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氏拉着渐渐心安的陆昕澜进了内室,赵氏双眼紧闭一动不动。
陆昕然站在房门口,看着屋中场景心中也莫名复杂。
【还真是……任性,只活在自己的世界里,从来不考虑别人的心情。】
【当初一门心思认定赵景田和陶氏是好人,不论外祖和舅舅说什么都觉得他们别有用心。】
【现在发现他们是刽子手,又幡然醒悟想要为云氏讨回公道。】
【现在是不知道如何面对外祖一家,还是不知道该如何面对京中众人?】
【不知道如何面对后续问题,就将这些烂摊子甩给家人,让婆母和陆昕澜一边担忧她的身体,一边来面对她惹出来的风风雨雨。】
【等一切全都处理好,她到时候再醒来,还能换来一句你终于醒了吗?】
【到了这种时候还如此任性自私,果然啊,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还以为真有长进了呢,结果还是扶不上墙的烂泥。】
她说谁是烂泥!
床上原本一动不动的赵氏,身子剧烈抖动起来。
裴氏无语的看着床上人,之前太医走前隐晦的提了一句,说是可以想办法刺激一下病人,让她尽可能的感受外界变化,有利于她早早醒来。
她原本还在想这个刺激到底指的是什么,现在看来,嗯,就很难讲。
赵氏身形剧烈抖动了好半晌,最后似是还是抵不住药物和身体潜意识的双重桎梏,又没了要醒来的反应。
陆昕然有些茫然的看着床上,又看看侧身向她看来的裴氏和陆昕澜,下意识的就高举起双手。
“苍天可鉴,我刚刚什么都没说也什么都没做!”
赵氏不管如何抽风都跟她没关系。
被鄙视刚刚的行为如同抽风的赵氏,身子又开始剧烈抖动起来。
这个死丫头凭什么这么说她!
她就算有错,就算过去那么多年做了不少难以挽回的蠢事,那也是她的事。
她不愿认她做母亲,她还不愿认她这个女儿呢。
赵氏越想越气,那点陷入自我封闭而产生的懊恼跟悔恨,全都在这一句句‘冷嘲热讽’中消散。
她这会只想起身跟这个不孝女大战三百回合。
裴氏和陆昕澜看看床上颤动得越来越厉害的赵氏,再看看一脸无辜的陆昕然,眼中都带起鼓励。
会‘说话’你就多说一点!
两人的目光太过诡异,让陆昕然立即向后退了一步。
“要不,我先回去吧?”
她说着就要转身离开,被徐嬷嬷身子一闪拦在了门口。
“姑娘,大夫人还病着,您不好现在回去。”
就是装样子,也要在这里呆上一个时辰半个时辰的。
陆昕然无奈,装样子她还是擅长的,只要赵氏抽风不赖到她身上。
床上的赵氏抽动的更加剧烈,裴氏忙让徐嬷嬷寻个脚程快的下人去将太医喊回来。
如果是用这样的刺激方式,没准太医回来时赵氏已经坚强的睁开双眼。
徐嬷嬷安排好人手回来后,又忙交代下人给主子们送茶点进来。
赵氏心思单纯好骗,院中的下人就全都没个眼力劲。
徐太医都已经上了马车,又被下人喊住,同陆远恒急匆匆往回走。
两人进门时就看到床上的赵氏身子剧烈抖动,陆远恒心惊,下意识的就想要扑上去,被徐嬷嬷伸手拦了下来。
徐太医让人压着赵氏的身子,想上前去诊脉,人刚凑近就被赵氏猛然睁开瞪得如铜铃一样的双眼骇了一跳。
“娘,您醒了!”
陆远恒推开徐嬷嬷的手臂,忙凑到近前。
赵氏缓缓转动眼珠,视线从屋中众人身上一一划过,最后落在陆昕然身上。
这个不孝女!
居然敢说她是烂泥!
她赵雨萌再蠢,这辈子也没怕过什么!
不就是外祖一家还有荣恩伯府的那些糟心事,她就算解决不了也能快刀斩乱麻。
她醒得太过突兀惊恐,虽然让徐太医的心还在剧烈跳动,但他还是上前给赵氏重新诊了脉,又开了方子交下医嘱才离开。
陆远恒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但眼见母亲醒来就直勾勾的看着陆昕然,总觉她能突然醒过来是跟这个胞妹脱不开干系。
陆昕然被赵氏这样一直盯着,她拧眉间人已是瞪了回去。
【看我做什么,当我怕你不成!】
【还行,还知道趁早醒过来,没让祖母给她收拾烂摊子,还知道要脸!】
赵氏想对骂,她怎么就不知道要脸了!
她就是个普通人,还不能消极一下退缩一下吗?
