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医——半亩之间【完结】
时间:2024-01-17 23:10:01

  项老太医长叹一声,问他,“你可知此事有多难?世间有那么多药材,你能写完?”
  项温目光坚定,“无论事情有多难,总要有人去做,此事一年完不成,便用十年、二十年、三十年。况且,此事若我一人来做,定难如登天,但若一群人来做,也并非不可实现。方才我跟白宁只是初步讨论,便有另外几个药师说要一起编写药册,不过我们写时,还需师傅把关斧正。”
  话音刚落,帐中几名医士便纷纷上前,跟项老太医表态说自己也愿意一起修药册。
  项老太医难得面露喜色,提点到:“现在暂无战事,你们要做,我也不会阻拦,拿不定的也尽管来问我,但是有一点,你们只能利用空闲时间,军医营的任务不减,每个人所分配的活都要按时完成,否则军法不容情。”
  “嗨!”医士们齐声答道。
  众医士都出了营帐,然徐瑾瑜依旧在原地未动。项老太医见她也不走,便问道:“你还有何事?”
  徐瑾瑜一撩衣角,扑通一声跪到地上,仰头道:“我想跟老太医你学医。”
  项老太医神色一顿,语气生硬道:“你可知我不收女徒。”
  “知道,我听项医士说过。”
  “那你还找我拜师?”
  “我想试试,说不定您就改变心意了,愿意收我为徒。”
  “哦?你就这么自信?你这几日应该也了解了,在大秦跟我医术一样出名的还有那牛脾气。”项老太医自我调侃道。
  徐瑾瑜诚实答道:“有所耳闻,在大秦您的医术最好,但是也最严厉,还很固执。但是正因为如此,我才更要拜您为师,我认为无论是做何事,要有所成,都要严于律己、坚持原则,您的严厉还有固执也并非是缺点。”
  项老太医踱着步子,悠然道:“那如果我固执地认为,女子不宜为医,你也觉得不是缺点?”
  徐瑾瑜挺直身子,嘎嘣脆应道:“那就是您的固执用错了地方,您的观念是对女子有偏见。”
  随后她稍微挪了挪有些酸的膝盖,“大秦律法并未规定女子不可为医,大秦女子不比男子差,您说女子不宜为医,没根据,不合理,这是偏见。”
  项老太医看着跪地挺直的徐瑾瑜,不禁有些怅然,他那女儿娇娇,曾经也是这么直愣愣地跪在他的身前,跟他争论。
  那时她方十岁,扎着两个小辫子,两眼闪着泪光跟自己说:“爹爹,为何你说女子不可为医?我又不笨,我也要跟哥哥一样学医。”
  那时他并未同意,他两个儿子加冠之后方得这一女,便起名叫项娇,将她视若珍宝娇养着。
  他自小便跟父亲习医,深知学医之难,行医之苦,所以,他让儿子传承自己衣钵,收本家的远亲项温为徒,但是未曾动念教女儿医术。
  可是娇娇的性子却极为像他,也是个犟脾气,每天天还未亮就守在他的门前,跟他说的第一句话便是“爹爹我也要学医”。那可是隆冬之时,天寒地冻,她那小脸冻得通红,柔嫩的小手都生了冻疮。
  妻子本来也是极力反对娇娇学医,想着让她学纺织,学女红,或者什么都不学闲在家里,她们也是养得起的。
  然而见女儿一连半月,都是这般在门口等着,一副不同意便要日日守着的架势,妻子看了也心疼,便抹着泪跟他说,“不若你就让女儿学医吧”。
  然而,他今生最后悔的一件事,便是当时软了心,应了那声“好”。
  如今,他再也听不到女儿娇软糯糯地喊他“爹爹”了,再也见不到她跑着奔向他了,再也感受不到她抱着他胳膊撒娇了。
  后来他便立下规矩,自己不再收女徒,即使是项家本家的女子,也不再教她们医术。他本以为自己这个规矩没什么问题,因为这是自己用血泪换来的教训。
  没想到三年之后,有一个姑娘直言不讳地跟他说,他的固执用错了地方,大秦女子不比男子差,女子不宜为医的观念是没根据不合理的,是他一人的偏见。
  这些话,何等的熟悉啊,娇娇也曾无数次跟他说“疼训君羊四贰儿尔雾九一似柒,每天更新柔柔文,吃肉来爹爹,我不比兄长他们差的”,“爹爹阿兄夸我比他们当时学的快多了”,“爹爹,今日我去叔伯的医署帮忙,百姓都叫我项小医呢”。
  他的眼睛不禁有些湿润,他问自己:难道,自己真的错了么?
