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即笑声震动胸腔,可皮笑却肉不动。
他悠声慢语:“你们随朕多年,朕还不知,在你们眼里我只配娶得个,爹好赌,娘生病的女子为后。”
说到最后‘爹好赌’,众人全听出了比冰刀子还刺人的酷寒。
任楚将军在怎不通人情世故,也意识到了自己话多失言。
他惶恐伏跪,“陛下,臣随您征战沙场多年,您应是最了解臣的为人。
话臣确实不会说,就算说了臣也知道不中听。
但臣有一颗赤子之心,一心为陛下,为守护陛下、守护国家为重任。”
楚将军头低低磕在地面,姿态虔诚,“您登基多年无一子嗣,我们为您挑选了众多才貌双全的女子送入宫中,您一个也瞧不上。
我们为人臣民只盼您与天齐寿,早日开枝散叶,但绝不是与那祸害人心的狐族妖女。”
众臣频频心底暗咪咪叫了声,好!
没想到平日里五大三粗的糙汉子,这次说出来的话竟出奇顺耳。
闻大人见楚将军把话说到这份上了也跟着开口,说起话来小山羊胡梢翘翘。
“陛下,一个狐女罢了,别说是咱们瑞国,现今各国哪一国不是看咱们脸色过日子。
假若您不喜瑞国女子,臣听闻西域女子比妖还美,您不妨……”
“不妨什么,闻大人,你且说说看。”景湛手不知何时已握拢剑柄。
闻大人迅即跪地。
他美屁拍在冷屁上了,他就没拍对!
寝房中的顾清越朦胧听见外头好像有人说话,声音空幽,轻一会重一会。
眼睛未睁时,胸口痛意先有感知,漂亮净白的眼尾溢出几滴晶泪,喉间嘤咛着抽泣。
她习惯性想咬唇,才触,唇瓣顿然丝丝涨疼……
诸多疼痛并涌汇聚,可怜的小狐狸终于张开双含泪美目。
“姐姐……银狐哥哥,阿狸好疼。”睁眼即弱声轻唤心念的亲人。
室内无人应……
她身子未动,眸子转圈扫量自己安躺得古色床铺。
她真的回家了?
顾清越心生波漾,嫩红的唇半张,使力摒掉眼窝含糊的泪。
是古床,这样的床她有印象!从前她在桃梨馥居住的床就是长这个样子!!
只不过,材质好像没这个极品……
“嗙!”
中厅忽然发出“哗啦”脆响,类似茶杯摔碎的声音,震得顾清越刀口裂裂绽疼。
她从回家得激动喜悦中回神,双肘抵床,费老大劲才慢缓缓起身。
紫卷长发及腰,狐耳因身体不舒服垂哒哒蔫着,眉眼亦带薄弱病气。
弱不禁风的小模样叫人疼惜,寂美柔花的貌看了令人心生惜爱的涟漪。
她身穿亵衣亵裤,在中厅喊出的一道厉喝既熟谙又陌生低沉肃肃的男音中下床……
第130章 你俩给我守丧呢
“沈巫,我倒要看看,你可有当年的本事在弑杀一次君皇的心爱之人!”
顾清越肩侧紧贴墙面,步步扶墙地走路,越是靠近厅门心越坠沉……
当男人冷凝如霜地话再次袭出,顾清越只觉彻底跌进谭渊。
君皇?
沈巫、心爱之人?
她不是在孤山,这是……入了宫?
还有,这里怎么会出现景湛的声音?!
