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曲岩看着直到此时还心存侥幸,没有看清形势的柳氏,心中再次失望。
“那边院子里,可是已经开始清点嫁妆了?”
柳氏僵硬点头,徐嬷嬷还是同她一起来唐府的。
只她之前一直觉得这是陆昕澜逼她低头的手段,所以将徐嬷嬷带到唐府后,她就将人丢给身边下人去处理,再没多加理会。
“现在,嫁妆已经装车在一件件拉出府了。”
“什么?”
柳氏惊呼,她朝外跑了几步,刺骨的寒凉自脚底钻入身体,让她终于回过神意识到她还没穿外衣,也没穿鞋袜。
“翻了天了,真是翻了天了,居然还敢将嫁妆拉走!”
她喊来下人为她更衣,又匆匆出门直奔陆昕澜的院子。
直到此时,她依旧不愿相信陆昕澜是真的想要和离,在她心中依旧觉得对她此举是想要逼她就范。
陆府中,陆晋川进门就被裴氏身边的下人请到了昭云院。
他都忘了自己有多久没有享受过这样的待遇,迈着四方步,进门时肩膀还抖了抖。
“喊我来何事啊?”
他进门直奔主位,坐下后还不忘示意下人为他斟茶,摆足了一家之主的做派。
裴氏心中记挂着陆昕澜的婚事,懒得同他多计较,只当没看到他的做作。
“昕澜丫头今日回府,说要同唐崇礼和离,唐夫人今日也过来了,看她的神色对昕澜那孩子也是极多不满,强扭的瓜不甜,那孩子要和离这事我已经应下了。”
噗~
陆晋川刚喝进口中的茶水悉数喷了出来。
他之前刚在清心殿外吃了唐府的大瓜,因着后续陆昕然心声中所提的那些事太过勾人心神,竟是让他将她为何如此不给唐曲岩脸面一事忽略了。
他忙从怀中摸出帕子擦了擦唇角,这才怒斥了一声胡闹。
“哪有刚成亲就和离的道理,这不是要同唐家结仇吗?”
“结不结仇的我管不了那么多,昕澜既然要和离,那我就舍不得她在唐府受委屈,我喊你过来不是跟你商量,只是告知你一下。”
裴氏这话说得很是霸气,让陆晋川对着她吹胡子瞪眼了好半晌。
“不行,这事没得商量,她要是敢不顾一切贸然和离,就别回我陆府,也别再用陆这个姓氏。”
现在朝中行事多变,皇帝的身子一再出现状况。
陆昕然都一再断言说皇帝活不到年底……如此紧要关头,他都还没想好要如何辅佐宋钧宴,哪能一切谋划都还没开始,就先一步同唐曲岩结上仇怨。
裴氏冷笑:“你的眼中有且只有你们陆家的荣华富贵,所有人都能由你利用算计。
“但我与你不同,我不能冷眼看着我的孙女受委屈受磋磨。
“她要和离,我就由着她,不用你陆家的姓氏,你以为她会在意吗?”
裴氏想说别往你自己脸上贴金了,人家压根就没在意过陆家女的身份。
陆晋川被她怼得好半晌说不出话来,“不在意?她嫁入唐家时的丰厚嫁妆哪一件不是我陆家给置办的?我能有现在的风光日子也是靠着我陆家得来的,受了我陆家这么多年的养育,又岂是一句不要这个姓氏就能一笔勾销的?”
他说完人已是站起身,头都不回的出门去了前院书房。
裴氏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心中低低叹了一声。
那丫头想和离……怕是不容易啊。
魏王府中,陆昕然正跟陆昕澜一起研究着云松的过往。
“你说这人怎么能将自己藏得这么深?”
这些过往很多看起来相互间都没有牵扯,像是随性的闲来之笔。
若说他一早就在提防旁人会猜出他的心思,逻辑上就说不通。
毕竟,系统心声什么的,如此诡异的事他若是一早就会知晓,那就太过逆天了。
“还好,”想不通,陆昕然直接摆烂不再去想,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还好他要死了,不然这么深沉的心机手段,人家把咱们卖了,咱们还得帮他数银票。”
“你确定他的寿命真的无多了吗?”
谋划布局都能遮掩,身体状况是不是也能做些手段?
陆昕澜此时对云松的一切都充满质疑。
陆昕然点头:“这一点他真的没有说谎,他确实是那瓶药吃完,人也就差不多了。”
而他现在每天都要用药,就算那药瓶内有乾坤手段,也不足以让他长长久久的活下去。
两人说话间,去府外见小乞丐的宋钧宴攥着一封书信走进房门。
陆昕然立即上前将书信接过就取出信纸展开。
“他居然指责咱们没有借着这次的机会将他跟皇帝的的身世揭露出来!”
一目十行的扫过,陆昕然无语的将信纸递到陆昕澜手上。
都说不见兔子不撒鹰,他们什么好处都没见到,凭什么要借机将这个尘封的秘密抖落出来?
