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树反应了一会儿坐起来，唐盏已经抱着被子进来了，把被子扔叶树脸上，又把叶树的脑袋砸回枕头上，“你爷爷可真纵着你。”
“因为我没妈，我妈难产死了”叶树的声音隔着被子传出来，沉闷闷的，“我爸去美国了，基本不回来，我跟叶语是爷爷和家里保姆看大的。”
“唐盏哥，我……”叶树从被子里钻出来，“我跟李星比，很差劲吗？”
唐盏呵呵两声，“你说呢?”
“哦~”叶树恍然大悟，找起了外部原因，“是不是我爷爷教育方式不行，我就说他跟不上年轻人的思想了，他还不信……”
……
“唐盏哥，我觉得唐水也挺好，很特别，”叶树跳下床，嘿嘿一笑，“是不是都是因为你带得好啊。我觉得肯定是因为你做了一个好榜样。”
唐盏还没被夸得得意起来，叶树又道：“唐盏哥，要不我以后也跟着你……”
“滚犊子。”
第36章 心丽
高二分班，也是分文理科的时候，唐水只能文科，她偏科严重，也可以说物理和化学给她丢了不少分。 而且下学期艺术生要集训了，三个月的课程几乎靠自学，有人教唐水都学不会，更别提集训的时候了。 选科意向书得家长签字以后往上交。 唐盏两份都签好了字，上面的文理科李星还没选，“当初说上不一样学校的也是你，现在分个班就把我们星哥难住了？” 当初是不希望唐水被人说闲话，也有少年的自尊心作祟，不过那会就算分开上学了，估计受不了的先是李星。 李星沉默了一会，“我再想想。” “你想什么呢，你学文科那不耽误了，”唐盏一屁股坐在李星的书桌上，“你要是为了唐水……，根本就不至于，她这么大了，迟早得自己长大。” 唐盏摁了摁桌上的圆珠笔头，不经意地说：“你能管她一辈子？” 李星没说话，在心里点了点头。 “是不是傻了，”唐盏用圆珠笔敲了两下李星的脑袋，“你俩迟早得分开。” “等你俩上了大学，我也不能天天在眼皮子底下看着你俩，你也得为自己考虑。” 李星最后在理科后面打了勾。 唐盏点点头，玩笑道：“你俩不是要去南方嘛，把你哥自己扔这儿” “没有。”李星笑了下。 唐盏看了下门口，小声说：“等你俩高中毕业，我也有自己的事做，不带你俩玩了。” 李星问他做什么，唐盏说出国学习进修，顺便找个洋妞。 “是不是你小子阻挡了哥的桃花，”唐盏捏着李星的下巴，端详着那张出色的面孔，“还是唐水？怎么自打你俩来了，哥一个物件都没处成过。” “哥有喜欢的人吗？”李星问。 唐盏摇摇头：“没有，算了，跟你个小屁孩聊这个干嘛，早点休息吧，对了，你要考上哈佛了，咱哥俩去美国，不带唐水玩。” “哥你这话可别让唐水听见。” “我知道，”唐盏压低了声音，逗李星玩，“咱俩偷偷走，到时候让她哭去吧。” * 理科班的改动基本不大，文科生挑出来组成组成了新班级，高二八个班拆成了三个文科班，五个理科班。 前五个班是理科，唐水被分到了六班，李星去了一班。 说不上是走得更伤心还是留下的也有遗憾，反正整个高二年纪充斥着一点淡淡的悲伤。 也有兴奋的，叶树抱起唐水的课本，“走，看看咱们的新班级。” 没什么不同的，叶语去了国外上学，唐水和田小雅做起了同桌。 唐水往后一扭头，叶树还在，唐水嫌弃道：“你怎么在这儿。” “啧，你咋搞学渣歧视呢，”叶树说，“只许你自己学不明白物理？” “我不是学渣，我是特长生，录取分数线比你低。”唐水说。 我有钱，毕了业我就能去留学，不用分数。