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他攥在手心里的那只手,发烫得厉害,仿佛手心里还存留着那日的触感和温度。
“我是无耻,只是翩翩孤男寡女和人相看,也不算良家。”裴湛的目光牢牢钉住她。
翩翩心头一颤,深吸了一口气,又睁开:“你还不知道吧,我本来就来自西北,我们那的女子,出门不坐轿,不带面纱,可没京都这些规矩,若看上了哪个男子,偷偷t结私情也是有的,世子也在西北待过好几年,应该很了解西北的风俗呀。”
从小到大,裴湛就掌握了所有的主动权,没有人敢这样阴阳怪气的跟他说话,也从来没有人能调动他的情绪,引得他轻而易举的发怒,他亦深吸了一口气,怒极反笑,在他耳边低声道:“是吗?好极!那今晚,你来陌上苑找我,我等你。”
翩翩猛地抬头看他,不可置信道:“凭什么!你混账!”
抬起一条腿就往他踢去,裴湛哪能让她如愿,他一把捞起她那条腿,再次将她压在树身上,“对你,我确实混账。”
这样的姿势更是骇人,翩翩美目圆睁,开始挣扎,裴湛压低声音恫吓她:“再乱动,我就抱着你出去,让安文玉看看我们在做什么。”
这话果然很灵,翩翩立刻停止了挣扎,她竖起耳朵,果真听到了安文玉唤她的声音,那声音就从树的另一面传来:“奇怪,燕妹妹去哪了?”
这棵参天古树据说有几百年的历史,树身尤其粗壮,需要四五个成年男子展开双臂才能围住这棵树,二人所在的这面,树身有些凹,躲在凹陷处,极难被发现,而且这面靠着一座荒山,并无景致,几乎没人会特地转到这面来。
但安文玉的声音近在耳旁,此刻她却和另一个男人抱在一起,想到这,翩翩的眼眶都发红了,抬起一双委屈带着怒火的眸子,盯着那始作俑者。
裴湛观察着她的表情,见她鬓发斜了,颜色慌了,衣裳乱了,但依旧有种娇态,此刻正恨恨瞪着他。
像一只愤怒的小兽,如果她有獠牙,裴湛毫不怀疑自己会被她狠狠咬住脖颈。
可惜,他才是猎人。
他的猎物,他想怎样就怎样。
想到这,他又低头含住她的唇。
此人当真是狂妄之极。
翩翩紧闭牙关,偏不让他得逞,裴湛轻笑,笃定她不敢轻举妄动,一只手捏住她的鼻子,不过片刻,翩翩脸憋得通红,终因不能呼吸张开了唇齿,某人堂而皇之登堂入室。
他的吻又热又霸道,无所顾忌,几乎将翩翩整个人都融化了。
安文玉还在此处转悠,脚步声窸窸窣窣,翩翩被激得眼泪都流出来了,心中满是屈辱感。
“公子,会不会燕姑娘等得急了,已经回府去了?”是安文玉身边跟随的小厮的声音。
安文玉的声音又传来:“那她怎么没跟我说一声呢?再找一找。”声音渐渐远了。
裴湛也将被他亲得站都站不住的翩翩放了下来,他抿嘴道:“如果你还想嫁他,今晚来找我。”
说完,扯着她的胳膊往外走:“回府!”
