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听到了他低沉的笑意。
“陈之夏,”
江嘲先开口,直直看着她,很直接,“来见见我?”
不知怎么作答,陈之夏只得盯着楼下的他,心口难安。
好似他的呼吸还意犹未尽地落在她嘴角。
见她犹豫,他却是又沉沉地笑了,“那好吧。”
少年已有了男人的轮廓,他单手落在口袋,长腿迈开,很快就作出了他的决定。
走向了她。
“你不下来,那我就去见你好了。”
第26章
“……等、等一下!”
陈之夏匆匆地出了声。就像昨天拽住他的衣袖那般, 几乎未经过任何理智的思考就脱口而出。
说完,她就有那么一丝隐隐的后悔。
可江嘲闻声,脚步已经停下了, 他慢条斯理地往后退开了两步,回到刚才的位置,直到能再次看见楼上的她。
“怎么了。”
电话贴到耳边, 陈之夏能听到那边似是风、又似乎是他的笑意。她心如鼓擂。
这样实在太过煎熬了, 她索性摘下手机,隔空远远地对他就喊道:
“我现在……下来!”
嗓音清清亮亮的,义无反顾。
一张俏白的脸, 晚风拂动她颊边的发, 映着双眸子潋滟,应是穿着白裙子,两条纤细的肩带缀在胛骨上。
江嘲不由地想到一个多月前,隔着球场铁网看到她的第一眼。
那么的青涩剔透。
陈之夏没挂电话,喊出那句话好像就用尽了她浑身所有的力气与勇气,心噗噗地跳着,还在楼上看了他一会儿,想走又不想走的。
不知是在等他回应还是怎样。
不过很快,她就很清晰地看到了他唇角半噙着的笑。
“不用化妆不用打扮,就这么下来, ”
他的声音透过电流传入她耳,状似昨日的低喃, 却是定定地在下方看着她, “衣服也别换。”
……衣服也别换。
这五个字, 让她的脸又烧了起来,在他这般的注视下, 她再也不敢看他,慌忙把自己缩回了房间。
她很喜欢冯雪妍那条白色的碎花裙子,冯雪妍不爱穿,之前说看她穿更合适,索性送给了她。
她一直很不好意思,加之今天出去买泳衣看到冯雪妍似乎也接受了穿裙子,便想还回去。可洗完澡出来,所有衣服几乎都晾上了阳台,实在没什么可穿的了,只能暂时用这件应付。
过于随意,没有丝毫精心的准备。
他却说,不要她换。
陈之夏忙去丁韵茹的卧室,对着那面很大的试衣镜,前后左右地打量自己,桌上有口红什么的,她并不会用,犹豫了下还是没碰。
掀起了裙子,看到自己侧腰的一颗痣。是她昨晚从他家回来后洗澡发现的。
但已顾不上再想这么多,她拿起钥匙,就出门了。
离开前,还把书本什么的摊开到写的密密麻麻的某一页,好像作了会和他待在一起很长时间的准备。
如此,不仅能应付丁韵茹回家找她,也能打消她那么一丝丝不务正业的心虚。
下楼时她还在想,他们会去做什么呢,会找个旁若无人的地方继续天昏地暗地接吻吗?