  他抬了抬手,声音有些嘶哑,对跪在地上许久的徐瑾瑜说道:“你起来吧。”
  徐瑾瑜一喜,立马起身,不料跪的时间太长腿麻了,手撑着地起来后差点摔在地上,匆匆站定之后,立马激动问道:“您愿意收我为徒了?”
  项老太医哼了一声,撇了撇嘴,傲娇道:“想当我徒弟哪有那么容易,你也不打听打听,在大秦想拜我为师的有多少,少说都能从帐门口能排到河西大营外,就你?”然后他眼睛一扫,嫌弃地打量着她,似乎是很不满意。
  徐瑾瑜见他口风有所松动,虽然对她嫌弃,但不再说不收女子为徒,那便还有希望。立马王婆卖瓜,自卖自夸起来。
  “项老太医,我还是有很多优点的,虽然我现在医术不佳,但我很勤奋好学的,也不怕吃苦不怕累,我这般眼明手快心眼灵,收我为徒不会给您丢脸抹黑的,真的。”
  项老太医见她那长得斯斯文文,温柔秀气的,夸起自己来却一点也谦虚,那脸皮厚的跟那个孽徒项温真的是有的一比。
  唉,也不知他上辈子做了什么孽,摊上这么两个人。他有些认命地摆了摆手,不耐烦地说道:“明日起,你来我帐中帮忙,不用去药材库了。”
  徐瑾瑜虽然没等到确定的回答,但是项老太医叫她来帐中帮忙,也是肯定对吧,她喜笑颜开,眉眼一弯赶紧答应。
第24章 找到徐诚
  徐瑾瑜恨不得马上把这个好消息告诉樗里疾,然而他至今还未归来,思及此她不由得又有些垂头丧气。他离开的第五日,想他。也不知他这次去洛南是否顺利,吃的好不好,睡得香不香,天越来越凉了,他有没有冻着,还有他是否也会想她。
  她低着头慢吞吞的走在营中,有些烦闷地用脚踢着一个小石块儿,那小石块儿随着她的力度,一会擦过黄土,荡过烟尘,一会儿装上障碍物,被弹到其他的方向,她继续追上,依旧不厌其烦地踢着。
  最后一下,她用了八分力气,然后她听到一声痛呼:“啊,姐姐,你打我干什么?”
  嗯?郯明的声音?抬头一看,那拎着剑的大高个,可不就是郯明么。
  徐瑾瑜摸了摸鼻子,有些讪讪的说:“呃,一时失手,哦,不,失脚,误伤误伤。”
  郯明揉了一下刚才被石子击中的小臂,一呲他那白牙,“没事儿的姐姐,一点儿都不疼的,你忙完了?”
