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可以不告诉他,偷偷来学武。”横天娇说着,从怀里拿出一锭银子,“五十两银子够不够?我愿意来你们武馆做学徒。”
她那诚恳的模样逗笑了沈兰,沈兰道:“横姑娘,你忘了,你刚才答应我,若是输了,要在我们这做武师的。”
横天娇此刻一点傲慢也没有了,讪讪一笑,挠头道:“我……我做武师还差得远呢?我还是先做学徒吧。”
被魏红两招打败,她哪还有信心当武师啊,不够丢人的。
“横姑娘,你爹不支持你来武馆学武,一旦事发,肯定会有麻烦,你还是和你爹说一下此事,若是你爹同意,再来武馆也不迟。”
天龙帮人多势大,若是因为横天娇而惹怒了横天霸,给武馆带来麻烦,实在得不偿失。
沈兰确实很想让横天娇来武馆,但却不得不慎重。
*
从白虎武馆回到家中,西边的夕阳只余下一层薄薄的金红余晖。
一路上沈兰很是开心,她今天又遇到了一个巧妙又独一无二的女子,这世上有梅绫、有公主,有萧莺萧贞,也有魏红与横天娇。
她何其幸运,能遇到她们。
沈兰相信,自己以后还会遇到更多如星辰般璀璨的女子,繁星布满整个天空,而她们布满燕国大地。
“锦书,我如今才明白,何为,世有伯乐,然后有千里马。若是没有公主,就不会有今日的我,若是没有武馆,我们就不会遇到横天娇。其实天底下的奇女子非常多,只是没有人发现她们,随着时间的流逝湮灭在闺阁之中。”沈兰忍不住感慨。
锦书嘻嘻一笑,“还有魏姑娘,若不是姑娘您要开武馆,怎么能遇到魏姑娘呢?”
“是啊,魏姑娘真的很厉害!不过不是因为我要开武馆而遇到了她,是公主让我遇到了她。”沈兰此刻对公主由衷的敬佩,公主是她的明灯,将来更会是天下女子的明灯。
马车在院门前停下,沈兰还未下马车,院门便打开来。
“沈姑娘!”芳儿哽咽的声音从院子里传出来,没等众人反应过来,便跑到沈兰面前跪下。
沈兰吓了一跳,忙从马车上下来,慌张地道:“芳儿,出什么事了?”
“奴婢听说您这里有以为武功高强的武师,求求您,救救大公子吧!”芳儿哭得泪水涟涟。
“大公子?你说的是婉儿的兄长?”
“是!”芳儿连忙点头。
沈兰扶着她起身,着急地问道:“唐公子出什么事了?”
“大公子他被土匪给绑架了!”芳儿抽噎着说完,忍不住哭出声来。
沈兰没想到竟会闹出这种变故,她忙扶着芳儿回到屋里,问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原来唐瀚受父命上京,路过白峡山时遇到了土匪,那土匪看上唐瀚是个读书人,把他抢回了匪寨里做笔杆子。
唐瀚的一个小厮趁着那些人喝酒,偷偷从匪寨里逃了出来,这才把消息带回了上京,要不然,现在还不会有人知道唐瀚的下落。
“那小厮还说,匪寨寨主的女儿看上了大公子,要纳大公子为妾!”芳儿气得都红了眼。
沈兰亦是瞠目结舌,“什么?”
竟有女子要纳男人为妾?
“沈姑娘,这事儿可千万不能让人知道,要不然大公子他以后还怎么做人啊?”
士人最讲清誉,此事要是传出去,唐瀚就成了整个燕国士子的笑柄,前途全是毁尽了。
芳儿又不禁在沈兰面前跪下,哭着道:“沈姑娘,您让那个武师去救救大公子吧,大公子要是出了事,我们大奶奶怎么能受得了?”
“芳儿,你别着急。”沈兰扶她起来,“唐公子一定会没事的,你先回去安婉儿的心,我明日就去找魏姑娘,看看她有什么办法,若是魏姑娘不能把唐公子救出来,我再去求公主,公主一定能把唐公子救出来。”
萧瑞如今有京畿兵权,剿匪就是他一句话的事,只要公主开口,萧瑞应该不会不从。
当然,若是魏红有办法救唐瀚,就不必再劳烦公主,公主如今正忙着边关之事,沈兰不想轻易打扰她。
*
天龙帮。
横天娇纵马到帮派驻地后门,把马匹交给了守门的一个小弟,蹑手蹑脚地溜向自己的院子,但她还没走出后院的廊子,就被一个硬梆梆的男人挡住了去路。
高大威猛的个头儿带着十足的压迫性,这让横天娇很是不爽,她叉起小腰,目光顺着那发达紧绷的肌肉线条,落到那张了无生趣的脸上,“臭阿狗,你又想干嘛?”
