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晟泉有很多考量，他是知道周嘉忱的为人，又确定以他们家的条件和背景，绝对不容许邢易这种人进入才做的决定。
恰巧从前几次观察，他发现邢易看他的眼神不太一样，这颗戏耍人心的种子才阴暗地种下。
“兄弟，帮个忙呗？”
周嘉忱把手从兜里拿出来，顺带拎出了那根橡皮筋，懒洋洋地靠在沙发后，偏头：“我记得我和你也不太熟。”
“可以谈，条件随便开。”
“加这么多码……”周嘉忱低笑了声，微仰头，没说帮，也没说不帮。
不管面对任何人，他总能得心应手，游刃有余。赵晟泉有那么一刻都十分羡慕他，羡慕他有一个这么好的家庭，那么好的命。
“你先说说。”过了很久，他终于开口，目光玩味。
赵晟泉当即放下酒杯，离他近了些，和他一样靠在沙发上抱臂，将他的所有要求和诉求告诉了他。周嘉忱看到，这人因为激动，脸都红了。
少见这样的奇葩。
听他讲了一大堆，赵晟泉才自己总结，“总之就是，让她喜欢你，再被你甩掉。”
听者目光从始至终十分平静，一根小皮筋在指尖绷紧又拉长。在旁边歌声最高昂的时候，周嘉忱停下手上动作，扯嘴角下了一下。
“你确定？”
“我确定，反正以你的条件，不怕没人追。这次之后，你还能有非常多选择。”
“牺牲的是我的时间和名声。”周嘉忱一针见血地指出，“这可是我初恋呢。”
“如果她真的喜欢你，不会在背后造谣。”赵晟泉自顾自地说。
她只会不断地抑郁，自责，想自己到底哪里没做好，是什么配不上。她那样清高，总觉得和别人不同。
赵晟泉就是要用最惨痛的代价，让她明白自己的普通，这样，或许就能乖乖地回到自己身边。
“那看来，她没多喜欢你。”周嘉忱说了这句后，起身。片刻后垂头，目光平和地看向有些迷茫的人。
“条件欠着。”
说完，他失了兴致抬步往外走。出门离开酒吧后，他去旁边便利店买了瓶冰水，站在自己车旁边漫无目的地看着来往的车辆。
赵晟泉是什么东西，敢和他谈条件。
他有的难道周嘉忱自己没有？不过这事如果能反噬到赵晟泉身上，这交易就不算亏。
他在心中默默想，忽然开始自嘲不知从哪里来的正义感。为了一个不认识的女生打抱不平，真可笑。
第6章 主动
6.
上学期期末抢课，教务系统像被黑了一样，邢易刷了两个小时还被拒绝访问，到下午才抢到最后一门选修课的名额。
等确认后，已经来不及后悔了，课程名是一门医学课程——性疾病的认识与预防。
倒不是因为别的，她不排斥学习这样的课程，毕竟这可以成为一门常识。只是她曾经听说这门课老师出了名刁钻，一门选修课也会挂人。因为这事，没少被人匿名骂上表白墙。
大多数人选选修课只是为了学分，但邢易很不幸运，她得带着笔记本去听讲。
前半学期的选修课在期中结课，她的课排在后半学期周三晚上。
洗完澡，她顺手往身上喷了一泵香水。这是她习惯，总觉得出门得香香的才舒服。
隔壁床室友正好下来，经过她时，邢易看到她皱起眉，好似很不喜欢这个举动。
四人寝里，她只和郝茗关系好一点，余下的一个是大学霸，还有一个就是刚才经过的女生。她很少在宿舍说话，许多话都喜欢憋在心里。
反正邢易看她的表现，应该没多喜欢自己。她不喜欢香水味，以后邢易到外面喷就是了。
收拾好书包，随便拿梳子梳了两下头发，她惊觉还有二十分钟就要上课，赶紧快步跑出门，忘记了挂在衣柜内侧门上的钥匙。
“诶，你钥匙——”没拿。
后面两个字被关门声掩盖，郝茗砸了咂嘴，转回去继续追剧。又是一部be，ipad旁边已经堆了一座纸巾山。
…
邢易走得匆忙，想起来没带钥匙后，也来不及再往回走，只能硬着头皮往教室赶。
周嘉忱悠哉悠哉出宿舍，刚跨下楼梯，就看到前面有一个火急火燎的人，脚下像要踩风火轮。不过她腿很长，那样的步频，走得真的很快。
兜里摸了摸车钥匙，他改主意，大步往前走，很快跟上了她。
邢易开始看到有人跟自己并排走，根本没注意。校道就这么宽，总不能要求每个人都互相保持距离。直到耳边落下一声笑，她才后知后觉抬头，撞见周嘉忱的眼。
“跟着我干什么？”她轻蹙了下眉，下意识动作要往旁边跨步，被人用力一拉，拽回来。
下一瞬，一辆小电炉从她身边擦过。车主口中念念有词，听到了几句脏话。
“各行其道，刚才多危险。”周嘉忱说。
“……”
一句话点了两件事。
