抢银子?这官场沉浮,自有里头的厉害。
她相信那那男人即便真的如此,也不过是在自保而已。这婢女说的话,她也不一定会信。
只是,褚玲珑不想再知道更多江璟琛的事,她垂下眼眸,不再多言。
况且这婢女说的实话,她叫红豆,家在福州也是做了一份要紧生意,是绝不可能会离开的!既然做不成江璟琛的枕边的人,便做个敌人,方才外出买酒的时候已经让人给家里带话,今夜便动手绑了江璟琛回水寨!
又不由看了身边那绝美的女人,红豆提了食匣子出来,“那便多谢姑娘放人,这里是些点心给您带上路上吃。”
因晚上忙着和江璟琛赌气,褚玲珑都还没用过什么东西,现在还真的有些饿了。
打开匣子,里头摆着一碟芡实糕,粉粉糯糯的。她摸一摸肚子,道了谢,“多谢。”
墨子贪嘴,也嚷嚷着要吃,“我大晚上的也没吃东西!也给我一块!”
这种下点蒙汗药,迷晕人的路数,是水寨十拿九稳的套路!还没等到渡口,褚玲珑和那墨子就昏厥了过去。
马车停下来,几个蒙面的大汉恭恭敬敬喊一声,“大小姐,这两人都带回去?”
红豆却开口道,“带那个女的就够了,这个小厮是个蠢的,领回去只会白糟蹋水寨里的粮食!”
等江璟琛寻了到了墨子这人还在呼呼大睡,一盏凉茶泼过去,才解了蒙汗药的药性。
“少爷!”
马车里头,褚玲珑早已经不在!墨子惊慌失措的喊,“天啊!那婢女居然是个细作!”
那婢女来路不正,江璟琛也不是第一日才知道。本以为,他喝醉酒后她会心生歹意,便演出了一场戏,让褚玲珑先行。等侍卫抓起了两个翻墙入府的汉子,一盘问正是福州当地的地头蛇!
水寨杀人越货不再话下,便是当地豪强也只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也是,江璟琛此行来福州的要紧事之一。
国库空虚,财政紧张,天子就需要一位臣子帮他到下面搞钱。此举要隐蔽,又要选一个值得信赖的自己人,江阁老的嫡长孙就是个合适不过的人选。江璟琛就是个这个被选中的冤大头。福州地界,豪强众多,贪官更甚,随便榨一榨就能出不少油水,在顺着海上货运的名头北上直达京城。
他更是在这个一月里,就让人建起了烽火台。只要当地士族之间人心有变,一刻钟之内驻扎在外的铁骑就会踏进城内。
江璟琛只是奉旨办事,从不讲人情。把福州城里头的得罪了个遍。
大家都惧怕着这位,半夜里不请自来还是头一回!中年人披着个衣服,就被从床上拉起来,“江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啊!您要的银子,我们不都是已经双手奉上了么?”
但若不是亲眼所见,还真的不会信这位只认银子不认人的江大人,亲自动了刀剑,真是直叫人见了阎罗王一般!
江璟琛本无耐心和这些士族在周旋,刀递到脖子梗,“听闻袁老爷和水寨有些交情,不若做个和事老,替我带一回路。”
-
待把人掳到水寨,还不到一个时辰。
红豆就听得外头小弟来报,“那江大人领着袁老爷,他单枪匹马的就杀进水寨来了!”
“为了那个女人?江璟琛连自己的命都不要了?”
水寨这个地方,只认银子不认人,便是大罗神仙来了也要褪一层皮!红豆索性也把人迎了进来,她是要看看到底两人的情分好到什么份上!
袁老爷像是被扔的土豆袋子,跪着哆嗦,“红豆姑娘!和我没关系,是江大人一定要来!”
水寨偏僻,若不是有人领着,旁人绝对寻不到。
暴露了水寨地点便会引来官兵!从这个角度来说,袁老爷便是死一万次都不嫌多。早有小弟提着袁
老爷的衣领,便要推出去杀了。
一时间,血腥味十足。红豆:“你和我家舅爷有些干系,我不好自作主张断你生死。”
水寨里头,分两股势力,红豆正寻着一个好靠山,和舅爷争夺家业!