不过叶树没说，他贫嘴的毛病被唐水治好了不少。 高二的课程更紧张，班主任不允许他们悲伤时间过长，换好教室第二节 就安排了老师来上课。 没有李星监督了，唐水得自己打起精神来，可她上着课总忍不住往右看。 只能看到一副眼镜和田小雅的小下巴。 “怎么了，”田小雅摸摸侧脸，不好意思地笑，是个腼腆的女孩儿，“我脸上有东西吗？” 唐水摇摇头，没说话。 很多事其实就是习惯，习惯一旦形成，就难改，唐水的电话手表从八岁戴到现在，中间坏了一次，修不好了，唐水又让哥哥给她买了个新的。 李星会提前给她定好起床和天黑的震动闹钟，能打进来电话的也只有哥哥、李星、二丫、小胖还有刘心丽。 到了午饭时间，唐水慢吞吞地掏饭盒，叶树叫住唐水：“别去食堂了，管家送了饭来，你跟我……” “唐水。”李星低低的嗓音传来。 唐水拿上自己的饭盒就从后门跑了出去。 “星哥，上午上了什么课？”唐水问。 “化学和英语。” “哦~，你新同桌也是学霸吧，一班没有成绩不好的，”唐水在嘴里塞了满满一大口，含糊不清地继续说，“想我了吗？” 他们面对面坐着，食堂里嘈杂得很，还有电视大屏在放新闻。 唐水看了一眼新闻女主播：“你班里老师全不认识吧，我听说一班的老师一个没换，英语老师男的女的？” “想了。” 唐水刚要乐，李星说道：“他会自己听课，很奇怪。” 吃完饭李星去刷饭盒，唐水在食堂帘子那里空调出风口吹冷风，听见有路过的人好像说了句什么。 “就是她和她哥搞对象。” “年级第一搞对象，也没见人家耽误学习啊。” 唐水顺着他们的背影看过去，并不认识。 一班在一楼第一个教室，六班要走到走廊最里头，上了二楼还要拐弯继续前行。 唐水伸手去拿她自己饭盒，李星站着没动，“你要下课早，过来等我，你下课晚了，我就去食堂先排队。” 唐水点点头，没说什么，她应该高兴的，可她没有。 李星的话比以前稍微多点了，晚上复习会告诉她：“注意学习效率，别用眼过度。” 她放了学偶尔还是能骑自行车，只是过年回老家不在那住了，烧了纸就回来，李星要去北京参加数学竞赛。 北京那边也是为了不耽误开学，竞赛时间选在大年初六，克扣各地学霸们短暂的寒假。 是金子还是土坷垃，得比比才知道，李星的那点紧张，也被唐水瞧出来了。 晚自习要去许峰那上数学竞赛拔高课，一中一共六个学生去，回了家李星还是在翻书。 “可别学坏了。”唐水摸摸那脑门，有点发愁。 唐盏把妹妹轰出去，拍拍李星的后背：“就当去玩了。” 李星走了，唐水一个人遛狗，没意思，牵着狗去了刘心丽的大学宿舍。 唐水从没住过宿，见到宿舍也是很稀奇，当即决定在这儿住几天。 唐水抱着狗去玩会儿行，真要留宿，宿管阿姨就找来了，寝室不让养狗。 唐水让哥哥把狗带回去，给她带了睡衣，自己明天下午还得回去，她得珍惜这宝贵的宿舍一夜。 宿舍是上床下桌的，六人间，两张床铺中间有一张桌子，俩人共享。 刘心丽在离卫生间最近的下铺，唐水早早躺了上去，观察这宿舍并不豪华的宿舍。 宿舍条件实在说不上好，只能说很普通，跟其他学校比，还略显简陋。 不过对刘心丽来说没差，她又看不见。 唐水在床上小嘴叭叭的，说李星去了北京也不给她打电话，也不报备一下比赛进行到哪一步了，保准是去了大城市，飘了。 刘心丽在书桌前带着一副耳机摸手机，也没摸盲文纸，时不时回应一个字。 该笑的地方不笑，不该笑的地方乱笑。 “丽姐，你敷衍我。”