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煜教其余内侍都退下,看萧吟坐去床边的凳子上,他眼波微动,似有话要说,却硬生生压住了。
萧吟问道:“究竟出了什么事?淑妃呢?”
“又关心起朕的家事了?”杨煜靠着身后的细软,未正经去看萧吟,只余光瞥着,瞧她一双手揣在袖子里,显然觉得冷。
两人都未出声,床头点着的蜡烛爆了烛花,还教萧吟小小吃了惊,身子一颤,躲开了些。
杨煜哼道:“死都不怕,害怕这个?”
萧吟还是忍不住,又追问了一遍,道:“三郎,到底发生了什么?”
听得她实在焦急的语气,杨煜冷漠的神色才宽和了几分,道:“淑妃不忍看朕久病难医,自请去了上清观斋戒祈福。”
听来冠冕堂皇的理由,但只要细想便能知道这种时候淑妃绝不会主动离开杨煜,只可能是杨煜逼她去的。
“与其做这种虚无缥缈的祝告,不若留下亲自照顾你。”萧吟道。
“还真是不信神佛。”杨煜明显在讽她,转过视线看着萧吟。
她坐在离他有些远的烛火里,光线不甚明亮,他看不太清她的神情,像是在梦里,像他如今每一次有关她的梦,都不真切。
萧吟记得自己还欠杨煜的那个约定,虽有必死之心,却也希望能在生命结束之前看他身体好转,于是不将他如今的为难放在心上,也不反驳,道:“时辰不早,三郎还是歇了吧。”
萧吟起身,见杨煜跟着坐起,她由此停下动作,问他道:“有事?”
杨煜的视线落在他身边的床沿上,是要萧吟坐过去的意思。
萧吟想走,又怕惹恼了他影响病情,犹豫着挪了步子过去,坐下时都慢得很。
杨煜将她每一个细节都尽收眼底,待她终于侧身对着自己坐下,他突然欺身过去,直接将萧吟扑在床褥里,半边身子压着他,去扣她的手。
比他想的还要凉。
萧吟从片刻的惊慌里回神时,杨煜带着病容却依旧锋利的眉眼已近在咫尺,这样近的距离,呼吸完全被他侵入,连带着心跳都跟着加快。
她偏过头去,不敢看他。
他这么快的身手根本不像是白日里看着奄奄一息的样子,萧吟甚至开始怀疑他是不是在自己面前演戏。
杨煜鹰隼一般的视线钉在萧吟身上,与她十指相扣,道:“一眼都不愿意多看朕。”
“不是。”
“那就看着朕说话。”
“你先起来。”
杨煜掐着她的颊,强迫她转过头看着自己,恨道:“白日还有没做完的事。”
他的手慢慢下滑,掌心贴着她侧颈正跳动的脉搏,目光始终锁定在她浅褐色的眼眸里,试图在她闪动的眼波里找到自己想要的情绪。
杨煜扼住萧吟咽喉的手稍用力,她便下意识抬起头想要躲避因他而生的痛苦。
这样的动作教他们本就贴得近的脸又拉近了距离,像是她主动将没什么血色的唇献给他。
杨煜逼问道:“为什么不求饶?”
“你我约定好了。”
杨煜嘴角扯出讥讽的笑容,眼底却蕴着另一种情绪,问道:“看来你没从沈律身上得到教训,还是你对他的情义深到无论他做任何事,你都可以原谅?”