“这个点你从我宿舍方向过来，很难不让人怀疑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我住在20栋呢。”
“哦。”邢易云淡风轻地点头，接受了这个说法，“所以也是去上课？”
“嗯，选修课。”他其实没想走得那么累，但是邢易一边跟自己聊天，一边脚下飞快，他慢点就听不到这人说话了。
“我也是，不跟你说了我要迟到了——”
“不用着急啊。”他跟在邢易后面，不知为何，忍不住想笑。就觉得她这样，好像一只勇往直前的小猫，什么都不管，只顾着撒开丫子往前冲。
邢易懒得理他，觉得和他简直观念不合。还有十分钟就要上课了，万一课前要点名，那不就点不到自己了？
虽然只是一个选修课，她还是不想旷课被记名的！
她越走越快，身边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没跟着，三步并作两步上楼，大教室前三排还空着，她累的几乎要翻白眼，顺了口气，才慢下步子走到第三排边上位置坐下。
她不喜欢两边都有人，所以座位宽松时，她经常把笔记本放在边上位置。看上去是在给朋友占座，其实并没有人。
等心跳差不多平复，她支着下巴看老师捣鼓ppt时，后排忽然有些躁动。
邢易向来接收消息比较慢，就没打算回头凑热闹。
不过随着大家的惊讶声克制地压低，她余光出现一双鞋。准确来说，当她嗅到那股雪松香水味时，心里就有一个不大现实的猜想。
一抬头，周嘉忱好整以暇地站在她旁边。扬了扬下巴，示意他要坐进去。
“……”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总不能还撒谎说这里有人，她有些不悦，起身站到走道给他让路。
“怎么有兴趣选这门课？”周嘉忱两手空空，桌上只有一台手机。
“对知识的渴望。”她面带微笑地说。
老师的ppt已经打开，显然她不是一个走寻常路的老师。第一页大字标红一行字，直接让底下同学笑的笑，羞的羞。
——“你有没有过性生活？”
邢易和周嘉忱抬头看去时，两个人却如出一辙地淡定。抬手在笔记本上画了个圈，邢易在心中断定，周大少爷肯定生活经验丰富。
开头热场后，同学们显得格外积极，70%的抬头率，甚至能创选修课听讲记录。
邢易听的很认真，有很多重点内容还会记下来。隔壁有人对她的行为表示不理解，认为她过分夸张，有这心思，怎么不去医学院。
不过她不在意，最后挂科的又不是自己。
在轻松的氛围下，三堂课很快过去。同学们少有的恋恋不舍，争着想上前想拷ppt，被老师拒绝。
这时候她的笔记就显得格外珍贵，周嘉忱的目光时不时扫两眼，虎视眈眈。
“……”
正要起身离开，他忽而启声叫住。
“邢易。”
她回头，疑惑加一丝不耐。
“我——”他顿了下，因为很少做这事，突然有点紧张，“能要你的联系方式吗？”
邢易听后闷笑了声，往后靠，与他拉开距离，同时也能清晰地看见他的神色。
“周嘉忱，你是不是喜欢我啊？”
他忽然不知道要怎么回答。
明明在这之前，他只在汇星见过她，之后他们的交集并不深，见面不多，了解也不多。
他不相信“喜欢”或者“爱”会这样轻易的产生。
可是，他也没办法否定见到她时心里的感觉。
起码，听到任何跟她有关的事情，他会好奇，会笑会怒，情绪会起伏。
此刻他直视邢易眼睛时，心跳在以一种毫无规律的速度飙升。
邢易：“这问题那么难回答？”
她笑着拿出自己手机，却没有打开二维码，而是在联系人里下拉到“E”字母。用力一划，满屏的备注都是：ex1，ex2，ex3……
“我以为你会看得比我通透。”
周嘉忱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把手机转向自己，过了两秒，亮出一个二维码。
“不过没有关系，我爸妈很喜欢你这样的，我目前还没有自由恋爱的权利。”
他微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
邢易低头见他们手机都是最新款，直接顶对顶蓝牙传输，两人屏幕上互相弹出了对方的电话号码。
“怕晚归，走了。”说完，她拿着笔记本往外面走，没等他。
回去路上，她故意放慢了步子。一路看着旁边长椅上笑得开怀的情侣，还有小卖部门口一起排队买烤肠的人，有一瞬间格外羡慕。
如果有机会，她也好想感受一下校园恋爱，真正的恋爱。
-
周四晚上，邢易结束一天的课，背着小提琴从琴房回宿舍。想着早点洗漱完躺床上看个纪录片，一通电话打进来。
