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今天做什么了，这么累。”陆则谦看她一眼，依旧有点心虚，“买点吧，我给你做。”
“好吧。”她仰头笑笑。他要讨好她，她也接受。
陆则谦推着车，顾青舟挽着他的手，不知道他想做什么，两人就这样漫无目的地闲逛。她时不时抬眼看看他的侧脸，和这些货架上的蔬菜一样新鲜，让人垂涎欲滴。
超市不算什么不得了的地方，但她以往来这儿，只是买东西。这一回，才配的上“逛”这个字。
完全沉浸在这种日常的小确幸中，丝毫不知道背后有一道目光似要穿透她的身体。
“顾青舟！”
邹瑛的声音从背后传来，带了些克制的愠怒。
她与陆则谦一同回头，看见邹瑛铁青一般的脸色，嘴唇还在因为刚刚那咬牙切齿地呼唤，微微颤抖。
“妈。”她叫了一声，又在回想。妈妈已经很久不叫她的全名了，足见此刻的愤怒。
两人对峙，陆则谦率先反应过来，握了握她的手，顾青舟跟着他，面无表情地走到邹瑛面前。
邹瑛看了看两人牵着的手，露出嫌弃的表情，顾青舟赶忙抽了回来。
“阿姨好。”陆则谦打招呼，邹瑛的眼神更是嗤之以鼻。
顾青舟见她这么对他，尽管知道是什么原因，也有些不悦，沉着声道：“妈妈，我们出去说。”
邹瑛倒没拒绝，怒气冲冲先走了出去。
三人什么都没买，此刻正站在路边吹风。
顾青舟想了想，这事也不算太难解释，但是在这个当下，又有点如鲠在喉。憋了半天，出来一句：“妈，你怎么到这么远来买东西。”
邹瑛等了半天，就等来这句解释，怒气更甚，“你就给我说这个？”
“妈妈上次怎么问你的？”邹瑛眉心微蹙，又不忍苛责她，迄今为止，女儿从没有做过一件违逆他们的事，怎么就能在这种事上拎不清。她还特意嘱咐过她，决不能踩红线，她也信誓旦旦保证过的。
“妈妈，他没有。”顾青舟试图解释。
却被邹瑛打断，“我和你爸爸从没有在这件事情上逼过你，你喜欢什么样的，只要不违背道德和法律，你自己说了都算，但他不行。”语气斩钉截铁。
“阿姨，我。”虽然顾青舟一直不让他说话，但他到底是有些听不下去了。
“陆先生。”邹瑛冷冷道：“我在教训我女儿，轮不到你说话。”
又补充道：“我不知道你用了什么办法，让我女儿做出这样荒唐的事，但我可以告诉你，我们青舟绝不是你想象中的那种人。”
听见妈妈在极怒之下，还袒护自己，顾青舟有些感动，朝着陆则谦摇了摇头，“你先回去吧，我跟我妈回家。”现下，分开行动或许是最好的办法。
陆则谦看着她，似乎不同意。顾青舟带着恳求的目光，“没事的，我来解释。”
“赶紧走。”邹瑛拉过她，就往外走。
她上了妈妈的车，伸手逗了逗前面的小玩偶，是一个射击的弹簧小人，她小时候在学校外面买的，没想到她还留着。
这些年她都是选择后座，坐他们车的时候也很少，丝毫没发现这个细节。
“你还有这个心情？”邹瑛嘲讽她一句。
“抱歉，妈妈，回去以后我给您慢慢解释，您也会理解的。”她平静道。
邹瑛看她一眼，悬着的心落下来一点，就算亲眼所见，她也不相信自己的女儿会是那种破坏别人家庭的小三。
如果对方已经离婚，那她也或许不是完全不能接受。
“我让你爸也回家，待会你好好解释。”
“哦。”顾青舟点点头。三方会谈又要开始了，而且又有具体的内容。
三人坐在餐桌前，顾青舟想了想，用最直白的语言陈述。
“在英国时，我就喜欢他，因为学业原因回了国。后来他爸爸出了点事，他没能及时回来，就去美国读了博。因为你们一直想请他吃饭，但我...并不想引发你们的无端猜忌，所以撒了谎，说他已经在国外结婚生子，实际完全是子虚乌有。”
她见父母的脸色缓和许多，接着说：“去年初他回国，我们又联系上了，又开始接触，上次妈妈到家来，那个人也是他，上次就是怕您误会，所以让他躲了起来，一切都是正常交往，而且，”她顿了顿，又提了一口气，“我们上上个星期，已经领证结婚。”
她一口气说完，还是低下了头，毕竟这么大的事没给家里说一声，是她有错在先。
邹瑛伸出右手去够自己的杯子，左手捋了捋自己的心脏，就这几分钟，她跟坐过山车似的。
“所以，他家里人知道你们结婚了？”顾明笙开了口，他要冷静得多。
顾青舟抬头，看向他的眼睛，“我没问，大概还不知道吧，他妈妈已经过世了，爸爸.....还在监狱里，估计还没来得及。”她声音又小了些。