裴氏看着如同斗鸡一般的母女二人,莫名觉得这样……也挺好。
第106章 孝心还能外包真是活久见
赵氏原本就是心病,只要突破心中的那道枷锁醒过来身体也会随之好转。
尤其她昏迷的时间不到一天一夜,身体没有受到太多影响,吃过汤药吃些素淡软烂的吃食就能下床走动。
只赵氏不论是吃药还是吃汤食,亦或是由侍女扶着更衣下床,视线都不离陆昕然,看的陆昕然莫名其妙。
她可不觉赵氏那恶狠狠的眼神是想跟她母女和解。
她身子往陆昕澜身后挪,半点不想在‘她弱她有理’的时候跟她出言理论。
陆昕澜一直想不到该如何处理她们三人之间的关系。
她不是原身,鸠占鹊巢这件事她心中一直记挂着。
她穿来的第一天就想离开,但陆家人不让她离开,她占了原身的身体就要代他们尽孝。
而在同陆昕然‘相认’后,她对她的依赖有增无减,她虽不知自己留在她身边能帮上什么忙,可有她代为周旋一二应该总是好的吧。
她内心一直存着纠结,原本就是厚着脸皮留下来,现在看到他们亲生母女之间势同水火,她心中又生出自己是小偷的罪恶感。
明明这一刻无人说话,但就是让人有种混乱的错觉。
陆远恒看着屋中的每一个人,心中都觉陌生。
他看着躲在大妹妹身后的陆昕然,总觉她太过不懂事。
“昕澜、昕然,母亲身子还未好转,这几日你们多在母亲这里照看侍疾。”
陆昕澜偏头看去,还未出声,吐槽的心声就已经出现。
【这就是嘴上尽孝吧,自己什么都不干,只嘴上交代一句,把麻烦全部推给别人,然后把孝心留给自己。】
【真这么孝顺,怎么自己不来侍奉呢,别扯什么男女不同,孝心这东西可不分男女。】
【真放在心里惦记,那就时时侍奉在床前,什么事都尽心尽力、亲力亲为,别自以为是的用孝道来约束别人。】
【自己什么都不想做,就知道嘴上孝顺一下,孝心还能外包,真是活久见。】
【读了这么多年的圣贤书,书都读到狗肚子里去了。】
劈头盖脸的吐槽让陆远恒有些回不过神来,他怔愣的看向陆昕澜,他刚刚……哪句话说错了?
他们身为女子又是女儿,来母亲身边侍疾尽孝难道不是天经地义的吗?
赵氏舍不得儿子再平白被骂,用力瞪了眼陆昕然。
“我身边有嬷嬷有侍女,不需要昕澜来侍奉,我可舍不得让她来我身边受辛苦。”
陆昕然翻白眼,还以为撞一下能让她清醒一点,说话做事也能开开窍,现在看来榆木脑袋撞烂了估计也还是这个死德行。
【她是不是忘了自己的婆母还在屋子里,这话到底谁给谁听的?这是在告诉祖母侍疾辛苦,她身边有嬷嬷有下人,病了也别让她去身边受辛苦?】
赵氏:“……?!!”
她不是,她没有,不要瞎说!
裴氏揉着眉心上前一步,将斗志昂扬的母女二人隔开。
“昨日遭遇变故,你跟孩子们都受惊了,这几日在院中好好养一养。”
至于侍疾,算了,别折腾孩子们了。
又不是没有下人。
陆远恒还要说些什么,被裴氏一个眼神甩来到嘴边的话又再次咽了回去。
赵氏心疼陆昕澜,想到她前一天也受了伤,今日又要强打起精神陪陆昕然进宫,就忙出声赶人。
陆昕然很听劝的第一个转身出门,赵氏哼了一声,忙示意陆昕澜也回去休息。
裴氏扫了眼陆远恒,这个长孙要被老东西养歪了,再不提点约束一定又是一个陆康德。
想到被陆晋川彻底养肥的长子,她幽幽叹了一声。
陆昕然看着跟裴氏一同离开的陆远恒,她侧身抱上陆昕澜的手臂。
“你有没有觉得他的性情跟赵氏很接近?”
