伙头大爷立即诚惶诚恐的跪下,大呼,“圣上万岁万岁万万岁。”
“小李子,发生什么事了?”
“回禀圣上,不长眼的宫人挡了道。”
“哦,既不长眼,便将他眼睛挖了吧。”
“奴才遵命。”
伙头大爷哪里想到,仅仅是挡了挡道,便遭此横祸,惊恐的连连讨饶。
李公公顶着一张鼻青脸肿的脸,面无表情道:“怪只怪你冲撞了圣驾,来人,送进慎刑司。”
许是动静太大,一直处于昏迷状态的钱贵,此刻终于缓缓苏醒。
钱贵:“……”这是哪里,我在这里做什么?
夜色昏暗,李公公这才看清伙头大爷拖着个人,凑近一看竟是钱贵,“贵公公?你怎在此?”
钱贵:“......我也不知道啊。”
圣上:“小李子,怎么磨磨唧唧的?”
李公公连忙回头禀道:“圣上容禀,奴才发现了贵公公。”
随行的侍卫拿灯笼照亮两人,皇帝仔细端详了刚刚苏醒,以至于处于云里雾里的钱贵及惊恐过度失语的伙头大爷,嗯了声,“果然是御膳房小贵子。”
而后又问道:“这会儿你不应该在诏狱吗?”
皇帝这话唤醒了伙头大爷的神志,连忙磕头道:“圣上啊,诏狱有蛇妖!大人还在诏狱里,生死未卜,俺是上来报信的。”
“嗯?竟有此事,来人啊,御林军先下诏狱捉拿妖孽,至于小贵子,朕此行便是亲自来赦免你的。”
“蛇妖?”一语惊起梦中人,钱贵瞳孔一缩,想起了刑部惊恐的一幕,颤抖的嘴唇道:“刑部,刑部牢房也有蛇妖。”
……
“大人,大人,你在哪里啊?”
半夜三更,荒郊野外,夜明星疏,山风料峭。
那晚,魏泽被蛇咬过后,突然间便踉踉跄跄的夺门而出,她也紧随其后。
刚出诏狱,便见一群御林军,手持火把、弓箭,浩浩荡荡的往诏狱方向来,苏芩心中大喜,心道,这下不怕了,大人有救了,谁想,魏泽竟避开了御林军,越过宫墙。
苏芩顾不上其他,也翻过宫墙,追了出去。
这一找便是大半夜,周围的景色越来越陌生。
苏芩环顾四周,连来时是那条路都不确定了。
“大人……”苏芩害怕的哭了出声,她虽然懵懵懂懂的,并不能完全听懂那蛇妖讲的是什么意思,但唯一能确定的一点是,大人受伤第一时间躲开御林军,恐怕不是什么好事。
恐怕,真如那蛇妖所说,魏泽变成了个妖怪。
苏芩抹了把眼泪,喊道:“大人!魏泽!你出来吧!你是妖怪我也不怕你!”
