褚玲珑坦然的说,“我不是同你说过要去京城做些茶叶生意?多亏得这位江璟琛……江公子牵桥搭线。”
男人脸上微微一笑,还是一样的礼数周到,“也不算是白帮,我蹭了少奶奶一餐饭。”
那不该是好事?可为何,两人气氛闹成这样。
确切的来说,在采莲眼里看到的似乎只有褚玲珑一个人在闹?那江璟琛依旧是面容和煦,酒气围绕着两人打转,情愫暧昧。
从前,江璟琛就挺顺着少奶奶的。如今,倒是愈发惯的厉害!
“这不是少奶奶喜欢的金桂?”看看,连喜好都谨记着,便是罗徽在世的时候都没有江璟琛这份用心。采莲笑嘻嘻的接过来:“江公子快给我,我去拿个瓶子把花插起来。”
“我才不喜欢!”褚玲珑忍不住嘀咕,飞了个冷眼过去:“便是以前喜欢,现在也不喜欢了。”
这不是明晃晃的打人的脸么?采莲有些没脸看人,好歹来者是客,少奶奶好凶啊!
这女人生来便是艳色,又不拘小节,整个人都无比的鲜活。
让他爱慕不已。
“少奶奶,说的是。”江璟琛却一点也不见烦恼,对着采莲道:“哪有人会是一成不变的?往日里,少奶奶喜欢金桂,说不准现下为了某些原因就不喜欢了。”
“为什么啊?”采莲有些微微愣住。
话题在这里,可不就是要给褚玲珑难堪!她为什么不喜欢,旁人不清楚就罢了,这江璟琛难道还不清楚么?
是哪个,在月夜金桂树下无礼的对她一番调戏。
又是哪个,贴着她的人不肯放。
王八羔子!现在是给她装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是吧?褚玲珑冷哼一声:“不喜欢就是不喜欢!丢出去。”
少奶奶今日的火气好大,毕竟是人的一番心意,这样的糟践,采莲一脸无辜的看向江璟琛。
直到,男人不似在意的挥了挥手:“下去罢,我们这处不用你伺候。”
“好的!江公子!”采莲抱着花,麻溜的走了。
又在外人跟前装模作样了。
这招,对褚玲珑而言,已经不管用了!
她也会啊!褚玲珑抬着手,他请人坐下:“江公子,桌上都是些家常小菜,也不知道合不合你胃口。”
“这里没外人,少奶奶说话不必这么拘束。”江璟琛温声的说,“您这么刻意,只会让我胡思乱想。”
那人虽然在笑,那种强烈的压迫感,又扑面而来。
就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好像,穿过这张桌子,遏止住她的喉咙。
“江公子姓江,这里是罗府,算哪门子的熟人?”褚玲珑不客气的怼,关系瞥的清清静静。
“少奶奶说的是。吃什么有什么重要,无非是那个在一起吃的人才重要。”江璟琛悠悠然的坐下,慢慢的吃起来:“少奶奶要是真对我客气,就不会准备这么多菜色了,让我受宠若惊。”
她微微一笑,不想做解释。
“你喜欢,那就多吃一点!”褚玲珑夹了一片满是沾满辣子的肉片,放到对方的碟子里:“喜欢就多吃。”
衣袖带过五味杂陈的风,钻入江璟琛的鼻翼之中。他却只觉得,这一刻来的很不容易。
他想要和她说的话很多,是刚回江家江大奶奶和江大爷都会他分外的客气,那言语里的关照是生怕惹他不痛快。是江阁老下朝后的匆匆一面,那个老人家有一双睿智的眼,就一眼就足够将他的那些心思看穿。家人,这二字,对他来说是那么的陌生。
褚玲珑见着人吃下那肉片,眼眶都有些红了,她心里也跟着一沉:“你是不是傻的!根本不会吃辣,勉强做什么!”
江璟琛就抬起头,对着她暖暖的笑:“很好吃。”
好吃个屁!褚玲珑的火气又上来了,这回还带着一些对自己捉弄人的心虚:“江璟琛,你为什么偏要我来做这个恶人?”
男人的脸还是如初见那般清俊的好看,只有微微蹙起眉的时候,才会有些许傲气。不过熟悉久了,便会知道这不是傲气,而是他不知如何应对的防御:“因为只有这样做,少奶奶才会在意我一些。”
她吓得筷子都快甩飞掉!