春季的冽风照冬天柔比夏天凉,景家古堡门口的那棵丁香树,紫叶飒飒瑟瑟地零落。
昨夜景湛回来先是去景琛那里闹腾好大一通,楼上楼下砸了满地碎烂物品,各类器具摔得稀乱不堪。
景琛任他砸闹,不予置理。
毕竟他老婆跑了有他们家念安大半关系。
要不是念安偷偷跟顾清越讲解蛊方法,她现在也不会那么毫无顾虑逃跑。
等他砸够了摔够了,又拿出危险物件抵住温念安额头,问她知不知道阿狸去哪了。
景琛迅即动怒。
黑衣保镖,立于景琛、景湛、两人身后,各护各的主子。
景琛景湛推推搡搡,“砰砰”几响。
弹头嵌过对方肩膀,小腿,腹部,谁都不顾及情面。
……景老爷子得知景家子孙差点断送自己人手里,气得直接晕死。
亏得沈润云当时在身边及时送去医疗室抢救,不然景薄天当晚命在旦夕。
景湛住宅……
昨夜带回的少年醒了,正在大厅与李伯、许进大眼瞅小眼,小眼对大眼。
宋清欲待在客厅坐了半晌,坐得两瓣屁股都麻了。
这两位老少爷们就直愣愣瞅他,不动地儿,也不让他离开。
“你们俩给我守丧呢。”宋清欲憋了一上午,看着俩人一身黑,还带个白手套,
尤其李伯,胸前还别了一朵素珍今早送的白色小雏菊。
他脊背往沙发后瘫了瘫,想念的滋味令他头痛欲裂,在瞅这俩整的跟送殡一样,心里躁的要命。
宋清欲狭长的凤眸冷冷盯着不说话的二人,
定睛盯了会,忍了再忍,没能忍住,他嗓音清冽:“还是你家少爷死了。”
许进拄着铁拐,憨嗓重重“嘿!”道:“你怎么说话呢,我家少爷是你的救命恩人知不知道!”
“欸~”李伯小眼睛巴巴冲许进眨,阳光照过来,后脑勺蹭蹭冒光。
他拿掉黑西服胸部开袋中的小白花,心肝宝贝儿地收进腰侧的袋子里。
语调阴不阴,阳不阳:“少爷昨晚可特地叮嘱过,要好好招待这位宋少爷~”
许进看宋清欲长相白净,气质清冷,往那一坐,女孩见了心生欢喜,男人看了自惭形秽。
想起昨晚两人搂搂抱抱的景象,许进浓利的眉当即锁死。
“我告诉你,我家少爷有喜欢的人!顾小姐长得貌美似仙,你算哪根葱!
别以为少爷救了你带你回家,好穿好住供养你,是对你有什么意思,你比我家顾小姐差得远呢。”
李伯一口老闷血差点当场四溅而喷。
这个许进,屁股缝有门大,他是半点屁都憋不住!
人家都是肠子弯弯绕绕,做菜还知道九转大肠呢,他是一根肠子直顺顺,一通到底!
宋清欲看着俩神经病,觉得他们脑子可能塞了钢丝棉花。
他一早张喽几次要走,他们拦着不让,现在说的好像是他自动赖上他们家少爷一样。
昨天晚上的事他今天清醒一丝不落地记起来了,并且作呕的印象叫人嵌钉于心、骨!
三人氛围僵滞、尴尬、少年的冷漠、直至二楼有厉声打破。
“都站在那闲着没事做是不是!”
随后,摆放墙面暗格中的碎玉花瓶“乒玲扑隆”散碎满地。
玉器渣屑触目皆是。
景湛沉着脸扶楼梯扶手,瘸一脚拐一脚地踩碎渣子下楼。
李伯许进惊愕的神绪立即回转,同同跑去喊:“少爷,当心脚,稍等稍等,我马上来背您。”
“滚出去!”景湛情绪暴烈难控,腹部牵动纱布渗红。
他捂着那处,脚底渣子踩地“嘎吱”响。
森森戾气弥绕于眸,凝着停在楼梯口因惧怕他两颗脑袋低垂的老少两人。
“谁给我把阿狸弄丢的,谁给我找回来。不想现在就变成人彘,立刻给我滚出去找人!”