渺无人烟的野外,只有苏芩的声音在山壁间回荡,惊起倒挂在石壁上准备活动的蝙蝠,一窝蜂的向她飞来……
“啊,”苏芩闭上眼睛,做好了被抓伤的准备,熟悉的冷香迎面而来,意料之中的侵袭并没有到来。
苏芩小心翼翼的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便是魏泽的披风,
“大人。”苏芩二话不说紧紧抱住了魏泽,“你跑什么跑啊,小的,追你追的好辛苦。”
魏泽身形一顿,小声道:“我,现在的模样会吓到你。”
苏芩吸了吸鼻子,毅然决然的摇了摇头,“我长得这么丑,大人不也是没被我吓到吗?我不怕大人,大人变成什么样,在我心里都一样。”
稀疏月光下,苏芩捧着魏泽的脸,踮起脚尖,一瞬不瞬看得仔细。
那双原本呈现琥珀色的眼睛,如今成了翠绿的颜色。
原本乌黑的长发,也变成银白色,本就苍白的肤色,在这发色眼眸的衬托下,显得更为森然,在科技不发达的古代,确实犹如鬼魅妖孽。
但苏芩她是谁啊,在她眼里,魏泽不过是染个发,戴个个美瞳罢了,有什么好恐怖的。
魏泽久久不见苏芩动作,以为是被自己吓着了,连忙别过头去,“别看了。”
又被苏芩掰了回来,认真的望着他,一字一顿道:“大人,你一点都不可怕。”
苏芩重新搂紧魏泽,“大人长得这么好看,哪里是什么怪物啊。”
她的话像是一股暖流,温暖了四肢百骸。
魏泽听到胸腔里发出扑哧的一声,好像是荒芜已久的心田有什么种子破土而出,在里头开出了一朵花来。
……
另一边皇宫。
御林军到达诏狱的时候,只看到地上有两滩血迹,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气,并没有发现传说中的蛇妖,就连魏泽也不见了。
御林军头领吩咐手下,“回去回禀李公公,诏狱并未发现异样。”
诏狱天窗处,一条细微的,犹如爬行动物蠕动留下的血迹,在月色下,闪烁的奇异的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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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泽:老婆在我去心里头种花,她好爱我!
第32章 敞开心扉
魏泽此番模样苏芩自然是不怕, 但这毕竟是在古代,银发倒也罢了,古代不是没有白化病, 就说他们上回去的古夷地遇到的当地居民,便皆是毛发全白的种族。
可, 那些百姓的眼睛, 是正常的琥珀色, 并未呈现翡翠一般的绿色。
拥有一双绿色的异瞳,若被普通百姓遇见, 势必会引起恐慌。
因而在魏泽未恢复原本相貌前,他俩只能躲在山野中。
苏芩采了些野生龙葵, 捣烂成汁, 抹在魏泽的发上,大约半炷香的时间, 再将其洗净,待发自然晾干, 虽不能完全恢复黑化,颜色却也暗了许多。
戴着兜帽,低下头来, 就是不小心让来山上捡柴的人家撞见,也不会过分惹人注目。
做完这一切后, 苏芩的肚子适时的叫了起来。
又到了该吃饭的时间了。
因得在荒野的缘故,工具有限,一切从简,苏芩便打算只做一些烤物。
她熟练的拾着干柴, 魏泽随身携带火折子, 用不着钻木取火, 不一会儿,火堆便生起来了。
山里头湿气重,树木根部堆积的枯枝烂叶里,菌类大片大片的生长,各式各样的蘑菇穿插在其中,苏芩没一会儿便捡了一大衣兜。
随后拿细小的树枝一穿,对着火,便烤了起来。蘑菇让火一烤,立即溢出鲜美的汁液,鲜甜非常,倒也是一道美食。
“大人烤好。”苏芩习惯性的将烤好的蘑菇第一时间递给了魏泽,魏泽轻咬了一口,道:“这回烤得不错,有进步。”
得到了夸奖,苏芩这才眉开眼笑的去吃自己那一份。
魏泽看着苏芩一脸欢快的吃烤蘑菇,问出了盘旋心中多日的疑问,“ 苏戈,你为何不问我,到底是如何搞成现在这个样子?”
苏芩抹了抹嘴巴,“大人想说的时候便会跟我说 ,若不想说自有你的道理 ,我问这么多说什么。”
苏芩说的坦然且诚挚,魏泽先是一愣,复又笑了,原是如此。
随后开口,“我想和你说,你愿意听吗?”
