甲方,请就位——碧小如【完结+番外】
时间:2024-02-26 23:10:04

  放好快递,他又看了看手表,对程曦说道:“时间差不多了,我先回酒店了。”
  程曦点点头,说:“我明天再给你打电话。”
  他这先是坐了半天飞机,紧接着又是开车、搬快递的,是该早点儿回酒店休息。
  阮之珩拎过自己的行李箱,正想和宋怀宁打个招呼,就见她端着水杯站在厨房门口,说:“你别去酒店了,就住我们家吧。”
  有那么一瞬间,程曦怀疑自己是不是出现了幻听,目瞪口呆地看向妈妈。
  “五星级酒店再高级,也未必干净。”宋怀宁说着,看向一脸呆滞的程曦,“你把自己的房间收拾出来给他睡,你和我睡。”
  她说完,拿着杯子就进书房了。程曦见她关上书房的门,小步挪到阮之珩身边,问:“你都和我妈说了什么啊?”
  阮之珩也在愣神,半分钟后,他像突然想通了一样笑了出来,对程曦说道:“处理危机公关的第一原则,搁日常生活里也挺管用的。”
  *
  宋怀宁睡得比较早,程曦为了配合她,也早早躺在了床上。
  主卧里一片漆黑,只有一点儿光从未拉紧的窗帘缝间透进来。宋怀宁背对着程曦躺着,似乎已经睡着了。
  程曦却毫无睡意,她也不敢玩手机,只平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发呆。
  话说她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就没再和妈妈睡过一张床了?
  屋子里保持着程素闻在世时的摆设,天花板上的水绿色灯罩还是他当年亲手换的。时间过去这么久了,上面的刺绣花纹应该都发黄了吧?
  身下的这张双人床,妈妈也一个人睡了好多年。
  心绪随着思绪开始发酸,程曦叹了口气,不想身边传来了宋怀宁的声音:“他是你心甘情愿的人吗?”
  意识到妈妈还没睡着,程曦吓了一跳。她冷静下来,又沉默了一会儿,轻轻“嗯”了一声。
  宋怀宁又问:“包括十年前他不辞而别,你浑噩度日、以泪洗面的委屈,也都心甘情愿了?”
  “嗯。”这一次,程曦应得很干脆。
  宋怀宁没再说话,房间里再次恢复安静。程曦向她的方向挪动了一些,想和妈妈挨得近一点儿。
  “妈妈。”程曦轻轻地叫了一声,说道,“我做公关这些年,处理过各种各样的危机。在我们这一行,大家都认为一个品牌如果犯了错,尤其是第一次,只要愿意诚恳道歉,认真改过,都是值得消费者再给它一次机会的。”
  程曦说着,半晌没有等来宋怀宁的回答,就在她以为妈妈这一次是真的睡着了的时候,对方又说话了:“这么多年了,除了你爸爸,也只有小阮会叮嘱我们系好后座的安全带。”
  一个人对你是否在意,有时不一定体现在情人节的玫瑰和 520 的红包上。相反,这种在意很可能存在于许多不经意的生活细节中。
  驾车行驶,后座比前排安全,交代你坐在后座并系紧安全带的人,一定是发自真心地在乎你。
  注意到宋怀宁对阮之珩换了称呼,程曦的心绪更酸了——妈妈这话,表面上是在说阮之珩,其实是在想念爸爸吧。
  她侧过身,从背后抱住母亲,小声地说:“其实有时候我打专车,司机师傅也会交代我系好后座安全带的。”
  宋怀宁“扑哧”一声笑了,这好像还是她今天第一次笑。她拍了拍女儿圈在腰上的手,闭上了眼睛。
第74章 真情告白
  第二天是个周六,下午三点,程曦准时领着阮之珩去礼服店试礼服。
  他们毫不意外地在店里遇到了大姨。
  梁茜冲她无奈又抱歉地笑笑:“我妈非要跟来,你也知道全宇宙没几个人能阻止她。”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应酬多,周一方最近胖了一点儿,之前订的几套西装都要改尺寸。适逢周末,客人又多,店员一边忙着给他量尺寸,又要招呼其他散客,一时间也顾不上阮之珩,于是给了大姨“乘虚而入”的机会。
  梁茜和程曦就站在不远处,只见他陪大姨坐在休息区的长沙发上,依旧是一脸乖巧恭顺的样子,回答着大姨的各种问题。
  和宋怀宁不同,梁茜可是个 5G 冲浪选手,她不动声色地打量着阮之珩,用手肘碰了碰身边的程曦,问:“所以他在微博上发布了小作文,你就和他和好了?”
