表姑娘生存实录——杪商白【完结】
时间:2024-05-20 14:44:41

  这还是顾清宜第一次来将军府,将军府比上郡王府大上些微,宴席设在专门宴客的云然馆,假山水榭,小亭楼阁样样不缺。
  大宣一向开明,也不过多讲究男女眷分席,因此几人一绕过云然馆的月洞门,就见阔大的园子里男女眷都在,只是云然馆面积实在开阔,三人进去也只引起了邻近几人的注意。
  云然馆的正殿还坐着许多夫人和各家姑娘,坐在一处说闲话,更多的,是为了讨得寿星的欢心。
  别看将军府没什么实权,但只要长公主在,哪还用看什么,谁叫人家是圣人最为的亲近的亲姐呢。
  她们姐弟二人,可是王太后的嫡出,不能攀亲家没关系,只要讨好了长公主,再难办的事,也是她点头和摇头之间。
  才走在外面,就听见里面热闹的笑闹声,顾清宜有些不适应的皱了皱眉,规矩的跟在郡王府身后。
  但在三人跨进正殿之后,原先热闹的场景静了一瞬,没他,只是长公主膝下只有两位嫡子,现如今这两位嫡子的未婚妻都来了。
  看着最前面笑吟吟的李娥,瞧瞧人家,儿子争气,硬是把没落的郡王府拔高,女儿争气,说了许家大公子,即便这庶出的外甥女也争气,许家二公子也说了亲,当真是......叫人艳羡!
  “那谁啊?是与许二公子有婚约的顾家姑娘?”
  说话的是吏部侍郎独女元安枝,她母亲是王家嫡女。
  王妙语撇了撇嘴:“上次宴席你没瞧见她?她就是顾清宜。”
  元安枝没将表姐无故的呛声放在心上,反而大胆的打量起进来的两位姑娘。
  这顾家姑娘看着方才及笄的年纪,外州之女,竟有不输上京贵女的相貌,若芽浅色的衣裙夹汉白玉内衬,称得人如同这夏日新冒头的小荷,亭亭而立,却有独特的不弯不折的韧劲风姿。
  这时厅中站着的郡王妃笑盈盈开口:“长公主殿下,良日吉时,瑞气春晖,我带着这两个小辈来给长公主贺寿,愿公主芳龄千芝,得尝所愿。”
  裴颜春目光放在殿中的三人身上,瞧着都是赏心悦目的,她捂着唇轻笑两声:“谢了谢了,郡王妃来便来了,一家人还备些什么贺礼,倒是生分了。”
  这话一下将两家的关系拉近,不免让人面色各异。
  “是了是了,长公主说的是,但旁的能寻到,这两个孩子的心意却难寻,还是要给长公主掌掌眼的。”
  说话间,文酒上前,将两人的绣品递了上去,郡王妃则领着顾清宜二人去一侧摆了瓜果点心的小案边坐下。
  “顾姑娘?”身侧一声轻软的声音响起,顾清宜回头,正好对上半挽了百合髻的女子,她一双圆眼亮晶晶的:“幸会,我是元安枝。”
  顾清宜淡淡回笑:“元姑娘,幸会。”若是她没记错,这元安枝应该是太后那系的亲眷。
  元安枝方想开口再说话,手边的袖摆就被人一拉,她回头:“表姐?”
  王妙云目露不满:“不是要去看宣安王世子,还在这磨蹭?”
