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昕然看到这里,头皮都开始发麻。
先皇帝一共有十一个皇子,他在世时皇帝铲除了六个,他驾崩后皇帝铲除了四个。
最小的那个皇子死时只有十岁,都还只是个孩子。
斩草除根到这种地步,也是她完全无法想象的。
袖笼下,她有些发凉的指尖捏上宋钧宴的手背,无声的对他比着口型:还要继续吗?
再扒下去,就要到皇帝的身世了。
第352章 她们姐妹从来不是寻常人
皇帝当年如何上位,登基后又做过什么,不少老臣都还历历在目。
陆昕然的震惊于他们而言只是早已过去的震慑,他们一直知道皇帝藏在暗处的残暴嗜血,所以对于站队他们从没敢生出半分念头。
谁知道这样的纵容,看似养蛊是不是想捏死他们这些朝臣。
太后看着皇帝胸口密集的银针,心中记挂的只有陆昕然最初的那番话。
这口血吐的好!
皇帝等一下醒了就没事了!
陆昕然还在等宋钧宴给她提示,宋钧宴此时在飞快计算接下来要如何做,才会将他们从漩涡中摘出来。
只是这本就是一滩浑水,而他们早已身在其中,又哪里是能将自己撇清的。
他深吸了口气,“继续吧。”
既然形势已经变成眼前的局面,一切顺其自然就是了。
得了他的回答,陆昕然便再次翻开皇帝小册子。
【做太子的第五年,皇帝被他的父皇带去了冷宫。】
【那里……】
“宣魏王、魏王妃进来见朕。”
刚刚从昏厥中醒来的皇帝,听到陆昕然提起当年事顿时头不疼、眼不花、说话也有劲了。
之前还绵软无力的声音也带上几分中气。
这一声直接将陆昕然的心声打断,太后诧异的看他,不懂他为何要阻止陆昕然继续说下去。
他不敢去看太后的神色,只递了个眼神给福公公,示意他出门去将陆昕然领进来。
所有人的好奇心都被吊了起来,此时听不到后续,全都心痒又惊疑。
皇帝鲜少会打断陆昕然的心声,之前那么多次比心声嫌弃鄙视,他都直接无视,也不在意这些会被朝臣听了去。
怎么刚要说起他为何会同皇后走到陌路,就顾不得身子还极为不适直接出言打断?
章永平听她说起冷宫二字,低垂的眼帘中蓦地闪过杀意。
旁人不知,他却是能猜到先皇帝带他去冷宫所为何事。
皇后看着被福公公带去内室的小夫妻的背影,心中同样涌出了然。
呵,原来如此。
还真是有些讽刺。
皇帝脸色没有吐血前那样难看,陆昕然知道皇帝想知道什么,将之前说的那些又重新讲了一遍。
只着重将再吃那个药丸一定会再吐血,然后活不到年底又说了一遍。
皇帝面色不断变换,对她的话下意识的半信半疑。
那明明只是寻常的壮阳药,哪里会是她说的那样严重。
这一次,他这不是已经没事了吗?
大不了他下次再用过之后,也想办法再吐一次血便是了。
看着小册子上不断浮现出的内容,她无语的摇了摇头。
果然,天要让其灭亡必要让其疯狂,皇帝是彻底没救了。
也不知云松到底在皇帝身边安排了些什么人,能潜移默化间将皇帝影响到这般地步。
“行了,朕已经无碍,你们早些回去吧,外面的朝臣也一并散了吧。”
不能再留陆昕然在宫中,也不能被朝臣以及太后知晓他身世上的秘密。
皇帝先是让福公公去将朝臣们悉数遣散,等这些人出宫离开,他这才让福公公亲自送他们出宫。
只他越是这般,就越是说明这其中有隐情。
太后眉头已是打结,小夫妻刚一离开,她就摆手将还在给皇帝诊脉的太医挥退。
“皇帝,你跟哀家说你跟皇后到底是怎么回事,你们闹到这般地步,哀家每次看到你们这样,心都难受的紧。”
她拉着皇帝,逼着他同自己对视。
皇帝这会头还有些晕,哪里愿意多提往事。
他摆了摆手,言语中满满的尽是糊弄:“母后,朕同皇后不过少年夫妻,时间久了情分淡了,也算人之常情,您别多想安心养着身子就是了。”
他不愿多提,又抬手揉上眉心,太后叹息间知道多说无益,只能将太医又传了进来。
等她离开内室,皇后不知何时已经回了长春宫。
宫门外,宋钧宴牵着陆昕澜刚走到马车旁,唐曲岩已是从一旁的车上跳了下来。
“臣见过魏王、魏王妃。”
陆昕然现在满脑子都是被皇帝打断的小册子中内容,突然听到唐曲岩的声音,人还稍稍惊了下。
唐曲岩有些尴尬的对着她行了一礼:“魏王妃,臣妻同儿媳之间……”
“唐大人,她们之间如何我不想多提,不过你人在大理寺办案多年,最是明白凡事都该客观公正,不能怀有偏见偏袒。