  程曦正在低头回复徐晓彤的微信,下意识地“嗯”了一声。
  “你昨天还带他回家了?”梁茜大惊失色,“你妈没拿扫帚给他赶出来?!”
  程曦放下手机,若有所思了一会儿,说:“我妈昨天还留他住在我们家了。”
  要不是梁茜还记得手里的马克杯是礼服店的,摔碎了要赔,估计这会儿已经满地咖啡了。
  她把嘴巴张成“O”型,对程曦道:“谁说长得帅没用?连你妈都吃这一套!”
  宋怀宁吃不吃这一套,程曦不确定,但大姨显然是吃的。程曦看向休息区,只觉得他们之前的距离很近,而大姨看向阮之珩的表情,已经是货真价实的“姨母笑”了。
  大姨的问题也越问越细,除了宋怀宁昨天问过的那些,她已经追问到“家里一共有几口人”“未来打算生几个孩子”了。
  程曦满头黑线,递给梁茜一个眼神,就朝大姨走去:“大姨,表姐看中了一件新款婚纱,她说要把原来订好的那件换了!”
  “哎呀!那怎么行?”大姨一听就急了,很快转移了注意力,“之前那件都按你的尺寸改了,不能退的!”
  梁茜从小和程曦配合习惯了,马上接茬道:“我没说要换啊,我就是觉得好看。妈,你也过来看看嘛!”
  “来了来了。”大姨应着站起来,又冲阮之珩露出一个歉意的表情,“小阮,我们一会儿再聊。”
  阮之珩点点头道:“大姨,您先忙。”
  看着大姨和梁茜走远的身影,程曦冲阮之珩露出一个歉意的眼神,道:“我大姨对谁都是这样的,你别介意。”
  “家里人”是他心上的一道疤,程曦知道他不喜欢提。
  “没关系,有些话题总不能一直躲着。”阮之珩笑着摇摇头,“婚礼上还会遇见你们家其他亲戚吧?我已经做好了‘车轮战’的准备了。”
  阮之珩的话提醒了程曦,她开始在脑海里快速总结着即将会面的亲戚——二舅一家常年住在上海,不常见面,但二舅妈的八卦能力和大姨有的一拼,每次家庭聚会都恨不得把别人家的近况问个底掉;三舅一家不怎么八卦,但他们家的表弟从小就嫉恨程曦事事压自己一头,所以每次见面总拿她的感情生活挑刺;四姨就更不用说了,平时就数四姨给她转发的婚恋两性文章最多!
  想到这里,程曦的脸已经皱成一团,她欲哭无泪地看向阮之珩,道:“咱俩别做什么伴郎、伴娘了,还是赶紧跑吧?”
  “你躲得过表姐的婚礼,还能躲得过咱俩自己的婚礼吗?”阮之珩说着,安抚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再说了,我没这么见不得人吧?”
  他刚说完,好不容易空出手的店员正好招呼他去试礼服,阮之珩站起来就走,只留给程曦一个果断的背影。
  程曦心潮起伏——这人最近怎么这么喜欢占她便宜?
  这时,只见梁茜一个人从远处走了回来,一屁股坐在了程曦旁边。
  程曦问她:“大姨呢?”
  梁茜说:“咖啡喝多了,上厕所去了。”
  程曦点点头,又回到自己的思绪中。片刻后,她冲梁茜问道:“表姐,你的婚礼有 JA 吗?”