她昨天表现那么生涩,尚未体验到唇与齿肆无忌惮痴缠的乐趣,虽他吻住她时,她浑身就已如过电,颤抖到不能自已了。
明明只有六层楼,楼梯却如此漫长,转过最后一段拐角,终于得偿如愿。
身形高挑的少年,倒是有极好的耐心,随性地靠在一旁,颀长又干净,长腿疏懒地交叠,一副素来倦漫的姿态。
他低头这么漫不经心地滑着手机,边等着她。
只是这样就很惹眼。
这是个学区小区,来往的基本都是附近学校年纪差不多的学生,崇礼周围的可基本都认识他,就算不认识的,此时也对他不断予以注目礼,伴随小声惊喜的议论。
陈之夏有过那么一刻的退缩。
江嘲却已经看到了她。
似是以为她下来还要好一会儿,他那烟抽完了正要点起下一根,才咬上了唇,一个抬眸,便见她出现在眼前。
确是一袭素淡的白裙,如他所想,也如他所说。
陈之夏方才在楼上喊他时几近毫无顾忌,这时她却顿了顿步子。
江嘲懒懒点起了那支烟,先一步走向了她。
在她同时靠近他的那一刻,他便笑了:
“这么听话啊,让你穿什么就穿什么。”
陈之夏眼睫轻轻一颤,下意识想回避他这样审视般的目光。
左颊却是贴过来个略带凉意的力道。
江嘲就这么用手掌箍住了她的脸,他抬起她的下巴,隔着烟气,那双幽深狭长的眼饶有兴致地打量起了她。
好像真的在检查她究竟有没有化妆还是什么。
他拇指的指腹还顺带着抚过了她的下嘴唇,触感比他昨天吻她时冰凉。
她就只得半仰起脸来,迎接他的这般注视,看到他眼底一点点地泛起兴色。
“不是来见我吗,躲什么,”
江嘲眼见她那清澈的眸光有些微微打颤,终是揉了揉她的发,就放开了她,好笑地说,“还以为亲了你就能不那么紧张了,怎么还这样。”
说完,他转身,双手插兜就往一个方向去,还回头淡淡看她一眼,“刚一个人在家?”
似是在后悔他刚才没有直接上去破门而入。
陈之夏一步跟上他,快要与他并排时,又放慢了速度,点头:“嗯。”
“学习?”
他这么同她聊天。
她下意识答:“……对。”
江嘲便侧眸对她笑,“真乖啊。”
其实她刚洗完澡,还洗了衣服,出门前还偷偷对着镜子如他所说检查了自己身上的痣,下午还跟冯雪妍去买了泳衣。
她想把这无聊的一切都告诉他。
尤其还想对他说,她也不像他想的那么乖,那么安静又普通。
陈之夏同样想知道,昨天傍晚他们分开后他去做什么了,当然答案可能不言而喻,可关于他,对她来说一直都很神秘。
她早就想弄清楚怎么他天天都在学校,却几乎没坐在教室里上过任何一堂课,她都很难见到他,若非他出现在她家楼下,给她打电话,她还是会觉得很难与他相遇。
快走出小区大门,陈之夏终于开了口。
“……江嘲,你昨天。”
四面鸣笛渐起,江嘲听到她细微的这声,视线很快转向了她,意识到她总这么不前不后,他停了停脚步,与她保持了并排。
“怎么了?”
他问。
陈之夏想到冯雪妍说她畏缩的时候很畏缩,大胆时又很大胆,她便想那倒不如问问他,昨天亲了她回去有没有想她吧。
她可是整整想了他一晚上一整天,还因为他答应给她打电话却没有而暗自赌气。
一同过马路,好像在延续昨天的分别,对她有所补偿,她便有了胆量,动唇:“昨天你有没有想……”
话还没说完,便被四面迭起的车喇叭淹没。
她的手腕儿上紧接着落了个力道,他抓住她的手臂,趁着绿灯快跳红,带着她大步地就往对面走去,像是牵了她的手。
一晃又似是从后巷出来的那个雨夜,在提醒她什么,她的此种念头于是又被浇熄,喜欢他这件事所带有的隐隐耻感重新浮现。
江嘲没听清,到了马路对面,便松开了她,垂眸:“你刚说什么。”
“……”
陈之夏抬眼,看着他,咬咬唇,忽然难以启齿。
江嘲便有点奇怪,瞧着她笑了:“嗯?”
“呃,我是说,”她于是沉了沉气,换了个问题,“你昨天,亲了我之后,就去见别的女生了吗?”
……她居然。
说出了这么直接的话!
“什么?”