“柳氏同家姐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又是如何走到今日这一步的,希望你同样能理智、客观的来断定。
“我只能说,今日柳氏到过陆府,也将心中真实想法悉数讲了一遍。
“家姐出身低微,高攀不起贵府,还望唐大人做主让她可以同令郎早日和离。”
陆昕然说完就甩着衣袖,先一步上了马车。
唐曲岩尴尬又难堪的看着宋钧宴,希望他能给自己一点提示。
宋钧宴抿唇看了他半晌,最后丢下一句:“她们姐妹从来不是寻常人,也不甘被人拿捏操控,而不会沦为旁人身边听话的玩物。
“唐大人,尊夫人……从一开始就错了。”
唐曲岩怔怔的看着远去的魏王府马车,一颗心沉了又沉。
他之前推断的果然没错,今日果然发生了他所不知的又难以挽回的事。
揉着太阳穴,他上了马车就匆忙往唐府赶。
夫妻二人刚回到府中,就有下人匆匆来报,说是府外有个小乞丐要将一封重要的信交到他们手上。
陆昕然挑眉,这手段怎么听都像是云松会用出来的。
宋钧宴带着人去见小乞丐,她则是直奔陆昕澜的院子。
她今日在宫中同唐曲岩的那些‘交锋’,她得悉数告知于她。
“你啊,”陆昕澜抬手在她额头点了点:“放心吧,我不会心软的。”
她和唐崇礼之间从没有第二条路可以走,便是陆昕然放下狠话让唐曲岩休妻,这也不过是句玩笑话罢了。
她跟唐家的缘分已经尽了。
只是想如愿和离,怕是并不容易。
“现在最大的障碍应该在祖父和父亲那边,我明日会再回一次陆府同祖父好好谈一谈。”
“同他有什么好谈的,他那个人眼中心里都只有自己,自私自利到了极点,他不会同意的。”
说起陆晋川,陆昕然就嫌恶的拧了拧眉。
“就因为他是这般性子,所以才要好好谈一谈。”
要和离,总要有人为她做主。
陆昕然虽然贵为王妃,但她不是长辈。
第353章 谁家的儿媳不是这样过来的
唐府,柳氏一听说唐曲岩回了府里,立即坐在房中垂泪。
她这些年在府中过得清净顺遂,出门在外又因着唐曲岩的前程一直被人捧着,已是许久没有受过委屈。
想到今日在陆府被陆昕然的心声阴阳怪气,还有赵氏对着她的脸吐的那声呸,以及裴氏眼中的凝重和嫌恶,她心里就憋闷得像是有一团火在烧。
唐曲岩进门就听到低低的呜咽声,若是换做往日里这般夫妻情趣,他定然会先上前将人仔细哄一哄。
但刚在宫中被陆昕然当众凌迟,此时再看到柳氏低垂眼帘有些做作的哭泣,他突然就没了往日的耐心。
“把眼泪收了,我有话问你。”
声音略显冰冷,让柳氏刚涌到唇边的委屈和抱怨直接卡顿住。
她抬起含满泪水的双眼,面上全是他不如往日体贴的委屈。
“夫君……”
“刚刚,陛下传了魏王和魏王妃入宫,在清心殿外……”唐曲岩闭了闭眼,想到心声中的那些话,脚趾已是忍不住开始抠地:“她没有给你我留半点颜面。”
啜泣声瞬间消失,柳氏难得有些慌乱的起身上前几步,一把拉上唐曲岩的手腕。
“她,她都说了什么?”
“你我这些年间的闺房之事,还有,”他顿了顿,脸颊已是开始发烫:“还有你寻春楼老鸨来府中……”
“啊!!!”
柳氏不等他说完,捂着耳朵尖叫着蹲在地上。
这个陆昕然,她怎么敢!
她当真不给陆昕澜留后路吗?
似是知道她心中最后的挣扎和侥幸,唐曲岩闭了闭眼给了最后的极刑:“这些都是通过心声听到的。”
所以不止他,所有人都听到了。
咕咚~
柳氏眼前一黑,身子一歪摔在地上直接晕死过去。
唐曲岩忙喊下人去寻太医到府上,又将唐崇礼喊了过来,询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唐崇礼双眼空洞的站在他面前,人像是被人抽掉了满身的精气神,只剩一具躯壳还留在这里。
“到底怎么回事,昨日不是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闹到这般地步?”
“父亲,昕澜要同我和离,她已经下定决心要和离了。”
唐崇礼像是被触发了体内的开关,眼泪再次不争气的落了下来。
“父亲,她,”他视线越过唐曲岩,朝着内室的方向落去:“她不是寻常女子,不喜内宅的那些阴私事,儿子以为只要努力挡在她和母亲中间,让母亲不要总是刁难她磋磨她,就能让日子平静的过下去……”
“什么叫做你母亲刁难她磋磨她?”
