善哄卿卿——十颗糖粒【完结】
时间:2024-01-17 23:12:35

  去岁皇后当着一众命妇,赞了贺若云几句,话里话外都有为两人牵线搭桥的意思。
  他们贺家还没说什么。谢兰辞便端起了架子,给他女儿甩脸色。
  把贺家的脸面置于何处。
  贺颍眉间紧皱,稍有分心,没有察觉到上首帝王已凝视他许久。
  皇帝放下杯盏,启唇道:“贺爱卿在朝为官多年,持家有道,这件事办得很好,何错之有?至于酒馆寻衅一事,贺爱卿的小侄只是路过,负责此事那几人心里有数。”
  贺颍微松了心神,再俯首:“谢陛下。”
  “朕也乏了。无事便退下罢。”
  贺颍恭谨行礼,缓步退出,面上流露一丝真心实意的微笑。
  姜家依附于贺家,是一把好刀。从去年开始,姜家接连出事,一个是姜家不怎么来往的远房亲戚,一个则是爆发了积年陈怨,同僚攀扯出来的祸事。
  官场浮沉本是常事,凑在一起却难免让他多想。
  今上即位前,在先帝诸位皇子中胜算不大。贺家当时广结善缘,没有择主,却也没有为皇上立下汗马功劳,在御前的体面,自然比不上忠心耿耿的那几位。
  眼见圣上并无借机发落的意思,贺颍愁绪顿散。
  天色渐暗,引路的小太监手中持灯。正因此,贺颍见得甬道那头,谢兰辞正朝这方行来。
  须臾间便到了跟前。
  谢兰辞神色极淡,眼皮一抬,语气无波无澜:“贺大人。”
  贺颍适才那点松缓劲烟消云散,绷紧下颌点点头:“世子前阵子受过重伤,合该在府上将养,现下脸色不大好看,多珍重身子才是。”
  谢兰辞眼眸一转,笑了笑:“贺大人辛苦多日,亦该如此。”
  贺颍这些天忧思重重,精神气短了一截,闻言,面上一冷。
  引路的太监瞧气氛冷下,适时催了催,谢兰辞敛了目光,挥袖离去。
  宫门外。贺家的马车内已有一人,听得迫近的脚步声,掀帘下车扶着贺颍,唤了声父亲。马车驶出,才有道:“父亲在宫中遇见了谢兰辞?难不成真办砸了差事,陛下召他入宫问罪。倘若如此,若云何必执着于她,另择良婿就是。”
  贺颍睁眼,眸中泛起冷色:“啰嗦。陛下念旧。只凭他是陛下表弟这一点,他的日子就还长着呢。”
  御书房内,皇帝负手立在窗前,谢兰辞迈入屋中,窗前那人若有所觉,回身朝他看来:“坐。陪朕下一局。”
  太监揭开棋盒,又有茶水奉来。
  谢兰辞垂眼看着棋局,仿佛心思全在这上面了。
  皇帝落下一子,道:“在宁阳寿宴上,没有合眼缘的女子?”
