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李春昼这一个个体,到整个的副本世界,好像一切都在一点点地崩坏。
齐乐远不寒而栗,他从来不会怀疑自己的第六感,于是第一次开始审视自己留在李春昼身边这件事是否正确。
李春昼的手恰到好处地落在了齐乐远的脖子上,她好似永远带着笑意的柔美声音从上方传过来,“丽丽,再让我看看群里的消息。”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更何况脖子还在李春昼手里呢?齐乐远老老实实地打开通讯频道,里面的消息乱糟糟的,在知道自己已经完成副本任务,但是暂时无法离开以后,一多半的玩家选择了开摆,等着简候想办法解决问题。
“你们完全就是一盘散沙啊。”李春昼看完浮空屏幕上一行行文字后,好笑地说。
齐乐远说:“因为人类就是这样的生物。”
李春昼沉默片刻,笑了笑,“也是。”
她回到小院里,池红始终沉默地跟在她身后,李春昼临进门前,头也不回地说:“外面的乌鸦太吵了……池红,把它们解决掉。”
池红点点头,从放杂物的房间里找出弹弓,开始拿弹弓打鸟,但是所有被石头击中的乌鸦都像一阵烟雾一样消散开,然后又重新凝聚在一起。
伴随着外面噼里啪啦打鸟的声音,李春昼蜷缩在床上抱住自己,她闭上眼睛,李折旋无声无息地爬上床,从她身后以一种保护的姿态笼罩住她。
“赶紧结束吧,这一切……”李春昼失神地喃喃:“我已经快要撑不下去了……”
齐乐远看着床上埋头在膝盖上,看不清脸上具体神色的李春昼,心里不太好受地站了会儿,然后小心翼翼地从窗口飞了出去。
在他的身影彻底离开房间以后,李春昼慢慢抬起头,睁开了不带任何情绪的眼睛,她的手伸向脑后,轻轻抚摸李折旋冰冷光洁的脸颊,无声地弯了下嘴角,温声说:“好孩子。”
齐乐远躲在墙角处,想起刚才李春昼疲惫的神情,只要赶紧解决了这次轮回,李春昼的痛苦也能减轻,他心里一横,打开了跟简候的聊天框,偷偷摸摸给简候发消息:【你找到时兽了吗?】
简候的消息回得很快:【没有,只知道它大概就在你和明香身边。】
齐乐远:【?!我和明香身上难道有你用来监视我们的东西?什么时候放我们身上的?】
简候为自己辩解道:【……不是我放在你们身上的东西,只要你们身上有系统,管理员就有权限查询。】
齐乐远:【你不是说技能和道具不能用吗?】
简候:【权限不等于技能,它现在还没有插手主神系统权限的能力。】
齐乐远了然,这个副本里面的时兽之所以能屏蔽玩家使用技能的能力,是因为他曾经吞噬过玩家的意识,所以能够理解“技能”的基础结构以及“技能”是如何发挥作用的,但是“简候”是第一个进入这个副本的管理员,时兽也是第一次接触“权限”这种东西,还不了解“权限”究竟能做什么。
换句话说,要是“简候”的意识也被时兽吞噬了,那么k就会拥有随意入侵主神系统的能力,到时候就不是搅乱一个副本世界这么简单的事了。
齐乐远:【你找到时兽的话打算怎么办?要杀了它吗?】
简候:【不会,肯定要上交给主神系统,全星联只有这一只时兽了……大概会被保护起来。】
齐乐远:【真不能干脆一点直接重启吗?你也能逃出去早点给上头报消息,我们也能顺利离开。】
简候毫不犹豫地发来一条消息:【时兽的学习能力远比你想象中强,一旦在这个世界使用了重启功能,以后就几乎不可能抓得到它了,到时候主神系统不可能放过我……它是濒危物种,我可不是。】
横竖都是死啊……齐乐远心想,简候也挺为难的。
但是……齐乐远眯了下眼睛,又琢磨了一遍,虽然刚刚简候说的话看上去好像唯一留给他的路就只剩下抓住时兽了一样,可他同时也并没有否决“重启”的提议啊!
也就是说,被逼到无路可走的时候,简候还是有可能会选择重启。
齐乐远心里有了点底,又改变了主意,不打算告诉简候关于李春昼的古怪之处了。
简候见他不说话,发来一条新消息:【你确定谁是时兽了吗?】
齐乐远老谋深算地装起来:【还没,就是问问你。】
发完这一条消息,他就准备打算关闭聊天框。
“丽丽,想不到你还挺可靠的嘛。”李春昼笑盈盈的声音从后面传过来。
“我靠!”齐乐远吓了一跳,差点腾空飞起来,“春娘,你什么时候过来的……”
他说着说着,声音就小下去,但是想到刚刚并没有把李春昼的消息抖给简候,又恢复起底气来,“你……你,你居然故意试探我?!”
