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你想不想我去。
她都想象到了,他会这么饶有兴味地反问。
“好啊,”江嘲却是很快答应了她,“我明天就去。”
陈之夏微微睁眸。
江嘲便一如既往地那么揉了揉她脑袋,这次他脚步一转,朝向另一个方向,就要走了,“衣服明天还我。”
红灯跳绿,他只送她到这里,恰到好处地为今夜画上休止符。
她又满足,却又无比失落。
四面车流汹涌,她失魂落魄地走了两步,又匆匆地回头去睃巡他在哪里,好像真的变成了那个大喊他名字的女孩儿。
抑制不住就开了口。
“……江嘲!”
他的背影被人潮裹挟,渐行渐远,不知道听没听到。
“江嘲!”
陈之夏便又鼓足勇气喊了一声。
紧接着,一股巨大的失落感从心底腾起,她坠入其中快要窒息。
她心想,没错,的确不该有那么多的期待,今晚对她来说已经足够了,每次抱有期待后就很容易失望,意外惊喜几乎很难眷顾到她。
正欲收回视线,一抹猩红色晃入了她眼底。
他回过了头。
那道散漫的视线,直直落在她的身上。
陈之夏也不知自己究竟到底是怎么想的,她也明明是个胆子很小、遇事就很畏缩的人,可来到港城后,她就好像一次次被他抽丝剥茧,一点点地蜕变。
他好像有什么事情赶时间,也许是去见别的女孩,他没回头太久,只是用手比作了打电话的样子示意了她。
然后转身,身影再次没入人海。
他说明天会来上课的。
不出意外会坐在她的身后。
他还说,会天天打电话给她。
好可恶的人,又让她有了期待。
第28章
陈之夏一晚没睡好。
不仅是因为痛经, 只要躺在床上,小腹就一阵阵儿抽疼,是她的老毛病了。
好像又回到那天从校门分别, 他给她打完电话,她回家一整晚都会时不时拿出手机翻看,会不会有他的电话或是短信过来。
却都没有, 留给她的只有傍晚时匆匆那面的意犹未尽。
她叫了他, 他给她比了打电话的手势,意思是有什么事就可以打电话给他吗?
还是只要想他,她就可以打给他呢?
……算了。
在床上翻来覆去, 无论什么姿势, 手脚放在哪儿都令她无所适从。
实在受不了,爬起来把自己蜷缩在椅子上,索性刷了套模拟试卷才躺回去,整个人如同被泡在黏糊糊的潮水里。
不知过了多久,她才终于睡着。
周一清晨,丁韵茹做好早餐等她和张京宇起床,饭香味儿喷鼻,丰盈地充斥在空气中。
因为痛经,陈之夏起了个大早,洗漱完毕, 坐在餐桌前背单词。这是她每天早晨的习惯。
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不时就会拨弄一下手机, 丁韵茹都看出她有点心不在焉, 频频瞧她, 她赶忙又把注意力落回了单词书。
“之夏,你今天游泳课上不了了吧, ”丁韵茹说,“你说你们学校也真是,本来高三时间就紧迫,还开这么一门课,之前那体操课我就想说了,多分心啊。”
陈之夏瞧了眼还晾在阳台的泳衣,心下也遗憾她昨天还挑了很久呢,接话道:“下学期……就没有了。”
丁韵茹把手工做的小笼包跟荷包蛋端上桌,喷香扑鼻,却是循循地看着她,试探道:“你们现在青春期,可能对异性都有点好奇,上游泳课的时候都没穿两件,可别净盯着那男孩子看,你学习好,千万不要落下了,辜负我和你妈妈的期待。”
陈之夏正襟危坐了点,老实保证:“您放心,不会的。”
她心底猜测,丁韵茹是不是发现她又把男孩子的外套带回来了?
她昨晚明明藏好了的,确保万无一失,今早起来就装进了书包里。
张京宇才起床,应也听到了丁韵茹这话,陈之夏刻意盯了盯他去卫生间洗漱的背影。
丁韵茹平时可敏锐的很,不知有没有看出他和冯雪妍的不对劲儿。
“——你也是啊,张京宇!”正想着,丁韵茹已经出声警告了,“花那么大功夫好不容易给你转崇礼,你可别给我搞早恋!周末偷偷出去打球的事儿我就不跟你计较!”
“你说陈之夏就行了,说我干嘛!”