  谢兰辞抬眸,道:“陛下知晓臣不会娶贺家女。除非赐婚,臣与贺家女子没有丝毫可能。”
  皇帝捏了捏眉心,疲乏一日,眼底生了血丝,缓了缓才道:“你这说的是什么话?朕难道还是不分青红皂白,将人强凑成一对的昏君。”
  谢兰辞举起杯盏,正欲饮茶,皇帝抬手将他手中杯盏夺走,往桌上一放,看向旁边的太监:“他重伤未愈,喝什么茶,去取温水来。”
  转头又看向他:“尽早成家,有个贴心人在跟前,谢老夫人才能放心。”顿了顿,续道:“有个姑娘似乎与你缘分不浅。”
  谢兰辞事不关己地听着,闻言,动作一顿。
  她可不像会照顾人的样子……
  而且,呆呆的,让人不太放心。
  “巡边查出的线索,证据,一早便差人秘密送往京城。那时我身上别无他物,她家世清白,没有牵扯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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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虞老夫人和娘家关系亲密。吴夫人和吴月然一来,跟前便不用其他姑娘陪着,连请安也借着天气渐热的由头免了。
  用膳时却是避不开的,虞烟到了花厅,吴月然便挽着吴夫人的手过来,笑盈盈唤声五妹妹,丝毫没有昨日的倨傲神色。
  待大家吃得差不多了,下人上茶时,吴夫人笑着看向虞烟:“五姑娘出落得愈发水灵了。论教养姑娘,我们都得向姑姑您讨教。”
  虞老夫人笑了笑,目光落在虞烟脸上:“烟儿乖巧听话,是个难得的。”
  吴夫人神色微动,又道:“就是这孩子可怜,她母亲和姨娘早早去了,不怎么出来见人,吴家的这些亲戚,恐怕也只认得我们母女两个。正巧,她表嫂过些日子办周岁宴,人来齐了,烟儿不如也去一趟,正好认一认人。”
  虞老夫人往年不怎么关心二房,到了议亲年纪,她再不与吴家来往,往后成婚就更疏远了,便道:“那是哪一日?”
  “六月初五。”
  虞老夫人满眼笑意:“是个好日子。”转而看向虞烟,“届时祖母带你同去,你……”
  虞烟捧着花茶小口小口抿着,一听到自己的名字,便放下杯盏,开口前先抿唇笑了下。
  虞老夫人见状,心下更是满意。
  老二的妻妾,都不让人省心,生的这个女儿姿色绝艳,若有个好夫婿,虞家和吴家就有着落了。
  虞烟:“我不去。”
  虞老夫人眉心微折,眼神冷了下来:“烟儿。”
  吴夫人目光在祖孙二人间一荡,料得虞老夫人定然占据上风,轻叹道:“你几位表兄虽没什么大的本事,为人却是挑不出错的。往后你嫁出去,多少也是份倚仗。”
  虞烟起身,朝老夫人行了一礼:“并非有意违逆祖母。但是……”
  说至此处,话音顿止,望向虞老夫人的目光蕴着委屈。
  吴夫人掩唇笑了下:“看来五姑娘是铁了心不想去的。只是成亲以后,谁不靠娘家亲戚才能立稳。否则再有手段,也是收不住的。”
  虞烟心里难受,也不管什么规矩不规矩了,捏紧手中锦帕:“祖母可还记得六月初五是什么日子?”
  吴夫人敛了笑,犹疑地看向身旁的老夫人。
  虞老夫人眉头紧锁,没有开口。
  “那日是父亲的生辰。”虞烟声音有些沙哑,难过得要命,“父亲四处征战,已有五年不曾在家中庆贺生辰。恕孙女不孝,那日是无法往吴家赴宴了。”
  一室寂静。吴夫人脸色险些维持不住。
  怎的这般巧。撞上同一日了。
  虞烟说完,也不管老夫人脸色如何,快步走了出去。
  珠珠在一旁听得分明,赶紧追了上去。
  虞烟觉得自己好不争气。
  一委屈难过,就止不住眼泪。
  午间有了这个插曲,她午后不曾歇息,带着珠珠便出了府门。
  他们不在乎父亲。她在乎。
  要给爹爹挑很多很多东西,才不要管那些讨厌的人。
  拎着鼓鼓的钱袋子逛了半日,又在外面吃了些甜嘴的小点心,虞烟那点不开心就烟消云散了。
  而且又在春雨楼买到了喜欢的点心。
  虞烟忍不住跟珠珠炫耀:“瞧我运气多好!”
