羊的教室——山茶猫【完结】
时间:2024-03-06 17:21:00

  白昭昭忍不住幻想了——
  如果能跟叶之悠上同一所大学就好了,如果是那样,她是愿意谈恋爱的。
  其实叶之悠成绩也不错的,虽然没有她好,但是他有运动员的加分。如果不能在一个学校,在同一个城市也可以。
  因为有了围巾的温暖,白昭昭一直处在一种亢奋的状态里。
  而这天夜里,楼里其他的人似乎也很亢奋,热闹极了:
  一楼的□□大哥在破口大骂,这次好像是在骂丈母娘挑拨离间。
  三楼那个声音很尖利的年轻妈妈也在骂她瘦弱的老公,叫他死在外面。
  还有人冲下楼去骂那个□□大哥:“大晚上不睡觉鬼号什么!还叫不叫人睡觉了!”
  在这样的热闹里,白昭昭很安心地睡了个好觉。
  直到,一切都寂静了下来。
  半夜两点的时候,她听到家里的大门响了。
  熟悉的高跟鞋声音、换拖鞋的声音,脚步声轻手轻脚地进了主卧
  ——是母亲回来了?
  她迷迷糊糊中这样想着,又睡着了。
  睡梦中,她好像又回到了父母正式撕破脸皮的那一日。
  这其实很奇怪,她其实鲜少回忆那一日的始末,因为她有一种逃避不快的性子,总是刻意去忘掉不开心的事,以至于哪怕隐隐冒出一个头来,她都要立刻掐死它。
  但是梦里,她又开始清晰地温习那一日的种种。
  那天,她第一次知道,父亲有了外遇,并且,那个阿姨已经怀孕了。
  母亲在客厅凄厉地尖叫:“你厉害了,何骏,这么些年,你有对昭昭上过一次心么?你给孩子掏过补习班的钱吗?现在你厉害了,杂种都还没出来,你就上赶着去负责了?!”
  “我说了,一切平分,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
  “平分?你有脸说?这些年你给你那些穷亲戚多少钱,打量我不知道?一共32万,你必须给我要回来!……你怎么不说话!你说话啊!那些钱里,难道没有我赚的一半么?”
  何骏低声说道:“要不回来了……”
  “什么叫要不回来了?你自己的那份我不管,你得把我的那份要回来!”
  “就是因为你总是这么计较,我才讨厌你,一身铜臭气!”
  “你说什么——?好,我认了,我就是铜臭气,钱是我一分分赚来的,那16万你就算卖肾也必须给我!”
  后来,喊叫一声高过一声,父母打起来了。
  她冲了出来,挡在妈妈前面。
  她骨子里的血性此时爆发了,冲着父亲尖叫:“你别碰我妈,你太脏了,太恶心了!你去找你的小三吧!你们恶心人一起过去吧!”
  父亲的尊严被强烈地蔑视了,他本就怒不可遏,这下一拳挥过来,正打在了白昭昭脑袋上!
  天旋地转。
  白昭昭被打昏了,坐在地上半天起不来,脑袋疼得她想吐。
  固然,她从来不是爸爸的公主。
  旁人都说她是人人都爱的天赐孩子,但是她在父亲眼里并不特别,也没有得到过他太多的关注。
  她的父亲,似乎从来就没有进入过父亲的角色,总是活得像个恣意的单身汉。
  但是,之前的父亲虽然漠视她,却不曾打过她。现在,为了另外的家庭,父亲不但要离婚,还狠狠给了她一拳。
  她这才知道,父亲也许也是有父爱的。她得不到,是因为她是父亲可有可无的一个孩子。
  原来孩子并不一定是珠宝,而是可以随时被替代、随时被拳脚相向的,这个认知残酷得让她落泪。
  等她被母亲吃力地抱起来的时候,她发现家里很安静,地上全是破碎的玻璃,母亲的脸上也挂了彩。
  母亲在她被打了之后,像母狼一样扑向了父亲,几乎要和他拼命……
  此时抱着她,母亲心疼地叫着她的名字,贴着她的脸嚎啕大哭,打电话叫救护车的时候,几乎说不出完整的话来。
  但那双眼睛里虽然有眼泪、有悲伤,却没有任何恐惧,甚至于很快,眼泪和悲伤就变成了战士才会有的坚毅,是愤怒在灼灼燃烧。
  就是那样的眼神,让白昭昭相信她们一定能度过难关。
  离婚后,母亲费尽周折为她改了姓,她其实比母亲还高兴。
  妈妈姓白,她更喜欢这个姓。
  这样她的名字就变成了一句诗。
  白日之昭昭,长夜之悠悠。
  ~
  早晨,天气雾蒙蒙的,但仍可见晨光熹微。
  白昭昭起床,偷偷打开母亲房间的门。
  昏暗的房间里,母亲背对着她侧卧,睡得很沉。
  她又蹑手蹑脚把门关上了。
  洗漱完,她很意外地看到,餐桌上有丰盛的早餐。
  哎,都这么辛苦了……她其实可以自己随便吃点零食的。
  吃完了早餐,她又打开冰箱,看到肉松饼、麻糬、流心蛋糕都没有动过。
  她特意把零食都拿了出来,堆在桌子上,又在之前的纸条补了一句:
  【一定要吃呀,真的很好吃】
  母亲回来了,她心情很好。很可惜,今天早晨叶之悠没在。
  在学校和叶之悠说话是不明智的,但是或许放学可以多等等他,问他是不是遇到了什么麻烦。
  走到车站的时候,白昭昭也碰见了那个兴哥大叔。
  徐仕兴也看到了她,干笑着对她点头示意。
  因为被那个疯女人吓到,徐仕兴昨天仍然很难睡着,一直熬到到合租的护士姑娘下班回来,他才踏实睡了一两个小时。
  此时,公交车驶来,他透过玻璃门,看到自己的发型活像一个鸡窝。
  “兴哥。”白昭昭和他打了个招呼,顿了顿又道,“你脸色很难看诶。”
  “啊,是吗?因为没做发型的缘故吧。”他顶着两个硕大的黑眼圈胡说。
  “昨天休息很差吗?”