张京宇刷着牙,脑袋一歪往她们方向瞟来一眼,很是不满。
陈之夏手下不由地一用力,把荷包蛋用叉子捣碎了。
……说的他心里没鬼一样。
她忿忿地想。
咚——咚咚——
响起轻缓的敲门声,冯雪妍来了。
几乎每天早晨这时如约而至。
“哎哟,该是妍妍吧,”丁韵茹趿着拖鞋去开门,边催促,“之夏,快点吃呀,妍妍都来找你了!张京宇——你也给我快点洗漱!每天都赖床!”
陈之夏感觉到一向慢吞吞的张京宇加快了速度。
这时。
她手机响了。
明明还没看到来电人,心却已经噗噗地跳了起来,有了莫大的预感。
打开看,果然是江嘲。
陈之夏到底心虚,怕丁韵茹察觉。
赶忙给挂了。
虽然她等这个电话几乎从昨晚等到今早。
“吃早饭了吗,妍妍?”丁韵茹迎着冯雪妍进来,笑眯眯的,“阿姨今早亲手做了小笼包,比外面卖的还好吃!要不要尝尝呀。”
“阿姨,我吃过啦。”冯雪妍甜甜应道。
丁韵茹没一点儿客套:“成天啃面包有什么营养,吃了还冰肚子,你别不好意思啊,以后想吃了直接来我家吃就成,我跟你爸爸妈妈都熟那么多年了。”
冯雪妍与陈之夏照例打了招呼,很快便把目光落向张京宇那边,似乎想说两句什么,终究没好意思开口。
陈之夏也想说点什么缓解一下他俩的尴尬。
此时,手机“叮铃——”清脆地响了一声。
来短信了。
丁韵茹热络地给冯雪妍装小笼包去了,冯雪妍就跟那特务似地,没等陈之夏把手机打开,凑她耳边悄悄地说:
“哎,我刚在我家阳台看到江嘲了。”
“……”
“他来等你一起上学?”
冯雪妍窸窸窣窣地笑。
陈之夏低着头,感觉荷包蛋的热气扑到眼睛上,她很小声地:“……应该不是吧,他可能是来找张京宇的……”
冯雪妍就笑吟吟的,同她咬耳朵:“你别装了,他要是找张京宇那我找谁?”
“?”
怪不得张京宇今天罕见地没赖多久床。
陈之夏几乎脱口而出“好哇你个见色忘义的冯雪妍,原来不是来找我上学的”,丁韵茹就啪嗒啪嗒地出来了,装好一塑料袋儿的小笼包,笑眯眯塞给冯雪妍。
冯雪妍连声说谢谢阿姨,张京宇让丁韵茹也给他装起来,他拿到学校去吃,劈头盖脸挨了一顿的臭骂:“让你赖床那么久,死活叫不起来!从小就这个狗样子,妍妍做什么你就要做什么是吧——人家学习好能考上崇礼,你怎么还要我费那么大劲儿呢!”
冯雪妍咯咯咯的,偷偷笑个没完。
陈之夏在这乱七八糟的动静中打开手机。
一条短信,言简意赅两个字。
【下楼。】
“……”
真是来等她上学的啊。
短短一周末,加上现在发生的一切,让她仿佛置身于一种莫大的幻觉中。
事不宜迟,陈之夏也只能从餐桌站起,对丁韵茹很抱歉地说:“姨妈……那个,我,我也带到学校吃吧。”
丁韵茹就一副“你现在和张京宇也穿一条裤子了吗”的表情。
陈之夏心虚得快要打嗝儿了。
比起这个,更担忧的还是被丁韵茹发现有男孩子在楼下等她,而且是江嘲,如果丁韵茹抓住江嘲问他来找谁,他绝对不会撒谎说是张京宇。
不知为什么,她认为他就是会直接回答他是来等她的。
他向来那么的恣意直白。
不知自己是怎么再从这六层楼梯下去的,甚至没有从阳台偷偷地看一眼他,像是想保留足够的惊喜。
也从没觉得哪天早晨的空气如今日一般新鲜。
身形颀长的少年依然一副倦漫姿态,校服穿的吊儿郎当却不失落括,单肩挎着书包,从来不是个一板一眼的人。
江嘲见她出现的一刻,他就缓缓地掐了烟,不等她先靠近,便先朝她走了过来。
陈之夏不知是因为兴奋还是下楼太急,有点儿喘不过气,胸口微微起伏着。
才触到他视线的瞬间,还不等他开口,她慌忙就抓住他的手腕儿,往一个方向匆匆地过去,“……这、这边走!”
