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还没说完,又被燕翩翩打断:“是!我这张脸,妹妹嫉妒得很呢,要我说,你也就是家世能看。”
裴筝从小到大何曾受过这等气,她气得浑身发抖,恨不得上前抓花燕翩翩那张脸,她哆嗦着手指头,“你……你……”
说完,扬手就想给燕翩翩一个巴掌。
翩翩早有提防,一把制住她抡出来的胳膊,又瞧了瞧裴筝的脸,笑道:“对了,妹妹,你眼角的胭脂抹得多了些,这样可不美,那胭脂是抹在脸上的,想要自然点,应该用碾好的桃花粉,在眼角轻轻沾一些,抹匀就可以。”
说完,翩翩将她一推。
裴筝已气得要发疯,大声尖叫,此时连体面也顾不上了,大喝一声,“看我不打死你这个狐狸精!”
说完,抡着两根胳膊就往翩翩冲去。
翩翩过完了嘴瘾,心中已觉得很是畅快,倒是没提防裴筝冲过来。
裴筝本来就怒气攻心,挥打起来已是毫无章法,只想出气,闭着眼冲过去,丫鬟都拉不住,力道不可谓不猛。
翩翩被她一撞,重心不稳,脚上刹车不及,连番往后倒退了几步,幸好翠玉早有防备,忙施力拉住了翩翩。
翩翩依旧被她撞得生疼,脸上也似乎被她的指甲刮了一t道印子。
裴筝见状,又要冲过去。
“住手!”一道低沉又带着冷意的声音传来。
裴筝一哆嗦,生生停住了脚步,因着惯性向前,还差点摔跤,被丫鬟好不容易扶住了。
翩翩扭头,看向声音的来源。
不远处,花枝低垂的回廊下,站着裴湛和楚菡儿。
只见楚菡儿一副吃惊的模样,裴湛倒是面色无波,也不知刚刚二人争吵的一番话被他们听进去了多少。
翩翩扫了一眼便收回了视线。
不得不说,他们两个人站在一起非常相配。
门庭匹配,容貌登对,男的假正经,女的娴雅端庄,真是天生一对。
裴筝却是吓到了,这个府里她最怕的人就是大哥裴湛!
此刻,他正用那种不咸不淡的目光在她和翩翩身上来回巡视,最后落在了翩翩的脸上,那里横着一道细细红红的指甲划痕。
裴筝感觉大哥看向她的目光都阴沉了些,一颗心提了起来。
楚菡儿刚刚把二人的争吵从头至尾都看了去,老实说,她心里非常吃惊。
裴筝一直就是个娇纵蛮横的,处处端着大小姐脾气,对谁都没有好脸色,从前明里暗里也没少给楚菡儿脸色看。
裴筝也嫉恨燕翩翩,楚菡儿是看在眼里的。
只是之前燕翩翩都避其锋芒,对裴筝的冷嘲热讽视若无睹,不知今日为何……
想来是因为裴筝借安文玉要娶屈家表妹的事讥讽她,所以才控制不住情绪怼了裴筝吧。
楚菡儿倒是第一回见燕翩翩如此伶牙俐齿,句句都戳了裴筝的肺管子,裴筝更是被气得失了大小姐的派头,泼妇似的朝燕翩翩动手……
楚菡儿一时不知该说些什么。
她走了过来,拉着裴筝的手道:“都是自家姐妹,何必大动干戈,让人瞧见了多不好,好了好了,别哭了,再哭就该被围观了。”说完,掏出帕子就帮裴筝擦了擦眼泪。
楚菡儿又朝着翩翩走去,“燕妹妹无事吧?哎呀,你的脸……”
翩翩捂住了自己的半边脸,摇了摇头:“我没事。”
裴湛也走了过来,冷冷盯着她,裴筝缩着脖子,两腿颤颤:“大哥……我,我,是她先讽刺我,奚落我的,我才,才……”
