橙子朗声道,“璇姐还害羞了?”
“办正事!”
廖子璇懒得理他,牵着许春天往集市的入口走去。
“我带路,我带路。”
橙子也不敢真的惹廖子璇不开心,揽着林昂跑到廖子璇和许春天的前面带路。
集市是简陋低矮的板房搭建成的大卖场,里面是一个又一个档口,大到衣服床品,小到饰品喜糖,琳琅满目的商品全都满满当当塞到了一起。
进来的大多数人都背着一个巨大的布包或者是竹筐,还有不少人拖着家里装化肥的尼龙袋子,将本就只能并排通过四五个人的过道堵得严实。
“这都是来进货的。”
橙子带着林昂辗转腾挪,像一条游蛇一样,在狭窄的过道里闪开每一个障碍物。
廖子璇紧跟着橙子走过的路线,还不忘调侃,“原来你这么瘦都是被挤的?”
“我是挑食,营养不良。”橙子认真地回答,“挤一点好,说明大家生意都不错,都有钱赚。”
林昂说,“我知道子璇为什么会和你做朋友了。”
橙子乖张的外表下,是一颗朴素且善良的心。
“是吧,你也觉得我唱歌好听……不对,你都没听过我唱歌啊?”
林昂笑而不语。
橙子瞧他笑了,总觉得林昂不怀好意,“你们这些聪明人说话都只喜欢说一半,不管了,我唱首歌给你听,你就知道了。”
那是一首林昂从没听过的歌,欢快慵懒,让人听了心情极度畅快。
“为你唱这首歌
没有什么风格
它仅仅代表着
我想给你快乐
为你解冻冰河
为你做一只扑火的飞蛾
没有什么事情是不值得”
……
明明没有伴奏,但林昂还是听出了这首歌极强的律动感,副歌部分朗朗上口,他也跟着哼了几句。
一曲终了,他们也来到了此行的目的地——张姨裁缝铺。
进门之前橙子还是一个劲儿在问,“怎么样?我唱的不错吧!”
廖子璇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夸道,“太棒了,唱得太好听了,是天下第二的水平!”
橙子被夸了两句,飘飘然不过两秒钟,就被‘天下第二’四个字刺痛了神经。他不服气地喊道,“这才天下第二?那天下第一是谁?”
“当然是——林长歌!”
廖子璇一句话,把橙子的嚣张气焰压了下去。
林昂安慰道,“天下第二也很好了。”
四个人又吵又闹地进了门,铺子不大,有两个在等的顾客,一个佝偻着背的女人正伏在缝纫机上改着裤脚。
铺子里很安静,只有缝纫机发出‘嗒嗒’的声响。
本也不是多着急的事情,他们就各自找了地方坐下,没再出声,静静地等着张阿姨忙完。
趁着这个功夫,许春天又写起了日记。
林昂则是从背包里拿出来自己写好的两份重点知识提纲,将其中字迹更工整的一份递给了廖子璇。
廖子璇眼巴巴地接过,看着比上次还多的考试重点,恨不得一头撞死。
林昂轻笑,小声道,“学习不能落下,月考也很重要。”
“知道了。”
林昂又拿出来一个16开的小册子,递给了许春天。
“这是任务开始那天到上周,所有科目的全部知识点,重点的用荧光笔标示了,要是看自己的笔记太累,看这个就足够了。”林昂试探地说,“虽然不知道一瞬时的失忆是种什么感觉,但多看几遍有可能会有肌肉记忆,考试那天临阵磨枪也能事半功倍。”
许春天讶异地看向林昂。
“林昂,你总是这么心细。”
林昂摇摇头,“举手之劳。”
随手翻翻这个笔记本,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并非一日之功,林昂早就准备好了一切。
许春天郑重地道谢,“谢谢你,林昂。”
被人珍视的感觉真的很好,许春天最后一点恐惧也被这样的温暖抵消了,她不再害怕,她会战斗到最后一刻。
等到客人走完,橙子一个跨步冲到张阿姨面前,“张阿姨,你忙完啦!我就和你说的找你做演出服的朋友过来了。”
张阿姨说着方言,“恁们谁做?”
“他。”
廖子璇将林昂推了出去,又把设计图递给了张阿姨,“这是设计图,您看看有什么看不懂的,可以和我说,还需要两个遮住眼睛的面具,阿姨随意发挥就好。”
张阿姨看了看设计图,“没什么难的,三天就要对吧?”
“是,我们下周三演出。”
“周一晚上来拿吧。”
张阿姨给林昂量尺寸的时候,又跟廖子璇确认了面料、装饰的细节,最后敲定了最终的价格。
一百七十五,两套演出服。
“这个价格,太划算了!谢谢张阿姨。”
廖子璇痛快地付了钱。
离开集市,廖子璇决定请大家吃麻辣烫,橙子一听这话,接着就在乐队的QQ群里发了消息。
“他们马上过来!”
