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这样。”
昭雪点点头,她吞下丹药,抬起头来对昭阳笑笑,“没关系啊,谢谢大姐,我知道大姐是为了我好。”
有问题的是她自己。是她太弱了,让大姐不能放心。
下楼见到那两人的时候,方怜在兴致勃勃地看着街景,一边说着什么。陈应翻着书,目不转睛地看着,一边敷衍地应和着。
看到昭阳,方怜高兴地挥挥手,朝他们跑过来:“昭阳!咦?”
她看看昭雪,满脸问号,“这个小少年是谁?昭雪妹妹呢?”
昭雪:“……”好厉害的丹药。
昭阳笑笑:“这就是你昭雪妹妹。”
方怜:“……!?”
昭雪看着对方的表情开始变化,内心冷汗,赶忙出声阻止了她的奇怪想法:“丹药!是丹药。”
方怜的表情这才开始逐渐恢复正常:“原来是这样呢,哈哈,我还以为你一开始……”
昭雪扯了扯昭阳的衣角,退到她的后面。昭阳很快心领神会,她笑着开口打断对方,“说起来,毕竟是为了陪昭雪,所以今天你们出去玩乐的开销,就都记在流光峰的账上吧。”
方怜立刻眼睛放光:“哎呀,昭阳姐姐好客气!那陪令妹的事在下一定在所不辞了!”
陈应无语地挥动灵力翻过一页:“明明比对方还大几岁,怎么好意思腆着脸叫人家姐姐……哎!”
方怜一巴掌把他脑袋拍歪,一边飞快地翻了个白眼,“昭阳虽说比我小,实力却比我强,我这是尊称!”
“……所以,小方师叔你,真的比昭阳大姐年纪要大吗?”
三人出来逛街的时候,昭雪还是没忍住,问出了这个问题。
“嗯,我比你大姐要大上两岁,虽说是平辈,实力却一直没有她强,”
方怜说着,叹了一口气,“你大姐她年纪轻轻就已经是金丹之境,让我们这些人望尘莫及,真是嫉妒死人了。”
昭雪不懂这些,她只知道昭阳很强。
毕竟那可是剧情中所有正道弟子的白月光,她的大姐自小就天赋过人。
“不过也是,昭阳她早年拜入流光峰门下,她师尊只有剑尊和她两名弟子。流光峰人少,资源充足甚至每月都有盈余,宝器功法遍地撒。哪像我们这些峰头,资源都要靠自己去抢的……”
陈应慢吞吞道:“宝器功法再怎么多,那也是人家天赋异禀,否则连流光峰的门槛都进不去,又怎会入仙尊的青眼?”
方怜头一次没反驳他,只又叹了口气:“也是。不过你大姐还是人好,大家谁得了多余的资源不是藏着掖着,哪怕烂在自己坟头也不舍得让出去?偏你大姐,常常资助我们这些贫困户峰头的可怜小弟子,有时候也会带着我们一起下任务……所以她如今在宗门里人脉才这样广,大家没有不喜欢她的。”
昭雪低下头,“大姐她在家族里的时候,对待所有人都是这样的。”
温柔又不失威严,大家都又敬又爱。
“也只有昭阳才能做到啦……哇!”
方怜说着,突然被什么吸引了注意,挤着前去前面喧喧嚷嚷的人群里,过了好一会儿才满头大汗地挤出来。
“喏,昭雪妹妹,这个给你!”
昭雪看着被递到自己面前的那串冰糖葫芦:“这是……”
方怜笑弯了眼睛:“这是我请你吃的!放心,这个我不找你大姐报销。”
突如其来的,不熟悉的人的善意让昭雪很惶恐。她从前从未遇见过这样的事。
她睁大眼睛盯着眼前的冰糖葫芦。晶莹剔透的冰糖在阳光下泛着清甜的色泽,红色的山楂果一看就是熟透了,被包裹在冰糖之下,漂亮极了。
好半天,昭雪都没接。
旁边的陈应目不转睛盯着字迹,书页自动翻过:“别是人家不爱吃酸甜口的,你给自作主张买回来了。”
方怜“啊”了一声,看起来有些失落:“不会吧?我可喜欢吃这个了。小时候在世家里出不去,每次只能等乳母带回来一串冰糖葫芦……”
昭雪连忙接过:“我没有不喜欢……”
没有不喜欢,也没有特别喜欢。
方怜高兴起来:“那就好。”
昭雪咬了一口冰糖,含糊着咽下,问道:“你后来怎么来藏剑宗了?”