裴筝都要吓哭了,楚菡儿觉得气氛有些莫名古怪。
表哥极少插手内院的事,他一个大男人也从不管姐妹间的龃龉,何况,裴筝是二房的,表哥更是不会越过二房老爷和夫人去管一个平辈。
但看表哥此刻的神情,楚菡儿心里浮起了一丝微妙的不安,虽然表哥什么也没说,但总觉得表哥似乎有些愤怒裴筝伸向燕翩翩的那一爪子。
不过,她转念一想,裴筝此次行为确实欠妥,表哥出手管制也属正常。
她站在一旁帮腔道:“表哥,筝妹妹年纪小,性子霸道了些,现在肯定也后悔了,不若就饶了筝妹妹这一回吧,其实二人都有不对的地方,燕妹妹为人大度,想来也不会和筝妹妹计较的。”
说完,一双眼看向燕翩翩,意思是想要燕翩翩出面将大事化小,小事化了。
裴湛这才看向燕翩翩,刚发出一个音:“你……”
就见燕翩翩头也不回地走了。
裴湛:……
气氛顿时有些诡异。
裴筝更是目瞪口呆,她指着燕翩翩的背影道:“大哥,你看,她就是如此放肆,连你都不放在眼里。”
裴湛:……
楚菡儿心里却一个咯噔,好似有一粒石子扔进了湖里,打破了往日的平静,她若有所思地望着翩翩的背影。
第59章 口脂
翩翩前脚到了鹤寿堂,裴湛、楚菡儿和裴筝后脚也到了鹤寿堂。
今日裴筠的弟弟裴湃也在,正窝在太夫人的怀里撒娇。
太夫人见这么多人一同进来,高兴得很,一旁的盛姑姑笑着打趣道:“每月里逢五逢十就是公主最高兴的日子了。”
太夫人笑着点头,年龄大了,最喜欢看的就是儿孙满堂了。
众人依着顺序在一排梨花木凳子上坐下了。
翩翩上前给太夫人请安:“祖母,翩翩前几日病了,没能来请安,实是怕过了病气给您,还请祖母莫怪罪。”
太夫人笑道:“那你身子可好了?”
翩翩点头:“已经好了,劳祖母挂心。”
太夫人前几日还问了三房媳妇安文玉那事的进展,不知中途出了啥变故,总之事情是黄了。
想到这,太夫人不免觉得有些遗憾,想来燕丫头这些时日生病,与这事脱不了干系。
她仔细打量燕翩翩的脸,“你这丫头一病,就瘦了不少,脸色苍白了些。”
忽地,太夫人又向燕翩翩招了招手:“你来,你脸上是怎么回事?怎的有条血痕?”
太夫人年龄大,有些看不清,忙招呼燕翩翩上前。
听到太夫人的话,裴筝一时紧张起来,要是又让老夫人知道她们二人起龃龉,搞不好又要被关一个月,她提心吊胆地盯着燕翩翩。
哪知燕翩翩摸了摸脸,轻轻笑道:“我走到园子里的时候,见那蔷薇花可爱,就赏了会,哪知一个不小心,就被枝条刮了脸,不碍事。”
听到这番话,裴筝一颗心才落了下来。
太夫人一愣,觉得这姑娘可能是心神恍惚才会让蔷薇枝条刮脸,想来安文玉那事给了这丫头不小的打击,想到这,老夫人嗔怪道:“怎么能不碍事?姑娘家的容貌多重要,身体发肤受之父母,得爱惜才是。”说完,对着云雯道:“去把那消痕舒缓膏拿过来给燕丫头。”
太夫人可真是个慈眉善目的好长辈啊,大长公主之尊,竟然对一个毫无血缘的小辈如此关爱,翩翩心里头既感动又发酸,忙不迭地对太夫人道谢。
一时翩翩就退回座位上去了。