苏芩点了点头,“我自然愿意。”
魏泽跟他说了个故事:
自古来,皇家无手足,皇权斗争,一决高下也定生死,胜者为王败者寇。
二十年前,谁也没想到,一场激烈的皇权斗争之后,皇位却落到了年仅三岁的赵王头上。
因圣上年幼,无法独立处理正事,因而设立了赵王的叔公为摄政王。
人人都道,摄政王才是真正的皇上,取而代之早晚的事,只是可怜那年仅三岁的小皇帝,什么都不懂,便注定将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果然,赵王在位仅一个月,摄政王便对外宣称,皇帝得了疟疾,不日后驾崩。
摄政王顺应天命至此登基为帝,国号:应天。
苏芩心里一咯噔,这不正是现在的国号吗?
难怪这皇帝老头,不仅老,还看起来贼眉鼠眼的,一点气质都没有,原来这皇位本就是他霸占三岁娃娃的东西来的。
“摄政王登基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借故铲除从先前不服他的臣子,便有三朝元老的太尉——魏延,我的祖父。”
苏芩看向魏泽,魏泽说到这儿,碧玺般的眼珠子沉了沉,继续道:“不出意外的,我们魏家,累世功勋,三代忠臣,却被打成了乱成贼子。我的父兄,因不服反抗被当场斩杀,我的母亲不愿苟活,也在同一天追随我父亲而去,而我侥幸活了下来,却成了一个太监……”
回忆起这段往事,魏泽已经没有过多的情绪波动,好像在说别人的事一般,忽然,怀里一暖,低头一看,苏芩紧紧的抱住了他,嘴里道:“对不起。”
魏泽拍了拍苏芩毛茸茸的脑袋,“你和我说对不起做什么,和你又没有关系。”
“对不起,我不该说我想听的。”苏芩仰头逆着光,看着魏泽,“对不起,我不该让你说的。”
看到苏芩如此一本正经和严肃的道歉,魏泽笑了一笑,道:“发生这一切的时候,我才六岁,早就不记得了。”
话音落地,却见苏芩的小黑脸上滑过了亮晶晶的液体,魏泽心头一紧,“你哭什么。”
苏芩瘪着嘴巴,努力让自己把眼泪流回去,但越是这样想着不哭,泪水却越跟瀑布决堤一般流个不停,她手乱脚乱的控制脸部表情,“对不起大人,我不是故意想哭的,但是我停不下来。”
于是看起来像是脸抽筋了一般。
“……”魏泽无奈的叹了一口气,“算了 ,你想哭便哭吧 ,别控制了。”
闻言,苏芩立即张大嘴巴,痛快的嚎啕大哭。
为什么老天要让魏泽六岁就遭遇这些?
苏芩哭的不能自己,难过的不行。
当事人魏泽:“……”唉,我到底为什么会喜欢上一个哭起来这么丑的女人?
哭累了,苏芩擦擦眼泪,继续问,“那大人,后来了?你还没说你是怎么成为现在这个样子了?”
魏泽乜了她一声,“你又想听了?不哭了?”
苏芩:“大人小的不是共情能力强吗 ?大人我保证再也不哭了,你说完罢。”
魏泽继续将后来发生的事一一告诉给苏芩。
刚当上黄门时,可能是因为年纪小吧,也不知道太监意味着什么,魏泽心里并没有感到屈辱。
他就跟着救下他的义父在皇宫内,从最低等的洒扫太监做起。
皇宫内太监之间也会踩高捧低 ,他从小没吃过什么苦头,身体孱弱,受人欺负也是常有的事。
义父虽然心疼他,却也有心无力,只能竭尽所能的,给他最好的伤药,他那时候便在想,在这样的环境中,他应该也是活不久的。
终于有一回,一群十五六岁的年轻太监将他毒打了一顿后,犹不解气,将他关进了传闻中一处闹鬼的冷宫,并恶劣的将窗子封死了,任他怎么哭喊,都无济于事。
听到这里,苏芩又露出了那副泫然欲泣的表情。
魏泽停下,警告道:“你若还哭,我便不说了。”
“我错了 ,我错了,大人你继续说。”
