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岁到29岁,从他的暑假工开始,到上个月,刚好7年,一共84个520。她从来没要求过,他坚持要这样做,说这是要让她知道:他年年月月爱着她。
把这些积攒的感动一次付出去,有一种憋得喘不上气的钝痛,但她必须完成。
元裕和收到扣款短信,马上给老婆打电话。
“有事快说。”
“麓麓刚才花了4万多,怕是遇上了什么大事,你悄悄问一问,别提钱的事,我怕她不自在。”
“怕她不自在就别问,女人的东西,有贵的有便宜的,说不定是买了包。浪费点没事,你少操心。”
“你不操心吗?他们两个闹这么久,也没个说法。”
“多久?这不才几天吗,我们吵架那会,你一个月没上我家门。”
“我错了,是我错了。他们……真没事?”
“有肯定有,我们一掺和,事情就变味了,先让他们自己处理吧。”
“那行。你晚上再拿两张卡给她。我家妹子学会花钱了,得全力支持。”
“她出生那天拉了一坨胎便,你也这样。”林英笑着学他当年的样,“你们看,你们看,我家宝宝会拉屎了,拉得多好啊!”
元裕和跟着笑,然后感慨地说:“一转眼就这么大了。”
“少感伤了,高兴点多好,一会我还要上班呢。”
“行。”
挂了电话没多久,他又发微信来嘚瑟:麓麓说晚上给我做东安鸡。
那是发在一家三口群里的消息,林英挂电话的时候就瞧见了,回了个【捂脸】
她切回到群消息,盯着发呆。那时候她有值不完的班,回家以后,经常话说到一半就靠在沙发上睡着了。女儿的生活,平常靠保姆,周末大部分时间是由她爸陪着,学习也是他辅导。女儿这么乖,他功不可没。
林英:羡慕嫉妒啊!
元裕和:【龇牙】
第14章 14
发短信是石沉大海,家里没人,朋友圈刷不到消息。
她坐飞机出远门,他连她要去哪都不知道。他仔细回想他们之间的对话,想来想去也没找到线索。
他把他们的聊天记录翻得滚瓜烂熟。这几个月,他说得最多的话是对不起,她说得最多的是没关系。聊的内容,不是他妈就是他的工作安排,全是一个忙字。他从来没有因为她请过假,休的假,也只有不足十分之一的时间跟她有关。就算是今天,也不是因为她。
他把张晓丹送进去做物理治疗,张晓丹还在为房子的事生气,要继续施压,不让他跟。
葛郡陪她进去,他留在门外等。
越想越烦,越想越慌。他走到安全通道,拨电话给薛逸璞。
“怎么今天有空?”
“请假了,我妈半边身体发麻。昨晚吹了一会风扇,抽搐,吃完药睡了一觉,早上好一点,中午又开始了。”
“什么情况?”
“以前有过,后遗症,在做康复训练。”
“那我没过来了啊。”
“嗯,噗噗,你……”
“有事就说呗,你跟我,有什么不能说的?”
“怎么哄女孩子?要能让她特别开心的那种。”
薛逸璞笑了一声,然后长吐气,恨铁不成钢地说:“你能不能睁大眼睛往外看看,大街上的美女要多少有多少,你就非要吊死在这棵树上?你想要什么样的,你说,我来给你挑,打包送上门,行不行?”
“噗噗,不要开这种玩笑。外面是有很多漂亮的女孩,善良的也多,但是她们绝对比不上麓麓。你不知道她有多好,我……”
“行了行了,你家麓麓最好,麓麓世界第一。说真的,这种乖乖女很闷的,不好钓,勾到手也没劲。你让我想想,晚点写好作文再发给你。”
“嗯。”
“反正你就在这死磕了,将来生了孩子,认我做个干爸爸不过分吧?”
卫凯旋沉默以对。
薛逸璞急得跳脚,骂了句“你大爷”,接着说:“你追老婆的招数都是我教的,这军功章怎么样也有我一半吧?”
“别的都行,这个不行。”
“我去!我没打算结婚,也没打算要鬼嚎鬼叫的崽,你就让我过两次当爹的瘾呗。”
“你找乐乐,让他喊。他没节操,肯定愿意。”
“噗……那么大一个活宝贝,抱不起啊!”
