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圈通红:“那天晚上下雷暴雨,那条蠢狗趁李伯开门的功夫,它自己跑出去的。
第二天你还在睡觉,我下楼上早课,李伯说它淹死在游泳池里了,我怕你伤心难过,就把它给埋了,你冤枉我!”
少年吼着哽着,辩证自己是清白的。
顾清越小手心疼的捧着发丝捋顺,“谢谢你帮我安葬小白。”
她捋完发丝,不知信不信,就说了这么一句。
景湛噌地一下火冒三丈,“你不温不火是什么态度。”
少年“嗬嗬”地粗喘,心口像是蓄积已久,窝了好大一股火。
他这声狮子吼,吼得顾清越莫名其妙。
她不是说过谢谢了吗?怎么就不温不火了?
小白的死,不管与他有关无关,是不是他杀的,狗已经死了。
他说真话也好,说假话也罢,已经无法再去验证事实真伪了。
难道要她去阴曹地府亲自问小白,快告诉我,是不是景湛杀了你?
“我最讨厌你不冷不热不温不火的的态度,不说话!”
景湛擒住她手腕,怒火攻心:“你不相信,我们可以去问李伯。
李伯当晚出去找过它,可雨势太大,古堡地方又多,
李伯没找到,第二天派了佣人保镖出去才找回来的。”
顾清越扭了下疼痛的腕骨,软声说:“我又没说不信,你发这么大火干嘛,你捏疼我了。”
女孩软声软调的说话,让人不忍欺负她。
景湛松开她的皓腕,双手抱着头使劲抻拽短发。
他不知道、也不明白自己这是怎么了,他觉得自己状态不对,很不对。
他刚刚不是想发脾气的,他从来都不想对阿狸发脾气。
“景湛,你是不是身体不舒服?要不我去叫沈医生过来吧。”
他这样,顾清越心里发毛,叫些人过来壮壮胆,总好过她一个人面对疯子。
耳边响着她关心的话,景湛忽然停下撕扯头发的动作。
少年眼眶殷红,顾清越看的心惊胆战。
他不是又犯病了吧……?
景湛突然倾身抱住她。
“我也想不通自己这是怎么了,我感觉我整个人快要憋死了。”他悲咽道:
“那条狗真不是我杀的!
你说过谎,欺瞒过我,骗我多少次,你我都心知肚明。
我都能选择继续相信你,原谅你了,为什么到了你这,半点信任都不肯给我。”
顾清越咽喉哽塞,酸的要命。
她打心底里讨厌景湛,这已经是根深蒂固镌刻在主观意识里的。
所以不论景湛说的是真是假,她都不会相信。
而她撒了谎,这件事是真实存在的,说到底,他们都是不诚实的人。
顾清越手心轻抚他震颤的脊背,馨甜的声音像裹了棉花糖:“这件事就让它过去吧,行吗?
小白已经去世了,现在去追究这件事毫无意义。
我们不要再为十年前的事闹矛盾了,好不好。”
第88章 生命跟爱,她更想选活着
她的狐狸身份曝光了。
多一个人知道,她就多一份潜藏的危险。
昨晚他没有跟楚云夕在一起,说明楚云夕计划又失败了。
楚云夕这条线断掉也好,她不想用这件事继续撒谎骗人了。
而且以楚云夕几次失败的经历来看,景湛对她没那种意思。
这种事没有进展毫无意义不说,现在给她自己造成了很大的困扰。
“小白的死我解释了。”景湛头埋着她的颈窝,涩声说:“你跟楚云夕的事要怎么解释。”
景湛心中明镜似的。
可他想听顾清越亲口说出来,她这次最好讲实话,别再欺骗他。
不然他真会控制不住自己,做出什么不好的行为。
她每次拿着谎言的尖刀刺向他,次次都捅在他要害上。
他的心不是一块没有感觉的石头,也是有血有肉的,难过了会疼。
顾清越原就打算实话实说,今后该怎么办她目前也很迷茫。
只能先把眼前的事处理妥善,才能有心思思考别的。
顾清越拇指指尖按在食指肉上用力摁了摁。
肌肤上的疼痛能够使纷杂的思绪梳理得清晰一些。
顾清越提心吊胆,斟酌措辞,开口:“培训会之前我找过楚云夕,对不起景湛,我骗了你。
桃子味香水是我故意告诉她的,包括进竹林,也是我们协商好的。”
强烈的抽痛由景湛的四肢百骸迸裂开。
他想听顾清越说实话。
真当她说出口的刹那,景湛发现他根本承受不住这种欺骗。
他张开嘴,用足了力气撕咬顾清越的肩窝。恨不得咬掉她身上的肉,吞进胃里。
让他看看,猛烈的胃酸能不能将她的坚硬腐蚀。
让他看看,顾清越到底有多铁石心肠。