“姑娘,帮主找您。”方脸薄唇的男人一本正经地道:“小的现在不叫阿狗,帮主已经给小的取了新名字,横天雳。”
“我就要叫你阿狗,阿狗阿狗臭阿狗!”横天娇十分霸道,无理取闹又得意洋洋。
天雳面对眼前的女孩有些无奈,只好又板起脸道:“帮主找您,姑娘还是快点吧,免得挨罚。”
横天娇哼了声,只好往横天霸所在的忠义堂走去。
身后天雳也跟了上来,横天娇看向他,气呼呼地道:“你以后不许跟别人说你姓横,你是我的小弟,怎么能跟我一个姓!”
“是帮主给小的赐的姓。”天雳道。
横天娇瞪眸,“那也不许!你要听我的,不许听我爹的!你说,你听不听我的?”
天雳知道,横天娇的脾气一旦上来,所有人都得听她的,只好道:“小的听姑娘的。”
驯服了小弟,横天娇心情舒爽起来。
不过一来到忠义堂外,横天娇又紧张起来,今天偷跑出去,肯定过不了阿爹这一关,该找个什么理由呢?不行,她得先想个堂堂正正的理由来,将来每天都能出门,要不然还怎么去白虎武馆习武呢?
她脚步突然顿住,正要思考时,身后一堵肉墙就结结实实地撞了过来,她被怼的一个踉跄,往地上摔了下去。
小脸正对地面,吓得她尖叫出声。
这要是摔下去,不得破了相啊!
但就在她快要接触到地面的时候,一只大手忽然抓住了她,一阵天旋地转,再摔下去的时候,下面就有了一个厚厚的真人肉垫。
横天娇小脸正好压在男人的胸口,她感觉自己差点被这男人发达的肌肉闷死。
“你你你……你干嘛撞我?”横天娇从他那饱满的胸肌里探出头,俏丽的小脸通红,也不知是气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是姑娘你突然停下来的。”天雳硬梆梆地道。
横天娇气歪了嘴巴,“我停下来,你不会也停下来吗?你走路都不看人的啊?”
她话音落下,忽然感觉到一道冷冰冰的严肃视线射向自己,不由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抬眸看去。
前面的院子里,一身虎皮袍子虎虎生风的横天霸看着她气得胡子都翘起来了,但是碍于旁边的那个身着玄色飞鱼服的男人,没有立刻训斥她。
那飞鱼服男人她认识,上京北部都尉萧瑞,定远侯府的大公子,这几年常来天龙帮和横天霸来往,两人关系十分亲近,若不是萧瑞早已娶妻,横天霸都有意把横天娇许配给他。
此刻萧瑞看戏一般,看着横天娇,眸中戏谑。
横天娇连忙从天雳的身上爬起来,狗腿地跑到横天霸面前,小猫一般的乖乖行礼,“见过爹,见过萧大人。”
“看看你自己一天天的,像什么样子!你今天又到哪儿疯去了?”横天霸斥道。
横天娇瘪着小嘴,小声地道:“我……我去逛街……不,我去武馆了。”
“武馆?你去武馆干什么?就你那三脚猫的功夫,到那儿还不够献丑!”横天霸一点也不给横天娇留面子。
事实上亲爹就是了解自己的闺女,她今天确实是出去献丑了……
但是横天娇还想狡辩一下,“爹……”
“我猜,令爱去的武馆是白虎武馆吧?”萧瑞似笑非笑地道。
横天娇诧异地看向萧瑞,“萧大人也知道白虎武馆?”