  “忙完了,明日我便要开始去项老太医帐中帮忙,趁着今日我便将四十二式太极剑最后的七式教与你吧。”
  徐瑾瑜想,教完郯明剑法,也算是完成了心头一件事,至于郯明最终是否能突破自身瓶颈,那就看他的机缘了。
  郯明立马毕恭毕敬地站好,爽朗一笑,“好的,我一定好好学完。”
  徐瑾瑜开始最后的教学,她讲的认真,郯明练得也认真,半个时辰过去,郯明便欣喜地说:“姐姐,我现在把整套剑法都演示给你看,你看看我练得如何。”
  徐瑾瑜点了点头,她也想看看这个剑法由苍白的文字变为动作会是怎样。
  虽然他们所处的位置在军医营的边上,但是还是有些士伍住在附近。尤其是郯明大秦第一剑客的名声在外,还是吸引了一些人来看他练剑的。当然也有一些小迷弟,比如说徐瑾瑜的随侍费朔,就是郯明的忠实观众。
  徐瑾瑜见他喜欢郯明,也不拘着费朔,说只要他完成自己的任务便可看郯明练剑,想学的话,如果郯明愿意教他,他也可以学,毕竟多学点武艺傍身还是有好处的。
  费朔听徐瑾瑜这么支持他,也是欣喜万分,每天干活十分积极,就是为了完成之后可以跟着郯明,这几日这两人可以说是形影不离了。这不,他刚喂完马就又过来了。
  郯明此时也是第一次全套地演示这个太极剑,只见他一身黑衣,行如游龙,稳如山岳,刚柔并济,气势如虹,那把长剑在他手中灵活转动,剑法灵动但又透着稳准狠。
  徐瑾瑜虽不会剑术,只会背动作口令,但是她觉得郯明练得很好。神剑合一,周身一致,剑随身动,身随意行,尤其是他虽无对手,却胜对强敌,每一招都和他这个人一样,剑势干净、凛冽而又直接。
  最后收式,站定,徐瑾瑜和围观的士伍均拍手叫好。
  郯明听徐瑾瑜的叫好声,立马跑了过来,“姐姐,我真的练得很好么?”语气中透着期待。
  徐瑾瑜不禁调侃他:“好!果然名师出高徒。我都把太极剑法全部交给你了,你还不改口教我小师傅?你这小徒,不行啊。”
  费朔和几个士伍也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纷纷起哄:“叫师傅,叫师傅,叫师傅……”
  郯明被他们说得闹了个大红脸,有些扭捏的挠着头,健壮魁梧的大汉声音却小的像个羊羔,“师傅。”
  徐瑾瑜用手掏了掏耳朵,揶揄道:“你刚才说啥,我怎么没听到。”
  郯明头一扭,破罐子破摔似得连声大喊道,“师傅,小师傅,徐师傅,好了吧,你听到了吧。”
  徐瑾瑜捂嘴一笑,周围士伍更是肆无忌惮大笑起来,他们也不是不尊重郯明,只是想看堂堂大秦剑客拜师罢了,纯属看热闹。
  她扬起胳膊拍了拍郯明的肩膀,一副老成持重地说道:“乖徒儿,好好孝敬为师,以后你小师傅再教你其他的绝招。”
  郯明瞪大双眼,不可置信道:“你还有其他的绝招?你说的是真的?”
  “那是当然,没两把刷子敢收你为徒?”随后她话锋一转,“不过当下最紧要之事,还是用夕食,你小师傅快饿死了。”说罢还捂着肚子作虚弱状。
  郯明神色一急,立马扶着她的胳膊,焦急地对费朔说道:“快快去端饭食,我师父要饿晕过去了,我扶我师傅去帐中,你赶紧去伙房!”
  费朔也是一脸无语,虽然知道郯大护卫剑法高超但人心眼子实,但是这也太实了吧,徐医士面色红润,一看都是装的,就她这演技,也就能骗骗郯大护卫了。
  不过,虽然他不信徐医士要晕过去了,但是还是小跑着去伙房端饭食。不就是配合她演戏嘛,这事儿他熟,而且徐医士对他这么好,她也那么有趣,应该照顾好她的。
  而被郯明扶着到食案前的徐瑾瑜,坐到垫子上后便用手托着脑袋,一脸愁容地问郯明:“徒儿啊,你可知你公子的消息?他何时回来?”