李伯肩膀头子都吓歪了,抖嗦嗦点头,“知知,知道了少爷。”
许进悄眼去看景湛踩过的台阶,纵使怕的门牙嗖嗖发凉还有空夸上一句。
幸好拖鞋材质优良,否则少爷又要添新伤……
“还不快滚!等着我给你鞭尸是不是。”景湛见许进发愣,阴声怒喊。
李伯许进双腿同时软囊。
李伯不管用的老胳膊老腿这回动的特别快,势若脱兔般拽上许进使劲儿往大门外撂……
宋清欲神色淡漠,看着一家子癫公神经病由沙发站起。
景湛这时候也自楼梯走了下来。
“我对你没兴趣。”宋清欲淡漠的眸子有浓重的嫌恶。
两人身上都有伤,惨白面色一个赛一个。
宋清欲看起来稍微好上点,但不多,身上的陈年旧伤总总加起令他显得清瘦单薄。
景湛鄙夷,瞅他一眼,冷哼,而后坐进白皮沙发。
两位样貌俊逸经历雷同的少年,本应同病相扶,此刻却好像谁也瞧不上谁。
景湛一开口即往他心窝子里戳,“听说那位鲸鲸不要你了?被甩的滋味不好受吧?”
“你再说一遍试试!”宋清欲冷了一上午的眸子终蓄起火头。
景湛穿着纯黑休闲家居服,衣襟敞开大半,腰围绷露白纱布。
他悠哉自在坐着,宋清欲伫立于地双手自然垂放,
可紧绷的肌肉、捏紧的拳头,都在昭示着他怒号的火气。
俩人一位黑衣一位白衬衫,像是一明一暗,然则都是肤白、里黑,黑中又夹杂颗娇娇小哭夫的心。
景湛往沙发背倚靠,微微歪头,阴嗖嗖笑道:
“我再说一遍怎么了,这是我家,我能让你活着来,就能让你断气走。”
“呵,求之不得,我早就不想活了。”宋清欲凤眸冰寒,躬身压在他上方,
胳膊撑在景湛脑旁的沙发椅背中,冷冽道:
“昨天晚上你假扮鲸鲸讨我便宜,又连夜把我从那种地方带回家,今早还不放我走,
别告诉我,你对我抱有什么令我恶心,听了就能让我作呕的想法。”
景湛闻到宋清欲身上的清冽掺有淡淡与他相似的柠檬气味,他才是想吐的心都有了!!
猛然一脚蹬上宋清欲肚子。
猛力来袭,宋清欲身子后仰,“乓当”跌地而坐。
景湛凝着他狼狈的模样,似乎能透过他绝望失光的眼神,故意伪装冷漠的脸,而看到同样被抛弃可怜如狗般的自己。
“我要帮你。”景湛低沉开口。
第131章 木瓜牛奶炖雪蛤,少爷背地里没少让我煮给顾小姐吃
宋清欲浓秀的剑眉轻锁,凤眸冷淡、滞涩片霎。
他看着景湛晕红的双眼,不由问道:“帮我什么?”
“我想帮你什么?你想要什么你自己不清楚?”景湛抹了把辛酸泪。
他想要什么他当然清楚。
他要鲸鲸,他要鲸鲸回到自己身边!
心无旁骛爱、毫无保留、不设底线宠溺他、纵容娇惯他,别再使用小伎俩小谎言瞒骗他。
宋清欲看景湛刚才还摆出一副盛气凌人怼天怼地的架势,这会却哭地稀里哗啦喘不上气。
他见景湛哭自己眼窝也蓄上了泪,想起景湛嘲讽他被甩的事,他刚好逮到机会不甘示弱冷笑、回嘲:
“你那阵在楼上喊的阿狸,她是你什么人?她不要你了?你被她抛弃了?被甩了心里很不是滋味吧?”