翩翩是被玄影派人送回去的,裴湛直接回了宫里当值,至于翠玉和裴筠,她都不用问,肯定被裴湛打发了。
第52章 河灯
翩翩回到府里,府里的下人们洒扫的,除尘的,摆香案的,忙成一团。
中元节在京都历来受重视,宫里头每年也要祭奠李家先祖,圣人还会在宫里的东华阁设宴,召近臣宴饮。
今年又格外不同,因西北止戈,圣人龙心大悦,在宫中请了法师举办了一场盛大的法会,为这些年来在西北牺牲的将士超度亡魂……此举在民间受到了百姓的热烈赞颂。
而在民间,普通人家白日里要出城祭祖扫墓,像国公府这样的大家族,自然也是要摆设香案,准备果品菜肴,祭奠祖宗灵魂的。
夜晚,吃过晚饭后,太夫人让府里的小辈们去河边放灯,热闹热闹。
翩翩也拿了那买来的三盏河灯,跟随着裴筝、裴筠和楚菡儿一同去河边。
离府不过两条街,就有一条长长的河,这一片住的都是达官贵人。
夜晚,不少贵族姑娘和公子都拎着河灯走出了府门,来到了这一条河的两岸。
河两岸有官府设置的明灯,亦有官兵来回巡逻,以免发生火灾等治安事件。
等到四位姑娘到了这河边的时候,河里已飘满了五颜六色的河灯,原本黑漆漆的河面闪耀着点点烛光,错落有致,有种朦胧的美丽。
裴筠晚上见着翩翩多少有些心虚,她搂着翩翩的胳膊:“燕姐姐……白日里,我……碰到了大哥,你不知道,大哥有多可怕,他问我为何在那,我吓得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她一闺阁少女,如果让裴湛知道她私底下带府里姐妹相看男子,那她一定会死得很惨。
哪怕此时此刻,裴筠一想到当时裴湛望着她的眼神,心里依旧发怵,腿脚都发软。
“所以,这就是你抛弃我先逃跑的理由?”翩翩看着裴筠淡淡道。
裴筠一愣,又拽着她的胳膊,心急解释道:“燕姐姐,你真的生我气了?是我的错,我认了。只是这事情万一真让大哥知晓,咱都没有好果子吃,所以……我才被大哥先送回府了。”
翩翩见她急了,才慢慢道:“好了,我没有怪你。”
“真的?你没骗我,那个……之后你没有碰见……大哥吧?”裴筠小心翼翼观察她的脸色。
翩翩扯了扯嘴角,张了张嘴,又闭上了,摇了摇头。
裴筠这才松了一口气,拍了拍胸脯道:“吓死我了……燕姐姐,以后你和我表哥成亲了,可不能忘了我,我这是顶了多大的压力呀。”
翩翩心情非常糟糕,听了她这话,也忍不住发笑:“难为你了,你为何……如此惧怕裴……你大哥。”
她可是记得,上次在书店,裴筠可是不遗余力地吹捧裴湛呢。
裴筠缩了缩脖子:“这个……听闻大哥在战场上是令人闻风丧胆的玉面罗刹,切人胳膊就跟切萝卜似的,杀人头颅就跟杀西瓜似的……我……瞧着就有些害怕,相比起来,还是二哥更亲切些。”
翩翩点了点头,这样看来,裴筠喜欢的是轻裘缓带、写意风流的男子。
二人嘀嘀咕咕地说着话,引起了裴筝和楚菡儿的注意,裴筝这几日躲在房里哪也没出去,被李氏耳提面命了一番,李氏告诉她,凭她的身份以后是要嫁进侯门府邸的,那安文玉长得再俊俏也是个不入流的商户,要是下嫁给那种人,以后就彻底被京都的闺秀圈、贵妇圈隔绝门外了。
这话把裴筝吓到了,她打小过的就是众星拱月般被人捧着的日子,只要一想自己以后会遭人嫌弃,就忍不住打寒颤,因此也算是想通了。
想通了并不代表能对燕翩翩有什么好脸色,因此裴筝见裴筠和燕翩翩一副亲密交谈的模样,嫌弃的撇了撇嘴。
楚菡儿则笑道:“两位妹妹说什么秘密呢?”