  顾清宜浅笑收回目光,没再看拉扯的二人。
  这时,坐在正位上的长公主展开了几位姑娘的绣样,一一打量,被拿起的绣品的姑娘都各自紧张,长公主的贴身嬷嬷五溪提醒一般的轻轻地点了点那两幅荷绣上,一是裴汐的重台红莲,另一个则是顾清宜的夏日荷宴。
  裴颜春目光掠过那夏日荷宴,眼底划过几丝惊喜,却瞥见了那落款,是顾家的那丫头的。
  长公主伸出的手一转,拿起了方才搁下的邹家姑娘的绣品:“我瞧着今日的荷花颇多,倒是这重台红莲看着喜庆,绣工也是最出挑的,其次这邹五姑娘的雪压竹丛,倒是将那清雅的风韵展现得淋漓尽致,当真是太傅府教导有方。”
  邹叶氏不想出这个风头,姿态优雅的捂嘴笑笑:“长公主当真是要把她夸得尾巴翘上天了,我瞧着啊,那夏日荷宴和秋菊图都绣得比她好了不知多少了。”
  长公主目不斜视看向邹叶氏,笑意盈盈的评判道:“这荷莲一副就够,虽好,但还是看惯了,我这才更欣赏独特的红莲绣。”
  顾清宜指间一顿,裴汐微微起身想回话,却蓦地被郡王妃拉住,眼神有些警告之意。
  大厅霎时静了一瞬,而后又乱哄哄的拥护夸耀一片。
  顾清宜敛下眼睫,先前的安静清冷本就与上这厅中格格不入,如今越发明显,一幅就够,是说刺绣,还是说这婚事,一人就够了么?
  不怪顾清宜这般想,诸位夫人姑娘也不免听出另一层意思。
  几位多愁善感的夫人也不免唏嘘,这安州顾家,可谓是一朝同风起,一朝随风散,原以为长公主怎么也会记挂着顾阑当年平定之恩,到底是随大流了。
  日头渐上,六角桥亭一面临湖,一面临小园,湖面吹来的绪风散了夏日的热气,吹得人清凉。
  半夏脚步有些匆匆的上来,顾清宜抬眼看过去,原本侯在顾清宜身侧的半秋紧接着去了小亭外守着。
  半夏悄悄递来一张纸条,顾清宜收入袖中,压低声音问道:“如何?可有什么人跟着你?”
  她左右看了一眼,这里是云然馆偏僻之地,即便是下人都甚少路过,“奴婢方才去黄嬷嬷那铺子里时,倒是她儿子问了我来意,叫奴婢搪塞过去了,龄安在那里十分安全。”
  顾清宜放心的点点头,龄安是庙会那日遇到的青年,更是顾阑身边的近卫的养子,自小跟着她父亲习武,父亲铲匪那日,龄安便跟着去了,原以为有来无回,可庙会那日龄安回来了。
  还带回了一个消息,顾阑失踪......是有人推波助澜。
  哪怕大宣众人包括母亲都认为父亲已经身死,但一日未见身影,顾清宜心中就有一丝不舍得放弃的希望。
  可顾龄安却说,亲眼看见父亲从百里线关的崖山摔了下去,底下是河流上游,水流湍急,怪石嶙峋......
  “姑娘等下要去那香粉铺子吗?”
  “暂时不了。”顾清宜展开看了纸条上字,“现在咱们不知谁是背后之人,就行事低调些,让龄安先探查那书信由来,好做打算。”
  她当初年纪小,自来是不关心父亲公事,不知中途还发生了些什么,听龄安所述,父亲前去百里线关之前,收到了来自上京的派遣书信,让父亲将贼人围剿在百里线关。
  到底是在百里线关堵住贼人,还是让那“贼人”堵住父亲,顾清宜不得不往最坏的计算。若当真是因人算计让父亲和安州众兵士们无归,她即便击鼓受鞭,也要三跪九叩到金鸣殿!
