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烟马上转过脸,自己今日费心打扮,可不是给这个讨厌鬼看的。
站在前方的小姐当中,亦有一人回首看来。
楚芫跟她提过,虞烟只看对方的衣着,便想起了她的名字。连带着想起的,还有贺若云和谢兰辞的传言。
虞烟与贺若云目光相触,心底生出了些许奇怪的感觉,丝丝缕缕缠绕上来,又酸又麻,她难以分辨,甚至找不到缘由。
琢磨了一下就将事放下。
虞烟舒了口气。可能是她太紧张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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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第 40 章
◎她们都好厉害◎
不多时, 殿门内步出数位宫婢内侍,在外的贵女一一被请入殿中。
皇后端坐上首,平和含笑,在众人进门前, 尚在与身旁的太妃谈笑, 旁的妃嫔分坐两侧, 容色各有春秋,打眼一看,都是往年的熟面孔。
今上苦心经营朝政, 不热衷女色, 已有数年不曾大选,位份高的还是这些资历深的老人。
虞烟刚学的规矩, 行礼时还能看着身前的人动作,仔细和她们保持相同的步调。
底下众人的一举一动,诸位妃嫔看得清清楚楚,免不了多关注家中来的姑娘, 看她们没有出错,方放下心来。
看完自家的孩子, 视线便在贺若云和虞烟二人间来回浮动。
陛下对谢兰辞的看重, 在座的嫔妃这些年都看在眼里。
听闻先太后与国公夫人未嫁时情谊深厚, 而皇上至孝, 只这一点,谢兰辞在皇上那里的分量,就与旁人不同。
进宫十年仍未有子嗣的,不得不把家族兴盛的希望寄托在这上面来。
谢兰辞年纪尚小, 还未入仕前, 皇上在处理繁杂事务的间隙, 问起皇子读书的情况,其后必定会让太监呈来世子新作的诗文词章。
谢家人不好接近,谢兰辞心静,用旁的法子去接近,容易讨人嫌,这个不常露面的虞家姑娘,正是送上门来的幌子,初入宫廷不知所措是常有的事,与她搭上关系,要方便许多。
这些事只在心底略停一瞬,往众位小姐面上淡淡扫过,便挪了视线,默默候着皇后发话。
皇后唇边笑意温和,看人时亦是如此,但无人能忽视其威严,殿中鸦雀无声,在她赐座后,殿中才又有了走动时衣袖摩挲的声响。
虞烟坐下后,照嬷嬷教过的姿态,垂首敛眸,皇后与前方几位出身显贵的贵女答话时,她听得津津有味。
这些女子语声温柔,进退有度,一开口就显出了不凡的文采和见识。
太厉害了!
楚芫坐在她身侧,虞烟余光瞥见楚芫在看自己,忍了好一会儿,发觉另一边的贵女转过头,甚至还换了坐姿,便转头朝楚芫看去。
楚芫这些年把虞烟的性子摸得很清楚,她一动,楚芫能把她的心思猜个七七八八。
好吧。现在看她的神色,楚芫就懂了,这个小呆子定是以为这些人说话一套一套的,十分羡慕。
一瞬间,楚芫几乎以为这不是有皇后和众多妃嫔的殿宇,而是开蒙的学塾。
小呆子走到哪里,便把学塾搬到哪里。
有时候也可以适当收敛一下好学之心的!
偏偏虞烟眸光清澈,红唇轻弯,楚芫瞧她听得开心,也不好给她暗示些什么。
罢了,总比初次面见皇后娘娘,就满头大汗如坐针毡来得好。
楚芫先前还担忧过虞烟的处境,她与谢兰辞的恩情,多少人羡慕不来,个别心思狭隘的指不定会使什么绊子,在贵人面前给她挖坑,诱使虞烟说错话,不过信手拈来。
楚芫此时一盘算,是自己想多了。
像烟烟这般听劝又单纯的,拿不出章程时,绝不勉强自己,要如何对答,她大约已经找身后的高人问了个遍。
念及谢兰辞行事滴水不漏的做派,楚芫很有信心,他教给虞烟的法子,一定简单易懂,一学就会。
“若云有心,开春那会儿妾身眼睛酸涩,她知晓后,特意找了个养护的良方送来。用着极好。”月婕妤明眸善睐,那双眼睛是一张脸上最出挑的,说话时带着笑意,不自觉地令人信服。
“太妃娘娘不若把这事交给她办,若云去岁为她祖母寻医,医书不知读了多少,是个体贴的好孩子。”
虞烟听在耳里,觉得月婕妤和贺若云都好厉害。
月婕妤一句话把贺若云翻来覆去夸了好几次。
萦太妃两鬓微白,看着是个极为和气的人,闻言轻笑:“积年的老毛病了,时好时坏,太医那里新出了方子,且先试试。”
座中一位面容年轻些的妃嫔笑道:“顾太医年纪愈发年长,本事精进就罢了,一套健体养生的心得,比谁都厉害。妾身看顾太医伺候娘娘是极为用心的,这两年娘娘倒比从前更显年轻了。”
