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京春赋——十木南【完结】
时间:2024-05-17 23:02:38

  于是,林千歌叼着瓜子,扭头好奇地看了看陌鸢。
  琉璃盏下的人儿,一身淡紫色宽袖襦裙,外披白色斗篷,双目堪堪有神,璀然的流光映在她眼中,灿若星河,微微翕合的唇,闲适地一颗接一颗吃着什么。
  林千歌舌尖卷着瓜子,勾了勾嘴角:好看是好看,就是太弱了。
  就像她昨天遇到的那个男人,也是这般。
  倏尔,林千歌睁大眼睛,潇洒地吐掉瓜子皮,暗声嘀咕了句:“哎呀,糟了,昨天忘记问了……”
  陪人家吹了一夜冷风,竟然没问姓甚名谁,家住哪里……
  林千歌懊恼地拍了下桌子。
  至此,整场宫宴下来,林将军发现她的女儿始终黑着脸,不知道在跟谁生气。
  ***
  銮殿内,晋帝不满地同砚憬琛抱怨宫里美人太少,要新选一批美人入宫。
  砚憬琛面无表情地听着,徐徐开口:“皇上,不用着急,今晚张大人就会为您献上一位美人。”
  “真的?”晋帝搓着手,兴奋地问。
  “自然是真,臣何时骗过皇上。”砚憬琛笑笑。
  如此言听计从的皇上,根本不需要他费脑子骗,想做什么直接做即可。
  果如砚憬琛所言,宫宴进行一半时,张庚起身叫来一位美人献舞。
  婀娜的身段,优美的舞姿,含情脉脉的眸子,勾得晋帝眼冒淫光,不住地拍手称好。后来,更是直接走下高台,近距离窥着女子,上下其手。
  女子娇笑着跑开,晋帝又追上,反反复复,乐此不疲。
  陌鸢无语地低下头,不着痕迹地抬手半遮着眼睛。
  砚憬琛见状,对李公公使了个眼色。
  李公公便心领神会地走到晋帝身边,笑着道:“皇上锦绣宫如今还空着,不如给这位姑娘住?”
  晋帝痴缠地看着眼前的美人,随口应了声“好”。
  李公公便示意那女子跟着他走,顺势也带走了急不可耐的晋帝,空留一殿的众人大眼瞪小眼。
  张庚满意地看着缪念虏获了晋帝的欢心,暗自窃喜,面上却不敢表现出一丝一毫的得意。张昭就是前车之鉴,让他见识到了砚憬琛的手段之狠戾。
  他谨慎地看了砚憬琛一眼,却瞧见砚憬琛笑着,冲他举了举杯。
  这出乎意料的反应,吓得张庚掌心一抖,杯子里的酒洒出大半。定了定神,张庚不自然地与砚憬琛隔空对杯。
  隔桌本就一肚子火的卢晃,瞥见到这一幕,脸色更加难看,出言讽刺:“张大人何时同砚相如此熟络了?”
  张庚放下杯,低头垂眼:“卢大人说笑了,我怎么会同砚憬琛走得近,他那样对绍儿,我又怎么会同他走得近。”
  卢晃冷哼一声,摇了摇手中的酒盏,似是感慨又似是敲打:“这世上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张大人今日刚献上的美人,不就住进了婷儿曾经的寝殿吗?”
  “那也只是巧合。”张庚笑眯眯地给卢晃把酒满上。
  一旁的连敬荛瞧着貌合神离的两人,眼角微扬,眼底掠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嘲讽。
  连敬荛垂眸,收敛神色,自斟了杯酒,加入两人的对话,讲着说了等于没说的和楞话。
  谈笑间,俨然又是一派上京三大氏族,觥筹交错的祥和景象。
  而连敬荛不知道的是,此时一个黑影正悄悄潜入他的府邸。
第42章 脚镣少女
  一身夜行衣的陌漓犹如穿梭在黑夜中的鬼魅,空灵矫健,悄无声息。
  因着卢晃先前的构陷,陌漓意识到上京三大氏族的居心叵测,但是他同父亲只揪出了卢晃和张庚安插在军中的眼线,却未发现连敬荛的人。那个狐狸一样精的人,陌漓不相信他会毫无动作。所以,借今日宫宴,他夜探侍中令府。
  在记下连府地形后,陌漓正要飞身离开,从他藏匿的树下,传来“哗啦、哗啦”的铁链声。
  陌漓低头看去,却见一个身形单薄的女子拖着沉重的脚镣,费力地朝井边走。
  那女子穿着破旧发白的棉衣,瘦小得如同一片孱弱的柳叶,仿佛一阵风便能吹倒,可纤细脚踝脚上的脚镣却粗重得吓人。
  陌漓隐身在黑暗中,心中一阵讶然,如此破败的院子中,竟然会有一个被脚镣锁着的女子?