  梁茜一头雾水:“JA 是什么?”
  “就是 Job allocation,分工表。”程曦有些着急地拽了拽表姐的袖管,“婚庆公司应该会提供吧?”
  一听“分工表”,梁茜就明白了。她掏出手机,翻出一份 PDF 文件,递给程曦。
  这确实是婚庆公司准备的 JA,但只包含了婚庆公司的部分,例如谁是主持人,谁是活动统筹,每个工作人员在婚礼的每个流程里要做什么,都列得清清楚楚。
  但这场婚礼,不应该只有这些工作才对。
  程曦问梁茜:“你应该有从外地来参加婚礼的同学、朋友吧?有人负责他们的接机和住宿吗?婚礼那天,谁在接待台收红包?你和姐夫请来的公司领导谁招待?”
  “别急,别急。”梁茜被程曦问得发蒙,思忖半晌后说道,“我的本地同学会帮忙接待外地来的同学、朋友;签到处收份子这事好像交给了一方的大姑;至于领导……”
  梁茜还没说完,就被程曦打断了:“本地同学也是你请来的客人,怎么能麻烦人家?收份子这事比较敏感,咱们家也得有人在场吧?”
  梁茜一怔,呆呆地看着她。
  “表姐。”程曦的眼神清亮,声音松软,语气中夹杂着撒娇和哀求,“你知道我执行过很多公关活动,不如我来帮你做个更详细的 JA 吧?”
  *
  婚礼定在下周五,订好伴郎礼服,阮之珩便开启了移动办公模式,要么去往上海和供应商见面,要么就待在程曦家里开线上会议。
  而本来可以好好休假的程曦,在以伴娘的身份和婚庆公司碰了几次面后,触发了身上所有的“职业神经”,俨然化身半个“婚礼统筹”,开始跟进婚礼的准备工作。
  婚庆公司大概是没见过这么专业的客户,大到司仪的主持稿,小到新娘捧花的采摘日期,都要一一过问,纷纷拿起十二分精神应对。梁茜能明显感受到,有了程曦事无巨细的把控,整场婚礼朝“完美”迈进了一大步。
  好不容易熬到了周四,第二天就是婚礼了,婚庆公司提前在酒店做好搭建,并请新郎、新娘、伴郎、伴娘到场进行彩排。
  婚礼按照梁茜和周一方的喜好,设计成了西式风格,省掉了许多中国婚礼的传统礼节,整个流程简单了许多。彩排过程也很顺利,无非就是跟着设计好的婚礼环节走一遍过场,并提前测试好音响、灯光效果。
  作为伴郎和伴娘,阮之珩和程曦则必须记住新郎、新娘在每个环节的任务,以及他们要辅助新人做些什么。
  直到流程走到“真情告白”这个环节,婚庆公司的统筹满场寻找周一方:“新郎人呢?”