太夫人笑道:“今日还有件事,刚筠丫头来求我,说天气热,下个月想去迷鹿山玩呢,我寻思着这主意也不错,那里凉快,你们能爬山的话,就去吧,年年去那避暑的年轻人也多,想来也能遇上你们相熟的玩伴,玩上十天半个月的,赶在中秋节前下山,暑气也就没了,天气也就凉快了。”
这话一落,裴筠和裴湃欢呼起来,裴筠兴奋地说道:“祖母,您也一块去吧,到时候请台登山小轿抬您上去。”
太夫人笑道:“你就饶了祖母吧,祖母年龄大了。所谓心诚则灵,千级台阶一阶阶爬上去才能得佛祖青睐。你们也许久没郊游过了,就当去活动筋骨吧。”
原来迷鹿山的半山腰上有一座寺庙,是京都有名的香火圣地,传闻想要烧香祈福者最好弃了小轿,一步一个脚印地登过台阶行至寺庙前,所求所愿才能灵验。过了寺庙再往山顶爬,沿山才建着各家的庄子。
这庄子也建得格外有深意,谁家的地位高些,庄子也建得高些,因此,这迷鹿山的山顶是皇家庄园,每年宫里的皇子公主也会去那玩耍。
国公府的庄子自然越不过皇家去,比皇家的庄园要矮半个山头,却又比其他的世家都要高。
太夫人原本以为这个提议会让小辈们都高兴,哪知就裴筠和裴湃兴奋了些,其他几人,比如一向爱凑热闹的裴筝此刻也安静得很。
太夫人诧异,又看向楚菡儿。
楚菡儿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一双眼一直落在……燕翩翩的身上。
太夫人又看向燕翩翩,她正低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这倒奇了。
太夫人又看向自己的长孙裴湛道:“阿湛,你说呢?”
裴湛看向太夫人:“妹妹们想去的话,自然是好的,我会派人好生护着她们,祖母放心。”
太夫人点点头,又与盛姑姑交换了个眼神,盛姑姑摇了摇头。
一时大伙也就散了。
太夫人对着盛姑姑道:“秀华,你觉不觉得,这几个姑娘有些不对劲?”
盛姑姑道:“是有些,不过年轻人的事,让他们自己解决就好,想来就是姑娘家的龃龉罢了,公主您就别操心了。”
太夫人这才笑道:“是了,人老了,管不动了,由她们去吧。”
却说几人走出鹤寿堂,裴筠拉着翩翩道:“燕姐姐,你的病好全了吧?”
翩翩笑着看她:“你看我没好全吗?”
裴筠倒是真的拉着她上上下下看:“燕姐姐,你是吃什么长大的呀,怎么病一场更美了。咦?你的嘴唇怎么有点肿?”
翩翩心口一跳,若无其事道:“有吗?昨晚睡觉的时候忘了拉纱帐,进了蚊子,被蚊子叮的。”
刚从旁边走过的裴湛脚步都没停一下,大踏步而去。
裴筠点点头:“怪不得,不过燕姐姐的口脂就是很好看,我好几回见你,觉得你的唇色很特别,什么口脂涂上去能让嘴唇显得饱满呀?”
翩翩真是怕了裴筠的刨根问底:“这口脂是我自己做的,你若喜欢我明天送你一盒。”
裴筠这才欢呼起来。
跟在二人身后的楚菡儿一直沉默不语,将她们两人间的对话听了去。
她心里又涌起了那股极其怪t异的感觉,楚菡儿身边的丫鬟荷香道:“小姐,你怎么了?”