  “哐当”一声水桶打翻在地的声响,打断了陌漓的沉思。
  瘦小的女子似是被脚镣绊倒,好不容易打上来的水,全部洒了出去。女子瘫坐在雪地上,见怪不怪地望着掉在地上水桶,一脸平静地大口呼吸,显然刚才一番走动,已耗费了她全部的力气。
  女子在雪地上坐了好一会儿,才重新站起来,冬夜里哗啦哗啦的镣铐声,格外刺耳。
  她拖着沉沉的脚镣,拎起水桶再次回到井边,可这一次她连将桶提上来的力气都没有了。苍白的小脸,不停冒着虚汗,支在井边的手臂不停打颤。
  陌漓俯身看着井边的女子,英挺的眉峰皱了皱,蒙上面巾,身形一晃,寂静无声地旋落在女子身边。
  连汐望着突然而至,一身黑衣的陌漓,吓得张大了嘴。
  “别叫,我不是坏人。你别喊,我就放开你,知道了吗?”陌漓捂着连汐的嘴,又不敢太使劲,拧眉问。
  连汐看向陌漓,配合地眨了眨眼。
  陌漓刚一松开手,连汐惊慌地往后退,本就无力僵硬的腿,再次被脚镣绊得身体后仰。
  陌漓下意识地揽住她的腰,可压在手臂上的人轻飘飘的,好像没什么重量似的,皱了皱眉,问:“你都不吃饭的吗?”
  连汐咬着唇,默不作声,一双冻得发红的小手紧紧揪着身前的衣服,秋水般的眼睛清晰地映着陌漓,忽闪忽闪如同一只害怕的小鹿。
  陌漓叹了口气,扶她站好,转身将沉在井中的水桶盛满水,拎了上来。
  陌漓看看老老实实站在旁边,神色紧张的连汐,问:“这水放哪儿?”
  连汐怔了一下,才怯生生地指了指屋内。
  陌漓提着水走向屋内,身后传来缓慢而笨拙的金属声。
  极其简陋的屋子,连一把像样的椅子都没有,桌子上放着一小碟咸菜和一个都快风干了的馒头。
  陌漓将水放好,心中的疑团越来越来大,他倏然转身看向身后的连汐,问:“你叫什么名字?你怎么会被锁着?是被连敬荛囚禁了吗?”
  面对他一连串的问题,连汐只是垂着眼睛,绞着手指,长长的睫毛,投下一片楚楚的暗影,让人不忍苛责。
  “你倒是说话啊?”陌漓走到她身前,高大的身影像是能把小小的她完全包裹。
  可无论他怎么问,怎么说,连汐就是一言不发。
  见也问不出来什么,陌漓便不再执着,沉声道:“别说见过我。”
  足尖点地,仿佛一阵风般飘然而起,轻盈地跃上了数丈高的树梢,转瞬消失在黑夜中,与天地融为一体,不见踪迹。
  连汐望着陌漓消失的方向,不知所措地愣在原地。
  她已经十年不曾见过连家以外的人了,而这风一般凭空出现的男人,又怎么会出现在她的院子中?
  连汐不解,但也不纠结,因为她早就没有什么怕失去的了,亦没有值得别人索取的东西。
  她走向面盆架旁边的水桶,从中舀了一勺水,借着屋里唯一的热源,慢慢地烧。
  微弱的火苗,烧了好久,水才开,揪下一小块干巴巴的馒头泡在水里,小口小口地吃着,这个馒头也是她明天的饭,她不敢吃太快。
  明灭不定的烛火,照得她的身影更加纤薄。
  “喂!吃这个!”