“我们的事与他无关。”
“你还护着他!”杨煜扬声斥道,怒意教他冲红了双眼,可扣在萧吟颈间的手却使不出力来。
“你我之间早就没有他的位置了。”萧吟脱口而出,情绪激动之下声音发着颤,但一想到太医的话,她忙放缓了语调,哄杨煜道,“三郎,我们好好说话。”
杨煜有片刻的迟疑与迷茫,但当重新看清眼前人,想到至今没有从她身上得到自己想要的回应,他依旧不愿意相信萧吟的说辞。
“卿卿,你骗得朕好苦,教朕怎么再信你?”杨煜捧着她的脸,贴着她的额与鼻尖,是质问,也是自问,“朕怎么再相信你?你又拿什么教朕再相信你?你甚至愿意为了别人死,都不肯跟朕服软。你宁愿死,都不肯留在朕身边。”
“卿卿,没人这样欺骗过朕,朕没法再相信你。”他转而埋首去萧吟颈间,躲在她温暖的颈窝里,沉浸在满是她气息的空气中方才觉得安心,“朕不会让你走,你只能留在朕身边,死都只能死在朕的眼前。”
他的唇就贴在那个齿印上,声音闷在萧吟颈间,刻意压制又开始翻涌的情绪,宣誓着对她的占有。
杨煜抱得用力,萧吟并不舒服,但顾及着太医的叮嘱,她抱着他,轻抚着他的背,柔声道:“好,都听三郎的。”
“骗子。”杨煜道。
被理智和对萧吟难以割舍的感情撕扯多时的情绪在萧吟这一句安抚里得到了暂时的和解,他蹭着她颈间的软肉,喃喃道:“小骗子。”
第八三章
那一声不知是怨责还是依恋的言词回响在萧吟耳畔, 裹住她的怀抱热烈而执着,从颈间蔓延开的热息无不传达着声音主人一直以来复杂难解的情愫。
她或许有些理解杨煜至今的偏执,那是他无法接受野蛮生长后的感情不过是别人情爱的替代品, 那一句句搅动他最真实情绪的温言软语都是说给别人听的, 他引以为傲的身份和被打碎的自尊落下太过鲜明的反差。
他从来精明,却被她看来真诚的“做戏”骗了。
底线一旦被踏破,信任被击穿,就如同她崩塌的信仰, 不知何时才能重新修复。
萧吟抱着杨煜,即便被他逼仄压迫的拥抱箍得难受也没有要推开他的意思,像是哄孩子那样轻抚他的背脊,温柔地哄着他道:“只要三郎养好身子便都听你的。”
这样好听的话萦绕在杨煜耳畔,如冬日里午后温暖的阳光笼在心头, 一点点化开纠缠难解的心绪。
他双眼闭着宛如在萧吟颈间睡着了一般,说服着自己, 只消这一刻, 只信她这一会儿的话。
萧吟算是勉强安抚住了杨煜的情绪, 只是她自己尚需将养身子, 往后还要顾着杨煜, 日子过得平淡又有些忙碌。
这日萧吟去养心殿给杨煜送药。
隆冬的天气哪怕是坐马车也少不得要吹些风, 萧吟从下了车便断断续续地咳, 生怕将食盒里的药弄洒了,遂教侍女拿着。
杨煜正批折子, 抬眼时见该是萧吟来送药的时辰,搁了手里的笔, 先进内殿躺着去了。
听着萧吟的咳声,杨煜眉心微拧, 从榻上坐起身朝帘子外头望,见萧吟带着侍女一块儿进来,登时有些恼,便又躺了回去。
萧吟教侍女从食盒里拿了药放在榻边的木几加裙思二洱珥五九乙四起还有肉文车文补番文哦上才命人出去,看杨煜合眼假寐,她才想说话,从嗓子开始又不舒服,不得不侧身偏过头去,掩唇又咳了几声。
勉强过了这阵,萧吟回头时见杨煜已睁开眼,她道:“我今儿拿不稳药碗,三郎自己喝吧。”
杨煜近来脾气渐大,喝药都不肯自己动手,每每要萧吟亲自喂服才罢。
也好在萧吟如今更惯着他,但凡能教他好好养病的事情,她能退步的便都退,终于教杨煜的身子恢复了些。
杨煜坐起,端了药碗想起什么,道:“今晚开始,你不必过来了。”
萧吟只觉是杨煜病情好转连带着心情好了不再折腾人,心里正高兴,不想却见他莫名拉长了脸,不知怎的就生气了。
杨煜道她如今这样委曲求全皆是不想被自己要了性命的缓兵之计,想她也不愿多见到自己,否则如何听见不用来了便这样开心。
“哼。”杨煜恼火,但还是乖乖吃药,只是今日这药又苦又涩,跟晨间萧吟喂的天差地别。
心里正恼火,杨煜忽见萧吟站起身,他丢了药碗就去抓她,按她在身边坐下,才发现她脸色煞白,神情难以控制似的不知是痛苦还是高兴,浑身抖得厉害。
猜她是逍遥散药性发作,杨煜直接将她按去榻上,从袖中抽了根绸带出来,绑了她的双手按去头顶,全然不顾萧吟请他放自己回住处的请求。
趁萧吟理智尚在,还听得见自己说话,杨煜一面捆萧吟的手一面问道:“服过药了?”
萧吟身体开始痉挛,不断有低吟声从唇齿和鼻腔里涌出,但仍可听见她努力回答杨煜的声音:“嗯……”
曾经在金阳,他冷眼旁观地看着萧吟在一次次痛苦里戒断了逍遥散,心里虽有怜惜,也有不齿。
如今,他再一次看着萧吟在同样的折磨里挣扎,却再也做不到放任自流,更是后悔当初竟真的给了她那么多逍遥散。
半边身子压着萧吟不教她动弹,杨煜一臂枕在萧吟身下抱着她的肩,一手抚在她颊侧,道:“卿卿,忍一忍就过去了,已经好了很多,不是吗?”
