地站起来,仇千行不得不仰头看她。月华笼罩着她,镀上一层朦胧,冷冷清清,“你知道本尊为何住在仙界吗?”
仇千行开始背书,这一段他记得格外认真:“因为西王母派你——”
她打断他接下来的话,口吻冷淡:“本尊同魔界唯一的关系是,若魔界有异心作祟,本尊会将魔界踏平。”
仇千行的手背在脑后,一副纨绔姿态。他没有被吓到,反而很欣赏她杀伐果断的模样,他说:“如今仙界独大,我们已经被打压的很惨了”
“魔界咎由自取。”她睨看仇千行,冷面冷语:“本尊不会收你做徒弟。你受伤了,我可以留你住一晚,天一亮,即刻离开,不然休怪我无情。”
夏犹清空房多,他随便住哪间都成。
仇千行有一个毛病,他的字典里好像就没有识时务这三个字,今日先住下来,明日怎么说是明日的事,但是他偏不,非得要问个清楚明白才行,不然今夜他都睡不着觉。
他看着玄女回屋的背影,问:“我读过关于你的很多史籍,你座下有许多魔界出身的将领。为何从前行,现在就不行了?亦或是你被仙界的规矩束缚,早就失去了从前的初心?”
她脚下一顿,侧过脸看他,“不想住,现在就滚。”
仇千行脖子一缩,赶忙进屋。
玄女躺在床上,看着头顶的青纱帐,在想竹剑上的灵力为何会突然消失。她这一想,就想得毫无睡意,没办法,后半夜唤阿福起来点了安神香,才迷迷糊糊地睡过去。
翌日清晨,是被一阵打斗声吵醒的,伴随着一声怒吼:“你这个小星君,下手怎么这样狠?若不是我伤了,今日定扒了你的皮!”
玄女后半夜才睡下,一场好梦被吵醒。
阿福砰砰砰地敲着门,她顶着一张极为幽怨的脸打开房门,便见院内一片狼藉,桌椅分家,盆栽碎了一地,葡萄架也被踹倒在地。
仇千行被墨山用剑指着,可怜兮兮地蹲在角落里,墨山向玄女道:“娘娘受惊了,院中有魔界之人,已被我制服。”
她捏着鼻梁醒了醒神,无奈道:“你昨夜在又见春喝多了,不晓得此事。他是东荒少魔主仇千行,同本尊讨教剑术,我见他受伤了有些可怜,就留他住了一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