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对于自己的新身份能够坦然接受,一如往常的耕种、生活,但是有些人还是念着故国,想着有朝一日城池可以重回故国。
之前就有先例,两国交战抢夺一座要塞城池,其中防守一方的城池是从攻城方抢夺过来的,城中百姓人心浮动,城中守卫士伍大多是攻城方的国民,消极怠战,不配合调拨过来的军队守城,最终兵败。
河西之地虽然本就是秦国领土,曾经被魏国夺取。但是边塞之城,人员杂乱,其中不乏异国商人和各国密探,这种情况下严格限制民夫出入大营,平时不准士伍和民夫单独交流也是出于安全的考虑。
第17章 入营被训
等所有的物资都被送往军营内部,她和郯明一起牵着马到门口登记。她拿出自己的验传,双手递给门口的士伍:“我是来自商於徐家沟的徐瑾瑜,来河西投军做军医,这是我的验传。”
终于要到河西大营登记了,她还是满怀期待的,在军中做医士,这算是她穿越过来后新得开端吧。
士伍结过她手里的木片,仔细查验后在竹简上登记,说道:“你进去后先去新兵登记处登记。”
郯明拿出自己的令牌,递给士伍:“我是公子疾的护卫郯明,此次随公子一起押送辎重,会在军营中待一段时日。后边马车上是装的行李。”
士伍拿过令牌,查验之后立马拱手道:“原来是郯大护卫,失敬,我登记完之后你们即可进去。”
郯明先前来过河西,所以无需引导就熟门熟路地带着徐瑾瑜去了新兵登记处,排队一起登记的还有江平他们一队人。
这二三十人跟郯明和徐瑾瑜都极为熟悉,这两日还跟着他们学过武术,所以见到他们都极为热情,纷纷上来打招呼。
江平咧嘴说道:“徐医,你也来登记了,唉,这下好了,说不定有机会多跟你学几招呢。”
徐瑾瑜也爽朗一笑,调侃道:“我可提醒你,那个太极拳只是锻炼身体,到了军营可是要好好练硬本事,到时候上战场好立军功才是。”
“徐医提醒的对,我会好好训练,杀敌立功的,家里我家婆姨和女娃等着我挣个爵位回去哩。”江平眼中闪着亮光,憨厚地应道。
此时他们一队的士伍均登记完毕,叫江平一起去加入切饿峮四二贰尓勿九依思七 看更多文分配的营帐放行李,江平不得不跟摆手道别:“那我们就先走了,徐医保重。”
徐瑾瑜跟他们道别后也上前去找那士伍登记,士伍见前来登记的是个姑娘,一脸不可置信的模样:“你也是新兵?还是个娇弱姑娘?”
她赶紧递上自己的验传,答道:“算是吧,我是投军做女医,军医应该也算兵吧?”
那士伍将毛笔放下,略带歉意地说道:“军医也是兵,还是能治病救人的兵,好好好!就是我在河西军中没有见过女医,刚才之言多有冒犯,望徐军医莫要怪。”
徐瑾瑜呢喃道:“军中没有女医么?我是第一个?”
那士伍立马起身道:“确实是只有你一人,今日所有的新兵都登记过了,我亲自带你去军医营报道,然后给你安排住处。”
此时他方注意到旁边还有一魁梧男子,然后疑惑问道:“你也是新兵?”
郯明又拿出他那令牌道:“我是公子疾护卫郯明,会在营中住上几日,你在军医营给我随意安排个住处即可。”
士伍恭敬地用两手结过令牌,登记过后又双手奉还,连连答应:“可以可以,请两位随我来。”
看着后边马车上公子疾的行李,徐瑾瑜问郯明:“你不先去找公子么?”