连续不断地追击讨问,景湛“啊啊啊”几嗓,仰着天嘶嚎。
脖子根、耳朵、苍白面孔哭地通红。
李伯许进走到古堡大门都二百里地开外了,还能听见他家少爷在嚎叫呢……
“少爷跟他单独待着没事吧?”许进拐腿拐脚,回头往大院里看了好几次。
李伯将腰间口袋的小白花重新别回胸前,喜爱地揪揪小花叶,然后拍他肩膀说:
“放宽心吧,瞅那个小男狐狸瘦的,脸上身上没半点福喜样儿,我笃定少爷一定不喜欢。”
“你怎么知道少爷不喜欢瘦的?”许进憨道:
“昨天你是没瞧见,少爷搂他搂得紧,手都舍不得撒开,虽说吧,少爷最后给了他一拳……”
许进声音缓缓顿下,用他平时没多大用处的脑袋想了想。
不一会跟李伯贴耳私聊:“我怀疑,少爷给他一拳就是为了先把人弄晕好方便带回来…换换菜系!”
“切。”李伯切切哼哼地说:,“这种事你个驴脑袋直肠子就别跟着瞎操心了,
少爷昨天派我去盯温羡安,你继续带人追踪调查顾小姐的下落,
你我要是不想变成景家展览室里的人彘,咱俩现在赶紧分头行动,各干各的事。”
许进搓搓寸头,一脸苦瓜皮相。
他家少爷绝对是故意的。
故意让李伯监视温羡安,让他不能见温以璃。
唉……谁让他做错事呢!
其实他家少爷还是不舍他的,要不他弄丢顾小姐他早该没命了。
嘴硬,心软,说的就是他家少爷这种人。
俩人各行其事,李伯望着许进憨傻的背影“嘿嘿哈哈”贼拉拉偷笑。
自语嘀咕:“你以为少爷跟你一样傻啊,还问我怎么知道少爷不喜欢瘦的。
少爷从小就知道怎么养媳妇,木瓜牛奶炖雪蛤,少爷背地里没少让我煮给顾小姐吃。”
李伯上了车仍‘切切嗤嗤’着吐槽,“傻大个。”
二楼卧室……
风吹进飘窗,屋子内的酒气缭绕醉人心扉。
宋清欲卧在白绒毯里,眼尾带着红丝潮霞,显然是喝多了。
“我不能哭。”他哭声渐增渐涨:“每次流泪鲸鲸都会哄我,
那次我哭完不过是睡了一觉,一觉醒来鲸鲸就不见了,
我到处找,到处找,爸妈留给我的公司股份我都不要了。”
宋清欲哭得凶狠,景湛也跟着他清亮的鼻涕小半把、晶晶莹的眼泪一大把。
他盘腿坐靠沙发沿边,衣服袖子狠命抹眼泪,哽着声问宋清欲:
“你是瘸子的时候她都没嫌弃你,怎么你腿好了她反而不要你了。”
俩人宛如互相取暖倾诉的小闺蜜,窝在自己的小天地里谈心聊天,聊得激动,说得悲伤。
宋清欲霍地坐直身体,淡漠妖气得凤眸此时肿的连个小眯眯缝都看不见。
“她根本不知道我腿好!”宋清欲不能提腿的事,这一提,语气里都夹杂了些恨意:
“从小她就喜欢骗我,骗我一次嫌不够,长大了还来骗我!”
景湛吸吸鼻子,仰头闷了口酒,接着听宋清欲哭哼哼地讲:
“我明知道她耍我玩,可我还是信了,刚开始我不打算理她的,
是她天天往我身边凑,就像只甩不掉的小蜜蜂一样。
你知道吗,她哄我骗我的时候特别有一套,叫的可好听了。
小乖~乖,漂亮的人鱼小王子,我的小骑士,宝贝小宝贝。
不仅叫,还喜欢摸我耳朵、亲我,没谈恋爱前就喜欢吃我豆腐。
从头到脚我都被她耍个遍了,我想她这回总能安心待在我身边了吧。
结果她又像小时候那样说丢就丢!留下几句伤人的只言片语,从此消失的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