  突来的声响,吓了连汐一跳,惊慌地看向门口去而复返的陌漓。
  “给你。”陌漓将手中热气腾腾的饭包鸡,放在桌上,睇了眼檀口微张的连汐,转身出了屋子,再次消失不见。
  连汐怔忡地望向桌上的鸡,咽了咽口水,当她看向窗外时,早已没了陌漓的身影。
  只有形状各异的烟火争先恐后地绽放于天际,流光溢彩,美好得不真实。
  若不是饭包鸡还在桌上,连汐还以为自己在做梦,虽然戴着面巾,那双似繁星的朗目,让人过目难忘,像烟花一样绚烂。
  连汐小心翼翼地撕下一块鸡肉,放在嘴里,吃着吃着,眼中泛起水汽,晃晃悠悠地顺着脸颊滚落,她有点想娘亲了。
  娘亲在时,每年冬裕节,都会将撕好的鸡肉喂给她,看着她慈爱地笑:“冬裕节,饭包鸡,汐儿吃了,富裕无忧。”
  多么吉祥的寓意啊,时隔数年再次收到,竟是一位不速之客所给予的……
  ***
  宫宴结束,相府的马车再次停在了南朱雀门。
  砚憬琛单手勾着陌鸢的腰,将她抱下马车,低头问她:“想吃什么?”
  陌鸢眨了眨眼,心中欢愉,望着砚憬琛甜甜地笑,想不到他有注意到自己在宫宴上吃得很少。
  砚憬琛曲起食指敲了敲陌鸢眉心,眉宇间的流光似拢着柔和的月华,扬了扬唇角:“又傻笑什么?”
  “嘿嘿,不告诉你。”陌鸢俏皮地对砚憬琛吐了吐舌头,张望了一眼游人渐少的市集。
  “要不咱们买一只饭包鸡,拿到云吞摊去吃,好不好?”陌鸢提议道。
  砚憬琛“嗯”了一声,吩咐青霄去买饭包鸡,他则牵着陌鸢的手往云吞摊走。
  途中遇到一个卖糖葫芦的小贩,砚憬琛眸色一深,挑眉问陌鸢:“还吃糖葫芦不?”
  陌鸢自然而然地抬头看他,却撞上一双戏谑的漆眸,在皎洁月色下散发着璀然的星辉,邪气的笑意在眼底漫开,激起最惑人的涟漪。
  昨日小巷里的绮丽,唇齿间的缠绵,腾得涌上脑海,陌鸢羞恼地瞪了砚憬琛一眼。
  这张嘴呀,总能自如地说出羞人的话……
第43章 抱她盥洗
  “哎呦,姑娘您来了?”云吞摊主中的老妇人热情地同陌鸢打招呼。
  陌鸢有些意外老妇人竟然还记得她,笑着回道:“是的,大娘。”
  “还是要两碗云吞吗?”老丈笑呵呵地擦着桌子。
  陌鸢蹙眉想了想,她虽说在宫宴上没吃饱,但是一会儿她还想吃饭包鸡。所以,一碗云吞她自己可能吃不完,若是剩了的话,怪浪费的。
  砚憬琛看了眼纠结的陌鸢,悠悠开口:“一碗云吞,不放香菜。”
  “你不吃呀?”陌鸢诧异地问砚憬琛。
  砚憬琛拉着她在桌边同一侧坐下,随口道:“你吃,吃不完给我。”
  啊?这多不好意思呀,陌鸢悄悄红了脸,抿着樱唇,流露出一抹少女的娇羞。
  云吞端上桌时,青霄也将饭包鸡买了回来。
  砚憬琛撕了一个鸡腿递给陌鸢,让她就着云吞吃,然后接过青霄递来的帕子,擦了擦手。
  砚憬琛撑着额角,侧首默默看着陌鸢吃。
  陌鸢越吃头越低,身侧的那道灼灼目光,瞧得小脸泛起嫣然的绯红。
  修长的手指弓起,敲了敲桌面:“再低,就要扎进碗里了……”
  “我吃饱了。”陌鸢被砚憬琛说的不好意思,推了推面前的碗。
  “真不吃了?”砚憬琛把碗拿到自己面前,又问了问。
  “嗯。”鼻腔发出糯糯的声音。
  陌鸢看着砚憬琛津津有味地吃着她吃剩的云吞,俏生生的小脸红得像熟透了的苹果,憨然可人。
