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情薄——西菁【完结】
时间:2024-01-16 23:06:59

  那鞭子狠狠打在她胳膊上,顿时鲜血涌了出来,她踉跄着跌倒在地上,第二鞭子已经又挥了上来。
  她眼睁睁看着那鞭子打下来,下一瞬,对面的徐盈却突然爆发出惊人的力气,她狠狠推开了桎梏着她的侍卫,跑上前扑在她身上,替她挡了第二鞭子,同时把她推了出去。
  “走啊,快走。”
  那鞭子挥舞到徐盈身上,她见刺目的血痕混着雨水飞溅出来,徐盈狠狠地关上了门,一口鲜血喷涌出来,她呜咽着,脚下却不敢停一步,飞速地往外跑。
  她不能留在这,留在这两个人都是死。
  她要想办法救她。
  身后的黑衣人瞧见她跑,止住了侍卫追去的步子。
  “你们不觉得她跑了才好吗?
  我相信她不会让我们失望的,也许比起死,她回去的价值更高。”
  那鞭子和刀在漆黑的夜色里也闪着让人胆寒的光,徐盈扑过来的身影,喷出来的鲜血,如噩梦一般死死地缠绕在她脑海里,谢明蕴额头上一片冷汗,她猛地惊醒。
  “不要,盈儿。”
  她猛地坐起了身子,云姑姑听到喊声推门而入,吓了一跳。
  “公主。”
  谢明蕴猛地抬头,一双眸子充斥着血色看着她。
  “您怎么了,公主?”
  云姑姑觉得她的眼神有些不对劲。
  她刚往前走了一步,谢明蕴恍惚了一下,厉声喊道。
  “别过来。”
  云姑姑吓得不敢再动。
  心怦怦地直跳,谢明蕴脑中乱糟糟的,找不出一丝清明,那幽香又在鼻尖,让她头昏脑涨,恍惚间,门外电闪雷鸣,她忽然瞧见门外一道影子一闪而过。
  “盈儿。”
  她腾地站起来,如着魔了一般,连鞋子都没穿,在云姑姑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冲出了屋子跑到廊下。
  鹅卵石将她的脚硌得难受,大雨很快淋湿了她的中衣,她跑到院中,院子里漆黑一片,如那一天江南的破败屋子一样,她忽然觉得面前似乎站满了黑压压的人群,这些人手中应该有鞭子,她面前也应该有一个人护在她身前。
  “盈儿,盈儿。”
  她嘶哑的声音落在院子里,无人应答。
  谢明蕴跌跌撞撞地跑出来,一众下人都追了过来。
  “公主,您怎么了?”
  “别过来,别跟着我。”
  谢明蕴这会瞧见乌压压的一群人就害怕,刻意被她压了半年的噩梦在这样一个晚上被勾出来,她看着宫人,仿佛就看到了当时的那些人。
  她眼睛赤红,拔下了头上的簪子死死攥在手里,下人顿时不敢再刺激她,云姑姑吓得慌了神,随意扯了个下人要他入宫找太子。
  “公主,外面雨大,您先过来。”
  谢明蕴恍若没听到一般,依旧在院子里四处看着。
  她似乎忘了这是哪,她只觉得徐盈应该就在这,她明明看到她了。
  “我明明看到你了,盈儿。”
  她四下看过去,却只是高大的红墙,和一群人。
  脑中的场景刺激着她,让她头昏脑涨,明明身上很凉,她却觉得心中一片躁意。
  容淮安一路进了公主府,看见院子里的场景,心中一沉,他疾步跑上前。
  “阿蕴。”
  下人顿时让出来一条路。
  容淮安一步步往前走,心中慌张,瞧着她的样子,生怕刺激了她,语气缓和。
  “阿蕴,怎么了?你看着我。”
  谢明蕴听见熟悉的声音,恍惚了一下,但下一瞬,却觉得眼前又晃过一道身影,手中握着的簪子登时更紧,她喊道。
  “盈儿。”
  她追着那道身影喊,看着那影子从她面前飘过越过墙头,顿时慌张地追上去。
  下人一时大骇,公主面前明明没人,她在喊谁?