此事揭过,而后皇后娘娘又点了两位贵女说话,赞了其画作。正当虞烟以为这场经年难得一遇的考校就此结束时,皇后娘娘问起了她的熟人。
先前笑吟吟地同她分享好消息的姑娘,面上有一瞬的僵硬。
皇后低眉看来,淡笑道:“荣将军与诸位将士再度重挫敌军,夺回失地,其苦心经营多年,属实不易。”
虞烟视线微抬,瞧见荣珍激动又兴奋的神情,心情也跟着好了起来。
正看着别人的热闹,下一刻,虞烟便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懵然站起,连皇后方才是叫她姓名还是别的代称都不知道,茫茫然走到荣珍身旁,与荣珍炽热目光相触,一颗心才落了地。
“西疆贫瘠,冬日严寒迫人,尤其在此次战役爆发之地,形势更是艰苦,非有坚毅之志,不能长日守望。”
皇后说罢,再行赏赐,赏下许多珠玉珍宝。
前头与皇后说话的几位,没有得到这般厚赏,但有热乎的战功摆在那里,得皇后青眼也是理所应当。
有个别识货的,听太监报出一应物件,神色微动。
看起来娘娘格外喜欢这二人。
领了赏赐,虞烟和荣珍一并谢恩,等回到座位上,没多久,皇后便同太妃一道起身先行离去。
接下来半日,能够在西苑随意走动,虞烟听伺候的宫女提过这里头的景色,待贵人们一走,便走到楚芫身边,恨不得把楚芫抱回去,赶紧去商议午后的行程。
大家松泛下来,俱是找了相熟的姐妹,一道往回走。
郑凝走在后面,远远看着虞烟和楚芫相携离去的背影,气闷得紧。
侯府设宴那日,郑凝便对虞烟心有不满,谁知道这惹人厌烦的狐狸精运道这般好,居然和谢家表兄有了牵连。
虞烟得的那些物件,郑凝都不稀罕,私库里能找出大差不差的,但虞烟哪配和她用一样的东西。
最可气的就是,从谢芊芊到谢大娘子,都像被虞烟迷了心神一般,对她还没有虞烟那般好。
郑家和谢家什么关系。郑凝想与镇国公府的同龄姐妹玩耍,还得拿捏着分寸,偶尔谢芊芊脾气上来了,还要给她脸色瞧呢。
郑凝越想越气,贺若云看着她的脸色,握住她的手腕,让她躲到自己伞下来,笑了笑:“瞧你,日头这般大,怎不知让人打把伞。难得生得这样白,晒黑了,多少日子才能养回来?”
郑凝心上一热,转念又想到虞烟楚芫也没打伞,心里一下就舒坦了。
只有像她和若云姐姐这般经常入宫的,家中婢女才能在外等候,虞烟哪有这个福气。
一想到虞烟那张脸晒得黝黑,病歪歪的楚芫也要变成个难看的病秧子,心情一下就畅快不少。
郑凝握住贺若云的手,一路说说笑笑。
等到了分别的岔路口,郑凝才依依不舍地与人分开。
贺若云转身往回走,脸上的笑淡了下来。
像郑凝这样两三句便哄下来的,根本不费什么工夫。
-
虞烟和楚芫坐在榻上说话,进出添水的宫婢又拣了些趣事说与她听。
虞烟忍住了夸人的冲动,惊叹道:“原来还有这样的来历啊。”
宫婢含笑点头,心下觉得眼前的姑娘实在很好伺候,为何紫嫣姐姐会耳提面命,要她格外注意几分呢。
但转念一想,世子治下甚严,对这样一个涉世不深的小恩人,多照顾一些也是应当的。
楚芫手上拿着药盒,发觉虞烟目光炯炯,几乎要以为自己手上拿的是糖盒,不禁抬头看去,逗她:“是甜的,要吃吗?”
虞烟摇头:“不吃。”顿了顿,又道,“这里是有很多大夫吗?那谢……世子他的伤,应该能很快好起来。”
正欲退出的宫婢手上端着茶壶,从虞烟嘴里听到了主子的名号,不由身形稍顿,悄悄竖起了耳朵。
作者有话说:
烟烟走到哪里,哪里就是幼儿园(不是)感谢在2023-07-22 02:44:28~2023-07-23 01:59:10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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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 41 章
◎她又不会来这里。◎
宫婢素雨站在帘后, 但二人都没发现她尚未离去。
楚芫睨了虞烟一眼,拨开她的手,压低声音,留意着她的神情:“这是当然。世子那里自然会有人照顾。你很盼着再见到他?”
虞烟眨了眨眼, 摇头:“阿芫你知道, 他还有事要忙呢。没有他可怎么办啊。”
她按他的安排行事, 现下看起来是揭过去了,但还有几日,他最好是精神抖擞, 她一有麻烦, 便能帮她排忧解难。
楚芫满意地点点头,抚着杯壁, 又问:“那你说说,倘使有人问你和他如何相识,怎么答?”
