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手里的东西“叮呤咣啷”重新掉回地面,人也跟着被拽到了他怀里。
江嘲太怕她又甩开自己又挣扎了,他用额头抵住她纤瘦单薄的肩,呼吸深深地纠缠住她的香气。
许久无话,也不肯松开。
陈之夏的脊背绷得笔直,她无法否认自己方才片刻的失控,出言还是略带讽意:“不做了?”
“嗯,不做了,”江嘲淡淡地笑着,这才抬眸,他的唇角微微上扬着,表情受伤又带了点儿难以忽略的迷人,“不合适。”
“……什么不合适。”她微微地愣。
他顿了一下,认真地直视着她,还是决定实话实说:“我去浴室找了,尺寸不合适。”
你说这个不合适啊。
“……”陈之夏险些哑然失笑。
江嘲揽过了她的腰,他重新把自己埋入她柔软的发间,有一下没一下地抚她后腰窝的皮肤,“其实也无所谓的,对不对?本来你也不喜欢我戴。”
好像在提醒着她什么,陈之夏整个人一凛,还没开口,又听到他说:“你也总是骗我,陈之夏,你承不承认。”
“我怎么骗……”她动了下唇。
“——你以为我会算不出来你安全期?”他灼灼瞧着她,轻笑,“每次痛经了,来月经了,这样或者那样,你怎么都要跟我打报告,你以为我真的算不出来?”
她的脸上腾起绯红,过了这么久被他提及这些还有点儿难堪:“……”
他忽然又沉默了下去,哪怕她无数次地拒绝,讥讽嘲弄,他的要求却是更加过分且毫无边际了,只闷闷地道:“你和程树洋以后能不能有一个我的小孩。”
“……江嘲!”
陈之夏差点儿要骂出声了。
见她反应这么大,江嘲反而漫不经心地笑了,全然不介意她会怎么骂他,甚至还设想好了她可能很快会给他一巴掌,他捏住了她的指尖温柔啄吻,怕她打疼了手。
“——我跟你说的都是认真的,”他半扬起唇,那双好看的眼睛定定地注视她,“我以前就想过,想过很多跟你的以后了。我不认为自己会成为一个好爸爸,但如果真有那一天,我会努力去做的,我不会丢下你。”
明明说的是过去,陈之夏当下却无法说出话。
他自嘲地重复着,“所以你看,我是不是很可笑?我居然早就幻想过跟你有以后,我自己却从来没有意识到过。”
“……”
“……你们结婚能不能至少告诉我在哪里,不在北京的话,那么在哪里都好,只要是你喜欢,”江嘲最后请求着,“只要你喜欢就行,无论多远,让我最后再看看你?”
他都别无要求了,像那时去看新年烟花的途中固执地与她十指相扣,厮磨她柔软的后耳廓:“一定告诉我好不好,好不好宝贝。”
港口升起了薄雾,夜空中一轮寂冷的月也变得雾蒙蒙的,她的肌肤如霜雪,面对他的神情中,还带着那一丝如戒指般璀璨的锐利与冰凉。
江嘲却非常肯定,他人生见过最皎洁的月色与雪色,或许莫过如此了。
她不回答,他便也只能送她回对面的房间。
又在门口拥了她一会儿,他的手臂搁在她的小腹,怎么都不舍得放开了:“你今晚什么都不答应我,我真的睡不着了。”
陈之夏心下立即开始后怕,不会又给她拽回去吧,她勉强稳住呼吸,苦笑:“……那怎么办?”
江嘲也思考了会儿,无奈:“硬睡吧。”
想到了那时他在浴室,她的视线不知不觉地挪到了他脸上,有点儿怀疑。
看到她这表情,他的眉梢微挑,便笑了:“不信你摸摸?”
“……”
江嘲忽然又很关心她似的,很是故意:“你呢,怎么办。”
“什么我怎么办,”陈之夏如同应激,还是忍不住暗暗地咬了下唇,“我睡眠质量好的很。”
也没理会她这苍白无力的辩驳,他用一双狭长好看的眸子循循注视着她,口吻还是极为认真的,全无轻佻:“你要是实在忍不住,可以敲门过来自.慰给我看看的。”
他笑起来时,还像个彻头彻尾的混蛋:“这样我们是不是扯平了?你也可以认真考虑考虑我们的事。”
……谁要跟你扯平啊!?