郯明牵着马说道:“我家公子说了,到了大营后先把你安顿好后,再去大帐中找他,他也不会立马走,不耽误的。”
“那我一会儿跟你一起去。”徐瑾瑜道,然后她又问前边领路的年轻士伍,“不知这位兄弟如何称呼?看你年龄似乎也不大。”
“我叫甘英,今年方满十七,年初入的营,因会识文写字就给我分了个登记处的差事,平时登记造册什么的。”
“甘英?你父亲可是甘胜?”徐瑾瑜听到这个名字就感觉很熟悉,仔细一想那不是在岭底听过么,那日她入住客舍时,跟老兵甘胜一起用饭,那大哥说他家老大就叫甘英,今年成年入籍投的军。
“我父亲正是甘胜,徐医怎么知道?”那年轻士伍两眼放光兴奋地问道。
徐瑾瑜感慨道:“我在岭底客舍遇到过你父亲,他说你的爷爷、叔叔都是在这里牺牲的,他在上年也是在这儿失去了一条胳膊。今年你成年了,该你上战场了,他等你立军功回去呢。”
甘英骄傲地说道:“我爹说了,秦国男儿就没有怂货,长大了就要到军中立功,不知我爹最近可好?”
“我看着挺好的,说话雄浑有力,喝起酒来也是一碗接着一碗,十分的豪气。”徐瑾瑜想到那个独臂的老兵,当时一拍桌子说起自己战场中的英勇事迹,断了右臂还杀了四个魏军,可是十分的霸气,可以说是状态极佳,十分康健。
“那我就放心了,来了军营后家中也未给我寄信,这你提起我父亲,我倒是还挺想家的。”甘胜挠挠头不好意思地说道。
听到书信,徐瑾瑜想到了重要的一件事:“我邻居大哥徐诚也在这里,他的家人托我给他带了新衣,不知你是否知道这个人。”
“徐家沟的徐诚,没有印象,军中士伍太多了。不过徐医也不用担心,只要是在河西,都有登记。回去之后我可以翻一下士兵登记底册,给你找一找。”
“那就麻烦你了小兄弟。”
“徐医不必客气,将来我也少不了麻烦您呢,有个头疼脑热的免不了去军医营找你。”
路上说着话,不知不觉就到了军医营。到了营里就闻到浓浓的中药味儿,空地上搭着很多小灶,上面架着大锅,锅里熬着中药,每个锅边都有人专门守着,时不时搅动着锅中的药材。
甘英拍了拍一个在添柴的医者,问道:“你可知项太医在何处?”
那医者指了指存放药材的营帐,说道:“刚才在那里看药材,不知现在是否在那儿。”
甘英跟徐瑾解释道:“现在掌管军医营的就是项太医,他原来是宫中的太医,后来不知为何带着徒弟来了河西大营,他年龄挺大了,医术特别好,在军中很有威望。”
随后他放低声音轻声道:“就是这老太医脾气不太好,对于徒弟要求十分严厉,我都见了好几次他训斥他那小徒了。”
脾气不好的老医?徐瑾瑜不禁想到在洛南医署的项老伯,对徒弟也是极为严厉,对他那小徒一个不顺眼就起身要打。而军营的太医也是姓项,难道这俩人有什么关系?
带着疑惑,徐瑾瑜到了营帐门口,还未见人就听到一老者发脾气的声音:“这药材名称你也能写错?你是眼睛被猪油蒙住了还是脑袋被老鼠给啃了,这么容易区分的两种药材你也能给记混,我怎么收了你这么个孽徒!”
听到这熟悉的训斥,徐瑾瑜断定这项老太医和那洛南医署项老伯定有关系,这骂徒弟的词儿都是一样的,还都收了个他们认为不太“聪明”的“孽徒”。
接着她就看到头发花白的项太医,只见他甩着袖子气呼呼的出营帐。
老太医见门口站了三个人,怒气冲冲地问道:“何事?”
甘英立马上前,介绍道:“项老太医,我领新来的医士过来报道。”
项老太医花白的眉毛一挑,看着手握长剑的郯明道:“那长的五大三粗的看起来憨憨的傻小子,就是新来的医士?”