卫凯旋没有开玩笑的心情,抓抓头,再次强调:“以后那房子卖了,我就还你钱。”
“行了行了,你是我爹行不行,我爸都没你这么啰嗦。诶呀真是的,从小学六年级起,我就没差过钱,老实说到底有多少钱,我自己都不知道,真不是吹牛逼,每天账上进进出出的,懒得去查。”
“谢了。”
“少说恶心话,对了,最近收了几块好的,你什么时候过来挑一个,男人没块好表,装不了B。”
“不用。”
“行吧行吧。挂了啊,有事你直接说,不要忸忸怩怩,萱……萱……”
萱萱居然没反击,看来是真伤心了。薛逸璞拨电话,把今天的应酬全推了,找人要了纸笔,开始琢磨追妹子攻略。
这一对老土,砸鲜花包包衣服不合适,只能攻心为上,不费钱,但是很费脑子。
卫凯旋每天发信息给她检讨一下自己,但没收到半个字回复。他这心里,一会堵,一会空。
同事陆勋看他饭量减半,开玩笑问他是不是有了。
其他人都笑,他勉强挤出一个笑。陆勋意识到不对,马上道歉。其他人也开始关切地问起他妈的情况。
“还好,在医院住两天,做康复训练。”
他拿了鞋子去洗,陆勋跟过来闲聊:“有什么事,可以跟我们说一说,减减压。”
“嫂子带两个孩子,很累吧?”
陆勋垂头苦笑,隔了一会才抬头,抬手拍拍他的肩,小声说:“干我们这个的,对得起人民,对得起社会,就是对不起家人。上次那任务,小孩跟我说他妈看完新闻,躲在房里哭。她就是这么一个人,在我面前总说没事。大的小时候感染那什么病毒,又吐又拉,她一个人带着在医院排队。孩子吐脏了地板,她怕影响别人,背着孩子,跪在地上擦,电话里跟我说没事,过年那天喝醉了才说出来,说对不起孩子,说真羡慕别人是一大家子围着孩子转。说英雄不要说远了,我老婆就是我的英雄。现在政策越来越好,我们也越来越幸福,周末能回去,她才敢要二胎。我欠她一辈子,她让我干嘛我干嘛,跪键盘那都是小事。呵呵。”
“有用吗?”
“什么?”
“跪键盘。”
“哈哈,我开玩笑的,不敢犯错误伤她的心。她嫁给我,图个什么?要钱,只有这么多,要陪伴,比别人少一大截。她就图我这人品,图我这颗心,我得加倍给她,她才不会输给别人。跟你女朋友吵架了?照我说,那不是坏事,我劝你啊,还是再考虑考虑吧。那样的千金小姐,现在就不能理解你的工作,以后还有得吵。”
“她不是……她没有千金小姐的脾气。她也特别好。”
陆勋很不理解地问:“我们那门都快让她撞烂了,就这,还特别好?要不是队长帮你担保,这事一上报……”
“等下,你说的是谁?”
“你那个小女朋友啊。”
“不是!”
“你自己英雄救回来的美,不是每天聊得火热吗,这么快就分了?”
卫凯旋完全僵住,原来他和乔斯媛之间的往来,已经严重到这程度了。
“撞门是怎么回事?”
“你不知道吗?她要进来找你,那天不是跟幼儿园有活动嘛,你们在那边做演习搞宣传。值岗的是小肖,说话可能直了点,那小姑娘一脚油门就往伸缩门上怼。”
“不是,她不是我女朋友,是……”
他没法定义乔斯媛到底是什么,他拒绝联系,她就做这样过激的事。他不仅伤害了麓麓,也给站里带来了麻烦。
一股羞愧涌上心头,他放下鞋和刷子,垂着头说:“我做错了一点事,我找队长报告一下。”
薛逸璞挖空心思也没能找到一种完美的方法,要平衡一个纯情女加势利父母的组合需求,难呐!
他写写涂涂几天也没出个结论,闭门造车不可取,决定出去透个气。
跟朋友约了煦和楼见,他图方便走城南路过去,运气不好,靠近妇幼这块正堵得厉害,半天也没挪上一米。前边有好几个交警在,没谁敢按喇叭催,都老老实实等着。
他垂头去找烟盒,一抬头,我草,那不是萱萱家大宝贝吗。
他拿出手机,本打算打电话,临时改了主意,用摄像头追着拍。
她提着饭盒,拐进了医院入口。他tຊ按停了拍摄,切换到微信搜地图。
这边是住院部。
这个时间,服务员不上班?估计是休息日,这大T恤、大裤衩加大拖鞋,跟个不讲究的爷们一样。
不知道为什么,他越想越爽——哼,叫你为难我家萱萱,这形象不能删,以后留做把柄。
前车总算动了,他发动车子跟上,才走两米,又卡住不能动了。
高兴早了!
电话放肆响,他呼叫语音助手接通了,抢先骂:“催催催,催魂啊!告诉你堵路上了,有本事你过来啊,连人带车抬着我走,那我能马上到!”
对面果断挂了。
他刚要放下手机,又看到了金疙瘩。金疙瘩边走边数着手里钞票,就那颜色,凑一块都没几百。
刚才是在送外卖?
金疙瘩没有过马路,也没选择交通工具,沿着路边走一段路,上茶楼了。
有几个人上茶楼是为了喝茶?他有义务为兄弟当侦察兵,将手机镜头放大放大再放大,拍图,再把图放大。
虽然模模糊糊,但凭他的经验,能百分百肯定:这妞在打麻将!