肩颈处的那块肉被死死叼住,顾清越抠紧指尖,没有溢流出刺疼的嘤咛。
浓烈的铁腥味弥漫在景湛口腔里狂肆游窜。
他松开洇着鲜血的嘴,爬满红丝的眼睛紧盯女孩肩窝部位渗血的牙印。
“这个,当做你骗我的补偿。”景湛垂头舔走那里滚滚而出的血珠。
顾清越压着颤抖,轻轻,“嗯”了声。
景湛眼睑洇红,氤氲一片水泽,泛凉的双手握着她肩膀。
“我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这是我最在乎的一件事,你必须说实话。”
“好。”顾清越面颊苍白,老实点头。
景湛一瞬不瞬凝视她的眼睛,“你之前说的喜欢我,离不开我,
我是你的景湛,你是我的阿狸,我们是彼此不可切割的一部分。”
他哑声问:“这些话,哪一句是真的。”
他不敢问是不是假的,哪怕一句,只有一句是真的,他都能接受。
顾清越粉唇微微打着哆嗦,嘴巴和舌头还有点酸软发麻。
少年刚才那股热情的劲头,同此刻,显然是一个天一个地。
“离不开你那句是真的。”她语气真诚。
景湛心头一软。
还没等他高兴就听到女孩又紧接着道:“因为有血蛊,我根本没办法离开你。”
景湛翘至一半的嘴角僵在脸上,这刻突然痛恨她的诚实。
她连一丝希望都不愿意给他。
他明明亲眼看到过绚丽动人的烟花,他以为这样美丽的色彩可以看一辈子。
可有一天,为你放烟花的人忽然跑来告诉你。
这花不是为你放的,醒醒吧,不要痴人说梦了。
景湛这次什么都没说,他很安静。
放下双手,起身,下床,安静走出房间,轻轻合上房门。
少年身上那股好闻的青柠香还缭绕在屋子里。
顾清越闻着他的味道,鼻头泛酸,心底揪得慌。
她把这种感觉归咎于谎言后遗症,对别人造成伤害产生的愧疚感。
他们这下算是扯平了。
景湛对她下蛊,她骗了景湛的感情。
孰轻孰重……两者之间相比,她觉得自己比景湛惨。
生命跟爱,她更想选活着……
姐姐说过,要好好活下去,血蛊于她来说就是最为致命的东西。
顾清越像少年送早饭进门前那样跪坐于落地窗边。
望着窗外人潮人海,沙滩上自由行走的人。
他们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真实笑容,手里拿着塑料瓶果汁。
电视上经常有广告播那种叫碳酸饮料的东西。
很不健康……
景家人是这样说的。
可是她好想尝尝气泡的味道,想知道自由自在,随心率性的活着是什么滋味。
她们身边总有三三两两的朋友作陪,就连电视中的路人甲乙都有朋友。
有朋友就可以一起出去吃火锅,唱歌,讲讲私密悄悄话,欢欢闹闹。
而她……她身边除了景湛什么都没有。
她犹如景家为景湛专养的一条宠物狗。
她脖子被牢牢拴着……那是一条无形的枷锁。
李伯没弄清景湛这是怎么了,上午在楼上发生了什么?
他下楼,什么话都没说,直接把大厅砸的稀巴烂。
楚倩倩楚睿泽包括围观的十几人都吓傻眼了。
他下来的时候,一堆人正在看魔术表演打发时间。
景湛来了先是把钢琴敲的稀碎,然后又开始摔家具。
眼睛红的瘆人,脸上又一堆伤,看的大家既错愕又紧张。
后来围观的人都被李伯轰走驱散,打电话叫了隔壁的沈宴过来。
沈宴进门就瞅见景湛跌坐在大厅中央的碎片中。
黑色睡袍半敞,脚底,手掌,腿,七零八碎的玻璃器皿,将他这几处割的鲜血直流。
他脚下没穿拖鞋,白袜渗流出大面积的红色液体。
小腿前侧延伸至腿后,有块肉呈现猩红的外翻状。
这处伤是砸钢琴不小心划开的,伤口里沾附着许多木屑。
米白瓷砖混合红液,看起来像是某种骇心动目的案发现场。
他像个麻木不会痛不会说话的假人,失神痴怔地呆坐着。
沈宴推扶鼻梁上的金丝镜,拧皱的眉峰显露无奈。
“景少爷,先处理下伤口吧,您这腿看着挺严重的,搞不好可能要去趟医院。”他蹲到景湛面前开口。
“滚。”景湛目光虚空,声音仿佛寒井中常年无波的死水。
周身气压死寂阴沉。
小腿最严重的那处伤“滋滋”往外淌血。
景湛不允许李伯上楼找顾清越,他便不敢违命。
以免景湛二次受伤,李伯开始清扫附近的玻璃碎渣。
处理干净,他蹲在景湛旁边劝道:“少爷是不是跟顾小姐吵架了?