“嗯。”顾明笙点头，安慰地笑了笑，“我没意见，就看你。”说完又看向一旁的邹瑛。
“你没意见？”邹瑛觉得这父女z，一个比一个不靠谱。她说他父亲在监狱里，他居然能说没意见。
“是。”顾明笙说，“则谦的爸爸陆茗，我和他见过两次，有些事情比较复杂，我也不知全貌不予置评，但以我自身的接触来看，我觉得是个不错的人，这样的人教育出来的孩子也差不到哪儿去。”
“而且，”他又看向顾青舟，“我女儿的眼光一向很高，我相信她的。”
“.......”邹瑛白了顾明笙一眼，他说得这么正气禀然的，倒像是埋汰她。她又不是反对陆则谦本人，只是碍于他已婚的身份而已。
“妈~”顾青舟叫了她一声。
“知道了，我也没意见，但是你这也太.....下不为例哦。”邹瑛抿了一口茶，松了口。
“谢谢爸爸，谢谢妈妈。”顾青舟难以抑制自己的兴奋。
顾明笙和邹瑛相视一笑，他们的女儿很少为什么事这么开心的，也很少与他们亲近，看来是真的喜欢，才会结婚的。
“爸、妈，我知道你们都是好人，也会对他很好，但我希望.......你们能对他更好一点。”顾青舟想了想，还是发出了这个请求。
她不希望爸妈对他冷淡，尤其是在这件事情以后。
“嗯。”邹瑛笑了笑，“你放心，我们会的。”
“那我先回去了，他可能有点担心。”顾青舟有些抱歉地说道。
“去吧。”邹瑛明白，也不挽留。
“舟舟啊。”顾明笙叫住她，“你们到底是结婚了，按照礼数，他也应该来见见我们的，你让他抽个空，直接过来就行。”
“抽什么空啊，明天周末，让他明天就来。”邹瑛强势道。
“哦，好。”她当然是答应下来。
下了楼就看到陆则谦的消息，她没回，直接给他打去了电话。
“怎么样？”从声音就能听出他的忐忑。
难得他还知道害怕，当初结婚时，怎么就没想到这一层呢。决定逗逗他，语气比他还严肃。
“我爸妈......还是不同意。”
她听到他的吞咽声，有些绵长，还没等他说话，就先忍不住了，“骗你的，他们让你明天来家里吃饭。”
对端明显地松了口气，她才又问：“你在哪儿呢？”
“回头。”
回头就能看见他，她有点激动，小跑过去扑进了他的怀里。这样热情的她，甚是少见，陆则谦双手拥住了她。
“这么激动？”他舍不得放开。刚刚她被带走后，他就让家里的长辈给她爸爸打去了电话，虽然不知道有没有用，但他不想让她一个人面对这件事。
“有一点吧，没想到我爸妈这么好说话，让我有一种他们着急卖女儿的感觉。”她自嘲道。
“别胡说八道，主要是你口才好。”陆则谦笑着纠正她，哪有这么说自己的。
“我口才可不好，这我有自知之明。”顾青舟思考了一下今晚的制胜点，“主要是我爸，他好像太喜欢你了，我一说完，就直接同意了，我都给整懵了。”
陆则谦松开她，也有些惊讶，“你爸爸？”
“嗯。”顾青舟点点头。
“可他好像并没见过我。”
“我爸爸说他和你爸爸见过两次，印象很好，你跟着沾光了。”
“是吗？”陆则谦下意识反问，其实对陆茗的认知，他确实可能不如其他人。
“是的~”顾青舟拖长了尾音，拉着他往外走。
“听你这么说，我之前好像弄错了方向，应该去主动进攻一下你爸爸。”
“......”那倒不至于，归根结底还是得她点头。
晚上回去，两人都没心情做饭，其实也没啥心情吃饭。但在陆则谦的要求下，还是简单吃了一点。
洗完澡出来，顾青舟又把他拉到一边，还是有几句话想给他交代交代。
“我爸爸和妈妈，不算那种特别热情的人，尤其是对晚辈，但他们都是知行合一的人，这个你放心。另外，以我对我爸爸的了解，我虽然坦诚了我知道的所有事情，但他大概会动用自己的方式去查一查你。”顾青舟看他一眼，害怕他介意。但她理解，对父母来说，这太突然了。
陆则谦伸手轻轻一带，让她坐到腿上。“这个你放心，可以随便查，我对你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我当然放心啊。”顾青舟双手环住他的脖子，在他耳边说，“我都是你的人了。”
陆则谦心头一痒，急不可耐道：“还有吗？”
“还有就是。”她想了想，“你明天不要抱太大希望，我爸妈做菜......不太好吃。”
陆则谦伸手穿过她的膝弯，将她抱起，亲了亲她的脸颊，他的声音像贴着她的耳朵灌入，夏日里的清泉，沁人心脾。
“没关系，今晚的已经够好。”
“......”