唐曲岩从凌乱的话语中抽出最为关键也最为关心的一句。
柳氏不是一直同他说这个儿媳沉稳大气,她喜欢满意的不得了吗?
既然喜欢,又怎么会如此做?
唐崇礼讥讽的扯出比哭还要难看的笑容:“父亲,这些年母亲的话您一句都没有怀疑过吗?
“她同您说对昕澜最是满意,可她会同儿子说昕澜心思不在内宅,性子散漫不受约束,需要她仔细调教,不然不安于室。
“她也同儿子说,当初为儿子求娶是看中了她在陆家的地位,以及同魏王妃的姐妹情。
“她身后的陆家和魏王都能成为您日后做尚书的助力,但这些儿子心中知晓便是,不可展现出来,也不能让昕澜知道是咱们有求于她。
“不然就会不好拿捏,不好调教,不能安心听她摆布。”
他说话间,人已是悲怆的坐到了地上。
“父亲,儿子只是心悦她,折服于她壮阔不同于寻常女子的胸襟气度,也敬佩她非同旁人的眼界和豁达。
“父亲,儿子不想和离,儿子不能没有她,可她……她不会再回来了。
“她可以不是儿子的妻子,但母亲,这辈子都是儿子的母亲。”
唐崇礼哭得撕心裂肺,已经注定的结果无法挽回,这让他如何能接受?
明明前一天她出府去如意楼前,她还回抱了他,说回来会帮他带楼中的招牌点心。
唐曲岩看着像是缺魂少魄的儿子,从他自顾自的悲怆中已是提炼出关键信息。
他拧眉招来守在外面的小厮,让人将唐崇礼扶了出去。
太医此时都在宫中,下人请不到太医只能在街市上请了一位郎中。
不知是不是他的错觉,他总觉这郎中看他和柳氏的目光充满了好奇。
银针落下不过片刻柳氏就从昏迷中醒来,只醒来看到唐曲岩黑沉的面色就行合眼再昏死过去,但郎中还在,银针还在身上,让她想装昏迷都无法如愿。
等将郎中送走,她靠着软枕半坐在床上。
“夫君想问什么?”
“到底怎么回事?为何会闹到和离的地步?”
“和离!你问我,我去问谁!我怎么知道为何会落到这个地步。”
唐曲岩的这句提问像是压倒柳氏的最后一根稻草,她情绪再次激动起来。
“谁家的儿媳不是这样过来的?我又哪里有错!我就是想让她收收心,乖巧听话一点,安安分分的给崇礼开枝散叶,这也有错吗?
“她这样一身反骨,谁家能容得下她!
“我只是想要她温顺听话,记住自己的身份,又哪里不对?”
唐曲岩绝望的闭了闭眼,他现在才明白宫门外宋钧宴离开前的那句话是何意。
她们姐妹从不是寻常人~
“你当初为崇礼求娶时就该知道她是怎样的性子,既然知道她生性如此,又为何要这样做?”
“生性如此又怎么了?入了我唐府的门,就是我唐府的人,从前的那些就该彻底收敛起来,安安分分的为人妻为人母,侍奉公婆,温顺懂事。”
柳氏身子前探,头仰得极高,一双眼因着太过激动,还泛出猩红的血丝。
似是只有这样才能证明她的这些话这些想法是对的,她没错,从头到尾都没有错。
唐曲岩站在屋子中间,看着越发激动的柳氏,心中突然生出一股陌生感。
唐崇礼刚刚的那番话又重新在耳畔响起,他真的……了解自己的枕边人吗?
柳氏被他毫无波澜的视线看得心慌又心虚,她咬着牙还想再为自己辩解几句,但心念转动间就让自己先一步落下泪来。
“夫君,你是不信妾身,忘了咱们这么多年的情分吗?”
她哭得悲悲切切,却是第一次让唐曲岩的心对她的眼泪没有半点波动。
“你没有错,是我们的错。
“你当初要为崇礼求娶陆家女时我就该拦住你。
“若是没有让你如此委曲求全,儿子的大好婚事,还有我的前程就不会被悉数毁去了。
“你我,也不会沦为京中的笑料。”
堂堂的大理寺卿夫人请春楼的老鸨来府中教授她如何讨好男人……
从前只是夫妻情趣时他有多受用,这一刻就有多想原地去世。
第354章 这事没得商量
他的声音太过冷情,从回府起就对她的悲戚的哭没有半点怜爱,这让柳氏的心中第一次生出慌乱。
她再是顾不得所谓的夫妻情趣,也不再指望唐曲岩可以服软的来哄她,她撩开锦被就赤着脚跑到她面前。
“夫君,你,你这话是什么意思,什么是你和崇礼的前程都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