  梁茜连忙解释:“他刚接了个工作上的电话,正在外面讲电话呢。”
  哎,谁还不是个辛酸社畜,结婚的前一天还要被工作骚扰。
  统筹耐心地等了一会儿,仍不见周一方的身影。他有些着急,无奈道:“要不伴郎、伴娘上来替一下吧,反正就是走走过场,试个效果。”
  新郎、新娘准备好的告白内容,一般都是婚礼惊喜,也不会在彩排的时候就念出来。梁茜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的,于是给程曦和阮之珩递了个眼色,示意他们配合一下。
  彩排早点儿结束,大家也都早点儿回家休息。
  接收到了表姐的信号,程曦拽着阮之珩就上了台。他们根据统筹的指挥在舞台上站定,灯光打下来,白晃晃地照在脸上,阮之珩不适应地眯了眯眼睛,程曦一下子笑了出来。
  不知为何,她想起他站在 Aurora 发布会舞台上的样子。只是那时她站在远处,不像现在,能近距离地看到他脸上的每个微表情。
  而她的一脸新奇,则让阮之珩倏地想起了十年前的小女孩儿,每次出现在他面前,都“师兄、师兄”地喊他。
  那个兴奋劲儿,和现在一模一样。
  统筹给程曦、阮之珩一人递了一把话筒,交代道:“你们随便说点什么,我们看下话筒音量和背景音乐的比例。”
  他说完,背景音乐便响了,那是一首英文老歌Only Love。Trademark 的和声深情又坚定,想必是为了呼应梁茜和周一方这几年异地恋的不容易。可婚庆公司没想到的是,这首歌也是程曦上大学时最爱哼的英文歌。
  阮之珩原本没听过,却在程曦的耳濡目染下,硬生生地记住了。
  T 型舞台的两侧立着花柱,又挂着紫色和银色的细纱装饰。这时有工作人员抱着一大把充好气的气球进来,他一撒手,气球便自由地飞向了宴会厅的各个角落。
  这个场景有些梦幻,重点是阮之珩的眼神越来越深沉,直直盯着程曦的脸。
  她倏地开始紧张,连脸色都变得绯红。
  “说呀,随便说两句。”统筹又急了,一个劲儿地冲舞台上的两人挥手,“女士不好意思,那就男士说吧。”
  接收到统筹的指令,阮之珩拿起了话筒,他犹豫了一下,蹦出两个字:“程曦。”
  梁茜在台下“扑哧”一声就笑了。
  可程曦却笑不出来——阮之珩的眼神似有魔法,牢牢地吸住了她的目光,四目相接中,有千言万语在流动。
  统筹催促的声音变成了起哄:“诶,多说点!”
  程曦伸出自己的右手,一下握住了阮之珩没拿话筒的左手。
  他的心顿时沉静下来——这么多年了,她总是比他更主动。
  脑海中有许多画面一闪而过,他再次拿起话筒,语气坚定起来:“20080903,20081127,20081125,20091224。”
  他说着,顿了一下,又说:“20110507.”
  台下的婚礼统筹彻底懵了——他只听说过影视圈有“数字小姐”……怎么,今天他们婚庆圈也要出一位“数字先生”吗?
  不过他只是让伴郎试试话筒,好像报一串数字也没什么。不过……这些数字怎么听起来更像是日期?
  诶,等等等等,伴娘的眼眶怎么红了?
  看着这番景象,台下的梁茜和工作人员都摸不着头脑,但程曦知道,这一连串的数字代表了什么——
  她和阮之珩第一次见面,是 2008 年 9 月 3 日,她到 R 大报到的第一天;他们第一次一起吃饭,是 2008 年 11 月 27 日,在学校的万圣节 Party 上;她第一次和他表白,是 2008 年 11 月 25 日,万圣节 Party 的第二天;他们在一起的第一天是 2009 年 12 月 24 日,平安夜。”
  至于“20110507”是他们分开的那一天, 2011 年 5 月 7 日。
  程曦震惊地看着阮之珩,她没想到,他竟然记得这每一个日期。
  见她眼里似有泪光,阮之珩知道她都听懂了,于是说道: “截至今天,我们认识快十三年了,你曾经追求了我一年,我们谈过一年半的恋爱,又分开了近十年。在分开的这十年里,我最后悔的事情有两件,一件是当年去德国留学,没有和你把话说清楚;第二件是在你无数次向我跑来的那一年里,我没有更早、更主动地向你靠近。”
  阮之珩感受到程曦的右手轻微抖动了一下,他紧紧握住她的手,继续道:“你大概知道,一辆全新的车型从产品定义到最终上市,往往需要七年左右的时间。领驭汽车是 2017 年 11 月成立的,到 Aurora 上市,我只用了三年半。这是我重新跑回你身边的速度,而我最庆幸的是你还在。”
  他说着,又看了眼手表,道:“2021 年 4 月 22 日,下午 4 点 37 分,阮之珩第一次向程曦面对面‘真情告白’。”
  也不知道是谁带的头,台下响起了掌声和欢呼声,可程曦却听不真切。此时,她只觉得自己置身于空旷无人的滩涂,阮之珩的话语就是满月下涨潮的海浪,将她一点点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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