“他在宫中的人手果然如他所说,多到我们难以想象。”
宋钧宴在回来的路上就已经看过书信,他此时心中只有震惊。
他们才离开皇宫没多久,宫中发生的事云松居然就已经悉数知晓。
如此快速又如此精准,他在宫中的布置到底有多深不可测?
陆昕澜最后一个将书信看完,她默默走到火盆边,将书信投了进去。
第355章 为什么不愿背负不孝的骂名呢
心中吐槽归吐槽,但云松这边他们一直猜不透他的举动,三人围着圆桌而坐,全都垂头想着对策。
“你们说,皇帝吐血……会不会也在他的算计之中?”
陆昕然都觉得自己要神话某人了。
陆昕澜只摇头沉声说道:“应该只是凑巧,就算他在太医中有眼线,皇帝的身体状况也不是他能精准操控的。”
皇帝晕倒与吐血应该只是概率事件而已,如果当真是在他的算计之中,他后续一定会有所对策,而不是只是给他们送一封有所指责又夹杂指使的书信。
“还是以不变应万变吧,父皇那里,”宋钧宴说到此处略作停顿:“现在不知到底有哪些人是他布置在父皇身边的人手,所以即便我们想提醒些什么,也很容易弄巧成拙。”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他们只当没有收到这封书信。
上面的指责没有看到,让他们去做的事自然更加没有看到。
陆昕然哼了一声,想到云松那高高在上一切尽在掌控的模样就很是厌恶。
要是可以,她只想给那个家伙两个耳光。
还跟他合作,这种人心眼多得跟渔网一样,谁知道是真的合作还是只想利用他们来达成某种目的。
手中的情报有限,三人再商量不出更多细节,陆昕澜就起身回了她这几日住的院子。
宋钧宴知道她出门离开,这才犹豫出声。
“她……你们当真觉得和离是最好的办法吗?”
“不然呢,”陆昕然无语看他:“还是你有更好的可以摆脱柳氏的办法?那是唐崇礼的生母,就算他们母子决裂,唐曲岩也当真同我所说的那般同柳氏和离,到了这一步她就不是唐崇礼的生母了吗?”
只要脱不开血脉上的联系,这一题就无解。
宋钧宴眉头蹙得更紧,在陆昕然警告般的目光中斟酌着用词,再次出声说道。
“可是,你们本身不就是什么都不在意吗?我印象中你们二人对旁人最在意的声名并不看重。
“既然不在意,又愿意背负和离还有让陆家唐家反目的骂名,那为什么就不愿背负不孝的骂名呢?
“只要你们愿意抛开孝道的约束,不论柳氏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予理会,那她的影响便也不复存在不是吗?”
只要将柳氏当空气,无视她的种种言行举止,那憋闷委屈不就不存在了?
他问得真诚,他是真的想弄清这姐妹二人到底存着怎样的想法。
陆昕然被他问得错愕,怔愣的盯了他好半晌,突然兴奋的一巴掌拍在他身上。
“果然!都说当局者迷,我现在算是明白这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了!”
她提起裙摆就兴冲冲的追了出去。
她能看出自家姐姐心中是有唐崇礼的,也舍不得因着这件事而毁了唐崇礼的前程。
可她又是真的厌烦柳氏,不愿再同她有任何接触,所以想和离一了百了。
但,宋钧宴的话也是一种折中的办法。
她冲到陆昕澜的房里,在她错愕的目光中将宋钧宴刚刚的那番话复述了一遍,然后也不管陆昕澜是何反应,丢下那番话就快步离开。
留陆昕澜一人在房中去思考到底应该怎么办。
整个京城都因陆昕然今日的那番心声而涌动起来。
晋王府中,宋钧骅将明里暗里支持他的朝臣全部请到了府中。
若是皇帝的身体当真无法撑到年底,那从现在起的每一日对他们而言都至关重要。
而之前还在徘徊着没想好要如何站队的礼部尚书杜梁,这是被他请来坐在了主座之上。
其他几位皇子的府中都有支持他们的朝臣在紧张的商量对策。
只宋钧宴这里一如往日般,魏王府的前后门都不见马车来去,似是今日的变故对他们夫妻而言没有半点影响。
皇宫里,一直关注几个儿子动静的皇帝在听到一道道传回的消息时,本就算不得好的面色变得越发青黑。
这些家伙真当他马上就要死了不成!
他只是被那药丸伤了身子,还不至于如陆昕然所说的那般马上就要不行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虽然没有从前那般强健,但只要他配合太医列出的调理法子,然后……再不用那个药丸,开始修身养性调理身体,他相信自己一定能将身子重新养好!
“去将今日去了各个王府的官员名单给朕列出来!”
这些人不是急吗?
既然想领从龙之功,那就先去苦寒之地好好的清醒一番!