找了一圈,才看中个称心如意的。
可灯下的男人却安静的不同寻常,让人捉摸不透。
“江大人,稀客啊!您寻我有什么事,怕不是来叙旧的罢?”也许是四周乌泱泱的人太多,便只显得独树一帜的清俊,红豆的脸便有些羞涩,“我这处不是江大人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若能把人留下来,对红豆只有好处没有坏处。
“不如,我们谈谈条件?”
江璟琛的视线扫过来,英俊的脸上像是敷着一层寒霜。这婢女是水寨的二当家,真是出乎他的意料:“我来寻我的妻。”
红豆整个人定在原地,“你说她是你的妻?那怎么可能!”
“有什么不可能?”幸亏先前对外隐瞒了褚玲珑的真实身份,这群人可以随意拿捏一个姑娘,却要顾忌着背后的身份。若真是江璟琛之妻,那便也是江阁老的孙媳妇,有身份来历的,处置的时候要仔细掂量。
不过想来褚玲珑不一定会配合他,如今境地也不是她想不想的时候,等体会,江璟琛再去赔礼道歉,慢慢补偿。
“不可能,我瞧那褚姑娘避嫌的样子,你们两个人哪里又会是夫妻?”红豆又是气恼,”江大人宁肯这般,也不愿意与我谈条件?”
委实可恶!
“她脸皮薄,不大好意思说这些。”江璟琛只想快点见到人,无心和她多周旋,“你把人叫出来,我来自证给你看就是了。”
这会儿,红豆还是将信将疑,“江大人您这样说,我可是不信。除非在大家伙跟前与那姑娘云雨一番!”
云雨一番?
江璟琛没想到这江湖儿女竟然如此的无聊,他蹙眉,“我的人,也是你们能够轻易摆弄的?”
“有什么不好的!你不睡,那就丢到我舅爷屋子去!”
听到此处,江璟琛终于变了脸色,和一个水匪说什么道理,还是快些应付了早点见到褚玲珑才是最要紧!
褚玲珑尝着那芡实糕有股味儿,她吃不惯,后头拿帕子包起来,故而,蒙汗药的药性不深。
隐隐约约听见周遭的荤话。她闭着眼,眼睫不停的打颤,默默地在心里头数数。
“这次大小姐带回来的却是个美人!”
“要不是大小姐拦着舅爷早就来抢人了!”
“我们兄弟俩趁着人熟睡,尝尝鲜?”
褚玲珑听着脸色已经难看至极,趁着外头人声远去,她取下藏在怀里的发簪握在手里。这发簪的尖儿被磨得锋利,当初就是怕江璟琛会对她有不轨之心才特意备下的,没想到,居然反而成了救命稻草。
耳边门吱呀一声,有人踩着沉稳的脚步声走了进来。惊雷声更甚,晚风荡漾起残叶,她心跳蹦的厉害。
褚玲珑握紧发簪,等待时机到来,她怎么也要扎破来人的一双眼!
不可置信的看着来人,“怎么会是你!”
男人入屋前,是听说这女人被下了蒙汗药,甚是担忧,等看到人时才松了一口气。江璟琛把人扶到身边:“夫人,除了为夫,谁还会冒死来救你?”
“……”为夫?
可未等到她使劲,双手被顶上去,动弹不得。
第五十一章
已是深夜, 外头忽然下起磅礴大雨,在福州这地界并不多见。用老人家的话来说,天有异象必有妖。
“嗯。”女人的声音无比的柔和, 便像是只有海妖才会咏诵的靡靡之音。
闪电在窗户外头扯出一道火花,屋内的烛火也不知在何时给吹灭了。
但此刻有没有光, 又有什么要紧。
褚玲珑此刻嫌蒙汗药太轻了些, 不能麻痹人的耻感,让她的精神也逐渐清明。
像是正开场的噩梦, 她的感官全在他的掌控之下。
“我很小的时候得到过一件衣裳,是罗徽丢弃不要的, 是从他们手指头缝里施舍下来, 可那又有什么紧要的呢?可以供我在冬日里防寒,那便是它该存在的价值。与我而言,这衣裳我喜欢, 是怎么来的又有什么要紧?”
“玲珑, 你可是觉得现下分外的耻辱?”
