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昌和阿信率领了两队人去当诱饵,把敌人调虎离山之后便不见了,带着队往葫芦腰赶,岚国兵追了许久不见人,明白中计,也带着人赶过来。
当沈傲带着人撤退的时候,四队人马就像是夹肉饼一样在葫芦口相遇了,这样的局势,越是夹在里面的越难受。
没有撤退可言,混战在葫芦口|爆发了。
沈明婵在路上挑翻了一个岚国兵,抢了一匹马,快马加鞭的赶到了葫芦腰。
战场上,她与生俱来的狠戾劲儿全都释放出来了,一杆红缨枪被她舞得极是好看,这可不是中看不中用的花枪,枪|头落下之处,必有人头滚落。
极少有人能把杀戮诠释得这般美丽动人。
她灵巧的身子在马背上或翻跳或折腰,如风中柳絮般轻盈,岚国兵愣是伤不得她分毫。
气急之下,他们只好用刀剑砍伤了她的马,马儿一声嘶鸣仰脖起跳,几乎要将她甩下马来。她却在即将落地之时踩着马背做了个后空翻,稳稳的落在了地面上。
她眼里翻涌着红色的血光,嘴角挑着戏谑的笑,全然没有战争的严肃,只有释放天性无情杀戮的快感。
她出|枪的速度快得惊人,力道也重地吓人,往往敌方还来不及反应过来,就被一□□穿咽喉,抱憾而终。
瞬间扭转战局,她就像群狼中的头狼,在奔跑的猎物中快速锁定目标,一击锁喉。
她天生就是做头狼的命,她所在之地,就是战场的中心,一种强大的气场和凝聚力让周围的人为她臣服。
尧山泊的兄弟都纷纷靠拢过来,在她的带领下杀出来一条血路,她一边杀一边喊道:“我爹爹呢,你们谁看到我爹爹了?”
阿昌闻言回道:“少当家的,头儿被困在里面了!”
沈明婵听到消息,一跃而起将身旁的一位岚国兵踹下马来,自己骑着马撞翻了拦路兵,飞速的往里面冲。
鲜衣怒马,鲜是敌人的血,她驰骋而去,是这刀光剑影里最飒的景。
岚国兵从未见过这么美丽的女子,也从未见过这么可怕的女子,不是说中原女子都是温婉可人、柔情似水的吗,怎么她会比岚国的悍妇还要凶残十倍百倍?
马蹄踏过的土地,歪歪扭扭的躺满了尸体,仿佛铜墙铁剑在她面前根本不值一提,再也没有人敢拦着她。
当她一身煞气出现在沈傲面前时,就连沈傲都吓了一跳,他气道:“你来做什么!回去!”
这一动气,仿佛浑身的伤口都裂开了,疼得他咬紧了腮帮子,他的腹部和背部都受了重伤,已经快撑不住了。
明婵的眼泪一下子就流了出来,“爹爹,你撑住,阿娘还在等我们呢。”
“傻丫头,救不了了,”沈傲的声音软了下来,他这一生铁骨铮铮从未与谁说过软话,除了柳月和明婵。
他不舍的看了眼明婵,道:“带着剩下的弟兄们冲出去吧,我给你们断后。”
岚国兵又冲上来一波,明婵怎么忍心扔下沈傲一人?见她不走,沈傲也无可奈何,此时已分不开神劝她离开,他只能拖着疲惫的身子迎战。
他惊艳于明婵的杀伐果决,却也因她的暴戾忧心,他深知自己的女儿不一般,有时会敛不住自己的性子做出一些可怕的事情。
尤其是在她十四岁那年差点失手打死一个手下时,他就不再教她武功,可她是天生的武者,自己不教不影响她无师自通。
就这么一刹那的分神,沈傲便招致了杀身之祸,他被一把长刀刺穿了肚子。
明婵刚转过身就看到了这一幕,她用脚踢起了旁边的一把刀,将它踢进了那个岚国兵的心口上,他倒下了。
沈傲也向后仰倒,她一个箭步冲上去接住了他,“爹——”
“婵丫头,别哭,回去后帮我跟你娘说声对不起,还有啊,女孩子家家就别整天舞刀弄枪的了,爹怕你伤着自己……”
她终是没能把爹爹平安带回去。
阿昌和阿信突围进来了,人数一多起来岚国兵就主动撤了,他们这次来本就是一探虚实,不该恋战。
明婵抱着沈傲痛哭不已,悲痛和仇恨在她周围聚起无形的黑洞,饶是阿昌和阿信都不敢靠近。
待要劝时,却见她忽然喊起陌生人的名字:“沉逸——你给我出来——我命你治好我爹爹——”
没有人回应。
她不甘心道:“我知道你在看我,你不是龙吗,救一个凡人不是很简单的事吗,你快出来!”