年仅六岁的魏泽被关在了没有食物也没有水的冷宫里整整一周。
他感到自己快死了,仿佛看到了故去的兄长,向他走来,笑盈盈的给他递上一串糖葫芦。
饿昏头的他,想也没想,抓过那串糖葫芦,也不管“为何面前糖葫芦竟是绿色”的,摸起来还滑溜溜的,便狠狠的咬了下去。
随即脖颈一疼,他竟被“糖葫芦”咬了。
嘴里同时尝到了一股腥气,舔了舔嘴角,好苦……
而后便昏了过去。
苏芩:“……”如果没有猜错,那串糖葫芦便是被她抡的奄奄一息的罪魁祸首倒霉蛇。
等他再次清醒的时候,人已经清醒了不少,冷宫还是那个冷宫,肚子却不那么饿了。
“哟,你这死孩子终于醒了!把我胳膊咬了好大一块了。”
面前凭空出现了一个面貌陌生的,看起来十五六岁的少年。
见他醒来,朝他恶狠狠的伸出手臂,要他赔偿。
闻言,小魏泽懵了,呐呐道:“我,我没钱赔你”。
想起兄长曾经跟他说过,战场上,总是一命抵一命,东西也是一样,他先前饿昏了,竟将少年胳膊当成了糖葫芦,咬了好大一口,那么便以自己的肉去抵吧。
想到这,小魏泽毅然决然的,伸出自己的胳膊,大义凛然道:“你咬回来吧。”
那少年切了一声,“谁要咬你这小屁孩呀?”
而后,好奇的俯下身子,凑近打量小魏泽,“啧啧啧,和魏延小时候确实长得有八分相似。”
乍然从陌生人的嘴里听到祖父的名字,小魏泽警惕的冷下眼眸。
此人会知道他祖父的名字,这宫内除了义父之外,没人知晓他的过去。
那少年见状,好笑的笑出了声,“现在更像魏延,简直有个十成十。”
伸手想要去摸摸魏泽,却被他一手隔开。
少年皱了下眉,“真不可爱,这点就不像魏延,子孙后代再肖像毕竟也不是本人,诶,可惜魏延满门忠烈最后却落得如此一个下场,我早就说过不要做官,非是不听,结果,想给他收个尸都不知道去哪收……”
“你到底是谁?你怎么知道我祖父的名字?你和我祖父有什么关系?”
少年认真的托着下巴思考道:“有什么关系吗?若要论关系,严格说来,你也得喊我一声爷爷。”
小魏泽:“……”
少年:“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怎么这就生气了,你这小孩可真不经逗。这么不经逗,还会让人欺负去?”
小魏泽别过头去不说话,少年绕着破败的冷宫走了一圈,“把你关在这里的那群人可真不是人啊,这冷宫虽简陋,却被封的严严实实的,你一个6岁的孩子如何能够出去?”
小魏泽一言不发的看着少年,少年看穿了小魏泽心中所想,“我自然不是寻常人,也从外头进的来。”
少年狡黠一笑,指着冷宫破了一角的屋顶,比划了一个泥鳅游动的动作,道:“我便是从此处滑下来的。”
小魏泽看向瓦顶处只有他手腕宽的破洞,眉头皱起,显然对少年的话存疑。
少年见他不信,语重心长道:“小孩,这世界上,不可思议的事情多了,你年纪还小,不了解实属正常,不要紧,你既是魏延的后代,又阴差阳错咬了我的蛇胆,从此你便同我一样,成为这世间怪力乱神的一部分。”
话毕,那少年竟当着他的面化作一条翠绿色的青蛇……
听到这,苏芩恶寒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魏泽平静道:“而后,赖于那蛇胆的缘故,我之后的身体好了许多,练起武也事半功倍,一路从洒扫太监,做到了西厂都督……”
魏泽这遭遇,若把咬破蛇胆替换成滚落山崖,捡到绝世秘籍,妥妥的一本男频武侠小说,可惜这里是女频,作者喜好无常,不再赘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