都是那种总觉自己有道理,半点不会去考虑旁人心情的人。
陆昕澜认真思忖了一下,只微微点头。
赵氏是极度自我的性子,不止陆远恒受她影响,原身性情中偏激的部分同样如此。
“这边有我在,你不用多想多管,回去好好休息就好。”
“知道知道,我们一起走,赵氏身边有下人在,不需要咱们多费心。”
系统都说她只要醒来就什么大碍了,刚刚还能中气十足的一直瞪着她,应该是马上就好利索了。
“也不知荣恩伯那里凑齐银子没,皇帝给他的期限是后天傍晚,有侍卫守在他府里,又不能同豫王继续走近,他后面的日子难喽。”
过于幸灾乐祸的语调让陆昕澜也跟着推测起来。
“这只是开始,荣恩伯府这一遭应该很难熬。”
拔出萝卜带出泥,陆昕然看不出她却是已经看得清楚。
荣恩伯府已经被皇帝放弃了,赵景田一家全都不会有好下场。
赵氏在府中养伤的第二天,京中不少人发现原本属于荣恩伯府的产业全都被低价转卖了出去,这其中不少都是当年云家的产业。
赵氏养伤的第三天,荣恩伯府大门洞开,一箱箱黄金白银,绫罗珠翠被抬出府。
有好事之人跟着抬箱子的队伍一起走,然后就走到了户部大门外。
明明不是抄家,但堪比抄家。
“看荣恩伯府这架势,这是真要将云氏的嫁妆交出来。”
“不是都被捐给朝廷了?云家的半数身家啊,那得多少银子。”
“可不止这些,云氏当年带走了云家最赚钱的铺子,你们算算这些铺子这些年得赚多少银子,钱生钱,那数字啊咱们可想都不敢想。”
这两天里街头巷尾全是议论声。
赵景田此时哪里还顾得上这些流言,他这两日焦头烂额。
云氏的嫁妆太多,带来的铺子、田庄、土地……这些产业的账册只一年的都能装满一个大箱子。
皇帝还让人送来口谕,这四十多年来的所有账册全都要随嫁妆一起送入户部。
他都不知这些年来一共有多少进项,伯府的银钱从来都花不完。
“伯爷,这些不能拿走!这些珠翠都是我存了好多年的,日后都要交到儿媳孙媳手上,这些不能交出去啊。”
陶氏扑到赵景田身边就要将匣子抢回来。
赵景田将人一把推开,都已是落到这般地步,一个不慎就是万劫不复,日后……他们也要有日后才行。
第107章 大瓜一个接一个
文华殿里,皇帝人每隔一两个时辰就能听户部那边传来消息,刚又收了多少银子。
他越听越是觉得这么多年真是白白便宜了赵景田,占着云氏的嫁妆不干人事。
靠权势硬抢人家的家业,还逼死人家的女儿。
最最荒唐的是,他居然将一个养在外面的妓子扶正做了正牌夫人,他这般让旁人如何看?
又将世家大族的尊严礼法置于何地?
先祖给他们的尊荣和爵位可不是让他们如此肆无忌惮、枉顾礼法的、
想到此处,皇帝的眸光顿时冷厉下来,先把银子收回来!
等银子悉数收归国库,旁的再一件一件清算。
想到此处,皇帝盯着奏折,眉头拧得老高。
得安排一下,要让更多人知道这道心声背后蕴含的能量。
等所有人都适应习惯了心声,从心声中得来的那些证据和消息就可以直接用了。
现在这般,还要让人去搜集证据,让御史弹劾太麻烦了!
他只想拿好处,不想多费心思。
最好是再来几个荣恩伯府这种,他以后就不用担心国库空虚了。
不用杀得人头滚滚,还无法让那些老东西相互包庇……皇帝越品越是觉得这心声这系统,妙啊~
陆昕然这几天一直坐在府中吃瓜,翠竹日日都会带消息回来。
“荣恩伯真将府中的仓库搬空了?”
翠竹双方放光的点头:“奴婢听说,伯夫人的私库也搬空了,这两日日日在府中哭。
“奴婢还听说,伯爷的两个儿媳家中都派了得力的嬷嬷到伯府,怕伯爷和伯夫人手上没了银子,再将儿媳的嫁妆抢了去。”
陆昕然双眼瞬间晶亮,她竟然忘了这一桩!
这荣恩伯府可是有前科的,抢夺女子的嫁妆如此熟练,谁知从前是不是也曾做过这种龌龊事。
这个瓜好,就算不是通过系统得知的,但只要是瓜,应该就能涨生命值!
她扑闪着大眼睛,白皙的脸颊都因为欢喜而微微泛红。
“银子全都补上了吗?”
“好像还不够,陛下派了人到伯府,将府中的一些珍贵摆设全部拿走了,说是用来抵账。”
翠竹说起此事就笑得极是开心。
她从前是老夫人院中的侍女,虽没在赵氏院中呆过,但世家大族向来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大夫人的仇人就是她们的仇人。
都已经闹得如此厉害,自然对方越倒霉她们越高兴。
陆昕然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府中的东西都被抬走了,这跟抄家有什么区别。
“别舍不得花银子,让人再去伯府门口坐一坐,再遇到乐子事一定要让人赶紧送回来。”
翠竹笑嘻嘻应了一声,就开心的转身去寻人安排。
翠西看着她们,心中想到徐嬷嬷的交代无奈的摇了摇头。
有热闹自然不能独乐乐,陆昕然好不容易将唇角的笑容压下来,就招呼翠西为她更衣挽发,她要去祖母院里。
她能听到的消息,裴氏自然早就收到了。
只看到孙女兴冲冲的模样,她也欢欢喜喜的又听了一遍。
“祖母,您说荣恩伯府这次是不是完蛋了?”
裴氏笑眯眯的说出一句:“我听说啊,今天早朝上有人参了荣恩伯一本,说他枉顾礼法不修内德,要陛下夺了他的爵位。”
“夺了爵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