福公公躬着身子领命,不敢有半点耽搁的立即研墨提笔,将刚刚听到的那些官员名字一一列了出来。
只他存了心思,趁着皇帝体弱一直闭眼养神,将名单飞快的誊抄了一份,准备寻机会递到宋钧宴手中。
第二日晨起,在所有人都以为皇帝会歇息几日,这几日不会再上早朝时,皇帝坐着玉辇而来,身后的福公公手中捧着圣旨,在所有人跪地请安间,展开圣旨开始宣读。
昨日进过各位皇子府中的官员皆在圣旨之上,名单递到刑部和大理寺手上,要求陆晋川和唐崇礼联合彻查。
至于彻查什么圣旨上没有提及,但所有人惊恐的抖着身子,知道自己前一日的举动惹恼了皇帝。
杜梁更是眼睛一翻,直接昏死过去。
他是唯一一个被着重提及又被一一列举出罪名的人。
之前皇帝几次抬手放过了他,这一次却是没了最后的包容之心。
陆晋川和唐曲岩看着被两人齐齐捧在身前的圣旨,神容肃穆间心中又都带着些尴尬。
家中小辈可是在闹和离……家中事务都还没处理妥当,现在又要联手彻查名单上这些人的‘罪名’。
没有默契没有共同利益,他们要如何联手?
散了早朝,在唐曲岩还在踌躇不知该如何张口间,陆晋川已是主动出声邀请他过府一叙。
和离是不可能和离的,就是唐曲岩跟柳氏和离,他也不会让陆昕澜跟唐崇礼和离。
所以,尴尬什么的咬咬牙就不存在了!
至少……裴氏是表里如一的端庄稳重的正牌夫人,跟柳氏可完全不同!
陆晋川想到前一日陆昕然心声中提及的那些话,已是在想若是陆昕澜无法劝说非要和离,他该怎么劝唐曲岩为了儿子休妻!
第356章 他不是他没有别瞎说
陆昕然将宋钧宴的那番说给陆昕澜后就又跑回自己院子。
人家夫妻之间的事,他们能做的也只是给些意见,最终要如何选择还是凭他们自己的本心。
陆昕然心中虽然焦急担忧,却也只能拉着宋钧宴两人对着云松的小册子继续头秃的琢磨。
第二日清晨,宋钧宴一早出门上早朝,陆昕然心中装着事,也早早起来让下人去喊了陆昕澜,姐妹二人一起简单用了早膳。
“姐姐今日要回陆府吗?”
“嗯,昨日徐嬷嬷跟着柳氏去了唐府,我的那些嫁妆应是已经清点好,后续如何祖母应是不会代我拿主意。”
裴氏行事向来极有分寸,也很是懂得为她们二人着想。
那些嫁妆清点可以,但若是声势浩大的抬出唐府传得人尽皆知,那就真的没有半点挽回的余地了。
裴氏不知她心中真正想法,又如何会让事情陷入艰难处境。
陆昕然嗯了声,唤来翠西翠竹帮她更衣,就要同她一起回陆府。
“我自己回去就好,云松还藏在暗处,我怕他会对你不利,你最近一段时日最好不要出门。”
昨日有宋钧宴的陪护下,他们还被云松的人一路劫持到了如意楼,今日她还哪里敢让路熙然陪她出门。
“怕什么,他要真手眼通天,我在府中也不见得会有多安全。”
没有千日防贼的道理,她算是想明白了,要是真因此而背上压力,处处提防小心,反而是着了那人的道。
知道劝说不了,陆昕澜便也不再多言语,姐妹二人上了马车就直奔陆府。
裴氏知道她们今日一定会再回来过问前日的状况,所以早早就派了人在门口候着,她们一下马车就立即引到了她院里。
“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开始用过早膳了?”
她拉着两个孙女的手细细打量,眼见着陆昕澜眼底的乌青越发加深,心中皆是疼惜。
陆昕然不愿见房中气氛太过凝重,笑着同徐嬷嬷交代:“早膳是用过了,但我馋祖母房子的栗子糕了呢。”
“好,祖母这命人就去做。”
裴氏笑着应了一句,徐嬷嬷也笑着出门去安排。
赵氏看着笑吟吟的陆昕然,再挪着视线去看神色憔悴的陆昕澜,心中极不是滋味。
她当初就觉魏王是个极好的夫婿人选,这么好的一桩亲事原本是她的宝贝女儿的,结果……哎。
可惜现在说什么都晚了,她当初就该让宝贝女儿去争一争的。
陆昕澜没有去看她又是懊恼又是后悔又是气闷的模样,只起身对着裴氏又福了福身。
“是孙女让祖母为难了。”
“你这丫头又说什么胡话。”
“祖母,祖父是不是不同意孙女和离?还说了些让孙女不要胡闹的话?”
她今日回府的主要目的就是见陆晋川一面,所以前一日陆晋川在得知她要和离后的第一反应,她还需要问一问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