裴筠还是个机灵的:“我和燕姐姐说,这几天天气太热了,等出了伏,夏末秋初的时候,去郊外骑马放风筝才好玩呢。”
楚菡儿眼睛也一亮:“是呢,我记得迷鹿山庄上有府里的别院,那有一道水瀑,最是凉快,就算是夏天过去,也是很舒服的,那里可以钓鱼,还有一汪泉眼呢。”
楚菡儿这么一说,裴筠听得越来越馋,“明日里求祖母去,她老人家准答应呢。”
姐妹几个边走边聊,就到了河边。
翩翩从翠玉手里接过河灯,将三盏河灯依次放入河中,河灯一闪一闪的,顺着水流晃晃悠悠,飘飘荡荡,这三盏河灯是为她的爹爹,娘亲还有柳姨娘而点的。
她蹲在河边,托腮仰头看月,月亮倒映在水面上,波光粼粼。
……
放完河灯,几位姑娘又返回府中,恰好裴湛也从宫中回来了,今日宫中有大型法会和宴饮,作为羽林首领,他自是要戍卫宫禁,走不开的。
因此,等到他回到府里已是亥时一刻,他的心情显然不错,脸上一直有着笑容,原来圣人今日颁了一道诏书:魏国公镇守西北守护疆土,驱逐外寇,屡建奇功,特宣其于两月后归京述职。
对国公府众人来说,这可真是一个天大的好消息,最高兴的莫过于太夫人和大夫人了。
国公府里一片喜气洋洋,二老爷对着太夫人道:“母亲这下可以放心了,大哥这次回来可以在家呆半年,您老的六十大寿,定要办得隆重盛大。”
太夫人一边抚着手中的珠子,一边笑道:“阿弥陀佛,也不枉费我天天求神拜佛,好,太好了,老大这次回来,还能看到媳妇给他生个大胖小子!”
一旁的楚菡儿抿嘴笑道:“祖母,姑母更想给您老生个孙女呢。”
太夫人又笑得前俯后仰,声音高亢爽朗:“孙女好!孙女好!”
鹤寿堂里一片喜气洋洋,亲情弥漫。
翩翩含笑看着屋里的众人,每每这个时候,她总会产生一种孤独感。
别人的热闹和她没有一点关系,她说不上这种感觉,但她……并不太喜欢这种让她产生强烈反差感的亲情氛围。
第53章 铡刀
幽竹轩。
夜晚阒静,夜半无人,陈嬷嬷年龄大了,早就睡下了,翩翩也打发翠玉去睡了,她洗漱完,t穿好衣服,盘好头发,独坐窗前。
一边摇着小扇一边望月,夏日的夜晚有虫儿低鸣,草丛中也有夜萤在飞舞。
她在等待,裴湛说今晚让她去找他,她其实没有选择权的。
一味逃避解决不了她现在的处境,只会徒增她的惊慌与无措,她离渴望的生活仅一步之遥,绝不能因裴湛而毁了她前行的路。
果然,玄影悄无声息地落在她的院子里,翩翩看着这个从天而降的人,也见怪不怪了。
她甚至二话不说,起身就跟在玄影身后,走出了院子,依旧是走蔷薇花架下的那条碎石小径。
裴湛明显不避讳她。
他刚沐浴完,墨发随意披散下来,穿了一身黑色的绸缎宽松浴袍,袍子上绣着蛟龙与祥云暗纹,金丝线锁边,腰带只在腰间虚虚缀着,松松垮垮的,行动间隐约可见坚实的胸膛与腹肌。
翩翩面无表情地垂下眼。
二人在书房里的茶室见面,裴湛随意坐在一张椅子上,身形放松和慵懒,随意的举动也呈现一种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感。
裴湛望着低头站在一边的翩翩,轻笑一声:“你要一直站着么?”
翩翩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
翩翩看着裴湛沏茶,问出了今晚的第一句话:“世子找我来到底何事,不妨敞开天窗说亮话。”
裴湛嘴角含笑,心情很好:“你说呢?”
