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窈不无炫耀自己地想,她细心又体贴,郎君和她成婚肯定不会亏的。
“是挺累,一群老东西,烦死人了。”萧焱歪了歪头,对她的话表示赞同,他不喜欢上朝,上朝就是听一群老东西吵来吵去。
话多有什么用,正事一件都不干。
比如今天,朝堂上就又吵起来了。天干物燥,除了京城这边正常些,南边已经有快一个月没有下雨了,没有雨水,地里的收成就不好,一群朝臣就吵着要赈灾。
萧焱听着下边一个个人说的义正言辞,嫌弃不已地撇了撇唇,当他不知道啊,每次赈灾,赈来赈去肥的是一些人的肚囊。
“吵什么?往年怎么办今年还怎么办。户部出银子,各地官员依命赈灾就是。”他发了一个哈欠,语气散漫地吩咐,像是根本对此事不上心。
“陛下,不知赈灾的主理人是谁?”宣丞相谨慎地提出最重要的一个问题。
“就,周尚书还有高大人吧。一主一副,不要让朕失望。”萧焱随口一说,没注意底下的气氛变得有些诡异。
周尚书和中书令高大人向来都不对付,两人一起赈灾,乱子肯定少不了。
宣丞相皱起了眉,觉得有些不妥。然而没等到他开口,萧焱的眼睛就含笑看向了末尾处不起眼的青年男子。
“朕的表兄如今正是武卫军左尉,此次赈灾让他也跟着,长些经验。”
见褚三郎出列领旨,萧焱笑的意味深长,他已经等不及要看他为千夫所指的画面了。
想想就觉得心潮澎湃。
赈灾一事就这般决定,日子一天天的过,余窈终于得到了一个好消息。
她多次改善过的安神香对患有头疾的病人生效了!有八成的病人表明夜里点燃了线香后第二天醒来头痛的感觉减轻了不少。
如果他们再按时吃煎好的药汤,痛感就变得微乎其微,和正常人也差不太少。
得到切实的反馈后,余窈兴奋地快要跳起来,她当日就将这件事告诉了萧焱,还把自己做好的线香一股脑儿全给了他。
余窈认真地交代他,先用一段时间,“郎君,等你的头疾好了之后我去进宫为陛下医治。”
她打算地很周全,伴君如伴虎,万一她在宫里出了意外,郎君的头疾也不会受到影响。
萧焱接过她精心制作的线香,有一瞬间压制的欲望想要喷腾而出,将人融进自己的骨血里。
没有谁比他更清楚,这段时日的少女有多么认真多么努力,早早地就去医馆,一点不敢偷懒,晚上等他睡熟了还会偷溜到小房间里面改良自己的方子。
萧焱活了二十余年,没有人对他这么用心过,那个女人会为了家族选择抛弃他,而她在得知了他的危险之后从未远离与逃避。
她很弱很傻,可她会坚定地朝着他的方向走来。
萧焱笑了起来,很像是得到心爱宝贝的孩童,摸着她的脸颊,勾人心魄的眼眸光彩照人,“小可怜,你果然很好很喜欢我,陛下又如何,等我的头疾好了再去治他。”
尊贵的天子也没有他在小可怜的心里重要,萧焱心满意足。
余窈有些不好意思地点头,末了又说忘了另外一件事,“郎君,今后几日你就不要来我的宅子了,外祖父和外祖母要小住几日。”
她也不要萧焱去医馆接她了,因为二舅舅好似发现了些端倪。
而外祖母突然提到要到她的宅子里小住,余窈怀疑她也察觉到了蛛丝马迹,也可能是二舅舅多嘴。
“啧,林家!”萧焱看不上这家人,不过还是勉强点了下头应下了,看在小可怜讨他欢心的份儿上。
而且,他的确许久未在建章宫留宿,外祖母那头似乎也有所怀疑。
距离将小可怜弄进宫里的时间没剩几日,萧焱的耐心很充足,马车将余窈送回了余宅后果真掉头回了宫里。
当夜,他歇在建章宫偌大的龙床上,嗅着安神的药香,额角很舒服,可整个人却一丝睡意都无。
夜深人静,宫廷一片寂寥,萧焱兴致勃勃地将建章宫的宫人乃至尚宫局的内官都折腾了起来。
他问了许多问题,都和立后有关。
到了此时,常平心里才算有了一个确切的答案,原来,陛下真的需要向余娘子提亲。
常平微微一笑,这样也好,日后陛下想必不会再有心思留意他们这些人,尤其是他,这个仇人的儿子。
然而,余窈的存在终归只有极少一部分人才知道,夜里天子所有的举动到了第二日就被解读成另外一个牛马不相及的答案。
陛下欢喜褚家五娘子,有意立她为后。
传闻有鼻子有眼,结合近日褚三郎受到的重用,宫里宫外大多数人都相信了。
就连褚老夫人,心里都生出几分疑惑,难道外孙真的不介意以前发生的事了,还要立五娘为后?