虞烟十分配合,不假思索道:“世子重伤时与他相识, 只为他做了些微小事,不足挂怀。我与他清清白白, 没有逾矩。”
楚芫本意是看她有没有记住应对之法, 但看虞烟回答得格外流畅, 多少能猜出这就是她心底最真实的想法。
楚芫轻笑, 替虞烟捋了鬓边散落的发丝,赞道:“答得不错。”
虞烟转头看她,眸中水光盈盈:“是吗?”
楚芫摸了摸她脸颊,声音放软, 像在哄小孩一般:“烟烟做得很好。”
话音甫落, 虞烟便躺在楚芫怀里, 眼睫纤长,眸子乌润,看得楚芫心底柔软,又抚了抚她发顶。
虞烟年幼时便很粘人,喜欢和姐姐抱一抱,被夸时再亲一亲,年纪稍长后好了一些,还是喜欢被如此对待。
见楚芫心照不宣地纵容她这个小毛病,虞烟面上微红,自己还没长大似的,嘴硬道:“我是有些困了。”
楚芫忍笑:“嗯,要不要再多睡一会儿?”
虞烟指尖绕着头发,补充道:“阿芫怀里又香又软,我再躺躺就好了。”
“好。都依你。”
虞烟抓住楚芫的手,一脸忧愁地叹气:“阿芫你若是把我惯坏了,该如何是好?”
楚芫动作一滞,她还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但是烟烟难道没有发现,她从小到大遇到的许多人,都对她狠不下心?论纵容她,楚芫自认自己不是最荒唐的那个。
虞烟还是个婴孩时,便长得雨雪可爱,等学会说话了,嘴甜得紧,有什么不会的,便四处找人问,认真又仔细。
十来岁后,颜色更好,脾性柔软。楚芫回想一番,不得不承认自己也为美色所惑。对着这样一张脸,情不自禁地就想说些好话哄她开心,把好的东西都与她分享。
只是长得美,倒也罢了。唯有亲近之人才知虞烟有多讨人喜欢。
楚芫笑道:“这个,你暂且不用担心。”
素雨立在外面听了片刻,没得到多少有用的消息。
办完差事,素雨觑空出了趟门,拣了小路,往主子歇息的院落行去。
如今的西苑数年前没有这般规模,在先帝在位时,宫中贵人避暑大多选择十里外的另一处别苑。
当年住在西苑的妃嫔和随行官员,是别苑住不下了,才被分配到这里。
圣上那时在众皇子中不算受宠,三回里有两回要随母妃住在西苑。叛乱时那个唯有御前红人能入住的别苑付之一炬,只剩断壁残垣。
而西苑几经扩建,早已远远超过当年避暑别苑的规模。
此次西苑之行,谢家来人不多,谢兰辞所住的院落,是改建而来,仍带有往日的风貌,附近保留了原有的格局,花草丰茂,水流潺潺,依稀能辨出旧日之景。
这处院落只住了世子一人。素雨自小门而入,紫嫣正在廊上看着仆役搬放箱笼,瞧见来人,紫嫣交代两句,便把人带到了无人处问话。
素雨简单道出虞烟的起居琐事,又道:“见过皇后娘娘过后,虞小姐面色如常,其他的也没有异样,另外两位小姐为人和善,和虞小姐相处得不错。”
紫嫣颔首:“这几日,你须得多用些心思,不要有任何错漏。”
素雨应是,末了,为求稳妥还是问道:“姐姐,恕我多嘴再问一句……虞小姐,她在世子那里,是何等分量?我在西苑多年,一日找机会传三五次消息,亦是可行的。”
紫嫣默了默,轻声道:“这个问题,我也无法回答你。你只需记得,世子在意姑娘,容不得半点差错。”
这话没有给出明确的回复,但又像什么都说了。
素雨从来没有见世子把谁放在心上,能在意看重一人,已是极为难得。
素雨吸了口凉气,颔首:“我明白了。”
西苑每年至多住上十来日,在谢兰辞到来前,此地的宫婢和提早来的仆役,已把书房寝居收拾出来。
书房里能听到极轻微的水声,林木深翠,竹影横斜,是个清净雅致之地。
谢兰辞坐在椅中,长指按着额侧,目光停在眼前的旧物上,久久不语。
外面来往的仆役轻手轻脚,不会轻易打扰人。相繁候在门侧,闻声走了出去。
谢兰辞听见这番动静,缓缓睁眼,看向回到房中的相繁:“何事?”
相繁道:“紫嫣购置了一些照明的器物,正着人更换。”
谢兰辞指尖在扶手上轻点了两下,一时无言。
澜园如今灯火通明,是因虞烟那日不太习惯。
到了西苑,又换这些做什么?她又不会来这里。
相繁看他没有开口,自认为领悟到主子的心意,快步走出,朝廊下的仆役招招手,肃声道:“赶紧。动作快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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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膳后虞烟睡了快一个时辰,正好外面凉快一些,便有贵女提议比试箭术,虞烟换好衣裳,对面住的两位小姐便兴致勃勃上门,邀她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