看了眼，没有备注的号码，她习惯性挂掉。
第二次进来，她还是挂断。
直到对方锲而不舍地打进来第三次，邢易才皱着眉戴上耳机接听。
对方先啧了一声，之后上来一句：“知不知道学校电话亭露天的，很冷。”
她愣了一下，立刻听清楚电话里的声线，有些惊讶，“你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出什么事了？”
邢峰不轻不重地嗯了声。
“大事儿你得找爸妈啊，我能帮的不多。”
“不是大事，明天开家长会，你来一下。”
“……”
弟弟读书那么多年，从来没有让姐姐去参加家长会的先例。上回问他成绩怎么样，他说一般，估计是考砸了不敢跟家里讲。
“而且，爸妈这两天去华京了。”
意思是，他只有姐姐这一个亲人了。
“……”
“这时候你想起我了。”邢易低哼了声，没多聊，只道，“这个点刚下自习吧？去食堂吃点宵夜，晚上早点睡。”
“好。”
电话挂断，邢易久久没动弹。保持躺着的姿势仰望天花板，心里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以前觉得这个弟弟没什么存在感，但最近，邢易竟然能从他身上找到一点“家”的味道，真是神奇。
她随手点开微信，瞥见联系人那栏空荡荡的。翻了个身，有点琢磨不明白。
周嘉忱昨晚到底什么意思？说暗示意味那么强的话，微信也给了，结果没加。
难道是她说话太直白，伤他心了？
可是他自己就是这个圈子里的人，男女之间的交情，他能不明白吗？筹码而已，怎么可能真的谈情，谈利差不多。
叹了口气，她干脆把平板放下，关上手机彻底躺平，早睡记录再次打破。
第二天起床出宿舍，那个和她不大对付的舍友恰好和她一前一后出门。
邢易素面朝天，抱着马原课本准备去上课，哈欠打到一半，看到一旁一手拿书一手提着罐牛奶的人。
她下意识把头挪开，懒懒地把哈欠打完，才重新看着前面走路。
原以为这人要跟自己避嫌，毕竟看他那样子估计很少主动找人要微信，好不容易勇敢一次，还没被正面回答，换作是自己也尴尬。
然而他身边一起走的那个男生性格十分外向，认出邢易后，直接隔大老远喊她名字，快步走到她身边，自来熟地问：“要不要搭顺风车！”
闻嵩懒得问周嘉忱意见，已经按下手里的车钥匙，车灯闪烁。
“不用，我走过去就行。”
“好吧，那你吃早餐了吗？”
邢易微歪了下头，看着他的眼睛：“如果我说没有呢？”
他明明看上去也没有多余的早餐。
结果，她亲眼看着这人钻进车里，把某人刚插上吸管的牛奶抢过来，塞到她手上：“喝瓶牛奶吧！早上要吃东西哦，不然胆汁淤积，长此以往会得胆结石的。”
周嘉忱的手还悬在空中，无语地握了握拳，随后心情不太好地插好钥匙，引擎一阵轰鸣。
“能喝？”她问。
闻嵩：“当然可……”
周嘉忱幽幽道：“有毒。”
两人异口同声，闻嵩回头抬头，发现邢美女在跟他身后那个小气鬼说话，于是讪讪闭嘴。
听周嘉忱那样说，她毫不犹豫咬住吸管，用力吸了下，之后故作甜美地冲驾驶座地人扬声道：“谢啦，大善人。”
“……”
周嘉忱有被刺激到，说话尾音刚落，车便亮起转向灯。车窗上攀，邢易听到闻嵩在车里和他呛。
“哟哟哟，你可真是乐善好施啊——”
“……”
-
老师拖堂，邢易下课以后没来得及回去放书，拿着马原课本就到校门口打车去了。
学校这个校区很偏僻，每次打车都要等很久。等待过程中，邢易都在想要不干脆去坐公交算了，最经济，就是很挤。
不过很快，她有了第三个选项。
走到哪里都能看到他，邢易不得不怀疑这个人真的在跟踪自己。
他把车停在路边，摇下车窗问她去哪。
“南港一中。”
周嘉忱抬了下眉，有些意外，先让她上车，之后才问：“你也去？”
“还有谁？”她坐下，把安全带系好。
“我去给我妹妹开家长会。”
邢易笑了下，“为什么会这么凑巧，你不会为了跟着我编了个妹妹出来吧？”
“……”周嘉忱觉得有些好笑，“我为什么要跟着你，我有没有妹妹你随便问问就知道了。”
“那我不知道，反正我走到哪，视线范围内都有你。”她边说边戴上耳机，手机横着，看样子在看视频。
沉默大概十分钟，她看完最喜欢的那位演奏者的表演，脖子酸胀，打算歇一歇。周嘉忱在这时候冷不丁冒出一句，“觉得烦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