  “阿蕴。”
  容淮安一时吓得不行,疾步走过去,然而他越走近,谢明蕴就越往后退。
  这一刻她似乎不认识面前的人,也看不到这些下人,眼前只有低矮的屋子,和一群黑衣的侍卫。
  恍惚间,她似乎看见那道鞭子又挥舞过来,又有人挡在了她面前,她下意识攥紧了簪子挥出去,她想。
  这一次她要保护徐盈。
  冰凉的雨水砸落,容淮安步步往前逼近,她一步步后退。
  “你别过来,你放了徐盈吧,我留下。”
  容淮安顿时知道她多半是陷入魔障了,一边停下步子,道。
  “我不过去,你先把簪子放下。”
  谢明蕴没动,容淮安便又轻声哄着她,她的理智渐渐清明,眼中闪过几分松动。
  容淮安见她放松,顿时猛地往前走了一步,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劈手将她揽入怀里。
  却没料到谢明蕴也没全然放松警惕,他抱住她的刹那,她手中的簪子就下意识挥舞了出去。
  挥出去之后她才发现面前的人是容淮安,手缩了一下,推搡间那簪子尖尖的头便往她手臂上刺去。
  容淮安眸子一沉,死死地攥着她的手臂,手腕一转,只听见噗嗤一声,簪子划开皮肉,她看见容淮安的手臂上,鲜血将衣袖染红。
  她霎时清醒了过来。
  而后她落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听见他说。
  “没事了,阿蕴,睡吧。”
  眼前一黑,她陷入了昏迷。
第38章
  ◎也相互依偎,也相互救赎。◎
  意识回笼的时候, 谢明蕴只觉得那股清幽的香气越来越浓郁,浓郁得让她在睡梦里有些喘不过气,她嗓子干涩得厉害, 觉得耳边有许多声音在说话, 是黑衣人的威胁, 是徐盈喊的那句快走,意识的最后,又是容淮安抱着她说。
  “睡吧。”
  淋漓的鲜血似乎在睡梦的记忆里飞溅而过,仿佛是徐盈身上的,也仿佛是她最后失手……刺向容淮安手臂的簪子。
  簪子?
  她脑中意识似乎清醒了些, 慢慢睁开了眼睛。
  入目是淡紫色的床帘, 锦被, 还有……一屋子的人。
  太医正低着头说着什么, 谢明则站在一旁, 面色沉重,容淮安守在她床边,第一时间发现了她已经醒来。
  “阿蕴。”
  他轻声喊了一句,打断了太医的话。
  “快过来看看。”
  太医连滚带爬地跑过来, 搭着她的手腕探了片刻,松了口气。
  “公主脉象已然平稳,想必吸入的迷香已经消解了。”
  迷香?
  屋内点着的灯晃得刺眼, 她张了张嘴,谢明则也走了过来。
  “蕴儿。”
  瞧见她醒,他面色上的凝重退去了些,松了口气。
  “感觉如何?”
  “我……”
  她嗓子干涩得厉害, 才刚说了一个字又咳嗽起来, 只觉得浑身无力。
  容淮安起身去桌边倒了一盏茶, 扶着她坐起身喂她喝了。
  茶水滋润了干涩的喉咙,容淮安在她身后垫了个枕头,她半坐起来。
  “我怎么了?”
  她记得昏迷前那一场惊梦,也记得她追出屋子时候脑中的混沌,那时候她仿佛什么都不记得了一般,面前看到的每一个人似乎都变成了江南那场梦里的黑衣人,她唯有站在那,不敢靠近任何人,最后又被容淮安抱着回屋。
  “中毒了。”
  提到这,谢明则语气又不好起来。
  中毒?
  谢明蕴先是一愣,随想到这一天她的不对劲,原来是中毒了吗?
  可她这一天除了皇宫就一直待在公主府,怎么能中毒呢?
  “蕴儿今日入宫,可碰见了什么人?”
  “三皇姐,晏世子,还有……容府的侯夫人。”
  容淮安面色略有诧异。
  “你碰见了楚姨?”
  “是啊,今日内命妇不是奉命入宫吗?我和三姐在宫门口碰到了侯夫人,怎么了?”
  谢明蕴看着他诧异的样子,有些不解。
  她觉得容淮安周身的气息几乎瞬间就变了,然而她看过去,他又摇头。
  “没事。”
  太医在她昏迷的时候就已经将今日的吃食都查了个遍,可还是没有查到到底是哪出了问题。
  “公主今日可有觉得哪不对劲?”
  不对劲吗?
  谢明蕴想了想。
  “我入宫……”
  “今日入宫的时候,她在路上就觉得有些头晕,险些晕倒。”
  容淮安语气略有些沉。
  “为何那时候不传太医?”
  谢明则皱眉,有些不虞地看向容淮安。
  “看过了,那时候府医说一切正常。”
  谢明蕴摇摇头,又在脑中仔细回想着今天的一幕幕。
  “今日屋内点了什么香吗?”
  她忽然问。
  “回公主,并未。”
  谢明蕴不喜欢香,除了助眠的熏香,屋子里从不点别的。
  而从香囊拿来了之后,屋内连助眠的东西也没点过了。
  “那外面可新置了什么花?”
  婢女仍是摇头。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中,谢明蕴抿唇。
  “我今日一直觉得困乏,睡梦里总觉得有什么香味……”
  “公主身上的噫迷香是哪来的?”
  太医与她同时开口,轻轻在屋子里闻了闻。
  什么噫迷香?
  太医在屋内巡视了一圈,最后又问。
  “公主可曾佩戴了什么贴身物品,今日经过别人的手?”
