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赋 ——闻银似梨【完结】
时间:2024-05-31 14:37:06

  在车上才做不了什么,这就是她的解法。
  南珵眉眼轻佻,眸中一亮,他双手托着这姑娘双肩,将这姑娘从他怀中扶起,“陆书予,你确定?”
  陆绮凝十分笃定点点头,“当然。”
  南珵笑道:“也不是不可以。”
  陆绮凝感觉她的后背被南珵扶着靠在马车壁上,忽的反应过来,“当然不可以,我话没说完。”
  幸好她妙计连连,她心中缓了口气。
  南珵笑眼连连,意味深长道:“噢~。”他揽在这姑娘腰际的手未挪开,手用力,将陆书予扶正,“怎么不说了,嗯?”
  陆绮凝被那双潋滟花色的眸子盯得莫名来劲,她气势足地给人瞪回去,随后俏言道:“那你说我师出有名呀。”
  她这次清楚地知道自己想问的是什么,就是想逗逗这人罢了,谁让他老盯着她霞云脸颊目不转睛的。
  南珵语气正经,话却不正经,他抬手将大拇指放在这姑娘唇畔,他视线缓缓盯着那抹朱红,“什么师出有名,阿予言语不清,为夫何能分辨。”
  陆绮凝抿了抿唇,她哪能不了解南珵下一句言何,她早有准备,笑语:“就你教了一遍还没教会的啊,我多聪颖,一遍不会铁定是夫子有问题。”
  南珵覆盖在这姑娘唇畔的大拇指拿开,他的唇吻了上去,这姑娘俏言俏语的,总有令他意想不到的话语,那便亲回去,将这话左耳进右耳出。
  陆绮凝脑袋有一瞬间变得煞白,她她她怎得又被亲了,南珵的吻总是引着她思绪飞向他处,莫名其妙的。
  马车将将行入西街,江南城分东南西北四街和十里长街,与都城大差不差。
  西街没什么主营生,大都鱼龙混杂的,马车一行驶进来,便听着吵吵闹闹的,陆绮凝头斜靠在南珵怀中,她日后铁定不能多嘴,不能再被南珵这么一直亲。
  她只稍稍侧头,南珵腰间那被她不经意扯开的腰封,和地上掉落的两枚玉佩就映入眼帘,她就来气,脚发了狠地踩了这人一脚。
  陆绮凝轻“哼”一声,“怪不得你年满二十舅舅才把你赐给我,前些年一直不见舅母为你婚事操劳。”
  一说这个,南珵心中也觉怪异,他确实将自己心中对陆书予的心意埋藏很深,不愿让第三人知晓,这姑娘那时不喜他,他亦不愿给人造成困扰局势,只得暗暗窥得这姑娘一面。
  他父皇母后并未在他十五六岁时为他寻亲事,一般儿郎到十五六岁该定亲的定亲,无一落下,他甚至都被都城十五六高中的进士嬉笑过一番。
  不过这些都不重要,许是他父皇母后想多磨炼他几年再说罢,“十五六岁的亲事或许适合旁人,但及冠之年被赐婚来的婚事,甚合你我心意不是。”
  陆绮凝并不会系男子腰封,那凑合能看的腰封在南珵弯腰捡那两枚玉佩时再次脱开,“不是合你我心意,是合你心意,衬我心意。”
  那时南珵喜欢他,便是合了这人心意,南珵这人虽有瑕疵,太黏她,令她一开始有些不适应,后来她慢慢适应了,当很衬她心思。
  这次南珵总没在挑逗她,捡起的两枚玉佩被他放在中间矮桌上,他自个儿给腰封重新系好,将两枚玉佩重新挂好,并拍了俩下那块福玉佩。
  南珵心满意足道:“这便是天下最好的姻缘,秋日赋诗,书卷散香,吟自随行。”
  陆绮凝手里拎着南珵那块太子玉佩,她想起她之前重新刻的那枚福玉佩,她一直忘了佩戴在身上,她手指在南珵那块玉佩上戳了两下,又在她那块玉上戳了两下。