“蹭吃蹭喝!”廖子璇眼珠滴溜一转,“这次不能白吃,下周你们拿了衣服给ʝʂɠ我送到一中。”
最近他们经常请假出校门,有点太张扬了,过犹不及,这次还是低调点好。
橙子立正稍息,“保证完成任务!”
第45章 .“林长歌!你不去补课就是为了来台上丢人现眼的?”
周一,演出服在晚自习前送到。
林昂找相熟的音乐老师借到一间琴房,可以用两天,要是周三的初赛通过,还可以多借几天。
林昂和林长歌要去厕所换演出服,四个人直接约好在琴房见面。
路过学校超市,许春天提议买些吃的,廖子璇欣然应允,两个人背了一书包的吃的,来到了琴房。
这个点儿艺术班的学生都在补文化课,整个长廊空荡且干净,瓷砖地面光可照人。
琴房103。
拿钥匙的人还没来,廖子璇和许春天并排坐在长廊窗前凸出的石阶上。
廖子璇拆开一包薯片,是她最爱吃的上好佳的虾片,鲜甜薄脆,吃完还不忘吸吮一下沾了料粉的食指和拇指。
“平日里你都不怎么吃零食,怎么今天想起来买吃的了?”
许春天也拿起一包番茄味的可比克吃起来。
“没什么,突然想吃了。”
垃圾食品总是能给人带来好心情,许春天舒服地半眯眼睛,笑着说,“子璇,我看杂志上说,唱歌厉害的歌星都会开巡回演唱会,也不知道真的听到现场演唱会是个什么感觉。”
许春天说这段话,更多的是一种展望和期许,并没有一种非去不可的欲望催动。
她好像总是这样,没有什么特别喜欢的东西,什么都是“还可以”。
跟廖子璇相反,廖子璇想要的太多了,当初最痴迷韩团的时候,还真的很想看一次现场演唱会。
新鲜感过去,现在的廖子璇觉得演唱会这种热闹,去看谁不重要,重要的是和许春天看。
“你想听演唱会?那就等我们考上大学,我好好挣钱,我们买机票去韩国,看男团演唱会!”
“我就是说说。”
“那不行,难得你有想要去做的事,我肯定要放在心上。”廖子璇已经想到去演唱会要带些什么了,“到时候我们也带很多吃的喝的,带上林昂,让林昂背包。”
“真要去的话,去看林长歌的演唱会吧!”
“确实!”
廖子璇笃定林长歌能成为大歌星,就像认为许春天一定能考上北大那样笃定。
说话间,脚步声由远及近。
廖子璇循声望去,看见了从夜色中走来的两个人。
他们身穿黑白拼接的西装,得体的剪裁十分修身,外套双肩上挂着水钻流苏,走起路来摇曳生姿,灯光的照射下,泛着粼粼的波光。
鞋子是厚黑底的白色皮鞋,正式却不失活泼。
“我眼光太好了。”
廖子璇起身,一个跨步飞到林昂身前,不小心脚底一滑,整个人往林昂身上扑了过去。
林昂后撤一步,稳稳地接住了廖子璇。
“小心些。”林昂忍不住提醒。
“知道了!”
廖子璇尴尬一笑,松开林昂的胳膊。
林长歌第一次穿这样的衣服,忐忑不安地说,“这样穿会不会太高调?我还没穿过这样的衣服。我怕我妈发现我穿,又要怪我穿奇装异服。”
说起奇装异服四个字,廖子璇十分无奈。
“六月份的校运动会,民族团结主题,我抽签到苗族。咱们班走方阵的同学斥巨资买的传统服饰和银饰,你妈妈路过咱们方阵的时候,不说作为同一阵营的家属鼓励两句,反而给咱们班一个“奇装异服”的评价。铺天盖地的凉水浇下来,你妈妈走的时候还在说,‘幸亏没让长歌参加’。”廖子璇回忆起那天,群情激奋,她没忍住多说了两句,“感觉阿姨挺瞧不上咱们班的。”
从上小学开始,林长歌就因为有对教师父母而被同学们有意无意地数落两句,他都习惯了。
当然,也都是他父母的态度问题。
林长歌垂眸,“对不起。”
“服了!你跟我说什么对不起,事情又不是你做的。你要真想道歉,等以后当了大歌星,请我们去你演唱会,必须是内场票,伸手就能碰到你的那种。”
林长歌受宠若惊,面露苦涩,“我当不成歌星的。”
廖子璇坚定地说,“我们春天都说你能当成歌星,你就一定能。”
林长歌抬眼,目光绕过廖子璇,看向了坐在窗边吃着可比克的许春天。
许春天长相柔和,有股天生的书卷气,平日里说话也温温柔柔的,不常笑,自己一个人的时候也很沉默。只有和廖子璇待在一起的时候她才会眉目舒展,时不时地弯起眸子。
此刻,那双翦水秋瞳为他而弯。
林长歌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忽而说道,“好,我试试。”
很多年后,林长歌还会记起,他人生里的第一个舞台是一中的103琴房,他只有三个观众。
林昂在给他伴奏,廖子璇在为他鼓掌,许春天在静静地看他。
他们愿意为了林长歌微不足道的梦想浪费自己宝贵的时间,他们比林长歌本人更相信林长歌能成为一个歌星。
因为有人相信他可以,所以他要试试。
这是林长歌坚定不移走上音乐道路的初心。
两天的排练十分顺利,一眨眼就到了初赛。
初赛报名的个人和队伍一共有一百组,每组只有一分钟的演唱时间,当场出分,前二十进入复赛。
“林次方”组合出场比较靠前,是第十七个。
林长歌和林昂戴好面具在后台候场,许春天来得早,抢到了第四排的观众位。廖子璇因为去买荧光棒和吃的,来得晚了些,错过了前八个舞台。
廖子璇气喘吁吁地说,“他们还没上场吧?”