徐瑾瑜听到这个吐槽,不由得噗嗤一笑,然后赶紧忍住笑意自我介绍:“他是公子疾的护卫郯明,我是新来的医士。”
“公子疾,是个聪明的小子,怎么找了个憨子当护卫。”项太医评价道。
随后后知后觉的突然胡子一翘,神情巨变看向徐瑾瑜,质问道:“什么?你这小女娃是医士?还来河西大营做军医?胡闹!”
徐瑾瑜虽不知他为何发脾气,但是依旧恭敬答道:“我正是新来的女医,名叫徐瑾瑜,来自商於县徐家沟。”
“你是哪派的,还有师从何人?”
“我并未入哪派系,从小跟母亲学习医术。”
“那你母亲擅长什么?”
“母亲擅长妇科,在商於颇有名气。”
听到这里,项太医气的脸都红了,呵斥道:“那你不在商於给妇人看病,来军营做什么?来给士伍看妇科么?”
“妇科是我母亲擅长的,她是她,我是我,我除了会妇科,还会其他的。”徐瑾瑜辩解道。
项老太医一挥袖子,打断她的话:“我不听你说那么多,军营不是你胡闹的地方。不过你既然已经做了登记,我也不撵你,就留这里跟我那孽徒一起去看药材吧。”
甘英看着气氛不是特别好,底气不足地问道:“那他两人的住处,你看怎么安排?还有医士的随行士伍。”
项老伯一指帐中,白眼说道:“去找我那孽徒,让他安排,其他医士是什么规格,给这娇滴滴的女医也什么规格。还有那个郯明还是啥的憨小子,给他单独一个营帐,省的他那主子说我亏待了他的护卫。”说完之后,项老太医吹胡子瞪眼地迈着步子头也不回地走了。
他们三人面面相觑,这项老太医还真是脾气不好啊,徐瑾瑜至今都不知他为何对她发脾气,就因为她是女医?
此时帐中走出一个清新俊逸的男子,看项老太医走远,立马迎了过来,眉眼一弯,笑着说道:“我惹老师发脾气,他怒气未消才迁怒于尔等,项温在此处向各位致歉。”说罢拱手弯腰向他们赔礼。
徐瑾瑜立马说道:“不怪项医士您,可能是我不太招老太医喜欢,项医士莫要自责。”
项温直起身子,温声说道:“我刚才在帐中也听到你们的谈话了,我这就领徐医和郯大护卫去住处,另外徐医的随行士伍,我也会尽快挑选,安排好后领他过去找你。”
徐瑾瑜觉得,这项老太医是个怪脾气的,他这小徒弟倒是温温柔柔,是个好脾气,说话不仅活络还面面俱到,是个能说会道的妙人。
第18章 帐中等我
项温给他们二人安排的住处在军医营的一角,虽然营帐不大,但是设施倒是齐全,有木榻、食案、书案、书架、条几还有放东西木箱,地上铺着草编的席子,可以说麻雀虽小,五脏俱全了。
“不知今日有人要来,这空的营帐并未打扫,灰尘大了些,一会儿我让人过来打扫一下。”项温略带歉意地说。
徐瑾瑜扫视了一下帐内陈设,感觉很是满意,眼角含笑道:“不着急的,正好我也有事要办,稍晚才会回来。”
项温眉毛一挑,“也好,还有褥子、茶具还有笔墨等其他零碎东西,我过会儿着人送过来,等徐医士办完事情,这里也应该就打扫好了。”
“谢谢项医士了,刚到此处什么都不熟悉,还要麻烦您多多关照。”
“什么麻烦不麻烦的,要说谢的话,我还得提前谢谢徐医士你呢。师傅安排你跟我一起管理药材,我这以后啊也算多了个帮手。”
“那以后就叫互相关照,互相麻烦。”徐瑾瑜抱拳说道。
项温立马回礼温柔道:“那我就先去安排人了,有什么事情可以直接找我。”说完后,便款款出了营帐。
徐瑾瑜把箧笥放到书案上,然后拿出了里边装着羊毛毯子的包裹,刚出帐门就看到在门口等着的郯明。
“你的行李放好了?”徐瑾瑜问道。
郯明爽声道:“就那几件衣物两条毯子,早就放好了,姐姐收拾好了没?”