方怜牵着她挤熙攘的人群,表情沉浸着,像是在回忆过去:
“啊,因为那个时候,我实在是太想证明自己了嘛。家族里的孩子太多了,资源也不够分,说起天赋这回事,实际上人人也都差不多,真正的天才哪里是大白菜那样随处可见的?那我只能加倍努力了……结果就是挤掉了家里备受瞩目的嫡子的机会,自己被若虚峰峰主看上,给带了回去。家里因为很讨厌我,所以从那以后也没给过我任何经济支持,我从进宗门以来,就一直过得很困难呢……”
昭雪看了看手里黏牙的冰糖葫芦,还是决定继续咬下第二口。
“说起来,”
方怜想起了什么,看着面前纤细清秀的小少年,摸着下巴端详了一会儿,
“昭雪妹妹你都这幅样子了,好像继续叫你‘妹妹’也不太合适了哦。要不这样,我们以后就叫你‘昭雪’吧!怎么样?”
昭雪被打量得有点儿不适应,她勉强点点头,转过脸去。
“那看你这幅样子,也不像宗门中人。况且我们也还在进行任务中,不太便于暴露身份,”
方怜一拍脑袋,第二个主意又来了,
“外人面前,你也别叫我们‘师叔’了。你叫昭阳‘大姐’,要不就叫我‘二姐’吧?嗯?反正我看起来也很年轻,对吧?”
陈应:“……”
昭雪:“……”
“还有陈应这小子,”方怜一拍他的背,书本差点儿从他手里掉下去,“你叫他‘大哥’。怎么样?”
陈应非常无语:“看起来就不像是一个妈生的。”
“这有什么?人家昭雪和昭阳不也不是吗?但是你看人家现在感情多好?”
“……”
“……”
让昭雪没想到的是,昭阳竟然同意了方怜‘灵光一现’的想法。
她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昭雪以现在这幅外貌示人的话,称呼确实应该变一下。”
说着,她蹙起了眉头,“我们下午出去调查的时候,发现出现了第四位受害人……那是一位金丹期修为的世家女修。”
其他人俱是一愣。
“这说明,我们之前关于那魔人实力不高的猜测,可能要推翻。”
方怜和陈应的面色都凝重起来。
“现在我们在明,对方在暗。大家还是小心谨慎为上。”
“没错没错,多小心一些总归是好的。”
方怜说着,安慰道,“况且,江师兄还在咱们队伍里。昭阳,我总感觉,你们是不是已经有了主意?”
“虽然不是什么十全十美的方法,但总算也是个对策。”
昭阳安抚地笑笑,“但是方怜今天说的话,确实是提醒我了。明天后天,一共两天,为了这次的计划万无一失,咱们队伍里每天出任务的最好要四人。但是留昭雪一人,我又不放心。”
昭雪忙说:“我不出门,在房间里待着就好。”
“即便如此,也并不保险,况且你独自一人难免叫人盯上或是起疑心。”
“两天里随机留一人在客栈照顾你,其余人跟我去出任务。为了避免他人的疑心,就按照方怜的说法,”昭阳看着她微笑道,“改一下称呼吧。况且,剿魔是我们的事,我希望昭雪你不要有太多的顾虑,在遇仙镇的这几天,玩得开心就好。”
昭雪没再异议,“好。”
——但是,怎么可能完全没有心理负担啊。
晚上回到房间里之后,昭雪瘫在床上,用手臂盖住双眼,有些颓废。
她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今天遇害的女修是金丹期,大姐也是金丹期的。也就是说,在遇仙镇作祟的魔人,有可能修为在大姐之上。昭雪只知道原本剧情中,大姐最终死于万魔之渊,但是那之前如何?这次在遇仙镇事件里大姐会遭遇什么?她会因为这次的事件受了重伤、落下什么后患吗?