――
第二天邹瑛在门口等着他们，顾明笙也从厨房出来，客气地打了招呼。
爸爸居然也要亲自下厨？她昨天看他不是挺淡定的吗。两人都和她一样不擅长应酬，真是又拘谨又可爱。
“小陆啊，上次我没察觉到这回事，说了些乱七八糟的话，你不要在意啊。”邹瑛笑着温和解释道。
又掏了两个红包出来，递给他们，“没能第一时间祝福你们，很是抱歉，这个先收着，以后要是你和舟舟想办婚礼了，我们再给个大的。”
在顾青舟的眼神示意下，陆则谦接过，说了声：“谢谢阿姨。”
“叫什么阿姨啊，都结婚了。”邹瑛噌怪道。
“嗯。”陆则谦腼腆道：“谢谢妈妈，还有爸爸。”
“不谢。”邹瑛笑了笑，又朝着厨房吼了一句：“听到没有，叫你爸爸呢。”
顾明笙边脱围裙，边走了出来，“听到了听到了，你去做饭，我来陪则谦聊聊天。”
顾青舟：“.......”到底谁陪谁啊，而且为什么没有人招呼她。
看着爸妈脸上的黑眼圈，她又原谅了他们，想必昨晚，他们一夜未睡。
顾青舟和邹瑛去了厨房，陆则谦去了顾明笙的书房。
妈妈也递了土豆和小刀给她，她有点哭笑不得，是不是她脸上就写着“很会削土豆”几个大字。
“今天一早，我就给你吴阿姨说了你的事，对方比我还激动呢？”邹瑛说，“又问了我一堆你的情况，我就说你还在念书呢，学的精神科方向，以后准备当医生的，还不着急生孩子。”
“是吗。”顾青舟下意识回复，手上的动作慢了慢。
按照常理，她不会去反驳这些说法的，此刻又生出一种纠正的心情来。
“妈。”她语调平缓，等到邹瑛应声，才继续。
“其实我学的是神经科，外行人听起来很像，但实际天差地别，您应该知道的。”她全程没有抬头，专注削土豆，“而且，我觉得我不是很适合当医生，也许未来会更希望去做医疗研究方面的工作。”
邹瑛翻炒的声音小了几分，热气还在往外冒，她心理有些愧疚，低声道：“抱歉，舟舟，妈妈会记得。”
顾青舟笑笑：“好。”
这次她没有说没关系，突然又觉得，或许还是有点关系的。
第75章
◎你们也要求他，让他说说我。◎
隔周的周末，陆则谦开车带她去见了他的外公外婆。
陆则谦的外公外婆住的是家属大院，老院子的底楼，也带了一个小花园。她一走进去，就有一种亲切的熟悉感。
仿佛上天收走了她的外公外婆，又送给了她一对新的。
老人家们似乎早就知道此事，反正他们看她的眼神只有惊喜没有惊讶。
“你怎么不告诉我，他们已经知道了。”顾青舟被他牵着，一路无阻得进了屋，这会才敢抽出手来甩甩汗。
掌中的湿热和温度突然消失，陆则谦空捞了一下，才回过神，“上次那种情况，我不想再经历了。”
顾青舟点点头，她亦如此。这次来见他的家人，两人身份互换，她才感受了一把他的忐忑，真的是闹心。
外婆去厨房忙碌，外公留下来与她聊天，她莫名又紧张了起来，不会要考她的学问吧，脑海中闪过一堆专有名词以及最近关于细胞学的突破性新闻。
还好，柯怀或许看出些什么，一直都在跟她聊些花花草草，她外公也爱摆弄这些，还勉强答得上来，最主要是，这些琐事，答错了也无伤大雅。
陆则谦看出她的窘迫，及时给她解围，说带她去看看医书，径直走进了柯怀的书房。对于一个学者来说，书房也可以算作禁地。
“我们这样进来好吗？”她转头看了看，外公并没跟过来。
陆则谦低笑着看他，“他就想给你显摆呢，搁这憋一上午了，你要不再进来看看，他待会怎么开始吹牛去。”
“.....”顾青舟看他一眼，“有你这么说你外公的吗？”
“况且，他老人家确实有吹牛的资本。”来之前，她搜了几篇他的论文看，真的，自己答辩也没这么重视过。
陆则谦：“你也体验体验我的感受，上次你爸也考我了？”
“我爸？”她微诧道，“他又不是建筑专业的，能考你什么？”
“他拿了一张城市规划图跟我讨论。”陆则谦现在想起来都觉得好笑，当时他以为他会拿出什么约法三章来的，结果一个他预想中的问题都没有。吃饭的时候，他比他还要舍不得离开。
“.......”顾青舟无语，原来他们在书房那么久，是为着这件事，她还担心了一阵，又不敢多问，属实是她高看了自己。
“那你答上了吗？”顾青舟笑问。
“必须的。”陆则谦目光放在她的眼睛上，笑得极其淡定，“编，我也得给他编圆了。”
“呵呵。”她对上他的眼，他也有这么不严谨的时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