萧瑞道:“白虎武馆的老板,我恰好认识。”
“真的啊?我也很喜欢那个武馆的老板,我都想和她结为金兰姐妹呢!”横天娇动用了一点小心思,若是萧瑞愿意接她的话,她就可以名正言顺的去跟自己老爹说,要常常去白虎武馆,有萧瑞在这里,说不定自己老爹就答应了。
萧瑞似乎看出了她的心思一般,扬起唇角,“横姑娘确实可以和那位姑娘多多来往,想来是没有坏处的。”
“爹!你看萧大人都这么说,要不你让我去白虎武馆当学徒吧,以后我一定得听你的话,绝对不在外面闯祸了。”横天娇又谄媚又讨好,要不是萧瑞在这里,她恨不得抱着自己老爹大腿撒个娇。
横天霸冷哼了一声,“疯丫头,看你还有没有一点女子的样子!滚回院子里去,晚些我再收拾你!”
他没说同意,但也没说拒绝,这还是横天娇第一次遇到,一时抬头感激地看向萧瑞,暗暗做出祈求的手势,希望待会儿他能帮自己在阿爹面前说说好话。
晚间,横天娇在院子里琢磨着魏红的那一招插掌,在木头桩子上练了几十遍,渐渐觉得自己掌握了要领,兴奋不已。
正练得上头,横天霸派了人过来传话,允她以后去白虎武馆学武。
第72章 匪寨
天龙帮每日卯时就开始操练,如今入了秋,日短夜长,天还没亮,帮派里就热闹起来。横天娇得了老爹的允准,高兴得一夜都没有合眼,卯时到训练场训练了一会儿,炫耀了一番自己刚学会的插掌,一过辰时,就兴冲冲地出了门,直奔了白虎武馆。
武馆正门大开,木匠在里面敲得叮叮咚咚,砖瓦匠在院子里混搅沙土,几个小丫鬟正在打扫,来来去去。
横天娇大咧咧地进来,“你们馆主和魏姑娘呢?”
“馆主和魏姑娘出去了。”丫鬟金夏见是昨日来过武馆的横天娇,过来回答道。
“她们去哪儿了?什么时候回来?”
横天娇一大早兴奋的跑来报喜,没想到一头热被浇了个透心凉,语气不由很是幽怨。
金夏道:“不知道。不过刚才馆主跟张木匠说,她要出去几日,让他先干活,等到回来给他结算工钱。”
“几日?”横天娇怀疑自己听错了。
“馆主是这么说的。”
“那她有没有什么话交代给我?”
金夏在横天娇的殷殷期待下摇了摇头。
京畿有五县,褚县、丰县、西河、宛川、广营。白峡山在褚县与宛川交际之地,山下一条京南官道,直通江南。
这条官道,也是从衡州府到上京的必经之路。
从上京北城门而出,一路沿着京南官道,约莫行了三个时辰,到中午时分,来到白峡山下的魏家镇。
魏红让苏福把马车停在魏家镇客栈,锦书和苏福在这里等着,她则是一匹快马,带着沈兰一起去了白峡山。
沈兰第一次骑马,紧紧的抱住魏红的腰,紧张得动也不敢动。
虽然隔着一个马鞍,但她还是能够清晰得感觉到马儿奔跑起来脊椎的颤动,紧紧夹着马腹的双腿更能感觉到马儿心脏的跳动,这种感觉很是奇妙,仿佛冥冥之中有一种牵连的宿命感,将她与身下的马儿连接起来,她觉得它如此鲜活,不再是一个普通的生命。
“沈姑娘想学骑马吗?”魏红带着她,驾驭马匹依旧游刃有余,她似乎感觉到了沈兰的兴奋感,开口问道。
沈兰点头,小脸微红道:“嗯,我想学。”
再过不久她也许就要跟着公主一起出征,行军打仗,学会骑马是最基本的,否则她就永远只能给别人托后腿。
魏红豪爽地道:“等回去我教你。”
“魏姑娘,你真厉害,好像什么都难不倒你。”沈兰赞赏道,“你当初为何会想要学武呢?”
“迫不得已,我没有选择,我从小就被红莲教收养,练的不好就会死,和我同一批进虿盆的孤儿有一百多人,但是活下来的只有十来个,两个女的,我是唯一一个靠练武活下来的,另一个生的漂亮,被送到了青.楼里做眼线,后来红莲教被官府攻破,我才得自由。”
魏红说的轻飘飘的,仿佛这一切是别人经历的事情,但她的话语却是惊心动魄。
沈兰没想到魏红的过去竟那样惨烈,她一时后悔,不该问出那样的问题,红唇微抿,道:“昨日之事譬如昨日死,今日之事譬如今日生,魏姑娘如今早已不同往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