心里莫名还泛起一些怜悯他的心思,“江璟琛,为什么啊?你我之间本是为了利益,各取所需。”
再没有比这个形容词,更贴切她此时此刻的心境。当初,她也不过是想利用他,仅此而已。
后山上的一些画面忽然出现在脑袋里。
当时不觉得有什么不妥。
现在想来,全是会让人误会的用词。
褚玲珑惊出一头冷汗,这么说,的的确确是她先招惹的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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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顿饭,她吃的着实不算好。
等饭菜端下去,采莲送了些水果上了:“新鲜到的葡萄,酸甜可口,少奶奶可以用些。”
褚玲珑可没有多大心情吃葡萄,摘下一颗,圆溜溜的在指尖滚着:“在先生看来,我这幅皮囊是好看的?值得你花这么多心思对我?那我要如何做,才能让你不再如此在意?”
江璟琛见她问目光纯粹,似乎是认真向着他请教,垂下细密的睫:“少奶奶可是真想知道?”
“是啊!我这个人俗气的很,只对金银感兴趣。”她愈发的不客气,把话挑明白,“更何况,还是个寡妇,我劝先生还是别费心思了。”
而后,话还没说完,褚玲珑整个人都浑身僵住。
午后的日光是如此的娇,落在树叶的缝隙之间,就成了斑驳的倒影。她不受控制的,弓起了手指。
这人就是个彻头彻尾的瘾君子!宽阔的背,压下来,带着一股儿让人不可置疑的劲道。
外头的人是静悄悄的,采莲也避开不知道去了何处。
呼吸就在指尖,葡萄被送入他的嘴里,男人的声音自带一种蛊惑人心:“那一定是我先前做的不好,让您觉得索然无味。”
她快速的看了周遭:“江璟琛!你是不是被鬼上身了!”
他轻松自在的回:“艳色当前,很难不心动。”
她分明是想让他知难而退,可男人倒是越挫越勇了?不能上了他的套,褚玲珑板着脸,严肃的说:“你这么做也没有用,我是不会改变心意的。”
湿润的。
褚玲珑皱了一下眉,他俯下身,如此虔诚,像是在叩拜至高无上的神明。
这叫怎么回事啊!他是不手把手教你如何在意?
褚玲珑干脆闭眼,眼不见为净。来回的啄弄,是绵延不尽的晶莹。
身子如放在火上炙烤,七月夏雨一样的潮湿窜入血肉里。溪流入海,天地也变得一片混沌起来。
她的一切细微的表情,皆在江璟琛的凝视之下,他说了今日的来意,“少奶奶寻思的没错,我要的不只是今日这一餐的饭食。”
“你可算是原形毕露了!”
江璟琛不置可否,“少奶奶打算花多少时间在京城扎下脚跟。”
“一年,最多一年。我不会一直都靠着江家,你也别想用这个拿捏住我!”
“在这一年的时间里,每个月初五,我都要少奶奶陪着一起用饭。”这就是他提出来的条件。江璟琛拽着她的手不放,追着反问道:“少奶奶别急着拒绝,你不想陪我用饭,莫非还想要些别的?”
褚玲珑沉吟,“你都要去福州上任,我怎么去得了!”
男人的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那可怎么办呀?”
她的滋味。是甜蜜的果汁带来的芳香,纯甜。
“你把手放开。”褚玲珑差些惊叫出声,她想把手伸回去,手背却压制更大的劲道,让人动弹不得,“我叫人了!”
江璟琛带着轻轻的喘,眼也跟着迷离起来,把额头贴上去:“您就答应了我,好不好?”
事已至此,她还能再说些什么话呢!她咬住唇:“江璟琛你得向我发誓,你不会再做出越矩的事。”
都到了这份上,这女人还想要他一个无足轻重的承诺?可见,是真不明白他是个如何的人。
江璟琛点点头:“嗯,少奶奶也得说话算话,下月初五,来福州寻我。”
褚玲珑听腻了他的说教,别过脸去,算是应下来了。
第四十九章
一月后。
“姑娘怕是北边来的, 不知道我们这处的冬天暖和。”
黄海上浪涌翻腾,一支不大的货船从台州府的方向过来,慢慢靠近了港口。
临出门前, 褚玲珑去老夫人那处坐了坐,说是福州这边有一批货头她得亲自盯着, 必须得来一趟。哥儿也需要托给老夫人带几日, 府里上下都知道褚玲珑和江书为了茶叶生意跑前跑后,去一趟福州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因着有江书这个幌子在, 罗府就没什么人跟来。
便是贴身丫鬟采莲都没有带在身边,褚玲珑应江璟琛的约前来, 没想过这处还是花开烂漫, “老人家说的是。”
就是可怜哥儿这几日吃不饱肚子,她自己也发胀的厉害。
“姑娘别着急,马上就到码头了!”