“没。你去拿荧光棒去了这么久?”
“还去校门口买了炸鸡柳,等会儿他们表演完我们去琴房吃。”
许春天这才闻到一阵阵孜然的香气。
“你个小馋猫,少吃些路边摊,以后容易得胃病。”
“知道了,好久没吃了。”
廖子璇挽着许春天的胳膊,把脑袋在许春天的胳膊上蹭来蹭去,像个在撒娇的小猫咪。
虽说廖子璇大大咧咧的,但撒起娇来可不比谁差。
许春天被磨得没脾气,嗔道,“好好听歌。”
熬过三个唱跑调的,两个唱破音的,终于轮到“林次方”登台。
两个人一上台,气质就跟其他人不一样,劣质的追光也没有改变他们浑然天成的气场。
他们相视一笑,林昂在钢琴前落座。
随着第一个音符响起,林长歌清亮的歌声洗礼了每一个观众的耳朵,他粤语发音精准,第一句话就抓住了听众的耳朵。
副歌加速后,也听不到他的换气声,举手投足间都是从容。
《红日》是首流传度很高的歌,高潮部分几乎人人会唱,进第二段副歌后,全场都在大合唱。
廖子璇和许春天挥着荧光棒为他们喝彩。
那一瞬间,许春天觉得演唱会也不过如此,不遗憾了。
半首歌结束,“林次方”9.8分的评分稳居第一。
评委席上的一位音乐老师起了爱才之心,将两人留在台上问了几个问题,还让他们自己摘了面具进行一个简短的自我介绍。
“今夜过后,你们可就是一中的名人了,不用扭捏,决赛可不允许戴面具。”
林昂看向林长歌,怕他为难。
林长歌摇摇头,回他一个“不用担心”的眼神,随后他看向了观众席,深吸一口气,率先揭开了面具。
他九十度鞠躬,自我介绍道,“我是高二七班的林长歌,谢谢大家的鼓励。”
林昂也摘下面具,“我是高二七班的林昂,感谢大家的喜欢。”
音乐老师瞧着林长歌有些眼熟,“你去年没参加校内歌手的评选吗?”
话音未落,观众席上冲出了一个短发妇女,踩着高跟鞋跳上了舞台,一把扯住了林长歌衣服上的流苏。
“林长歌!你不去补课就是为了来台上丢人现眼的?”
“我没有。”林长歌小声辩驳。
林昂往前一步,将二人分开。
“老师,我们这场是全场最高分,我们没有丢人现眼。您要是有事情,我们下台再说。”
“学校里举办个破比赛,看给你们得意的,真拿鸡毛当令箭!”林长歌的妈妈动作没停,将林长歌衣服上的流苏全都扯下,“我和你爸挣钱不是为了让你买这样不入流的衣服穿的。”
林长歌眼眶泛红,“妈,我们能不能下去再说。”
“现在知道丢人了?当初就不该报名!”
林长歌妈妈的话越说越难听,几个评委老师也开始劝解,但林长歌的妈妈像是受了什么刺激死活都不下去。
这样下去不是办法。
许春天道,“子璇,你去帮忙,我去找一下林老师。”
廖子璇问,“你知道林老师在哪里吗?”
许春天点头,“林老师夫妻两个人一般都是一起出现的,我刚刚看见有人去厕所了,大概率是林老师。”
“好,那我上台帮忙。”
廖子璇小跑到ʝʂɠ台前,单手一撑,翻身上台,从背后抱住了林长歌的妈妈。
“老师,有事好好说,衣服还挺贵的。”
“又是你,廖子璇!你就是你们班的毒瘤!你放开我!就是有你这样的学生才会带坏长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