李春昼趴在轩n上,半个身子探出来,说:“我不是说过吗?我没有办法信任别人。”
“哼,那你现在信任我了?”齐乐远有点傲娇地说,同时心里庆幸自己刚刚没吐噜嘴一股脑把事情说出去。
“嗯,相信你了,”李春昼笑了,“但是丽丽,你把‘李折旋就是时兽’告诉他吧。”
齐乐远心里一惊,有些不明白李春昼的用意。
李春昼说:“你不用担心,直接按我说的告诉他就好。”
齐乐远看了一眼站在李春昼身边的李折旋,第一次发现他的存在感这么强烈,齐乐远心里明白,很可能是因为李折旋现在没有对自己使用能力。
被人当作棋子玩弄于股掌之间的感觉不算好,但是齐乐远依旧口嫌体正直地按李春昼的意思,重新打开了对话框。
他组织了一下语言,发消息说:【刚刚有人在我后面,我不方便说,其实我已经调查出来时兽是谁了,李春昼身边有个叫李折旋的男的,他就是时兽,建议严查!】
发完消息以后齐乐远给李春昼看了一眼,问她觉得怎么样。
李春昼笑咪咪地说:“丽丽真厉害,要不是我知道是我让你发的消息,肯定觉得你要干坏事了。”
“这叫什么话?!”齐乐远咳嗽两声,掩饰尴尬,“不过你为什么要把这件事告诉他?”
“因为我等不及了,”李春昼用一只手托着下巴,歪头说:“本来想着敌不动我不动的,但是……我实在忍受不了了。”
李折旋跟在李春昼身后点了点头,看上去依旧呆呆的。
“而且他刚刚也说了,现在‘权限’究竟是什么东西,能做什么咱们这边还没办法确定,我没有主动对他动手的想法,干脆把主动权让给他好了。”
齐乐远心想也是,现在李春昼和简候都不清楚对方的实力深浅,一个是不了解管理员的权限究竟涉及到何种地步,一个是对这个副本世界陌生不熟悉,因此对峙双方都不约而同地选择保持静默,不发出任何讯号或主动采取破坏性行动,始终留有余地,避免对方对己方深浅了然于胸。
但是时间有限,一旦三十天全部过去,简候就相当于走上绝路了,现存的三种可能的结局中,一是简候成功抓住李折旋,二是简候选择重启,三则是简候死在这个副本中,后两条对李春昼来说都是好消息,唯有第一条对简候来说是生机。
因此李春昼有足够的底气,能够气定神闲地等着简候像只走投无路的飞鸟,在绝望中撞进她提前铺好的网中。
***
第二天,李春昼一天没出门,蹲在小院里跟名娘一起玩,谷绶膊辉冢她也就没心思为明天的花魁大选精心打扮了。
红豆会做饭,每次吃大锅饭吃不饱的时候,她就会从外面买菜回来开小灶。
今天红豆一回来脸上神色就怪怪的,李春昼问她怎么了,红豆举起手里的鸡蛋给她看,心情难以平复地说:“姑娘,外面的鸡蛋居然已经涨到十文钱一个了!!!”
“平时多少钱啊?”李春昼一向十指不沾阳春水,对鸡蛋的价格也不了解。
红豆摇摇头,很唏嘘地说:“平时一文钱起码能买两个……”
“没事儿,咱们有的是钱!”李春昼壕气地小手一挥,说着就要从自己荷包里掏钱。
正在院子里石桌上切西瓜的明香看了一眼齐乐远,小声说:“咱们不是有鸡吗……?”
齐乐远:???
李春昼倒是恍然大悟地看了地上的丽丽一眼,眼神看上去有点心动。
齐乐远发出幽怨的尖锐爆鸣声:“不是?!难道你们还真指望我下蛋啊?!”
“姑娘,这不是钱的事,”红豆没接李春昼递过来的银子,眼里带着担忧说:“我在想咱们是不是也该收拾行李了?”
李春昼一想,确实也是,虽然池红不用担心,但是红豆和名娘可都是普通女孩子,明香虽然是玩家,但是李春昼也不想看她死在突厥人手里。
李春昼低头沉思起来,犹豫着开口:“明香,要不你去找别的玩家吧……?”