  她怀疑道:“这两块玉佩用的是同一块玉吗?”她不懂玉为真,可她自个的那枚玉佩她摸过不下数百次,不可能会有两块手感一模一样的玉来的,除非原本就是同一块玉来的。
  南珵道:“终于我的秘密完全都被阿予知晓了。”他自出生,他父皇母后便命人刻了一块玉来,待陆书予出生前,他父皇母后也命人刻了一块来。
  当时两块玉佩并不同样,只他刻玉佩剩下的玉跟陆书予玉佩用剩下的玉都被他父皇母后收起存放,后来他偷偷喜欢陆书予,便去那间存放剩玉的屋子里将陆书予剩下的玉重新找人刻了一块他的玉来。如此他便和这姑娘有了相同之物。
  陆绮凝将两块玉佩合在一起,随后抬眸,她眸底不知不觉中有泪水涌出,眸中不乏疼惜色,“这两个是天生一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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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余霞成绮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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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城西街繁华,路却窄,马车进不来,陆绮凝跟南珵下马车提步拐进街,这里最宽的街将将够马车行驶,但街两侧商贩较多,恰逢晚膳时辰,人头攒动的。
  这里的人鱼龙混杂,有不是江南城的商人在此摆摊驻足,是以二人能看到穿着各异,走街串巷的商贩。
  不远处刚出笼的热包子前安安静静排着长队,陆绮凝心中不免觉着心奇,她以为在别院整日小厨房烟火缭绕的就是烟火气,殊不知城西街还有这般烟火气。
  刚打开笼子的蒸笼弥漫着新鲜出炉包子的鲜香,令人垂涎欲滴。
  陆绮凝眸子一直盯着卖包子的小摊,在她没注意的身侧,南珵偷偷跟侍卫说了什么,那侍卫便离开。
  这家包子铺前排队的百姓过多,二人有要事在身,不好多逗留,提步离开。
  南珵手穿过陆绮凝五指,去与这姑娘十指相扣,“为夫已派侍卫去排队买了。”
  陆绮凝原本看到离着不到十米近的赌坊,想快走两步来着,那样早早查探完事,还能赶上下一笼包子出炉呢,她身侧之人倒是想的周全,一下便猜到她心思,
  她侧眸抬起,眼前人颇有些沾沾自喜,好似在言说:你快点夸我。
  “郎君真好。”
  南珵不加掩饰地笑着,二人一路有说有笑的,丝毫没顾忌熙熙攘攘街上的百姓。
  哪里的百姓都一样,城西街的百姓也是见过二人的,路上碰到了,顶多微微颔首了表敬意,不给官家造成困扰,百姓一日之计闲暇尚少,也不愿被旁的人占有,是以一路上百姓也都自自在在的。
  赌坊外随着那两只被小厮挑高挂起的两盏暖黄色的灯笼,已有不少百姓蜂拥而至,打算大展身手。
  陆绮凝跟南珵没着急进赌坊,而是落在人群后站着。
  “这些人刚还是在街上悠闲悠闲的百姓,甚至还有刚拿着书册在背书的书院学生,转眼就成了赌坊常客。”陆绮凝平淡道。
  私人所设,供人消遣的玩意儿往往会让人沉沦,难以自拔,她并不惋惜,就是感叹这天下人各司其职,难得闲暇时。