第二次这么直接拉住他的手腕,呼吸都不匀了。
江嘲就那么任她拽出他一段儿,没走出几步,他突然就反客为主,把她的手反握在了自己掌心。
他们牵手了。
陈之夏真的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江嘲察觉她刚那火急火燎的步伐都慢了下来,他没松手,侧眸看一眼她,问:“怎么下来这么慢。”
“……在吃,早饭,我姨妈做了早饭,”陈之夏一句话都说不流畅了,她的脸烧得耳根子都发烫,不想显得自己在找话题,“你呢。”
“嗯?”
江嘲嘴角扬了扬。
“你……吃早餐了吗。”
天啊。
这话题好蠢。
“不吃,”江嘲淡淡说,“家里也没人。”
他手心很凉,如同他的冷淡语气。
陈之夏蓦然想到上次姨妈给他一巴掌,要他家长到学校来,那时他拍了拍她脑袋,说了句算她好运。
是他家长不怎么管他,不会来学校替他“伸张”任何,所以,才算她好运吗。
几个穿校服的男孩儿骑着自行车,唰唰唰冲撞着经过,江嘲牵着她稍稍避让。
他们不是十指相扣,可以说,他只是这么随意地牵着她,仅此而已。陈之夏实在有点不自在,又怕丁韵茹从楼上看到。
趁此,赶紧缩回了手。
缩回的一刻,她又后悔到想哭。
怎么办,是他主动牵她的。
这可是第一次有男孩子牵她的手。
江嘲没说什么,手慢条斯理地放入口袋,终于走过了居民楼拐角,他的步子彻底停下。
陈之夏跟着顿了顿,也站在他的面前。
树影婆娑,细碎的阳光落在他的眉眼,他这么微微垂眸看着她时,唇角自然微扬,笑也不笑的,过于高挑,让她觉得颇有压迫。
……生气了吗?
陈之夏皮肤上还残留着他手掌的余温,那一刹那的肌肤相贴,与初吻一样,对于她来说,实在过于意义深重。
“太早了是吗?”
江嘲先开了口,看着她。
陈之夏微微仰头,迎视上他这样散漫的注视。
是太早。
但也是她太生涩了,居然连牵手都会退缩,对他来说很扫兴吧。
明明,她也可以大胆一点的……
这么想着,他的气息已经落了下来。
“对不起,下次我注意。”
江嘲俯了身,却是相反地,用唇温柔地碰了碰她的嘴角。
他有点儿故意作弄她似地,又像是在替她宽慰,轻轻地笑道:“这里就没人看到了吧。”
——胡说!
这周围来往的都是人,还有很多崇礼的学生,很多用审视的目光看着他们大人,他和她也还穿着这么明晃晃的校服。
怎么可能会没人看到。
“你真是什么都写在脸上啊,”江嘲饶有兴味地盯了她一会儿,“做你自己就行了,不用在意我的感受。”
陈之夏多少知道自己有这个毛病,比如她这会儿就涨红了脸,整个人都不知作如何反应,怕他又故意亲上来,还下意识用手背遮了遮嘴巴。
江嘲笑了笑,就放开了她,转身,先她走出一段儿。
陈之夏非常警惕,回头惴惴环视了一圈儿有没有可能被丁韵茹看到,稍后也跟了上去。
“江嘲。”
她又叫一声他。
“怎么了。”
“你……来找我,是去学校的吧。”
她不大放心。
江嘲脚步再次停下,他回头看着她,眸色淡淡,唇角稍牵:“我也可以带你逃课,走吗?”
第29章
逃课?
这两个字根本不存在于陈之夏的人生字典, 对她来说过于惊险,陌生,刺激, 离经叛道,是绝对不可触碰的未知领域。
“不行,不能逃课……”
她往前铿锵走了两步, 走太快, 都超过了他。
又似是患得患失,怕他离开她的视线范围,在前方顿了顿步子。
江嘲刚才分明看到了她眼中一刹而过的兴奋, 不过, 紧接着就被理智盖过了,她那张小脸儿此时都透出了严肃。
好像在说:你也不能逃课。
江嘲慢悠悠地跟上了她,“你不会从来没逃过吧?”
“当然……没有,”陈之夏哽了哽气,恐怕被他小看,“……我很守纪律的,从来没有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