阿昌和阿信怔怔的看着她,心里暗道少当家的是不是受了刺激脑子不清醒了。
见沉逸还不出来她拿出了杀手锏:“你再不出来我就杀光这里的人,都怪他们来晚了爹爹才会死的!我要杀了他们给爹爹报仇!”
阿昌和阿信吓得后退好几步,看来是真的疯了,怎么办呢,这里没有一个人能打得过少当家的,他们赶紧安排了一个小弟回寨子里请沈小婉。
明婵拾起了枪,一步步朝着阿昌走来,她眼里已经聚满了杀气,阿昌吓得一动不敢动。
终于有人冲了过来,按下了她即将出|枪的手,沉逸怒道:“你这是做什么!”
明婵扔了红缨枪委屈的哭了起来,“你不是龙吗,方才你为何不出现,那些岚国兵你一个卷尾就能都杀了,你为何不帮我,你不是说要辅佐我吗!你快去把我爹爹治好了给我赔罪!”
沉逸亦微红了眼眶,他别过头道:“对不起,我无能为力。”
他这次下凡师父特意叮嘱过了,不能妄动法力干预人间之事,渊朝气数已尽,这场战争是大势所趋,他不能插手。
可是眼睁睁的看着他人死去却不能施以援手,他的心是内疚的。
沉默片刻,他又道:“我会请司命上仙为他写一个好命格,来世投一个好胎。”
“去你丫的投胎!”沈明婵反手就是一巴掌,在他脸上留下了一个烫红的手掌印后,赌着气将沈傲的尸体搬上马,绝尘而去。
“打得好!”青婵站在旁边拍着手,感慨道:“姐姐我在幻域里看了几千年的戏,头一回看自己演的戏,这感觉,还真是一言难尽啊。”
所谓“向来心是看客心,奈何人是戏中人”,说的大概就是这种感觉吧。
她同情的看着自己上一世的爹爹,默默道:“其实沉逸这一巴掌挨得有些冤枉,换作是我,能做的大概也只有这些了,有个好命格对凡人来说实在是太重要了。”
待离开幻域,她会去司命那里查一查沈傲的下落,看看他过得好不好。
好歹是父女一场。
白素问只当她是为沉逸开脱。
“你就这么向着他?”
青婵这才发觉,醋坛子又被她打飞了,连忙补救道:“怎么会呢,那样的错我不会再犯了,以后我见他一次就打他一次,若是我打累了,夫君帮着我打好不好呀?”