  “唔……”
  可以说根本没怎么休息过。
  “没再遇到那个人吧。”
  “没有……但是,我已经决定报警了。”这话一说出来,他甚至后悔自己磨叽了这么久,又重复,“对,我一定会报警。”
  白昭昭点点头,跟着人群上了车。
  她也有自己的心事。
  总之啊,人只要活着,真是麻烦不断呢……
  ~
  教室里,早读的氛围和平时很不一样,没有往日的喧闹,只有嗡嗡的说话声。他们一边议论,一边都看向白昭昭的桌子,那里,放着一束巨大的红玫瑰,少说也有100朵。
  看到她走进教室,叽叽咕咕的学生都停了下来,互相使眼色。
  白昭昭走到自己的书桌前,不解地看着这束玫瑰。
  一般来说,她的书桌里会出现死蟑螂,黑墨水,椅子上会有胶水、玻璃碴、图钉,但是红玫瑰,尚属第一次。
  上面还有一张印花卡片,丑字写着:
  【对不起。】
  没落款,但她也知道是周洛然。
  此时,送花人低着头坐在后排的角落里,整个人绷得紧紧的。
  像一个即将接受审判的囚徒。
  白昭昭皱了皱眉,吃力地把花拿了下来,左右看看,最后放在了讲台上。
  之后,她落座,拿出自己的课本和作业。
  周洛然果然坐不住了,一个箭步冲了过来!
  “喂,白昭昭,你——!”
  话说了一半,又生生咽了回去。
  “怎么了?”女孩这样问着,却根本没看他,又美,又冷,仿佛昨天那个爆发出火焰一样鲜活愤怒的人根本不是她。
第13章 生疏
  周洛然声音变小了,“我,我只是想向你道歉,你干嘛这样。”
  “哦。”
  “我和他们讲了,不要再编那些有的没得了。”
  不带丝毫感情的目光注视着他,“是要我感谢你的恩赐吗?”
  “……”他哑然。
  不是的,我只是知道自己做错了……
  但是他又清晰知道,就算再道歉一千次,得到的无非还是她这样冷漠的样子。
  这样也不是办法……白昭昭太痛恨他了,不能老是这样干巴巴地道歉。于是,周洛然反问她,“你见过椰子油了吗?”
  果然,听到这话,她镇定的脸色微微变了:“你想说什么?”
  “昨天……蟑螂他们去跟他说了很多话,不是我叫他们这么做的,我也是才知道!”
  一下子,白昭昭没忍住,流露出了一点难堪的神色来。
  她艰难地维持着自己的尊严,试图用云淡风轻的语气说道:“哦,是吗,我的同学真的好热心啊……”
  周洛然明白了,反倒狂喜:“他是不是介意了。”
  她低下头,顿了一下才说道:“与你无关。”
  “怎么与我无关,我喜欢你,我就不介意!”他直白地说出了口。
  班上的同学们都呆呆的,嘴型像是在说“靠”,看着他当众表白。
  但是阮梦辰木着脸没有哭,算是一个很大的进步。
  “你不介意?!”白昭昭站起身,清凌凌的眸子望着他,“你有什么资格不介意,你介意或者不介意,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我,我是说……我错了,我补偿你,可以吗……你要我做什么都可以……”
  “那请你别出现在我面前了。”
  周洛然的脸色晦暗,撑着桌沿的手指关节发白。
  如此对峙了十几秒,他终于还是败下阵来,转身回了自己座位。
  心情酸涩,却又早已料到了这样的结局。
  上课了,白昭昭根本并没有看上去那么冷静,反而完全无法集中精神。
  昨晚,叶之悠那抗拒的神色清晰地浮现在了她脑海里,令她十分介意。
  是因为被那些话影响了吗?