唐水撇撇嘴，“你在手机上嘟嘟点点的干嘛呢，我看看” 其实唐水根本没下床，刘心丽慌忙把手机扣手心里。 “你瞒着我什么。”唐水质问，下床就要抢手机看看，刘心丽又把手机捂在肚子上，不让唐水抢走。 “好，那我走了，”唐水装模作样地，“这也没人搭理我。” “小水，别啊，我…，”刘心丽站起来，“我不玩手机了。” 刘心丽把手机放在书桌上去洗漱，唐水悄摸地去摸手机，刘心丽立马又回来。 “吓死我了，”唐水拍拍胸口，“你是不是能看见啊。” “我能看见就好了，”刘心丽淡笑了下，“我能听见你走路的声音。” 盲人的确对声音更敏感，刘心丽甚至能通过脚步声判断宿舍里走路的舍友是谁。 “你别看我手机，”刘心丽说得有点虚，她的手机是唐水买的，“我一会儿告诉你。” “哦，好。”唐水钻回被子里躺好。 她总觉得刘心丽有点不对劲，又说不出来哪不对。 刘心丽在宿舍洗漱间磨蹭了半天，才坐到自己床边，想了想，还是决定告诉唐水。 “我好像谈恋爱了。”
第37章 介怀
“什么！？”唐水震惊大叫，“你说什么！？”
刘心丽赶紧摆了一个“嘘”的手势，整个宿舍楼都没几个学生，唐水这一嗓子恨不得叫开楼梯上昏黄的声控灯。
刘心丽也钻到被子里，还摸了摸唐水那边有没有漏风，唐水倒不觉得冷，就是后背贴到墙面时有点凉凉的。
“老实交代，这么要紧事，你竟然没主动给我说。”唐水捏捏刘心丽的胳膊肉。
刘心丽的眼睛是几乎睁不开的，内眼球萎缩，眼皮向下，好在不狰狞。
唐水想爬起来，又觉得冷，乖乖躺着，问道：“是你的同学吗？”
“不是，校友网认识的，”刘心丽说，“他是隔壁学校的。”
唐水点点头，继续听。
刘心丽那边没下文了，唐水又捏刘心丽胳膊上的肉，“还有呢。”
刘心丽被捏得痒，把胳膊放自己肚子上，“没了吧，我们就加了微信，聊聊天什么的。”
唐水完全想象不到，憋了半天道：“网恋啊？”
刘心丽点点头，“我们会互相分享生活，也会互相鼓励，我们分享歌曲。”
“那不就是咱俩吗？”
“他是男生。”
“丽姐你重男轻女？”唐水皱皱眉。
“友情跟……是不一样的感觉，”刘心丽含糊地跳过，“不止是开心，还会因为他的某些话，心动，会想知道他的一切，期待他的消息。”
“小水，你知道心动吗？”
不知道，唐水对这种感觉不能感同身受，问了更直观的问题：“你俩见过面吗，有他照片嘛，我看看。”
“他罗天赐，叫你打开他朋友圈，自己看吧，顺便给我形容一下，”刘心丽把手机摸出来递给唐水，“没见过，就只在微信上聊过天。”
刘心丽还特意嘱咐唐水别翻她聊天记录，唐水听话地打开了朋友圈。
男孩的朋友圈也很简单，有喂学校流浪猫的，几张在食堂拍的照片，三张电影票的票根。
唐水点进去，电影是讲赛车的，照片上是三个人。
“这个是去年夏天的照片了，”唐水说，“这上面是他爸爸妈妈吧。”
男生长得很普通，单眼皮肿泡眼，嘴唇有点厚，国字脸，头发被剪得漏了点青皮，带一点微胖，身上穿的是一件老大爷款式的黑色短袖上衣。
不在唐水的审美点上，唐水吧唧一下嘴，措辞道：“长相还行，有鼻子有嘴的。”
“罗天赐声音很好听，你分享给我的那些歌，我转发给他，”刘心丽平躺微微仰着着头，“他竟然翻唱给我了。”
刘心丽又陆续讲了她和罗天赐的相识和相知，唐水听得入迷，原来这也可以啊。
“后来他给我唱了《情非得已》，我问他是什么意思，”刘心丽声音很轻地跟小姐妹分享秘密，“他说是告白的意思。”
唐水哇一声：“还整得挺浪漫。”