“这还差不多。”白素问依旧面无表情。
可是青婵能看得出,他眼角是在笑着的,这个人不管看上去多么骄傲多么冷,心却始终是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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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第 18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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尧山荒坡,一夜之间,又长出了许多新坟。
此战,尧山泊战死一百八十二人,幸存者中受伤者有七十九人,岚国若是再犯,能出门迎战者不过一百一十二人。
柳月在沈小婉的安抚下总算止住了哭泣,丧夫之痛几乎击垮了这个弱女子,她原本清澈有神的眸光蒙上了一层阴翳,那是心死之人才有的悲哀之相。
她们甚至来不及哀悼亡灵,恼羞成怒的岚国兵已经在放火烧山了。
正值夏季,天干物燥,带火的箭雨一落地就燃起了一片火,山火似洪流般蔓延开来,浓烟滚滚,红光映天。
寨子里不过二百多人,还有伤员,根本腾不出人手去扑火,明婵只好带着大家逆着风往山顶处跑。
柳月身子一直不好,跑了大段的山路,又吸了浓烟,身子渐渐支撑不住了。
明婵见状连忙将她背在身上,一边与大火赛跑一边安慰她道:“阿娘,你别怕,我会代替爹爹好好保护你的。”
柳月的眼泪一下子就绷不住了。
又走了许久的山路,饶是柳月不重,毕竟是加了一个人的重量,明婵的脚步显然变得吃力了。
沉逸在一旁看得很不是滋味,这一年来他都藏在暗处观察明婵的一举一动,唯恐她魔性大发做出什么伤天害理的举动,可是迄今为止,除了顽皮些,她与寻常女孩并无二致。
甚至,比普通女孩更可爱。
如今眼看着她经历丧父之痛、丧家之悲,他心里,正为自己的袖手旁观内疚不已。
他不再隐藏自己的踪迹,突然出现在明婵身边,对她道:“你歇一会,我来背柳夫人吧。”
“你走开,别挡着我的路!”明婵固执着不想接受他的帮助。
沉逸双手僵硬地停在半空中,不知该如何是好,周围的人都狐疑的看着沉逸,尤其是沈小婉。
寨子里何时多了这么个人,她以前怎么没注意过?
明婵因生气忘记了看路,被一块石头绊住了脚,差点摔倒,沉逸瞬移过去扶住了她。
她的脸色总算有些缓和,“你若真想帮我,就施法唤来一场雨,把这场大火灭了。”
“抱歉,师父说不得妄动法术干预人间事,况且,渊朝气数已尽,不是我能挡得住的。”
明婵闻言恨不得暴揍他一顿,奈何还背着柳月腾不出手来,她只能退而求其次,抬脚往沉逸脚背上狠狠一踩。
“你以前不是这样的。”明婵悲戚的看了他一眼,头也不回的走了。
在梦里,明明他对她百依百顺的,自己经常扶着他的龙角骑在他头上四处飞,哪怕是自己犯了错他都会很温柔的教训自己。
自己记不得前世的事,梦里只能看到零星片点,他是神仙难道也记不得吗?
沉逸愣愣的看着她离去,心道:“好奇怪的话,你何时见过我以前的样子呢?”
火势越来越猛烈了,更糟糕的是夜里风向变幻莫测,忽然掉转了头,明婵她们本是逆风行进,此时竟是顺着风了。
火呼啦啦的烧过来了,比火更可怕的是浓烟,沈小婉和柳月都咳嗽起来,身边更是有负伤的兄弟走着走着就倒下了。
明婵带着绝望,将最后一丝希望都倾注在沉逸身上,恶狠狠道:“你非要看着我们全部倒下才甘心吗!”
她这一声嘶吼戳中了沉逸的心,更让他想起了那火辣辣的一巴掌。
他奉师父之命引魔女走上正途,劝她弃恶从善,若是见死不救,自己又有何脸面去劝人行善呢?
他心一横,现出真身,一跃入云间。
云海翻涌,银色巨龙弄云吐雾,将瓢泼大雨洒在尧山,火势慢慢的控制住了,大雨接连下了两个时辰,终于把火扑灭了。
所有人都仰望着天空,脸上写着对神明的崇敬,严肃又敬畏。
只有沈明婵是笑着的,她欢欣雀跃的摸着腰间的坠子,对柳月说道:“阿娘,您说的没错,我的命定之人会带着另一半坠子来找我,您快抬头看一看啊,我等到他了!”
柳月温柔的抚着她的头发,想起了她小时候的模样,轻轻的笑了一声,可声音却是沙哑的,“如此,我也能安心了,婵丫头,你要好好的听小婉姑姑的话,阿娘,怕不是不能再陪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