  贴身物品吗?
  谢明蕴刚要摇头,又忽而想起什么。
  “香囊。”
  她目光落在床边。
  容淮安跟着看过去,发现是他从太傅府送来的助眠香囊。
  “今日入宫时候掉在了地上,幸好侯夫人看到了,捡起来后一直给婢女收着。”
  她把香囊递过去,谢明则脸色已经沉了下来。
  “谁给公主保管的香囊?”
  “奴婢一直贴身收着,没有经手别人,殿下明查。”
  婢女吓得跪倒在地,连连磕头。
  “香囊没问题。”
  太医仔细检查过,又嘀咕。
  “奇怪了,明明闻到噫迷香就在屋内。”
  他目光又落在屋子里,巡视一圈,目光落在屏风前。
  “臣斗胆,可否请将公主今日所穿的宫装和大氅拿来一查?”
  下人连忙去了,取来了今日的宫装,太医接过,忽而面色大变。
  “噫迷香在公主的外衣上。”
  屋内顿时一片死寂。
  “说清楚。”
  谢明则眯了眯眼。
  “噫迷香乃是已经被禁了数十年的药物,此香有干扰人心智,使人心烦意躁的作用,若是洒在人身上,剂量过多,会使人晚间休息噩梦连连,易勾起人心中最害怕,或者曾经发生的最难忘怀的事情,也容易使人生幻,分不清虚实真假,见到已经过世……或者许久未见之人。”
  过世两个字让谢明蕴脸色一白,容淮安握住她的手,安抚地拍了拍。
  难怪。
  难怪今天她那么不对劲。
  今日下了雨,她一贯受不得惊雷声,又因为下雨本就容易勾起那半年前的事,加上噫迷香的作用,她在睡梦里梦到徐盈,醒来又陷入幻觉,总觉得徐盈在院子里,跑出去,又头昏脑涨地分不清真假,失手伤了容淮安。
  想到这,她忽然看向容淮安的手臂。
  “你的伤……”
  容淮安宝蓝色的衣衫上染了一抹暗红,谢明蕴脸色一白,他将那只手背过去,摇头。
  “没有大碍,先听太医说。”
  “可是确定?”
  “臣确定,方才进屋子的时候就总觉得一股香味散在屋子里,本以为是熏香,听公主说屋内没点香,又见了公主这般奇怪,才……斗胆猜到了噫迷香。”
  此人是太医院院首,敢如此说,就八九不离十了。
  可噫迷香是什么时候下到她身上的?
  什么人跟她这样有仇?
  “你今天入宫,碰见谢明哲了?”
  谢明则回头问她。
  谢明蕴摇头。
  “那见了皇祖母?”
  “也没有。”谢明蕴想她今日遇到的除了晏顾就是谢岚,还有侯夫人。
  再或者,就是公主府的下人。
  她去凤仪宫的路上都和容淮安晏顾待在一起,没有任何下人近过她的身,入了凤仪宫……倒是陪皇后用了午膳,午膳之上碰到的人……也不在少数。
  谢明则皱眉。
  “将公主府所有人带来问话。”
  云姑姑连忙去了,谢明则又问。
  “如今可还有大碍?”
  “公主吸入的噫迷香已经全消解了,臣再开一副方子,好好休息一两日,就无大碍了。”
  太医想着除非心中有大的心结和噩梦,不然这噫迷香对普通人的效果也不会有这公主这么吓人才是。
  没想到公主一辈子顺风顺水身份高贵,心中竟然也有这么难消的心结。
  但这话他自然不敢说出口,行礼下去要写方子。
  “等等。”
  谢明蕴喊住了他。
  “先给太傅的伤口处理一下。”
  太医连忙上前。
  谢明蕴回头去看容淮安,却发觉他自从方才太医开始说噫迷香开始,就一直沉默地坐在那,眉宇间凝着一层寒霜。
  “怎么了?”
  她还在想今日之事,瞧见他这幅样子,顿时觉得奇怪地问。
  “没事。”
  容淮安浅浅笑了笑安抚她,起身去包扎伤口了。
  谢明蕴躺在床上,又开始想今天的事。
  她有心结这件事,其实知道的人不多。
  容淮安,谢明则。
  甚至皇后也只是知道她曾经受过伤,但她只以为是皮肉之苦。
  那是谁呢?
  谁知道她有这么重的心结,更甚至能在今天接近她,给她下噫迷香。
  她想起那场梦,又想起那些人的话。
  “杀不了他,那就杀了你。”
  这个“他”指的是容淮安。
  所以当年抓徐盈,又要杀她的那些人,和容淮安必然有极深的纠葛,或者是仇人,或者是身边的人。
  她本以为,半年后她见到了安好的容淮安,那些人就必定被好好处理了个干净,也曾想过她查不到那些人的下落,是不是因为……早就被容淮安处理了。
  可如今发生的事情,却让她打消了这个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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