但是刘心丽也有苦恼，“小水，除了你没人愿意跟我做朋友，我也不好意思麻烦别人。我和罗天赐本来说好只做聊天的知心朋友，慢慢熟悉以后每天和他聊天……”
“他约我见面了，”刘心丽既期待又害怕“但是……”
“我没告诉他我是盲人。”
唐水微微有点吃惊：“那……”
“我不是故意瞒他的，刚认识的时候，我没打算说，我……”刘心丽慢慢解释，“他是除了你以外，唯一愿意和我聊天的，我怕告诉他，他会有同情或者其他的想法，但是后来，我也没想到，会发展成这样。”
“那你喜欢罗天赐吗？”唐水扭头问。
刘心丽没回答，便是默认了。
“我只是凭感觉的；之前他说见面，我找了个理由……”刘心丽道，“今天他又说了。”
唐水直接躺不住了，但她又没啥好办法。
“明天你陪我去见罗天赐吧，”刘心丽道，“如果他不能接受，也没关系，我们继续当网络朋友也可以。”
唐水比刘心丽还兴奋，一口答应。
她刚要问明天要她做什么，电话手表就响了。
“星哥！”唐水开心地接通，“你终于给我打电话啦。”
补习老师刚让他们下课，李星的手机在住的地方，刚拿到。
他不知道要跟唐水说什么，但他知道唐水期待他的电话。
“刚下课。”李星说，“哥呢。”
接下来就是唐水滔滔不绝地讲，他不在家，她自己有多无聊，所以她跑来了刘心丽的宿舍，并且留宿在这儿，明天她俩还要出门呢。
唐水紧急刹车：“明天我要和丽姐去办一件大事，不能告诉你。”
“好，我后天回去，”李星声音淡淡的，“我下课晚，你……早点睡。”
“知道了，睡了，睡了，”唐水不自觉地撒娇，“你快回来吧，哥哥做饭越来越难吃了。”
“嗯，出门注意安全。”李星挂掉了电话。
唐水哈一口气，好像今天的大事儿终于完成了。
“你在李星面前好像一个小媳妇儿。”刘心丽评价道。
唐水抿着嘴沉默了。
“对不起啊小水，”一点点的沉默便让刘心丽立马道歉，“我说错话了。”
唐水轻轻地说没事，她和李星不是亲兄妹，到了这个青春期的年龄，无论是叶树曾经的恶意诋毁还是刘心丽的开玩笑，唐水都害怕李星会因为这个疏远她。
“睡吧，”唐水闭上眼睛，“明天还有正事要办。”
刘心丽说得很轻松，但是第二天还是早早就醒了。
“我穿这个行吗，今天冷吗？”刘心丽从她的柜子里摸出一件白色外套。
刘心丽几乎不怎么穿白色衣服，太容易脏了，哪儿蹭一块脏污啥的如果自己没发现，也没人提醒，容易显得邋遢。
唐水艰难地睁开眼，冬天太阳出来得晚，屋里没开灯，唐水也看不清。
再说了，唐水只有电话手表，天气预报在手机上，刘心丽没看吗？
“好看，”小瞎子骗大瞎子，“不冷。”
俩人早在私房菜小馆等着了，小馆儿位于两个学校的中间位置，有个大院儿，平时客人也是学校学生居多，现在放了假，里面倒是很安静。
唐水找了个靠窗的位置等着，刘心丽把手机交代她：“你跟罗天赐说，我们到了。”
唐水把进门以后的方位和第几个桌子都打字告诉对方了。
约定的是十一点半，她俩十点就在这儿等着了，老板端了盘爆米花给她们，唐水没一会儿就吃完了。
唐水翻着菜单，告诉刘心丽这上面都有什么菜，一会儿大吃一顿。
“这个虾饼，我星哥也会做，”唐水低着头，“还有这个山楂鸡翅……”
一朵红玫瑰放在唐水的菜单上，“不好意思，我来晚了。”
刘心丽靠声音识别，唐水靠长相；应该是刘心丽先认出来的罗天赐，刘心丽微微坐直了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