陈之夏不由分说,这次几乎用尽了毕生力气一把给他推了出去,“嘭——”地甩上了房门。
听到男人清朗温柔的笑,落在了门的那一边。
“做个好梦,”他说,“明天带你去个地方。”
第94章
新年伊始, 正逢周末,清早8点半,这家面包店前已经排起了长龙。
程树洋耐心等候在此, 时不时地拿出手机。从昨晚到现在都静悄悄的,香港那边应该早就天亮了。
邱安安一直在他的微信好友列表,被归于“同学”的分类, 是平日完全不会联系, 甚至朋友圈点赞都不会有,却在逢年过节群发祝福时再三思考总会屡屡决定不跳过的关系。
这两天,他们的消息来往比这几年空荡荡的节日祝福加起来都要多得多。
陈之夏临时出了差, 程树洋昨晚正在陪家人, 邱安安突然来电话说宋辞联系了她,并且得知了她住在哪家疗养院。
实在没地方可去,他又不能弃她不顾只得,大半夜将她临时安置在家中。不管他怎么坚持,她也不愿报警。
排了一个多小时终于到程树洋,他焦急等陈之夏的消息,窗口点单人员提醒了他好几声都毫无反应。
匆匆出示了邱安安微信发来的“清单”,拿好了东西后,他转身钻入寒风。
回去了,邱安安正躺在他们的沙发上刷手机, 她的脸上青紫遍布,心情看起来却比昨日好了太多。
她举起手机拍了会儿小视频, 听到门响也没抬头:“你回来没在楼下发现什么异样吧?”
程树洋一路上确有顾虑, 他知道留下她并非长久之计, 但也没说什么,把东西放到了茶几上。
邱安安忍不住“哇”了声:“好厉害哦!你排了这么一会儿居然就排到了!”她又落寞下来, 咂着嘴,“平时宋辞心情好的时候也会给我去买的……我最喜欢草莓味的奶油号角了,他家总需要排很久。”
程树洋没说什么,他作息一向规律,今天出门太早都没来得及吃早饭,用微波炉热了牛奶冲入麦片。
关闭冰箱门之前,家中仅剩的两听罐装椰汁空空如也。
陈之夏平时很喜欢喝,常备家中。
一罐好像是她昨天早晨酒醒后兑着蜂蜜冲了。
他还是第一次知道有这种醒酒方法,百度搜索后说是对酒后恢复精力有效,还能保护胃黏膜。
另一罐……
回过头,易拉罐东倒西歪在桌面。空在了邱安安面前。
“对啦,”邱安安品尝着香甜的奶油号角,别提有多满足,“听别人说你要和陈之夏结婚看了我特别的吃惊,我想到之前刷你朋友圈,也只知道你订婚,都没看到照片啊什么的。”
她环顾一圈周围,“你们拍结婚照了嘛。”
程树洋抿唇,摇了下头:“没有。”
“为什么。”
“她不是很喜欢拍照。”他苦笑。
“不喜欢拍照?”
除了在婚礼选址、场地布置上总有意见不一,林婉对他们迟迟拖着不拍婚纱照这事儿也颇有意见——程树洋每每只能解释,是她的工作太忙,他也经常跑户外,二人很难腾出整片空闲时间。
只有他知道,她非常厌恶拍照、镜头这类东西。很多年前就是这样了。
对于他来说,“宋辞”或许陌生。
“宋冬冬”这个名字,却无论如何也无法忘记。
邱安安都不知他这是在搪塞或是什么了,叹了口气:“如果这样的话,那也没办法了……”
“也没什么,”程树洋到底不认为这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轻笑着,“她不喜欢的话我们就不拍了。”
过了会儿,他还是决定与她实话实说:“邱安安,你只能暂时住在我家里,一天或者两天都没问题,陈之夏这几天出差不在,我不确定她什么时候回来——”
“她不接你电话啊,”邱安安早发现他心不在焉的,调侃道,“还是,连微信消息都不回了?”
“邱安安。”程树洋略带烦躁地打断。
“——不至于吧,你也太没安全感了,这样你们要怎么结婚啊?”她开着玩笑,“你放心,我会自己想办法的,大不了我避避风头飞外地一趟?或者,没准儿宋辞过两天心情就好了……哦对了,我今天就看到江嘲在香港还是澳门来着。”
“江嘲也在香港?”程树洋皱了下眉,听到自己重复了句。
邱安安以为是他发觉了她在自嘲,窘迫地嗫嚅着:“……什么叫‘也’?啊我只是猜猜的,我今天刷到了FEVA的新闻来着,他们好像有个新项目叫什么《迷宫》……在和澳门的什么合作公司谈,呃,其实我也不怎么了解。”
程树洋怎么就没想到,她怎么会那么“临时”要去香港出差——
江嘲现在是她甲方,如果他们之间有共同的工作安排,临时更改行程,或是共同出个差,都是最正常不过的事了不是吗?