“多谢老人家。”褚玲珑她身上穿着厚重的袄子, 如今也觉得分外的闷热, 但为了不露出相貌,只得硬生生的忍着。
到了渡口, 早有墨子在那里等着, 他远远的就瞧见一极其婀娜的身影, 除却那位罗府少奶奶再寻不出第二人:“小的给褚姑娘请安!”
姑娘?这称呼有点不太对劲。褚玲珑拧着眉:“你这称呼不太对。”
远道而来的客, 墨子得把人照顾好。见着身边的人不说话, 他也瞧出来了:“少爷吩咐了,出门在外莫要暴露了真实身份为好。”
为吃一顿饭,在海上漂泊了一夜。她把江璟琛骂死的心都有了!
舟车劳顿,褚玲珑哪有心情和这江璟琛的书童多应酬, 只是淡淡的点头:“嗯。”
马车往城北去,到了一片白墙瓦屋的宅子外头停住了。墨子搀扶了褚玲珑下马车:“褚姑娘, 这处就是少爷在福州的住所。小的要不带您四处先走走?”
褚玲珑对江璟琛的住处不感兴趣:“江公子,他人何时能回来?”
墨子敏锐的嗅出一丝不寻常,道,“少爷还在衙门上值,这几天都蛮忙。”
江璟琛是新官上任,公务最是繁忙的时候。真不知道,这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偏要她从台州府过来陪着他吃一顿饭。
褚玲珑静静的想,他可是借着这法子使劲的磋磨她?
又可是因为江璟琛在罗徽那处受苦了多年,如今罗徽已死,他便把气撒到她身上。不管是哪一种都好,绝无可能是江璟琛是真心爱她,想要与她在一起!褚玲珑还不起这样的情意。
褚玲珑垂着眸,询问,“你家少爷回京后,可有订下亲事?”
“不瞒姑娘说,少爷被陛下瞧中了,本是要点做公主驸马。不巧得很,府上的江书少爷和公主才是青梅,乱点了鸳鸯谱,没法收场,才会被少爷撵到福州来上任。”
她一直凝神听着,等人把话说完整,不免心中五味杂陈。
江璟琛好不容易被认回江家,里头还发生了这样的事,高门大户里的事可见也是烦烦扰扰得很,难怪,他那张脸是说不出的阴郁,真叫人不知道说什么好了。
墨子瞧人神情不太好,又道:“姑娘若是着急,小的就去跑一趟说家里有事喊他快些回来?”
“不用了。”家里有事是什么话?她又不是江璟琛什么人,还能借着家事催人下衙。
“多谢姑娘体恤。”墨子暂时松下一口气,这个月里少爷的脾气也委实是不太好。可不敢凑上前去找死。墨子又将婢女叫来:“一路奔波,姑娘先做梳洗。您的衣裳,也早就备下了。”
那伺候的婢女就以一种很异样的眼神看着褚玲珑。
她不耐的问:“看什么?”
被发现了,婢女又乖觉的垂下眸去:“姑娘身上味道重,可要我再去取了香粉过来?”
她在脱衣裳的时候,抓了抓衣领,对那婢女道:“我这里不用你伺候,你且出去。”
等人走开了,她低下头去,一块已经有些发白的污渍,奶香味很重。那婢女可是察觉出来些什么?能在房里伺候的,大抵是有些身份的?会不会是那江璟琛的通房丫鬟?
她不由一愣,自己可别想着再和江璟琛对着干,毕竟他的身份是真的不一样了。
但也没什么要紧,等她和人用过了饭就坐船回台州去。
褚玲珑咬了咬嘴角,把粘连在肌肤上衣裳轻轻的撕开了,算是舒舒服服的泡了一会儿澡。擦干了,换一身秋香色的新衣裳,也不知道是什么料子做的,又轻又滑。
衣裳的尺寸也是刚刚的好,就像是提前有人为她丈量过的一般。
婢女在外头等着,见了人梳洗了出来,眼前一亮,便像是个仙女从画里走出一般:“姑娘这般好颜色,难怪少爷会喜欢。”
声音还不低,被褚玲珑完完整整的听了去。
她本是要生气的,却又有些颓丧,这婢女说的有什么错?不就是因为她长者有些姿色,才让江璟琛出手帮她,从台州到福州稀里糊涂的就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