  蟑螂都说了些什么?肯定不会是什么好话了。
  精神开始变成一片虚无的空洞,教室里明明很安静,刺耳的话却诡异地在她耳畔回荡:
  “恶心死了,还装清纯……”
  “叶之悠怎么连这种货色也要?那首诗怎么说来着,一双玉臂千人枕,半点朱唇万人尝。”
  “嘻嘻嘻嘻,好恶心。”
  “我有听说,她堕胎了两次嗳。”
  “早点叫叶之悠知道她是个sao货,我们也算做了善事对吧。”
  白昭昭抿着唇,再三深呼吸,才把眼泪憋了回去。
  她对“sao货”这个词尤其介意。
  不管是对于成年的女性还是未成年的女性,开放的或者保守的,“s货”都是一个极其恶毒的词汇,带着浓重的s情意味,仿佛只要对一个女人说出这个词,说话的人就能站在道德的制高点,把她压得永世都翻不了身。
  对于白昭昭这样只接触过世界美好的单纯女孩来说,这样难听的指控尤其令她气得浑身发冷,却又无可奈何。
  熬到放学就好,熬到放假就好了,熬到毕业就好了。
  她翻来覆去地洗脑自己。
  忍住啊,白昭昭,别被他们骗了,你要考去最好的学校,摆脱这些人渣。叶之悠知道他们是什么样的人,他不会信的。
  他们搬弄是非,招人厌的是他们。
  她以后会过得很幸福,很快乐,那就是对他们最好的报复。
  可不知道为什么,今天的精神胜利法不太好使,即便这样密集地鼓励自己、麻痹自己,她嗓子里仍然堵着一团棉花。
  最后,她决定了,她今天放学一定会去问叶之悠。
  就算他真信了,她也不会太怪他,因为人嘛,总是会被流言影响判断,她会尝试给他解释一下。他是一个明事理的人,会相信她。
  没想到课间的时候,她又被叫去了班导办公室。
  书山纸海里,班导的镜片反着光,语气不善,恨恨迭声叹气:“哎,唉,白昭昭,我真是服了呀。你和叶之悠又是怎么回事?!棒球教练跑来找我,真的叫我好没脸!!”
  她一脸茫然,没懂。
  班导又说道:“他和章子裘打架了,你知道嘛?!”
  “我……不知道……”
  “章子裘说,都是因为你——”班导的尾音拉长,眼睛乜着她,好像在暗示什么。
  白昭昭原本发飘的目光定在了班导身上,语气一下子变得出奇的冷静:“因为我?”
  “我不是说过了吗?希望你检点一点!不要再给老师增添无谓的麻烦了,老师吼,真的很忙……”
  她打断了他的话,“我不明白,您能不能解释一下,什么叫因为我?”
  “……一定是你做了什么,所以他们才会打起来啊!很喜欢看男孩子为自己打架吼?”
  “是章子裘说的吗?我叫他来对质好不好。”
  班导火了,“对质什么?!我现在在教育你!你扯上他做什么?!我会好好说他们!”
  罕见的,白昭昭的目光没有丝毫退缩,“为什么呢?老师每次都单独教育我,却从来不单独教育阮梦辰、周洛然、章子裘他们?老师骂他们的时候,从来都是骂一群,然后,就把我单独叫来批评。难道您觉得,我最好对付吗?”
  班导一脸震惊,没料到她敢如此顶嘴。
  而且她这样注视着自己,眼神清亮,叫人完全没有底气与之对视……
  白昭昭的语气有点无奈和落寞:“有时候,我觉得一眼就能看透这种事情,实在很累。老师还要逼我戳穿……”
  “不是,你、你听听你在乱讲什么?老师怎么处理,还需要你来指点嘛?”班导气疯了,色厉内荏地大叫,“白昭昭!你太过分了,我、我要叫你母亲来!叫她看看……”
  她再度打断他的话,冷静地分析:“两个男生打架,您不去教育他们,却指责毫不相干的我,真的把我母亲叫来了,到时候再叫来教官、校长,不知道您预备怎么解释呢?莫须有的罪责,肯定是说不过去的。”
  “……???”班导张着嘴,完全语塞了。
  “老师,周洛然一直在欺负章子裘,逼迫章子裘为他做事,老师还是叫他来聊聊再下定论吧。没别的事,我就先回去了。”
  她恹恹的,草草鞠了一躬就走了。
  怪异的是,她如此针锋相对,班导却好像被气傻了,居然没有骂她,也没有追上来。
  ~
  当天下午的体育课,是2班和10班的篮球比赛。其他的几个班级也被安排来观战。
  叶之悠和周洛然分别是两个班的主力。两大校草的对战,光养眼性就已经得到了绝对保障。
  结果叶之悠根本没来。
  2班的分数一直遥遥领先,但尖叫和欢呼声也无法让白昭昭有所反应。
  中间,周洛然投了一个三分球,惹来了排山倒海的喝彩。他扯起球服胡乱擦了脸,立刻满怀期待地看向白昭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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