她想要到建章宫询问,奈何萧焱没给她这个机会,反而直接跑到康乐宫要褚老夫人为他准备提亲的单子。
“外祖母,您先为朕草拟好大概的名册,之后慢慢再添减。”平日阴沉喜怒不定的天子似是换了一个人,不仅笑吟吟地关心提亲单子这等小事,还主动要将褚老夫人封为一等辅国夫人。
至此,褚老夫人住进宫里也算是有了一个合适的名号。
“陛下,外祖母老了,不知还能活几年,能亲眼看到你成亲就心满意得,辅国夫人就不必了。”褚老夫人心惊胆战地拒绝了这个封赏,对她本人越是加恩她越是担忧褚家。
因为,如今的褚家还安然无事靠着的就是她与陛下之间的祖孙情谊。
如果一个辅国夫人的爵位被用来报答她,那褚家人要怎么办?她还有什么脸面要陛下放过他们。
萧焱眸光一闪,笑的很灿烂,“表兄如今就做的不错,外祖母何须再为褚家担心?”
他话中有话,仿佛在暗示外祖母自己已经原谅了褚家。
“褚家在世人的口中名声极佳,苏州城的人都赞不绝口。外祖母,表兄很好,两位表妹也都很不错。”
“五娘她?”老夫人终于隐晦问到了所有人都在怀疑的一点。
萧焱要提亲的对象是不是就是褚心月,除了她大部分人都想不到其他女子。
“表妹与朕的母后生的那般的像,可见命格相同,今后她想来会和母后走一样的路。”
一样的处在风口浪尖,一样的面临取舍,唯一不同的是取舍的另外一边不是她的儿女而是护着她的兄长。
褚三郎,快要完蛋了吧。
萧焱很满意他策划的走向。
然而,听在褚老夫人的耳中,她误会了。
萧焱的母亲褚灵筠当年没有任何波折成了皇后,若没有那场颠覆,她会稳稳当当地成为太后。
褚心月若和她的姑母一样,那也是要做皇后的。
第70章
八月中秋将至,天气凉爽了一些,林太医到余宅小住的时候给外孙女带去了两株桂花。
桂花香气芬芳,余窈很喜欢,每天都要凑近嗅闻几遍。
赏桂花的同时她的心里也在感慨,这是她和郎君分开的又一天了。
余窈想,也不知道郎君的头疾好转了没有。
外祖父和外祖母住进了余窈早就安排好的后院,她即便着急也不敢在脸上表露出来,只敢在外祖父从太医院下值归来的时候,装作不经意地询问一句太医院忙不忙,外祖父还有没有再去为天子诊脉。
“陛下似乎要选后了,宫里这两日忙忙碌碌,太医院反而清闲了下来。而且,陛下已经多日未再患过头疾,一切都好啊。”林太医笑呵呵地说完宫里的情况,然后与林老夫人对视一眼,云淡风轻点出了余窈的异样。
“窈娘想必有话和外祖父说吧?你这些天必定有心事。”
林太医和林老夫人两人都活了几十年了,什么没见过,他们的女儿,余窈的母亲也曾有过一段这般暗自忐忑的时光。
余窈正在给外祖母看自己做的香饼,闻言,她的手一抖,香饼掉在地上。
“外祖父,我就是想着要开一家制香的铺子。”她装傻充愣,一派天真模样。
林太医捋着胡须不信她的话,让老妻林老夫人开口。
“窈娘,外祖母为何要住过来,你小女儿家的心思是藏不住的。”林老夫人说到她时不时地发呆以及往门口看的举动,和余窈母亲嫁给余窈父亲之前很是相似。
“……外祖母,窈娘不是故意要瞒着你们。”余窈耳尖发烫,脸颊也染上一片红霞,低头将那块掉下去的香饼捡了起来。