小情侣吵架很正常,一会我做些顾小姐爱吃的,再去帮您买束花。
您给她拿上去哄哄,顾小姐那么喜欢您,收到花一准开心。”
李伯说到喜欢,景湛掀起眼帘看他。
“是吗,你说她喜欢我。”景湛问了一个不像是疑问句的疑问句。
李伯瞬时瞅了眼沈宴,感觉自己可能要找倒霉。
沈宴耸耸肩,遮蔽于金丝镜片下的狭长眼眸映射着看热闹的邪光。
他眼梢微微扬动,给李伯递去一个,‘祝你好运。’
第89章 景湛,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
李伯迎着少年阴翳的目光,心头打鼓。
挑挑拣拣在脑子里翻出不少阿谀取容的话说出来:
“您跟顾小姐感情一向很好,每天形影不离,恩爱有加,我这老头看着都替你们欢喜。
顾小姐看您的时候,眼睛里都布灵布灵发光呢,她不喜欢您还能喜欢谁。”
他不提眼睛还好。
李伯刚说完眼睛,景湛的脸色就变了。
如果说沈宴进来前,景湛的脸色是纸白的。
那现在可以说是铁青中混杂着浓郁的黑气。
李伯不太结实的身子骨开始发软,背部,腋下,瞬间飚出密集的汗珠子。
景湛盯着李伯,眉眼侵染阴寒的冷光,苍白无色的唇瓣,一字一句嚼着冰渣子:
“要不是看在你照顾我十几年的份上,我现在就拔了你的舌头。”
闻言,李伯脚底板像踩了两团软趴趴的棉花,骤然打起筛糠战抖。
沈宴瞟了眼李伯后脑勺。
缺少头发的地方,油光光外露,汗水满布,太阳光照射头皮,油脂锃锃发亮。
“景少爷,您跟顾小姐之间发生了什么我不清楚。”
沈宴的目光由李伯头皮转至景湛的小腿。
语气凝重:“但是我知道,您这腿要是再不及时处理,
等细菌感染了,就不是缝两针那么简单了。”
沈宴说的这些话恍若白费口舌,景湛的眼睛连眨都没眨。
他背部倚靠破烂的木质钢琴,伸手去剜抓小腿的伤。
沈宴李伯头皮“嗖嗖”发麻,惊麻感由头皮迅速扩散至全身。
什么样的怪物才能做到面无表情的虐待自己?他们俩光是瞅瞅都疼。
景湛面庞浮露出病弱的虚白,青紫深浅不一的淤青宛如纸浆里的画作。
短黑碎乱的发丝,接连滑出几颗透明珠液,顺着额角下落。
细小的红痣失了光泽。
桃花眼中的湛黑眼仁覆着层灰蒙蒙的烟雾,唇上最后一丝淡淡的薄色消退。
他忽然笑了起来,眼圈蓄泪,没有落下。
真疼。
景湛悲从中来。
肉体上的疼痛远不及那句,‘因为有血蛊,我根本没办法离开你。’
沈宴李伯互相对视一眼,沈宴的镜片光闪粼粼。
他朝李伯昂了下头,李伯接收到信息,点头,悄悄离开……
沈宴知道,除了顾清越没人说得动他。
李伯前脚刚走,沈宴胸口猝然被人攥住。
景湛掌心的血浸湿了他的白大褂,血由衣衫穿透进肌底还带着些许余温。
沈宴惊诧不明。
“你不是说你能看透人心吗。”景湛攥着他衣领问。
沈宴诧异道:“是。”
他同意让自己看顾小姐的识海了?
“砰!”一拳。
拳速快到连残影都没有,沈宴斯文的侧脸,结结实实挨了一拳。
他身形微摇,一时找不到平衡点。
手杵在湿滑的瓷板砖中,胳膊往前打了个出溜,霎时摔趴倒地。
他摁揉钝痛的面颊,懵怔的大脑一片混乱。
沈宴坐起身体,拾取飞有一米远的的金丝镜。
他看了眼金丝镜,确认没坏,稳妥戴回鼻梁。
“景少爷,您这是做什么?”沈宴百思不得其解。
平白无故挨了这么一下,这工作真是越来越难做了……
“这是谎言的代价。”
少年刚说到这,顾清越随李伯“蹬蹬瞪”下楼。
沈宴卡在嘴里的那句他撒什么谎了?瞬间噎了回去。
别墅大厅满目狼藉,顾清越惊异到失语。
景湛发现她来了,火速将脸偏向窗外的方向。
他舍不得碰阿狸,但他舍得下狠手打沈宴。
沈宴说他有看透人心的能力,他见过阿狸那么多次,可没有一次看出阿狸说爱他是假的。
没用的人,除了给自己添堵,留在身边有什么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