  珠珠憋笑憋得难受,虞烟戳戳她:“有什么瞒着我的?赶快交代。”
  珠珠受不了痒,求饶道:“是四姑娘。说姑娘这般喜欢蜜果酥点,要找个有点心铺子的人才行。”
  她哪有很喜欢。
  有一点喜欢而已。
  就是春雨楼的糕点太难买到,所以总想来碰碰运气。
  父亲归期未定,信里只让她放心。但刀剑无眼,受些小伤是免不了的,思及此,虞烟去了武馆,打算让陆爷爷先备好药材,到时好为父亲调养。
  武馆门口,有一个熟悉的身影徘徊,正是相锦。
  虞烟好奇问道:“你有何事?”
  相锦眼神微动。忌日将近,每年到这时节,主子都不太好过。
  压低了声音:“主子夜间难以入眠。找大夫开的方子没有效用,上回听姑娘说武馆有位老大夫,小人出来碰碰运气。”
  虞烟摇摇头:“他只能治伤,其他病看不了的。附近倒是有一家开了许多年的医馆。”
  不等相锦开口,虞烟把手里的锦盒交给珠珠,回首看他:“我带你过去。”
  谢公子的病,可等不得。
  医馆此时没多少病患,二人一进门,大夫便抬头看来。
  虞烟道:“你这里有没有那种帮人睡觉的药?”
  大夫神色一变,咬牙道:“我这里才没有那种害人的东西。蒙汗药找其他人去。”
  虞烟啊了一声。她虽不常来这边,但陆爷爷说这附近没有人惹是生非,大家都很和睦。
  这人怎么一听,就觉得她是买蒙汗药的?
  虞烟不解,又补充道:“你误会了。是晚上用的,自家人用。”
  她可是个好人,没有别的意思呢。
  大夫的神色由白转红,不大自在地清了清嗓子,放低声音:“成亲多久了?他症状有多厉害?”
  说到这里,大夫的眼神变得十分微妙,看向她的目光暗含怜悯。
  虞烟茫然。
  她还听到大夫小声嘟囔:“生得这般模样。男人却是个不中用的……”
  她不明白,但是她会问,红唇微张,眼看着还要开口。
  相锦听不下去,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他们世子的名声也不能容人玷污。
  “少眠多梦。只这一个症状。”
  出了医馆,相锦捏着手上的瓷瓶,松了口气。
  “我可以去看看他吗?”虞烟被夕阳照得双眼发亮,眸中满是关切。
  实在让人难以拒绝。
第19章 第 19 章
  ◎究竟在做什么◎
  说要去看他,是顺了心意脱口而出。
  仕途不顺,友人甚少,受过重伤,如今还难以入眠!
  怎么看都好可怜。
  除此之外,她还有一件事想要求证。
  虞烟眼巴巴盯着相锦,片刻后就见得眼前人点点头,而后处于礼貌开口问询:“若有姑娘前去探看,再好不过。只是现下不早,姑娘会不会不太方便?”
  这一点,她还真没想到。
  平日里祖母没人管,哥哥那里对她更是纵容。她平日里无拘无束自在惯了。
  午膳时不欢何散,她心宽想得开是一回事,但心下也不太想匆匆赶回去,再对着吴夫人那张脸。
  她起身说话时怒气上头,说完就走了,没来得及看吴夫人的反应,脸色应该难看极了。
  这事是她占理。因为心有不满,在外面多逗留一两个时辰,很讲得通。
  想好了回家搪塞人的借口,虞烟面不改色,摇摇头:“不会。”
  心里挂念着谢公子少眠的病症,虞烟带着珠珠购置了一些物件,大半个时辰后和相锦碰面。
  霞光消弭于天际,淡弱星光渐渐亮起。
  相锦心下有些微忐忑,面上没有表现出来,待到了澄园,他定了心神,下马走向车前:“虞姑娘,到了。”
  帘栊自里掀起,虞烟往外一望,相锦自门房手中接过琉璃灯,而身后则是看不到尽头的浓黑。
  她跟在相锦身后,一边分神注意着脚下,一边为谢公子心生愁绪。
  相锦走在前面,肩背挺直,笑容可亲,但心里也很愁。
  他要怎么和主子交代?