  彩霞余晖在黑夜中逐渐疏离,城西街各式各样的花灯光彩夺目,不少琉璃灯光扑面而来,将整条街铺的五光十色的。
  陆绮凝身上那件白色补服上金线绣着的竹子立竿见影,好似随风而立,令人目不转睛。
  随后接憧而至到赌坊门口的百姓时不时偷瞄一下她跟南珵,堂堂太子携太子妃来这种地方,怕不是为了开怀,而是为了抓他们罢,百姓瞬间变得唯唯诺诺起来。
  不过二人在一旁站着,并未能制止百姓入内的步伐,百姓也只在心中默默思索,毕竟在百姓心中,官家一直都是仁慈的,何况赌坊也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地方,只不过是个消金窟罢了。
  月白渐渐拂过清风,冽着不远处那包子铺清香,南珵侍卫排了很长时间队才买到两个热腾腾肉包。
  陆绮凝接过南珵递给她的用油纸包裹着的包子,吃了一口,确实感觉不错,“怪不得城中有句话叫‘江南繁花看十里长街,吃食要看城西街’。”
  这话还是她在湖心书院时,听学生们言谈的,果然这里的吃食好多了,比别院请的江南名厨做得都好吃。
  南珵还没吃呢,这热气腾腾散出来的味道,确实让人垂涎。
  二人将两个包子吃完,才悠悠进了赌坊。
  这时赌坊人满为患,一张长方桌前都围不少人,在赌筛子大小,空气中热意涔涔,令人窒息。
  当陆绮凝跟南珵来到这条街时,赌坊已有人禀明给华家华筠。
  华筠每天傍晚都来这座赌坊,这是百姓的消金窟,华家的摇钱树,她这个家主自然而然每日都必须光顾。
  二人被婢女迎着上了三楼一雅间内。
  一进雅间,楼下嘈杂瞬间消失不见,转而取代的是安静到极致的朦胧,和屋内上前给二人施礼的华筠。
  “刚知两位殿下前来,匆忙准备一番,望海涵。”
  陆绮凝顺着华筠请的手势看去,这人还准备了美酒佳肴,待客之道倒是周全得很,怪不得能成为江南城中唯二的十六七岁便掌管全家的家主呢。
  连江家姑娘算在内,江南城一共出了俩,如今她都见齐全了。
  二人落座后,南珵就揽着陆绮凝腰际,懒散坐着,他不懂女子掌家艰辛,只懂他揽着的姑娘艰辛,只言片语未言,静静聆听。
  陆绮凝抿了口茶,直言:“城中沸沸扬扬之事,想必华姑娘听闻了。”跟聪明人打交道,自无需拐弯抹角的。
  华筠闻言轻笑,“听闻了,听说还打算讹书院一笔钱财呢。”
  陆绮凝手指轻轻拍着水温渐凉的茶盏外壁,“那华姑娘不妨说说,当年为何派人去明知家中有哮喘幼童,还有拐骗其双亲进赌坊。”
  华筠什么手段,陆绮凝心知肚明,商人、百姓、甚至有些官员往往都以利己为先,利己无错,利用人心低处的柔软从而达到自身利益无可言错,唯有一点错了,就是不该将手永无止境地伸向底层百姓身上。
  底层百姓并不是不想往上走,只是他们这辈子只是劳碌命,越往上其实越不需要劳碌,需要更多的见识与眼色;需要去与人攀谈,这些底层百姓学不来,也只能守着那点耕田过日子。
  华筠心中早知这事一定会被拿来询问,接着给陆绮凝续了茶水,她没瞧见陆绮凝眸底那丝不悦底色,镇静道:“太子妃殿下,手脚长在个人身上,若百姓三言两语的就能被骗到,不是说明好骗吗,与我的人何干呢。”
  “何况您与太子,与民同乐,想来也不愿看到有百姓因卷入是非而被当做替罪羊的,可世上这事不很常见,难道这也是两位殿下所指示?”