江嘲都被她问的愣了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他脸上那种素来的散漫与不经心都消失了点儿。
盯着她小半秒,薄唇扬起弧度,便笑了起来。
他嗓音沉沉的,不捉弄人时这般真切的笑,异常的迷人。
昨天去他家那会儿她就这么觉得了。
陈之夏被他盯得不自在,他总是这么看着她,好像亲过她后就在瞧她的笑话,她抬起手,下意识匆匆遮自己的脸:
“……算了,你当我没问。”
手腕儿便被他牢牢攫住,江嘲给她那要挡住自己的动作掰开:“喂,陈之夏。”
她哪管他,又要挡。
他继续唤她名字,跟着逼近她一些:“陈之夏。”
“——我说,陈之夏。”
陈之夏终于奈何不了他,他两只手抓紧了她的手腕儿,她都快贴到他的身前,眼睛和注意力四下都没地方安放。
就只能看着他。
“你要不要听听你在说什么?”江嘲看着她,鼻息轻动,很好笑地,“再说一遍我听听?”
历史是会重演的是吗。
怎么每次他都这么喜欢命令她做一些她想做但是又不那么想做的事,说一些想说但是又不那么想说的话。
陈之夏心想我也没说什么,我不过就是问了想问的话,于是阖了阖眸,嗓音清莹的:“我就是想问你,昨天你亲我后,是不是又去见别的女孩儿……了。”
一句说完,气息都不大稳了。
又庆幸,和他说话好像不会再那么紧张了。
江嘲眉梢微扬,笑意不减,觉得她万分有趣:“这么在意我啊。”
“因为你亲我,”陈之夏言之凿凿,看着他,“那是我……初吻。”
“是吗,”他倒没一点儿愧疚,反而眼睫微落,再次意味深长地盯了盯她唇,“亲你又怎么样,犯法吗。”
“……”
好可恶啊。
“怎么,你就想这个问题想了一天?”江嘲笑着反问她,还靠近她一点儿,气息也幽幽的,“亲完你回去,想我了吗?”
陈之夏都有点无语了,“不是我先问你的吗?”
“有什么关系,”江嘲笑道,“你告诉我就考虑回答你。”
真无赖啊!
陈之夏一边咬牙切齿地想你可真是个混蛋,却又忍不住地心口的惴惴,嗫嚅了下,终是承认了:“……我想了。”
“怎么想的,说说细节吗,嗯?”
他似笑非笑的,好像在说,回家检查身上有多少颗痣了吗?有没有想着我对自己做些什么?诸如此类。
一下就看透了她似的。
“——不行!”
陈之夏立刻拒绝。
那些潮湿的心事,能大胆对冯雪妍说出来的,刚见到他时在心底跃跃欲试想告诉他的,终究当着他面无法出口。
“我说完了,”陈之夏看住他,有点倔强,“该你回答我了。”
江嘲舌尖儿微顿,就是一副“还有这回事啊”的表情,对她笑了笑,直起身来:“我不告诉你。”
……这个人!!
陈之夏不怎么会骂脏话,现在都想说脏话了。
反正还没走太远,她心底来气又羞耻到极点,跺了跺脚,丢下一句:“随便你。”转身就要往马路对面回去。
“陈之夏。”
“陈之夏。”
“喂,陈之夏——”
没走出两步,就听他在喊她的名字。
她脚步如飞,头也不回,心想再也不要喜欢他了,初吻就当喂了狗,匆匆想逃脱他的视野范围。
但终究没他追上来快,腰上忽地就横过来了个力道。
“……”
他那么一揽,就给她揽了回去。
接着,他身上那件外套同时从她身前围了过来。
就像昨天在他家打游戏那般,他这么从后抱着她,气息沉下来,混着烟草的味道,把外套慢条斯理地系上了她的腰。
她一低头,看到他漂亮的手指,恰恰落在她腰侧痣的位置。
“跑那么快干什么,”他视线四下扫过一圈儿,却是有点儿轻嘲,“早说就不让你穿裙子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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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早说?
她怎么知道出门就会撞上生理期,还穿的白色裙子,真是信了他的邪!
此时腰上系着他外套,衣袖还有他的余温,她站也不是,坐也不是的,心想他那会儿给她抓回来,肯定是明晃晃地被好多人看到了。
……太丢人了。
遥遥一望,他已进那便利店去了。
他突然出现在楼下,让她一时晕头转向,出门太着急,她身上都没带钱包。但眼下没别的法子了,她没犹豫太久,还是跟他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