翩翩摇头:“不要打哑谜了。”
裴湛将身子往椅子上闲闲一靠,一只胳膊肘搁在扶手上,笑着看她,慢慢吐出几个字:“翩翩敢来我这,就应该知道我要的是什么。”
翩翩脸色略显苍白。
她原本以为,他也许谈不上君子,但也绝对做不了小人,欺辱妇孺这样的事,他应该是不屑做,也做不出手的。
她绝没想到,他就这样毫不掩饰的将自己的欲望说了出来。
多么奇怪,原本极不熟的两个人,却两次三番稀里糊涂之下有了不能为外人道的亲密关系。
她不是天真的少女,她再傻,也知道裴湛对她这副身子起了兴趣。
他和她的相见都在晚上,可见是见不得光的关系。
她掀起眼皮子看他,他的姿势闲适,眼神不急不迫,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像一个正在看着猎物跳进他亲手挖的陷阱的猎人。
而她,就是他网下的猎物。
翩翩心头慌乱,趋利避害是人的本能。和他仅有的几次相处,她突然摸到了裴湛的一点脾气,不能和他硬着来,你硬他更硬。
于是她斟酌好自己的语言,才开口道:“之前的事,是翩翩错了,我人卑言轻,也自知那事荒唐,冒犯了世子,既然事情皆非你我所愿,翩翩一定会守好这个秘密,以后绝不会泄露分毫,以免坏了世子声誉。”
若不是在书店见过她狡言如黠的模样,裴湛还真会被她现在这副老实如鹌鹑的样子哄骗住。
翩翩见他神色毫无波澜,只是唇角依旧扬着笑。
她咬了咬牙,接着道:“世子家世显赫,如今又叱咤朝野,只要你愿意,你可以尚天家公主,娶豪门闺秀,纳商户千金……我实在不敢玷污世子,之前的事,还请世子忘了吧。”
她把姿态放得极低,一番话又把裴湛捧得极高,她言语轻柔,态度和缓,言辞切切,但凡是个男子,多少会对她这番话有所意动。
裴湛这才真的笑出声来,他看向翩翩:“你还说少了,除了尚公主,娶闺秀,纳商女,我还可以……养妓子。”
“养妓子”三个字如雷般响在她的耳侧,她猛地抬头,一颗心急剧跳动,几乎要跳出胸腔,喉咙里又仿佛塞了一团棉花,只能发出一个字:“你……”
她站了起来,抬步就要往外走,她不能再待下去了。
“你以为你有拒绝的权力?花明月!”身后的那道声音像来自地狱,揭开了她看似完好无损的外衣,露出了千疮百孔的芯子。
她的身子觳觫,抖得几乎站立不住,慢慢地……终于瘫坐在地。
原来,有些事情一旦存在,无论如何遮盖,都是会留下痕迹的。
后面的男人见她这副模样,显然愣了一下。
他是猎人,也是行刑前的刽子手,他才刚亮起铡刀,她就受不了了,裴湛不知该如何继续接下来的话题。
他微叹了口气,站起身,走到她身边,蹲下身。
她的身子颤得像一尾蝶,瞳孔几乎失焦,胃部痉挛,几欲作呕,感觉浑身都痛了起来,身子都缩成一团。
裴湛见她这样,心里隐约升起一股懊悔之心,心口好似被蛰了一下。
她在他面前一直是戴着面具的,以至于裴湛以为她是狡猾的,具有迷惑性的,没想到,“花明月”三个字就几乎将她击垮。
他将她轻轻打横抱起。
她唇瓣翕动,有气无力,闭着眼嘤嗡出声:“你到底要做什么?”
这句话几乎花费了她全部的力气。
他没有回答。
她这个样子,还怎么谈下去?
他抱着她往内室而去,他的内室和书房连在一块,只需穿过一道门,他将她放在他睡的那张床榻上。
他要做什么?
他也想知道他要做什么?
曾经的一夜贪欢在他的脑海里时刻回想,她身上的味道,她温软的肌肤,她忘情的声音,还有黑暗中粘腻的声响无不像一剂烈性媚药刺激着他。
他被这种滋味蛊惑着,很久都不得纾解。
直到他在府中遇到她,曾经梦里看不清容貌的那个人似乎有了具体的形象,她们合二为一,成了一个人。
他的直觉果然没有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