所有这些,昭雪通通都不知道。
还有那江泠风……昭雪几乎对他一无所知。
她翻了个身,闭上眼,又叹一口气。
系统也不在。
既要提防着眼前,又要顾虑着以后……
她从床上坐起身,去隔间里用冷水洗了把脸。
镜子里的少年眉清目秀,清隽稚嫩得像是春日枝头的新叶,冷水冻得她的脸颊发白,肤色几近透明,水滴从她的脸颊边滑落,滴进衣领中,冷得她一个激灵。
几乎是在同时,敲门声响起。
昭阳的声音在门外响起:“昭雪,睡了吗?”
昭雪连忙揉了揉自己的脸颊,让自己的脸看起来有些血色,又用袖摆擦去下颌上的水滴,
“还没有,我来了!”
她小跑着去开门,“大姐,这么晚你怎么来了?”
“突然想起来白天有东西忘记给你了。”
昭阳站在门口,“我就不进去打扰你了哦,这个给你。”
昭雪愣愣地接过。
那是一条剑穗。青色的流苏柔顺地垂在掌心,温润的玉质还留着昭阳掌心的温度,没有什么繁复的装饰,只是右下角雕刻着一片小小的、轻盈的雪花。
“在街上看到了,因为可以现场请摊主雕刻,于是想到了你。”
昭阳说着,摸摸她的头发,“早点睡。”
门被轻轻合上。
除此之外,她没有任何别的话。
昭雪攥着剑穗,她拿起溅雪,想要绑上去,就看见了原本系在溅雪上的两条剑穗。
浅粉色和紫棠色的,安静可爱地垂着。
昭雪坐在床头,静静地将昭阳的剑穗系了上去。
……是啊。明明最开始,她只是想过平静的生活而已。
可是,现在,已经不再单单是为了自己了。
三分钟后,昭雪悄悄地离开了自己的房间,蹑手蹑脚地走向走廊的另一个尽头。
站在门前,她深吸一口气。
轻手轻脚地敲响了门,放软了声音:
“师叔,您睡了吗?我有些话,想跟您说。”
第020章
020.
男人很高。开门的时候, 随着门框的缓缓挪动,一道高高的身影也逐渐覆上来。
昭雪紧张得后背都出了一身汗。
她把手攥紧,又松开, 如此重复了好几次,才勉强在唇角扯开一道笑容,抬起头,看向他:
“师叔, 晚上好啊……”
因为紧张,声线都快颤得变了形。
稳住。
昭雪在心底给自己打气。
江泠风垂眸看她。
因为修为很高,所以昭阳给她吃的丹药形成的障眼法在他这里不起效果。
少女只到他的胸口,身材瘦弱纤细, 垂在身侧捏紧的手腕出露袖子一小截, 小臂纤细,袖管空荡荡的,显出她瓷白凸出的腕骨。
她强迫自己抬起头努力地直视他, 一双眼角下垂的眼眸止不住紧张地眨着, 视线对上他的眼神时也不自禁地漂移开。
江泠风什么话也没说。
昭雪感觉嘴角的笑快挂不住了。
……这人的睫毛怎么这么长,完全看不见他现在看她时眼底是什么眼神和态度啊!
但她还是打起精神,
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就算他不喜欢自己,看在昭阳大姐以及自己此刻笑得这么努力的份儿上, 希望他能听自己把话说完。
“师叔你……能让我进去说话吗?”
言下之意是,她有重要的事情要说, 不是一句两句就能说完的, 如果不小心让别人看见了, 可能会说闲话。
江泠风默了两秒,缓缓将门打开。
“进来吧。”
听不出什么感情。
很好。
只要不那么厌恶她就行了。
昭雪从未忘记他们初见时, 江泠风的眼神和话语。
她心里也很明白,对方和所有人都一样,将自己当作了世家里阴冷孤僻又一意孤行的孩子。更别提他知道了自己家的身世和渊源之后,他对自己的看法,大概是可怜可恨中又带有一丝微不足道的愧疚吧。
但是,只要有这一丝愧疚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