  郯明将剑放在案上,给她倒着水答道:“不知,不过估算路程,应该明日或者后日便到营。”
  “要这么久啊,那为师交给你件任务,明日用过朝食便去大营门口守着,公子一回来你就速来告知我。”徐瑾瑜有气无力地吩咐到。
  郯明恭敬得抱拳答道:“定完成师傅所托。”
  徐瑾瑜低头忍笑,心道,忽悠郯明当她小徒弟可真不亏,剑法高超,武艺高强,关键是还特别听话,让干啥就干啥。
  让她想想,她还有什么“秘籍”能够教他的,实用武术技击法?或许可以试试。
  郯明这几日常在徐瑾瑜帐中用饭,索性把他屋中食案搬到了徐瑾瑜帐中,所以用夕食之食,帐内也热热闹闹的,徐瑾瑜和郯明各用自己食案,费朔在徐瑾瑜的书案上用饭。
  “费朔,我今日让你找甘英打听的事,可有结果?”徐瑾瑜问道。
  费朔放下手中木梜,“早上用完朝食之后,我便去找甘英了,他说这几日空闲之时,他已经将军中士伍登记册子翻了大半,你要找之人,这两日应该便能找到。”
  话音还未落,便听到账外有人叫:“徐医士,徐医士。”
  徐瑾瑜立马起身,掀开帐门一看,呵!“说曹操,曹操便到了”,这不正甘英么,立马招呼道:“可用饭食了?快进帐中,外边冷得很。”
  甘英跟着她进了帐中,跟站着的费朔、郯明打过招呼后,赶紧说道:“徐医士,你那个邻居,我找到了。”
  徐瑾瑜大喜,终于可以把邻居婶子给徐诚兄带的东西交给他了,还有自己瞒着婶子准备给徐诚兄的钱。
  邻居徐忠夫妇在她重伤昏迷之际,将她救起,并且让她住在他们家中。即使他们家中拮据,但是还是花钱给她找伤医,把养来卖钱的鸡杀了为她补身体,还精心照顾她月余,这个恩情,她必须报答。
  于是她追问道:“徐诚哥在哪个营?”
  “步兵营,在大营东侧。”甘英答道。
  “好,我立马便去寻他。”
  此时郯明说话了,“师傅,你刚才不是说快饿晕了么?还是用完饭食再去比较好,步兵营我知道在何处,用完夕食我带你去。”
  有了徐瑾瑜教他绝招的承诺,他进入徒弟这个角色十分快,并暗下决心将关心师傅,照顾师傅,保护师傅的准则贯彻到底。
  “那行吧,用完饭再去。”徐瑾瑜改口道,然后问甘英:“你可用饭食了?没有用的话,在这儿一起吃吧,这次还得感谢你,费那么大的劲帮我找人。”
  “嗨,举手之劳而已,不必言谢,我已用过饭食,就不在这儿打扰各位了。”甘英推辞道。
  徐瑾瑜三人将甘英送至账外,目送他离去后方回帐中。她着急着去找徐诚,因此用饭也不讲究细嚼慢咽好消化这一套了,和郯明一样大口吃着饭,颇有风卷残云之势。
  吃完饭她用帕子一擦嘴,便站起来跟等着的郯明说:“我们走?”
  郯明拿起桌上的剑起身,“我先和费朔去马厩牵马,你先收拾要拿的东西。”步兵营虽在大营西侧,但是骑着马儿倒也不远。
  踏烟好几日没有见到徐瑾瑜,今日终于见到她十分地开心,撒娇一般打着响鼻。到了步兵营门口,他们二人将马儿栓到木桩上。
  徐瑾瑜拿着包袱走向门口的士伍,并向他表明来意:“我是军医营的医士徐瑾瑜,他是公子疾的护卫郯明。我有个同村的老乡徐诚,他在你们营,我来军营时他家人让我帮他带冬衣,可否麻烦士伍帮我叫一下他。”
  那士伍看了看二人,瞧着徐瑾瑜的打扮确实是军医营的,便问道,“你可是徐家沟的?”
  “正是,我和徐诚是邻居。”徐瑾瑜答道。
  “那行,你们在门口等着,我去叫他。”然后那士伍跟他一起值守的另外一人交代了几句之后,方进营中去找人。
第25章 广播体操
  片刻之后,她便看到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身影,徐诚。
  陌生,是因为对于穿越过来的徐瑾瑜来说,她并未见过徐诚,熟悉,是因为原身跟徐诚年龄相当,小时候一起玩耍长大的。
  不过她还是礼貌地向他招手:“徐诚兄,这里。”
  徐诚见到她喜出望外,跑着到了她跟前:“你怎么也来军营了?听说还是在军医营当医士?”语气除了欣喜还透着隐隐的担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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