“我从苏州来京城的途中与一名武卫军郎将同行。前些日子在医馆的时候总是遇到他,他说,过不久就到府上提亲。”
余窈的声音掩不住羞涩,就连欺骗外祖父外祖母的心虚都被这股羞涩覆盖住了。
话罢,她去看外祖父与外祖母的反应,指尖攥地很紧。
“果然与武卫军有关。”林太医竟然没觉得意外,从前几次外孙女总是提到武卫军,他的心里就莫名多出一种预感。
恐怕,有许多经历窈娘并未和他们说。
“提亲?窈娘,你确定那…郎将没有哄骗你,他有说何时?可是亲自上门?”林老夫人关心的却是另外一个点,她就怕涉世不深的外孙女被人骗了。
“嗯,就快了。外祖母放心,郎君是不会骗我的,大牛就是他为我找到的护卫,傅世子肯退婚还我财物也是他帮的忙。还有还有,在苏州城的时候,大伯父和大伯母待我不好,他也帮我出了气。”余窈开始列数萧焱对她的好,就担心外祖父和外祖母会对他有偏见。
“是我们疏忽了,唉,当初还以为余家人会照顾好你。”林老夫人一听余窈在苏州过的并不好,神色有些愧疚。
余窈摇摇头,眼睛清澈干净,“外祖母不要自责,事情都已经过去了呀。”
林太医也安慰林老夫人说余窈到了京城,剩下的时间还很长,有的是时候弥补。
“听着,那武卫军郎将人是不错。但他年岁几何,家中又是怎么一副光景,窈娘你可知道?”林老夫人问的很仔细。
“郎君的年岁大概,大概和傅世子差不离吧。”余窈并不知道萧焱究竟多少年岁,她只是根据自己的感觉猜的。
“郎君出身世家大族,家族之势比镇国公府还要厉害。不过郎君他父母都已经不在了,也没听他提到还有兄弟姊妹……他的身边也没有姬妾通房。”
余窈说到萧焱的身边没有姬妾通房时,眼睛中带着亮光。
她才不喜欢和别的人一起分享郎君呢,郎君的身边只能有她一个人,就像已经去世的父亲和母亲一样。
心无二意,同穴共寝。
“比镇国公府还要势大的家族,又是父母双亡,窈娘,他姓甚名谁你知道吗?”林太医仔细一想,觉得这人不应该默默无名,只要外孙女说出他的姓名,林太医就好让余窈的二舅舅林黄芪去打听。
对女子而言,嫁人最重要的是对方的人品。
“外祖父,郎君姓萧呢,单名一个焱字!他很早之前就告诉我他的姓名了,还说与外祖父您相识。”余窈语气雀跃,她很自信外祖父不会讨厌郎君。
萧!这是皇族的姓氏。
林太医失手打翻了桌子上的茶盏,嘴唇和胡须都在抖动,惊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姓萧还可能会是宗室的人,可单名一个焱字,那人已经把身份明明白白地显露出来!
陛下!
他多次到建章宫诊脉,陛下当然认识他!怪不得,在窈娘进京的第一日,陛下就问起了他家中的情况,又赏赐了东西,后来又好心提醒他窈娘不该嫁进镇国公府。
原来是陛下自己看中了窈娘想把她纳进宫中,林太医想明白了一切久久不能回神。
“外祖父,您没烫到手吧?”
“这老头子,都一把年纪了还毛毛躁躁的。”
屋中同时响起余窈和林老夫人的声音,林太医先是看向毫不知情的老妻又看向懵懵懂懂的外孙女,又沉又重地叹了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