“回来再收拾,我们先去找公子。”徐瑾瑜看着愈来愈暗的天色,似是要下雨了。
郯明骑着他的黑子,徐瑾瑜拿着包袱骑着踏烟,一起去辎重营找公子疾,后面跟着的是拉着公子行李的马车。
踏烟还是依旧很温顺,这几日的相伴踏烟跟她更亲近了。只要她要上马踏烟都会懂事地弯曲前腿,等她安全上马握好缰绳后,方会直起身子。她下马之后踏烟还会跟她撒娇,踏着蹄子,摇着脑袋要她摸它的头。
这么漂亮的踏烟,这么懂事地踏烟,这么温顺的踏烟,就要跟它告别了,还真是有些舍不得。还有待会儿见到公子疾后,跟他说些什么呢?
穿越之前,作为考古学研究生的徐瑾瑜,可以说不是泡在图书馆扫书,就是整日趴在遗址或者古墓里刨土,平时打交道的异性也是班里的同学,还都处成了拜把子兄弟,可以说是母胎单身24年,不知情为何物。
穿越之后,有了原身的记忆加持,在情之一事上她倒是有些开窍了。她回看过原身跟赵惠相处的一些片段,二人那朦朦胧胧而又青葱酸涩的情愫,应该就是年少时的春心萌动。
在徐家沟时,她还不是很理解原身对赵惠的那种感情,虽然继承了原身的记忆,但是她就像一个旁观者,那记忆就如电影片段。
在看到原身父亲在打仗时受伤落下病根,解甲归田几年后身亡时她也会心痛,看到原身的母亲为了多攒些钱,在暴雨天外出行医,不幸跌下山谷而亡,最后只留原身一人时,她也会感叹原身的命途多舛。
在看到原身在孤单困苦之时,遇到了来徐家沟游学的士子赵惠,二人谈天说地,一起劳作,一起看书,一起看那日出日落,徐瑾瑜也会原身而她高兴,终于有人伴她左右。
看到原身在赵惠遇到刺杀之时,千钧一发之际拖住持剑刺向赵惠的歹徒,最终坠崖而亡灵魂消散,她也会为原身而惋惜,感叹有情人未能眷属的遗憾。
离开徐家沟后,她孤身一人走在前往河西的路上,她也曾幻想过,自己是否能和原身一样,可以遇到一个能和她一起看日出日落的男子,一个能让她脸红心跳的男子。
老天似乎听到了她的心愿,在那个大雨滂沱的正午,她在山间遇到了那个俊朗少年,他剑眉星目,挺拔如松,英姿勃发,正如书中所写的“鲜衣怒马少年郎”,那一眼她便被惊艳到了。
后来的她见到了他那更为立体,也更为鲜活的模样,他不单单是高高在上的秦国公子,不仅仅是少年老成的大秦“智囊”。他也会幽默风趣跟人调侃逗趣,会心思细腻地照顾别人情绪,也会默默地照顾身边的人。
面对如此光芒闪耀的他,她心动了,她也终于明白了原身那种朦朦胧胧而又青葱酸涩的情愫到底是何样。
原来,心动便是看到他会欢喜,离开时会牵挂,想要跟他靠得更近,又怕跟他离得太近。
原来,喜欢便会患得患失,一遍遍地找着自己在他心中是特殊那人的证据,找到“糖”吃会暗自欢喜,但是转瞬之间又会觉得以往种种,都是自己自作多情,是自己的一厢情愿,心又碎成一片一片。
原来,自己并没有那么勇敢,也会害怕,也会退缩,也会劝自己不期望便不会失望,想要把心收回来。
原来,自己并没有那么自信,也会自卑,也会失落,也会觉得两人身份相差若云泥,觉得不门当户对。
今天只要把东西还给他便好,这样两人便两清了,这样两人就算没有什么瓜葛了,她也能彻底放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