那天晚上,连她的同事也说,她和江嘲,与他和她之间很不一样。
所以,到底是哪里不一样了?
他到底是哪里与江嘲不一样了?
——从那晚到现在,所有的负面情绪与想法,伴随着他也知道不该有的猜忌,全部被推到了他的面前。
原来从听到那句话的一刻起,他就在不断地质问他自己了。
原来从她的妈妈说出“我不同意你们结婚”的那一刻起,这个问题就在刺痛着他。
叮铃铃——
手机适时地在此时响起。
程树洋还以为是她回了电话,没想到,又是那个归属地“苏州”的号码。
是她的妈妈。
“……”他正眉心微蹙之间,门铃被按响了。
门外是男人暴躁的叫嚷。
“邱安安——”
砰砰砰——
男人很快没了耐心,开始疯狂地砸门。
“邱安安!”
“……出来,邱安安!”
“你跟谁在一块儿呢你别以为我不知道!?”
邱安安太熟悉这是谁的声音了,她脸上的血色又褪了个干干净净,扔下手里的东西三步两步就要跳下沙发。
无意中踢到了桌上的易拉罐,发出突兀的脆响,她全然慌了手脚。
程树洋眼疾手快立刻伸手拦住了她,示意她噤声,别再乱动。
“嘘。”
邱安安就不敢动了。
似是听到房内许久都没动静,外头的人愤怒地踹了一脚防盗门,骂了句什么脏话,也再没了动作。
“……辞哥,我打听过了,江嘲是去香港了,昨天早晨飞的。”
宋冬冬跺了跺踹疼的脚,刚才分明听到里头有声音,那会儿也看到昨晚接邱安安离开疗养中心的男人回到了这里。
他烦躁地砸吧一口烟,给邱安安发去最后通牒,点开了条微信语音。
“之前那个项目,他本来是要甩给姓梁的和他手底下姓秦的做的,我们的机会本来也很好的……但是他现在好像改主意了,这次去香港应该就是为了这件事情。”
“你别怪我多嘴……我觉得你被他耍了。”
“他可能早就知道梁东升这两年都在花你的钱。”
“——现在公安又在查你了,昨天你要是也飞香港就好了。”
宋冬冬没听完,顺着打开的电梯门横冲直撞地往进走,迎面一个中年女人“哎呀——”惊叫了声。
塑料袋里的橘子骨碌碌地全滚到了地上去。
“怎么一点眼睛都不长啊……”丁绮贞抱怨了句,赶紧弯腰去捡那滚开一地的东西,不忘回应电话,“没说你,没说你!我说你干嘛呢——我来找小夏啊,程树洋又不接电话!我只能自己来!”
“……你别给我提陈之夏现在和我不亲近了,那是我的女儿!不是她姨妈的女儿!亲不亲的跟你有关系吗,啊?!”
宋冬冬听到这个名字,顿住了脚步。
身后,那女人追了好半天,才把最后一个滚远了的橘子拾回了袋子里,“黄兴波,你非要说这些是吧——小俊现在跟着你你还有什么不满足的?!我从深圳陪你到苏州,从苏州再陪你到北京,我捞到你什么了啊我……”
“——你好?”
宋冬冬尝试出声。
丁绮贞气呼呼地挂断了电话,听到刚才撞了她的那人打招呼就是一肚子火,“怎不啦!撞了人还有理了?”
面前是个脏辫鸭舌帽男人,看起来就流里流气的。
“我刚听见你说,你认识陈之夏?”宋冬冬看了眼那扇紧闭的门,问道,“这是她家么。”
丁绮贞有些警惕:“什么事?你谁啊。”
“哦,我是她朋友,敲了很久门但她好像都不在,”宋冬冬解释着,不忘试探,“我有重要的事情找她,你知道她现在在哪儿吗?”
丁绮贞想到了黄兴波刚在电话中的话,冷笑起来:“——我是她妈,你说呢?我当然知道她在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