  亭外半秋的声音骤然响起:“许四姑娘。”
  顾清宜回头,正巧看见许知善扬起笑颜:“早前还问了汐表姐,始终没瞧见清宜表姐,原来在这偷凉了。”
  “将军府雕梁画栋,我一时迷了路,这才来着小亭中歇歇脚。”
  许知善手上捏着绢帕,眨眼已经走到跟前:“清宜表姐若真想四处走走,我可以为表姐引路,好让表姐熟悉熟悉,毕竟日后,也是表姐的家了。”
  顾清宜微微皱眉,“多谢表妹好心,但还需慎言,如今一切都为时尚早。”
  许知善一顿,歉意道:“怪我怪我,口不择言了,”她眼底有些担忧之色:“表姐说这丧气话,是将母亲的话记挂在心了吗?其实我觉得表姐不必担忧,二哥哥看着是对清宜表姐上心的,而母亲自来疼爱两位哥哥,定会爱屋及乌,善待表姐。”
  顾清宜看向许知善的眼睛,她眼里瞧着纯真一片,又有些担忧和关切,“多谢表妹,但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们岂能妄议婚约,表妹在我面前说说就罢了,日后可要注意些,不要让旁人听到了,免得被训诫。”
  “......清宜表姐说的是。”
  两人移步出了小亭,左面是几人高的假山,其中藤蔓缠枝,树木遮阴瞧着甚少有人过来打理的模样。
  看见顾清宜的目光微微放在那假山处,许知善讳莫如深的凑近了些:“表姐可曾瞧见那假山了,之后若是表姐再来上柱国将军府,也不要去那周遭乱逛。”
  “为何?”这处是待客的地方,怎么还有禁地。
  “嗐,都是好几年的事了,那隐蔽多了,听说那些不检点的侍卫丫鬟都......”许知善适时的止住话,“总之表姐不要去那里就是。”
  顾清宜眸光闪过几丝不明,面上冷静应道:“我明白。”
第13章 幽暗
  两人来到开阔的宴饮处,觥筹交错,推杯换盏。裴汐和许知书在一处,看见顾清宜和许知善过来,走来两人身边:“怎么不见你人影儿呢,还当你在哪迷路了。”
  顾清宜淡笑回道:“确实是找不着路了,好在方才在那边凉亭遇到知善表妹,我这才走了出来。”
  裴汐:“你跑这么远做什么?”
  “恐怕是被长公主嫌弃,担忧嫁不进上柱国将军府,没脸见人了罢?”一声娇俏的女声介入四人之间。
  裴汐眼神微冷,往声源看了过去,发现竟是那王家的嫡女王妙语,身边还跟着庶出的三姑娘王妙声。
  见是王家人,即便裴汐也收敛些眼神,反观被嘲讽的顾清宜却面色平静,没有将她这口无遮拦的挑衅放在心上。
  “二姐,我们别过去了罢......”王妙声微微拉了拉王妙语的衣袖,谁料王妙语微微甩开,有些嫌弃道:“果真是庶出的女儿,畏畏缩缩的当真上不得台面。”
  在场的可不只有王妙声一个庶出的。
  站在顾清宜身侧的许知善微微攥了绢帕,看向大摇大摆走来的王妙语。
  “王姑娘?我记得王姑娘尚未出阁,也无婚配?”顾清宜语气冷淡出声。
  “你什么意思?本姑娘自然是阁中贵女,休要出口污蔑。”
  “哦?那就是方才我听错了,还以为那似成了亲的长舌妇人说的话,竟是出自王姑娘,毕竟未出阁的姑娘,可不敢将什么婚事啊、婆母的挂在嘴边,王姑娘恕罪,实在是我耳背了。”
  “......顾清宜,你怎么敢?”
  “噗嗤”许知书捂嘴轻笑,拉过离她最近的王妙语打圆场道:“好了好了,咱们姑娘家,说话口无遮拦些,也属实正常,妙语表姐日后注意,清宜表妹也莫要记挂在心,咱们一道去吃个酒,这事就算消了,可别一个二个都跟吃了辣椒生姜似儿的,呛得慌。”
  顾清宜抿唇,低垂的眉眼和过分瓷白的肌肤让人有些淡然离外,她将许知书些微的疏远看在眼里。
  许知书性子纯良,但也会揣测母亲的意思,再且,方才顾清宜与许知善一道过来,两人还相谈甚欢的模样,让许知书心里多少有些芥蒂,自然更不想得罪与许家相邻的王家。
  王妙语轻哼一声,许知书来劝和,自然是要给些面子,临走时,她又看了眼顾清宜,前些时候太傅宴席上,看着她唯唯诺诺的模样,还当是逆来顺受的,碰一下可真扎人。
  一个安州刺史之女,那冷清的姿态算不上清高,可又好像不屑与她们这些贵女相争,不卑不亢的模样,倒是让王妙语高看两分。
  裴汐上前,轻轻的挽住顾清宜:“咱们也走罢,等下宴席可要开了,听说今日戏台唱戏的还是从宫里出来的班子,倒是可以跟着沾一沾光了。”
  顾清宜点头,方要抬步,余光就见半秋走了过来,看了眼半秋的眼神,顾清宜轻轻的移开眼,有些歉意的看向裴汐:“四表姐,方才酒水喝多了,我出去转转,等下就来寻你可好?”