我去!
元麓确实在打麻将,她给林英送完饭,林英顺口问她下午什么安排,她说没有。林英就把包里的零钱都拿给她,嘱咐她去顶个班:五块起底,扎两个鸟的麻将局。
林英就这么个爱好,特意买了张麻将桌放在家里,可惜上班时间压榨了休息时间,玩得少,玩了三十年也没能精进技术。元麓很少上桌,但看会了,因为记性好,跟这些没什么心计的阿姨们玩,连蒙带猜能知道人家手里大概有些什么关联的牌。
输是不可能输的,凑巧手气不差,妈给的475现金,三个半小时后,变成了840。
她发微信征询了一下妈妈意见,达成一致:以赢家的身份,请大家吃晚饭。
于是牌局继续,等着林英下班赶来会合。
晚上林英想找个谈话切入点,逗趣道:“你这发财符哪请的?挺灵验的,一吃三,赌王啊。”
“肖慕帮我要的。”
“她这孩子,还喜欢这些呢?”
“花点小钱找个乐子,没事。”
“那倒也是。我记得你小时候也信过,说要买那什么骷髅水晶。”
“绿幽灵。”
“啊,对,你爸马上骑车去给你买,叫什么石头记的。笑死了,那么大点的人,说一定要戴上这个,能保佑你跟爱人达到什么心灵合一。”
元裕和一个劲给她使眼色,林英还是把话说完了。
元麓垂头摆正小茶杯,深吸一口气,郑重地说:“我想清楚了,我要跟他分手。”
夫妻俩对视,互相使眼色,都没动。
元麓很快组织好了语言:“我不想再提心吊胆,我希望我的男朋友多点时间陪我,他这份工作不合适。”
元裕和小心翼翼讲道理:“麓麓啊,不管是哪国人民,都离不开消防员同志的守护。是他们的付出,才让我们平平安安。”
“爸,我总得为我自己多想想。他妈这情况,只会是负担,将来……”
林英急促地打断了她:“麓麓!不要说气话。”
“对不起。”
林英也意识到了自己的急躁,缓了口气说:“妈知道你第一次经历这种事,吓到了。可是你要想一想,这样重大的事,很少出现。你看他们,应对及时,成功扑灭了大火,很安全地撤离了,说明出事故的可能其实低到接近零。至于死的那个,那是他自己作死,谁也救不了。纵火是大罪,害自己也坑别人。”
元裕和咳了又咳,林英一停,他马上接棒:“我们也会担心,但你不要自己吓自己。凯旋很聪明,身体素质又特别好,你要相信他,相信消防站。”
乔斯媛的事,不能拿出来说。
卫思恬的事,他妈的事,也不方便说。
买房的事,更不好说。
她只是不想爱他了,不是要毁了他。她实在找不到理由了,只好说:“谈这么久,聚少离多,我觉得没意思了。爸,妈,我再考虑考虑吧。”
林英不由得担心起来——女儿看着软绵绵,一倔起来就是块钢板。
当初她反对他们在一起,劝了几年,分析来分析去,那是一点作用都没有。
元裕和也犯愁,两人躺床上,关了灯,都睁着眼,不约而同叹气。
第15章 15
“你说说看,这要怎么办?那孩子前天过来,我们跟人保证,说没事没事,结果呢,还没开口劝,她直接丢炸弹了。”
“她回来那天我就瞧出不对了。你看她现在这状况,用萎靡不振来形容,一点都没错。你明天不要加班吧?那陪她出去逛逛,买点漂亮东西。家里的事都放着,我来做。”
“我早就说了,我叫她多买些衣服鞋子,再去做个头发,好好打扮,不要怕花钱。她说不用,这样穿最舒服。原来逼着她休息都搞不动,现在每天不是在沙发上,就是厨房里。早上我特意看了下,床上的被子都没叠。”
“没事,反正晚上要拿来盖的。”
“我不是嫌她不收拾,是不对劲啊!她以前什么样?跟你爸妈一个辈似的,一丝不苟。太反常,问题很大。”
“这不是难得休息嘛,就她们那工作,一天到晚为别人服务,多辛苦。不上进就不上进,我们养得起。”
“我们说的不是一回事。我是担心她这里……”林英翻身对着他,在头上连戳了两下,接着说,“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要是为那火灾,这么多天,也该过了。刚才她说的那些话,我一句都不信。你说,她是那种看重钱,不知道体贴的人吗?”
“当然不是。”
“那就是了。”
凯旋也是好孩子,那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两人都无解,元裕和说:“等凯旋休假,我去找他谈谈。”
“他妈怕是情况不太好,他没找过来,你也别去打扰。”
“那我们哪天过去探望一下。”
林英沉默了一会,叹气,说:“别乱动。那天我跟他说那些事,他这表情不太对。他家里怕是有些想法,人家没上过门,我们主动搞过去,只会激化矛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