  陆绮凝察觉到南珵落在自己腰际的手顿了顿,她心有成算不张扬,华筠不过想把她的话堵住而已,其实这人说的不错,世上之事往往事与愿违,却分有心无心。
  她跟南珵活着先在百姓间立信,而后才是做自己,二人有心改之,百姓有意跟随,何乐不为,但总有少数特殊的,不愿如此的,若非这样,徐鸿越何会死。
  但哪有怎样,依旧阻挡不了她和南珵要为百姓做事的心,百姓消遣欢娱只要稍加引之便不会出错。
  陆绮凝不讨厌阳奉阴违,但讨厌自作聪明,给她斟茶并不是华筠客气之举,而是是在暗暗警示她,若她查,那么她和南珵便是违背了百姓消遣本意,“所以那对夫妻确是授了你手下人的指示。”
  只是可惜了,她刚轻抿一口茶水,是表礼貌,但她却讨厌吟茶水。
  华筠见她不依不饶,索性道:“是又如何,这能怪得了谁,并不是我手下人五花大绑来,逼着那对夫妻下注的,何况来个一两次的并不会上瘾。”
  陆绮凝长睫垂落茶盏上,那漂泊无依地茶叶在茶盏内摇晃,“你说的不错,但若如此,这皇商可是只能落在旁人头上。”
  陆绮凝言语轻轻,甚至不带一丝挑衅,只略带惋惜意,那日在月川亭设宴前,她和南珵就放出消息道明,二人想在江南城寻一家皇商,华筠最是巴结的欢。
  但凡事不利于自身,绝不出手,凡有机会争取之事,一定出手,这便是华筠。
  那放在陆绮凝腰际的手放松下来,接着勾着这姑娘那枚鱼玉佩把玩。
  华筠听闻后,心中难免有所触,一旦华家被抬为皇商,那样不仅在江南城中横走,更是在南祈都城横走,何况那日月川亭宴席上,她做的那番努力,也是为了让两位殿下对她印象好点。
  如今两位殿下都像她言语明白,若她看不开窍,便是她听不懂暗示,“殿下想知道的,我们华家没有做。”
  “是华家没有做,还是你不知道。”陆绮凝道。
  华筠是华家长辈推上来的家主,为人处事,管理家中一应差使是把好手,但长辈若不想让自家女儿承担什么,是会选择隐瞒的。
  “华姑娘,不妨回家问问。”陆绮凝起身,“本宫也认为那位哮喘死去的学生并不是因其双亲来了赌坊致死,那对夫妻若三言两语就被欺骗,只能言说见钱眼开,听信谗言,佞言入心。”
  “但燕家那些活生生人命在冬季平缓的湖面居然能沉船死去,华家当真不知内情?”
  陆绮凝被南珵揽着,准备离去之际,她回身道:“是非对错,每人心中称难平,来日都不过一杯土罢了。”
  二人出了赌坊的门,慢悠悠闲逛,里头吵闹依旧,西街夜市璀璨,各种香味混杂,好似一盘别样的菜肴。
  买吃食的铺子炉中炭火旺盛,空气中隐约可嗅。
  陆绮凝在一个卖琉璃灯的摊子上停了脚,她伸手拿起一个精雕细琢鱼样式的琉璃灯,红红的鱼鳞迎着暖黄的灯光,她有意无意问道:“老板,这灯是‘边岸国’传来的吗?”
  她想探听一下边岸国近况,边岸国有不少商贩过了年来到这里行商,保不齐能探听到点什么,那边寒恪再说也是她的学生。
  殊不知南珵听不得‘边岸国’三字,刚从赌坊出来陆书予一句也没关心过他,一上来就问边寒恪情况,他在一旁拿着一盏雕成醋壶模样的琉璃灯,另只手指将这醋壶琉璃灯转圈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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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4章 余霞成绮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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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绮凝头遭来西街,卖琉璃灯的老板是没见过她的,但他是商人,多会察言观色,那一旁的小郎君想必就是这姑娘的夫婿,二人许是有些闹别扭。
  而这姑娘口中的‘边岸国’已经算是强弩末弓了,就连他也是去岁未归家,听逃窜出来的同僚说的。
  “姑娘有所不知,‘边岸国’国王王后率领的将士都已战死,只剩下王子杯水车薪领着残士守国了。”
  南珵拍动醋壶灯转动的手停滞在一旁,一瞬间他耳侧只剩下连着绳轴转动的灯盏声,声并不大,却振人心。
  陆绮凝抱着怀中的那盏红鱼灯,‘边岸国’不归南祈管辖,甚至过了江南的护城河,那边的国家是何况她也不知。
  小国战事永无止境的,今日不是这国残,明日就是那国亡。
  陆绮凝道:“哪为何不向南祈朝求助呢。”
  商贩惋惜道:“王子说,我们若请兵支援,他日他国落难难道就不会来请南祈支援,事但凡开了头,便永无止境,不如不给南祈朝添麻烦。”
  “过了年,‘边岸国’剩余康健的人依然不多了,王子便下令让康健的先撤退。”
  ***
  二人回到别院后,陆绮凝双手交叉抵在下巴上,她视线一直盯着那两盏灯,一盏鱼灯一盏醋壶灯,如此精妙绝伦的灯,如此不凡的国家覆灭多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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