“靠近我一些,这样你的身子才会欢愉。”
褚玲珑下意识的闭了眼, 剩下的事还是跑不掉。她的下颌被点起来, 被迫的望过去, 如今她便是砧板上的鱼, 她心里还有什么其余多的念想, 又感叹幸而这人不是七老八十的糟老头子,不过是早死早超生。
“我人落在你手里,是我倒霉。”
女子的容貌极其艳丽,如火焰之下燃烧的红梅。蹙着眉, 快要哭的样子,也分外勾人。
他的妻, 此刻怕是想要咬断舌头,死上一死的心都有了。
“说错了,是你蠢,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江璟琛照旧像是夫子教训学生,他的手指慢慢摩挲,点过朱唇,“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容得了你这么蛮恨?非要让人脱光掉起来,你才晓得怕?”
说实在的,褚玲珑若是真的怕这些,她就不会只身一人来福州。他这个男人,又是个什么良善的好东西!口口声声为自己好的模样,真是看一眼都觉得多余!
可是忍不住嘴里的声音都化为一股脑的抱怨,她更不想落入云端,从此沉迷不醒,“江璟琛!我眼睛看的见,分的清楚谁是好人,谁是坏人!”
情动之间,诱人入蛊。江璟琛捏住她的下颌,浅浅的啄,像是在吮最上等的花蜜,“那一定是我还不够伺候的用心。倒现在还嘴硬,你若真分得清又怎么会在我身下承欢?”
这话真的伤人。
可能连褚玲珑自己都不愿意承认,在自己的内心深处,她还把这男人当做是唯一的靠山,哪怕两人已经彻底撕破了脸,她也总存了一分心思,他不会伤害她。
原来……这世上,她最信任的人不是罗徽,不是老夫人,而是这位江璟琛。
可不就是应了这人口里所说,褚玲珑哑然道,“你说的不错,我是个十足的蠢货。”
这女人的眼神太过楚楚可怜,是个男人就不会轻易的放手。
“玲珑,你是觉得我这个人不可信,所以我说的话也不能听是么?”江璟琛不合时宜的叹息,“可若真是害你,便该找个院子把你看管起来,废那么多功夫让江书教你做生意又是为了什么?”
不听,不听王八念经。
但是……
不行,那清正的男人在夜里,正在搅动一池的春水。气血也跟着翻涌而上!
“大抵,你是想看我出丑?”褚玲珑微微发愣了一会儿,等着他把话说完,“难道不是么!”
“那我可真是吃了饭闲着无趣,教会你自立的本事,好让你翅膀硬了,飞的离我更远些。”江璟琛又笑了,“人人都知道,江璟琛不是个大善人。”
暗自挖苦的悲凉。
一时间,她倒是真辩不出来,他是为了一己私欲,还是真的想让自己好起来?褚玲珑咬了咬唇角,浓长的睫毛下已经是一片潮湿,“别说话,成不成!”
江璟琛是何等的狡猾,“夫人,那你张开些。”
额头上细细的密汗渗出来,心头也像是有把心锁,咔嚓一声,被钥匙给拧开了!
褚玲珑暗暗责怪,罗徽都瞧不起她,难道江璟琛会真为了她好么?别开玩笑了!瞪着眼珠子,“你就是色中大饿鬼!馋我的身子!说那么多话,我才不会上你的当!”
这么一吼,外头的红豆哪里还有不明白的。这对小夫妻,可见是闹着矛盾,“难怪先前如此不相干的样子,是那夫人见着我就吃醋!”
俗话也说的好,床头吵架床尾和,她这还真给了两人提供了好气氛呐!
一墙之隔,只听得喘息声渐浓,其他什么都见不着!勾的人心痒。
身边人催促,“大小姐,你巡逻的时辰到了。若是被舅爷的人抓到,一定会趁机说你这个二当家做的不称职!”
“舅爷他自己抢强了民女,在房里享乐。”便是这般不顾王法,采让水寨在外头的名声越发的差。不仅如此,舅父还倚老卖老想要把她献给城里的权贵做个玩物!红豆嘴上应付两声,“你别再催!我马上就过去。”
是还未看到好东西,便不肯走。
见着时辰一瞬一息的过去,点了烽火台,那些外头的官兵要过来还需要些时间。江璟琛抚着手头的一把乌发,在她耳边低声的说,“夫人何必这般腼腆,你我之间又不是没睡过。”
“江璟琛!”褚玲珑很是不配合,“欺人太甚!”
“等等。”男人的手指已经点上她的唇,“再张开些。”
他的手是常年握笔长出的薄茧,折着劈开看的骨肉,此刻正认真的分辨,眼巴巴看她。
“我们便是这样的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