噬骨的痛痒侵袭着萧吟的神志,所有的感官都在铺天盖地的消磨里变得模糊,她唯有任由内心无法控制的某种渴求主导着如今仅剩的思绪。
她的呼吸因为身体过于强烈的刺激而变得沉重,剧烈的起伏也无法缓解急剧膨胀的虚幻念想,想要从此时的桎梏里逃脱,或者是有其他的方法拂去那深入骨髓的细密痛痒。
萧吟不受控制地在绵柔的细软里磨蹭着身子,试图以此缓解蔓延在全身的痒意。
杨煜看她即便艰难也还在不安分地动作,因为混沌思绪而变得意义不明的神情,和从她唇齿间溢出的或短或颤的□□,催生出了另一种不合时宜却暧昧的情绪。
她抽搐得厉害,檀口微张,看起来呼吸苦难。
杨煜知道逍遥散药性发作最猛烈的时候,萧吟根本不会知道自己究竟变成什么样,也不知道任何无意的动作都可能会伤了自己。
而此时他们之间的几乎没有太多的距离,萧吟无意识的举动,眼底流转的暗昧眼波,无不成了瓦解杨煜意志的诱导。
他太想念萧吟,想念有她陪伴的点滴,想念她只展露在他面前的娇媚,那足以摧毁他理智的柔软吟哦已许久没有在他耳畔响起。
“卿卿。”杨煜眸光深暗,一手掐着她的颊,是怕她咬伤了自己。
可她发颤的低吟就在耳边,像是曼妙乐章的前曲,只消他抛去残存的那一点清醒,便可以听见极乐之音。
杨煜将萧吟抱起,教她跨坐在自己身上,她被绑住的双手搭去他颈后。
他一手护着萧吟后腰,一手按住她已是汗涔涔的后颈,向下一按。
他将萧吟所有溢在唇齿间的痛苦吞入口中,紧紧抱着她还在抽搐和不停扭动的身子,想着她即便要忍受如此折磨也要离开自己,便只觉得如何也抱得不够紧。
强烈的束缚感挤压着身体,萧吟只觉得这样纯粹的痛比四肢百骸里无法抽离的痒舒服一些。
她以为找到自救的办法,便努力想要靠近拥抱的中心,想要更强势的力量将难耐的痒从骨肉里挤出去。
明明知道萧吟如今所有的回应都是逍遥散药性发作下的无意之举,杨煜却依旧甘愿做她解毒的药,不断拥紧怀里的身体,放纵自己加深着趁虚而入才得来的吻。
他贪婪地摄取着宵想多时的温软,收藏着萧吟凌乱的失态之姿,却始终只抱着她坐在榻上,护着她的腰与颈,深怕一旦倒进细软里便是林野里遭遇了大风的山火,不将一切烧成灰是不可能罢休的。
萧吟只道是自己不知去了一趟仙府还是游了一遭地狱,铺天盖地的煎熬里确有能教她舒坦的细节,若隐若现地绕着她,抚慰了那些深重的惶恐和不安,直到魂灵归位,看清自己是何境地。
彼此的呼吸还纠缠在一起,杨煜深邃的眼眸近在咫尺,那眼底翻滚着的巨浪像是扑进了她心里,拍打得她呼吸都漏了一拍。
后腰的手动了动,萧吟惊得想去推开,但双手被绑着,她一动却将杨煜拉得更近,整颗脑袋就压在她心口。
“别动。”杨煜压低的声音里皆是对汹涌情朝的克制,嗅着萧吟身上的香,他合上眼,道,“抬手。”
萧吟根本没多少力气,若不是有杨煜抱着,她早跌去榻上了。
这会儿杨煜要她抬手臂,她咬着牙,努力直起身子,抬了肩膀,手臂才将将举过杨煜头顶,道:“你自己出来。”
杨煜从她臂下绕出来,托着她还在剧烈起伏的身子慢慢放回榻上,一臂撑在她身侧,眸光深深盯着她。
萧吟想得到此时此刻的自己有多狼狈,杨煜若要数落挖苦她,她是无力反驳的,便索性偏过头去。
杨煜眸光黯淡,道:“终于不装了?”
周遭的旖旎暧昧还未散去,他们却又陷入相对无言的境地,仿佛方才发生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
可她的唇上分明还有他辗转亲吻的痕迹。
“我没有。”萧吟道,用捆着的双手推了推杨煜,教他退开。
杨煜起身坐好,整理衣冠时,见萧吟坐起身,宁愿自己费劲去咬腕子上被打下的绸带结,也不肯开口向自己求助。
他方才情急,打的是死结,这会儿看萧吟又咬又扯的,半晌都没能成功。
他终于忍不住,道:“过来。”
萧吟想起两人那一阵厮磨又是窘迫,又是羞愤,并不愿靠过去。
“手伸过来。”杨煜坐去她身边,眉心拧着与她道,“想活命就听话,只当今日的事没发生过,该你送的药照旧按时送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