  虞烟耐不住这静谧无声的古怪氛围,往四处张望。暗色如墨。什么也瞧不清。
  谢公子住的这地方,怎么连灯也舍不得点。
  不多时,前方出现一个灯光朦胧的院落,相锦吸了口气,将虞烟引入厢房,勉强笑道:“姑娘先在此稍候。”
  谢兰辞身披白衣,坐于椅中听相锦禀明事宜,灯影微晃,照得这张面庞愈发清冷,暖色烛光映在眸中,不见丝毫情绪。
  “这就是你擅作主张的理由?”
  “属下知错。”相锦冷汗涔涔,不敢辩驳。
  “将她带来。”
  相锦先听到了笔管落在青玉笔架上的轻响,而后这句,隐隐透着些无奈。相锦心底微动,也不知这个举动是否当真莽撞,当即去厢房里把人领了过来。
  虞烟已经翻来覆去想了好些事,见了谢兰辞,一时怔然。
  身着白衣,清冷端肃,好像真有些清减了,虞烟心里顿时五味杂陈。
  谢兰辞见虞烟好端端的立在眼前,稍稍放心,而后便发落她身后的相锦:“你知道该做什么。”
  相锦悄然无声地离去。
  虞烟收拾好心绪,回过神来发觉就他们两人了,下意识问:“他去做什么?”
  谢兰辞不欲让她知晓那些惩戒人的手段,略过不提:“烧水沏茶而已。”
  虞烟眼睫微颤,又揪了揪手里的帕子。
  他跟前就两个得用的小厮,居然还要亲自去做烧水这样的粗活。就是她,也不至于如此。
  他果然过得很艰难。
  珠珠捧着她买的物件姗姗来迟,后面还跟了一个端着汤药的婢女,当她看见书房里的虞烟,纵使极力掩饰,也露出一丝惊讶。
  婢女紫嫣知晓世子的性情,不敢多言,搁下汤药便悄声退出。
  这汤药是顾太医开的方子,谢兰辞只瞧了一眼。
  不经意间与她四目相对,想起相锦把人找来的由头,道:“虞姑娘有什么好法子。”
  虞烟觉得他又是受伤,又是少眠,再这般下去不知道会虚成何等地步,心下泛起怜惜,当即热心地介绍起来。
  “……这个香囊,是我找人新做的,和我之前带在身上的一模一样。你试试看。”
  一一讲完她带的香片药丸,说到香囊时,虞烟目光躲闪,双颊热意攀升。
  照相锦的说法,谢公子在那粗陋农舍待了两日就能安然入睡是她的功劳。可她就是给他吃了颗糖丸,把她的枕头借给他用,毕竟他当时看起来脸色苍白,很像快死掉了。
  她后来回到家中,发现原来那个香囊也丢了。指不定被关的那几日,香囊根本不在她身上。
  她又没有碰他几次,哪里会有这般明显的作用。
  何家派来应付她的喜婆,说了些春宵日短的话,还跟她说洞房后必定睡到日上三竿,往后要酣睡好几日。
  但他们根本没有……
  谢兰辞听过相锦的说辞,知晓她为这个香囊费了心思,还拜托掌柜给她弄得仔细一点,便伸手去接。
  虞烟脑子里想着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把香囊递给他时,碰到他指尖,像被烫了一般,飞快缩回手。
  “这个香囊,有没有什么讲究?应置于何处。”谢兰辞思及那个成双成对的姻缘符,摩挲了下软滑的布料,斟酌言辞开口问询。
  “香气很舒服。你快闻闻。”虞烟轻舒了口气,一脸期待地看他。
  谢兰辞五感灵敏,除去香囊本身的气息,还闻到了一丝柔和的淡香。思及后者的来处,他手指微僵。
  “喜欢吗?”虞烟大约很希望得到他的肯定,小声追问,“香不香?”
  若他没闻出那股淡香,第一个问题是可以作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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