明香看到李春昼脸上的神色,摇摇头小声说:“不用担心我,反正我本来就活得像虫子一样,死了就死了……我不想去别的地方,我想待在你的身边。”
李春昼被她坦然赴死的“开朗”心态惊到了,连名娘也扭头注视着明香。
“不至于不至于。”李春昼安抚道,继续琢磨如何安置她们的事。
池红打了一天的鸟了,弹弓不耐用,便出门买了弓和箭,回来的时候给李春昼带来一封信,说是北定候府的人送来的。
李春昼打开一看,居然是宓鸿宝写来的信。
第63章
李春昼有点惊讶,宓鸿宝昨天上午刚走,今天下午竟然就已经来信了,要是宓鸿宝已经到了前线,说明两地之间的距离恐怕还不到一天的行程……
她展开信,逐字逐句读起来:
【春娘,展信安
我已经到了淀怀县了,这里气候跟盛京相差不大,只是县府里面竟然种了一大片的荷花,连绵不绝,看到眼前的景色就让我想起了你。
晚上很冷,大梁这次组兵匆忙,很多将士晚上被冻得发抖,他们已经在前线待了半个月了,前线一直溃败,死了不少人,我看有些年纪小的士兵因为想家偷偷哭,我没哭。
……
我这边一切都好,勿用挂念,你们也不用担心前线的战事,只要祖父和我还在,必然不会让他们踏足京城一步。
寿昌,六月二十二日寄】
李春昼读着读着,忍不住掀起唇角笑了一下,一遍读完以后,她把信纸重新折好,放回到信封里,然后放到匣子里收起来。
夜晚在一片平静中降临,齐乐远又被扔到外面,李春昼早早就躺在床上准备睡觉,今天算是她人生中少有的宁静的一天。
李春昼一点都不着急明天的花魁大选,李妈妈却没法不替她操心。
晚上刚入夜,李妈妈就带着四五个侍女来到李春昼房间里,她让人把各种成套的衣裳和首饰都带来了,要李春昼起来试试,提前挑好明天要穿的衣裳。
李春昼缩在被子里一动不动,只探出脑袋懒懒散散地说:“娘,明天的花魁大选我不想参加了。”
“哎呦小祖宗,”李三春坐在李春昼床边,好声好气地把人拉起来,“怎么好端端的又闹气脾气来?这可是一辈子的大事,你要是能找个好人家,娘现在合眼都甘心了……知道你还在为昨天梵奴的事儿不开心,可是春娘,天底下没有不散的宴席,梵奴要奔自己的好前程去,妈妈我难道还能拦着她?”
李春昼抿了抿嘴,不愿意说话了,又变成无精打采的小模样,李妈妈眼看着又心疼起来,把人抱在怀里好一阵儿哄,然后拉着李春昼坐起来,亲自给她换衣服。
李春昼任由李妈妈打扮,像个乖巧的布娃娃。
李妈妈让她选,李春昼随便选了一套定下。
李三春叹了口气,只能挥挥手示意侍女把其他的衣服都收起来。
李春昼打开自己的匣子,把自己五花八门,平时甚至不怎么戴的金银首饰都分给了屋里的侍女,姑娘们偷偷去看李妈妈脸色,见李妈妈点头,这才欣喜地收下了。
李春昼出手一向大方,甚至远比一些抠抠搜搜的客人大方得多。
李春昼看着她们笑容满面的脸,每当这时候她就会意识到钱究竟是多么好的东西,能让人开心,还能带给别人浅薄的幸福,李春昼安静地望着她们的笑容,在自己心里告诉自己,我不后悔――不后悔在那些上位者面前低头折节、奴颜婢膝,来换这些钱和地位。
等她们全都出门后,李春昼还能听到叽叽喳喳欣喜的议论声。
李折旋又黏黏糊糊地挤过来,蹭她的脸,小声念叨着:“春娘,我饿了……好饿。”
他一向古井无波的脸上罕见地透露出几分焦躁,李春昼算了算日子,发现李折旋确实已经有好几天没吃过任何东西了。
“阿旋是好孩子,我知道你一直在忍耐……”李春昼摸摸他的脸,安抚着他的情绪,“不过你现在先去洗个澡,顺便这身衣服也换一下,明白我的话吗?”
李折旋听话地点头,转身出了门去井边打水。
他再进屋的时候只穿着白色的亵裤,精赤着整个上身。李春昼在摇晃的烛光下看向他,看到李折旋的眉骨和鼻梁在脸上投下一片阴影,让人看不清脸上神情细节,不过猜也知道,肯定还是木偶一样呆板的神色,然而在这种寂静的夜里,沉默却给他增添了一份神秘和深邃。
李折旋身材高挑修长,肌肉线条清晰分明,这幅人类的身体是按照基因里编写的程序,生长成了在k看来最能讨李春昼欢心的模样。
李折旋膝盖跪在床沿上,上半身前倾压向李春昼,他黑沉沉的眼睛不掺什么情绪,只安静听话地看着她。
盛夏的夜里虽然不算冷,但是刚冲过的凉水澡还是让李折旋身上泛着寒气,李春昼搭在他赤/裸肩膀上的手微微缩了一下,倾斜了脑袋去吻他冰凉的唇。
两个人陷在床上柔软的被褥中接吻,吻了很长很长的时间后才分开,李春昼感觉自己薄薄的嘴唇最快被吸吮破了,她像溺水的人一样从李折旋怀里探出头,大口喘着气。
李折旋闷得黑发凌乱,脸微微发红,眼神露骨地看她,声音嘶哑地说:“更饿了……春娘……”
他喉结上下滚动,眼里的欲望几乎要将人淹没,李春昼手向后撑在床上,为难地咬了咬唇,感觉嘴巴有点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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