  “自然可以,快去快去。”知道她要去如厕,裴汐不在意的笑笑,也没凑上去跟王妙语一行人,反而慢慢悠悠的走在二人身后。
  注意到她落单,许知善停了几步跟着,奇怪问道:“方才还见清宜表姐呢,怎么眨眼人就不见了踪影,可别又迷路了。”
  裴汐温婉的笑笑:“她稍后就回来,咱们先过去等着。”
  许知善眼底闪过几丝不符合她年纪的精光:“原来如此,那我就放心了。”
  这边,顾清宜跟着半秋往来时的小湖亭走,见人烟逐渐稀少,她压低声音问:“如何?可曾瞧见信王世子的人影了?”
  半秋悄声回道:“奴婢方才在宴庭转了一圈,确实没瞧见,还有那二皇子也不见人影儿,方才小心的问了许家的丫鬟,确实是在这边瞧见了二皇子的身影......”
  顾清宜眼底渐深,两人路过了方才的小亭,径直往那假山曲径走去。
  龄安送来的消息,这安州失手,获利最多的,怕就是这圣人的庶弟——信王,再且信王与二皇子裴次端往来,让顾清宜不免要多留意一二。
  假山中有一处小湖,因常年甚少打理,湖水发绿且混浊,正是夏日抽新叶替换老叶的时节,湖中飘了许多绿得发墨的树叶,发出了些腐败的气味。
  曲径狭小,才可通一人,半秋走在前面带路,伸手挥了挥头上快要触及到的蛛网,穿过了绿湖,绕开守风的侍卫,几道不同的男声逐渐传来,顾清宜脚步一顿,回头对半秋悄声道:“你在这守着。”
  半秋点点头:“姑娘小心。”
  顾清宜提了裙摆,仗着身量清瘦,悄声钻进了另一处的假山壁,信王和二皇子往来不能让人察觉,若二人当真有牵扯,这长公主的宴席上,定会相见。
  她冷白的面颊轻轻贴在石壁上,声音逐渐传来:
  “......大理寺那案子当真插不了手?就这么看着宣安王那废物世子接了茶盐案?”
  一声年纪大些,沉稳的声音道:“二皇子莫急嘛,你都说了裴九竹是废物,他还能翻出花来?”
  “爹爹说的不错,就让这裴九竹跟许知节争一争,鹬蚌相争,渔者得而并擒之,那王太后一族始终压着我们......”这声音稍微青涩些,顾清宜压下眼底的惊色,推测这应该是信王世子,裴屏玉。
  不等她多想,蓦地!外面传来嘈杂。
  来人脚步粗重,声音有些油腻之感:“......你这小蹄子,前几日就趴在墙边偷看本公子?让我尝尝,是什么浪味......”
  女子娇嗔:“哎...王公子,咱们进去些,让人瞧见多不好......”
  “呸!”一声布帛声音响起,“你当本公子不知这处是什么腌臜之地,让人瞧见更好,让瞧瞧你这勾人模样......”
  顾清宜攥紧手上的绢帕,左右为难,前有这几人密谋,后有这二人......苟合。
  石桌边坐着的几人最先忍不住,那属于裴屏玉的声音响起,咒骂道:“是王家那腌臜玩意儿,侍卫都是死了?本世子出去将人赶了......”
  听见这话的顾清宜一震!她连忙左右环顾,看见身侧的假山可以攀爬,毫不犹豫的提了裙,想爬上去。
  但这处有不见光的湿滑青苔,她一时没有拉住那垂下来的藤蔓,脚步声渐紧......
  骤然——手上传来一阵有力的拉扯!她皱眉,第一反应惊呼出声,却被紧跟上来的手掌捂了个严实,发不出任何声响。
  察觉到被人挟持一般的带着走,一个天旋地转,她转入了一处幽暗之地。
  而转来的路的消失在了原地,这分明是个机关暗门,还没有发出丝毫声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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