  砚憬琛瞥了眼顾自在那儿“想入非非”的陌鸢,薄唇勾起一抹浅笑,吃完了所有云吞,连汤都没剩。
  砚憬琛斜睨着陌鸢,倏然凑近白嫩的耳侧,徐徐绽放像妖孽一样的笑,低沉的声线像极了喃喃的轻吻,搅得人心神荡漾:“沾了郡主口脂的云吞,格外——好吃。”
  陌鸢:“……”
  娇软的身子骤然一颤,红晕在小脸上再掀波澜,下起了醉人的樱花雨。
  陌鸢抬眸偷偷瞄了一眼云吞摊主夫妇,却见他们抿唇憋笑,慈爱地望着她和砚憬琛。
  陌鸢恨不得能找个地缝钻进去,瞪了砚憬琛一眼,扭头跑出云吞摊。
  朦胧夜色,街上零星的灯火,勾勒出落荒而逃的少女,和跟在她身后嘴角噙笑的郎君。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缱绻,伴着夜风,吹进少女悸动的心湖。
  ***
  晨光透过窗棂,漏入室内,投在少女纤长浓密的眼睫上,暖意融融。
  陌鸢缓缓睁开眼,不甚清明的眸子,眨了眨,双眸中的茫然困倦陡然消散。
  “醒了?”砚憬琛单手撑着头,侧身躺着,盯着陌鸢,挑了挑眉,悠然地问。
  陌鸢下意识地抓起被子,想遮住脸,刚抬到半路的手,猝不及防地被人握住。
  砚憬琛捏着她的手心,在软嫩的指尖上不轻不重地咬了一口,嗤笑道:“遮什么遮,本相每日都比郡主起得早,早就看过无数遍了。”
  陌鸢红着小脸,偷偷用另一手擦了擦可能残留在眼睛上、嘴上的东西,才轻声开口:“砚相怎么没去上朝?”
  砚憬琛坐起身,将陌鸢连人带被抱进怀里,问道:“今日本相要带砚锦去符禺寺,郡主要不要一起去?”
  “当然要。”陌鸢弯着眼睛,急急点头。
  “那现在去洗漱?”砚憬琛咬了下陌鸢的鼻尖。
  陌鸢从棉衾中,抽出手,揉了揉痒痒的鼻子,小声嘀咕:“属狗的?”
  这么爱咬人。
  砚憬琛温柔地捻着陌鸢的耳垂,慢慢眯起眼睛,携着几许威胁:“郡主大点声说一遍。”
  陌鸢弯起唇角,憨然一笑,又软又甜:“我夸砚相牙口好呢……”
  砚憬琛睨着陌鸢,忽然同她鼻尖相抵,似笑非笑道:“本相确实牙口好,不仅能咬人,还能吃人呢,郡主要不要试一试?”
  “不要,我要去洗漱了!”陌鸢扁着小嘴,蛄蛹着要从砚憬琛腿上下来,却又被他卷着被子打横抱了起来。
  胡乱扑腾的陌鸢,活像一只被人拿在手里挣扎摆尾的锦鲤。
  “老实点。”置于陌鸢膝窝上的大手,隔着被子拍了下她的屁股。
  陌鸢羞窘地任他抱着往外走,细白的胳膊伸出被子,下意识地勾住砚憬琛的脖颈。
  “把手缩回,本相抱得动,摔不着郡主。”
  陌鸢悻悻地将手缩回被子里,不知不觉已经一月了,朔风呼啸,屋外真的很冷。
  冷得陌鸢把半张小脸也缩进了被子,只露出一双乌溜溜的杏目。
  青霄瞧见砚憬琛隔被抱着陌鸢走出来,眼中流露出敬佩之色。
  他家相爷怎么这么会呢……
  青云上下打量了一眼,扭着手臂,不断贴着他胳膊蹭的青霄,攒眉冷声道:“你能不笑得那么猥琐吗?还有你能不能离我远一点?”
  青霄被青云这么一吼,瞬间感觉眼前粉红色泡泡一个接一个破裂,连渣都不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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