楚菡儿摇了摇头:“走吧。”
下午,裴筠来了趟幽竹轩,那日翩翩让她代还给安文玉的手镯,又被安文玉给退了回来。
裴筠传话说:“表哥说这个镯子就留给燕姐姐了,还有,表哥说他想……见你最后一面。”
翩翩一时无言,也不知中间发生了什么。
其实事情是这样的:
安文玉对燕翩翩可谓是一见钟情,再见钟心,恨不得立刻将她娶回家,关起门来和和美美地过日子。
眼见亲事在缓慢推进,原本以为是十拿九稳的事,可在他回外祖家的那一晚,事情就不可控了。
那天是外祖母的散岁生辰,屈家就请了同族的亲朋好友聚一聚,没有大办。
安文玉作为外甥,自然是要去的,那天三房的屈氏也带着裴筠裴湃一起去了。
安文玉那几日心情高兴,也就多喝了几杯,他的酒量谈不上多好,但酒品一向不错,不耍酒疯不失言,喝醉了也就是沉沉睡过去。
哪知第二日睡醒后,一睁眼却见一衣衫不整的女子依偎在自己怀里,他定睛一看,是自己的表妹屈玥。
还未来得及惊慌,就被人踹开了门。
他顿时觉得天旋地转,只觉事情在朝着他无法挽留的方向发展。
屈玥一直爱慕他,他心知肚明,哪怕他对屈玥并无男女之情。
但屈玥是他的表妹,二人一同长大,他又深受外祖和舅舅的养育之恩,哪怕他什么也没有做,但于表妹而言,却已是清白有损。
他再心有不甘,也只能被迫担起责任。
短短几日,安文玉就瘦了不少,也消沉了不少。
他自知再也无法拥有燕翩翩,却又格外想见她一面。
第70章 交易
夜色幽深,翩翩趴在榻上长长叹了口气,她起身走到一橱柜前,拉开凤首铜环,用手伸进去摸那个檀木锦盒,里面装的是安文玉送她的那个镯子。
见一面……也好,这个镯子不是寻常的礼物,她实在不能收。
翩翩把那个盒子捧了出来,轻轻打开。
这一瞧,眼睛都睁圆了,里面的镯子不见了。
她心口一提:不应该啊,她就放在这里。
她喊来翠玉,翠玉更是一脸茫然,翩翩又挥手让她出去了。
烛火摇曳,翩翩一时心浮气躁,将盒子“啪”的一关,又拖着木屐走到榻上,刚趴下,就听见房间里传来了轻微的异响。
她摇头一看,是裴湛。
对于他的夜袭,她一点都不意外。
那个镯子定然也是他“偷”走的。
翩翩斜坐起来,冷冷盯着他瞧。
裴湛走至榻边,居高临下地望着她。
美人正举着修长纤细的脖颈看他,鸦翅般的头发倾垂至臀处,与身上雪白的肌肤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睡前喜爱穿质地宽松轻薄的睡裙,这样的裙子逶迤飘逸,穿起来不拘束。
胸前袒着的大片肌肤,上面还有他吮吻出的点点红痕,在灯光下显得极为暧昧。
视线再往下,睡裙的一角露出了一只光裸的纤足,指头粉红小巧,指甲盖莹润有光泽,足上未涂蔻丹,显得轻盈诱人。
那足仿佛感受到了他人的视线般,在绣着朵朵海棠花的被面上缓缓移动,眼看就要钻进睡裙里面去,被裴湛一步上前,捉住放在手掌心。
翩翩恼极,使力拽了拽自己的脚,哪里能挣脱得出来。
自己的脚被他放在手心把玩,比被他亲吻还让人不自在,透着一股不可言状的狎昵。
他的指腹和掌心都有一层薄薄的茧子,摸在她娇嫩的足上有点点疼,更多的是痒。
她脸色发红,羞愤着从牙齿缝挤出几个字:“你撒手,有完没完。”
裴湛感受那只足的细腻触感,喉结滚了滚,又若无其事地将那足放了下来,“嗖”的一下,那足已经被燕翩翩藏到被子里了。
“那只镯子是你拿走的!”这不是问句,而是肯定句。
裴湛道:“那镯子我自会派人还给他,你不用管了,不要和他再见面。”
翩翩冷笑:“你倒是把和你们国公府有关联的人保护得好,真把我当洪水猛兽呢。”
裴湛一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她话里是什么意思,不由失笑。
又见了她脸上的那道划痕,身体往前探,一只手掌住她的脸,端详道:“擦药了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