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赤来的快走的时候也快。
他走了,现在整栋房子都安静下来。
她坐在椅子上好半天没动。
实在是想不出容赤这一通操作是什么意思。
自从上次他们同事聚餐过后,她跟容赤之间就没了什么交流,偶尔在小区见到一面他也是那种懒得理她的各种表现。
今天又是帮她喊人看病,又是帮她买粥的,关心的表现体现的淋漓尽致。
她想了半天才找出了个差不多的结论——
大概就是……真的怕她死在他房子里吧!!!
吃了药没一会儿就犯了困,她躺回床上,迷迷糊糊睡了一会儿就再次被手机铃声给吵醒。
看到来电显示,牧也的唇线不由抿直。
但她没任由铃声响久,很快就接了起来。
她没吭声,对方的声音先传了过来,像是突然松了口气,大声笑道:“你可终于接我电话了,再不接起来,我跟你孟姨就要去你住的地方找你去了。”
是牧博文。
她的父亲。
“有事吗?”身体好了大半,牧也坐直了身子问。
可能刚睡醒的缘故,她的嗓音比睡之前更哑了一些。
“也没什么,”牧博文笑呵呵的说:“就是你一直不接爸的电话,爸爸挺担心你的。”
“我很好。”牧也抬了抬眼皮,“如果你只是单纯的关心我的话,现在知道了,要没别的事我就先挂了。”
“哎,等等——”听她要挂电话,牧博文连忙唤住她。
牧也放在耳朵上的手机没动,直到牧博文支支吾吾的声音再次传来,“爸有话跟你说。”
牧也:“您说,我听着呢。”
须臾片刻,牧博文才试探的问:“阿也,你是不是还在怪爸?”
牧也垂首,温静的浅笑,“没怪。”
牧博文不相信,“真的?”
“真的。”牧也给了他一个肯定的回答。
牧博文一下就笑了,“我就知道我们阿也心好,不会跟爸爸计较。”
牧也没吭声,就听牧博文自顾自的又道:“其实最初我也不同意,我们阿也这么漂亮,一个离过婚的男人怎么能配得上我们阿也,但你孟姨说得也对,那男人有钱,我们阿也嫁过去是去享福的。”
牧也听着,一下子就笑了,“所以你们是为了让我过去享福的才骗我去跟那离婚带孩子的男人见面的?”
她佯装努力的回忆,“我记得那离异男好像说是我看上了他,迫不及待的想嫁给他的?”
被牧也毫不留情的揭穿,牧博文没脸再给自己脸上贴金,只好摊牌道:“阿也,你别怪我跟你孟姨,咱家确实缺钱……”
牧也垂眸,瞧着自己放在被子上的右手,漫不经心的说:“我不是每个月都会往您卡里打2000块钱吗?”
“那哪够啊……”牧也将话题切到了钱上,牧博文就像是打开了话匣子,“你妹牧可今年不是毕业了吗,最近她看好一个女三号的角色,中间人说要50万打点才有试镜的机会。”
“50万。”牧也重复着这个数字,末了自嘲一笑,“原来我值这么多钱。”
牧博文打着哈哈,“这不是我女儿人漂亮吗,给再多都不多。”
牧也觉得自己的忍耐程度已经到达极限。
她理了理自己的头发,“所以您打这通电话,是来降罪的吗?”
“不是不是,”牧博文连忙道:“是你孟姨又给你找了几家,对方都看好你了,你有空的话,回家里来选选,挑一个你喜欢的?”
牧也听着牧博文的话有好长时间没说话。
牧博文等了一会儿,“阿也,你在听吗?”
牧也盯着墙上的壁画。
那副画是一张爸爸牵着一个五六岁小孩在海边散步的背影画。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容赤的卧室会挂着这样一幅画,但她看着看着,突然轻笑了一声。
“爸,”她低声唤,语调听上去没什么情绪起伏,“我们父女一场,别把最后这点情分也给耗没了。”
牧博文没有及时回应,大概是还没反应过来。
过了一会儿才有些不自然的开口:“阿也——”
没等他说完,牧也就打断了他,一字一句说出了自己的立场,“您放心,以后我还是会每个月往您卡里转两千块钱,我会一直转,转到您终老的那天,但其他的不该我操心的,我分文不出。”
牧博文听她这么说赶紧解释道:“阿也,你误会爸了,爸也不是个贪钱的人,这不是你妹这边确实需要这笔钱周转吗?”
“有一件事您一直没搞清楚,”牧也维持着握手机的姿势,缓慢的说:“牧可是你跟孟姨的责任,不是我的。”
听她如此说,牧博文也不满了起来:“瞧你说的,怎么说我们也是一家人,打断骨头连着筋!你怎么还分得这么清楚?”
“一家人?”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她忍不住弯唇讽刺,“一个普通朋友接通电话尚且听的出我声音不对,然后客套的询问一下我的身体状况,而作为‘一家人’的爸爸,打电话过来却只想着从我这里捞到钱然后往他另一个女儿身上贴!”
她一字一句说的无比清晰,“爸,您跟我说教‘一家人’的时候自己听着都不觉得可笑吗?”
每到这个时候牧博文就跟哑巴了一样,一句话不说。
现在她从不指望牧博文会说什么。
以前小的那会儿或许会有,每次孟慧欺负她的时候,作为她的父亲,她无数次期盼过牧博文会站出来帮帮她。
哪怕一个拥抱,再或者一个眼神……
但慢慢失望的次数多了,心就跟一摊死水一样,就再没什么期盼可言了。
牧也觉得自己今天说的有点多。
一般在‘不欢’的情况下大家适可而止,挂了电话‘散了’就行了。
可牧博文不这样觉得,他似乎还想着挽回点自己‘慈父’的颜面,“阿也……”他唤着她的名字,欲言又止的道:“你也知道,爸就是个粗心性子。”
“不不不,”牧也立刻摆手,“您忘了我上初中那年,我和牧可一起感冒的那次您抱着牧可去医院之前,跟留在家里的我说的什么话了吗?”
等了好长时间都没等到牧博文回应。
牧也笑了笑,不以为然的继续:“您说:你是姐姐,撑一下,熬一熬难受几天就过去了,你妹还小经不起折腾,我跟你孟姨带她去医院去看病,你在家多喝水,趟床上盖被子捂出汗来就好了。”
牧博文还想说话,牧也没给他机会,话抢在他前头说了出来:“您不用再解释什么,我知道的,您不是偏心,您是心疼钱。”
“钱要花在刀刃上,没有必要花的地方,能省则省。”
“能自愈的感冒既不是刀刃上的急事,也没有花钱去治的必要。”
“当然,这也是在我、是牧也而非牧可感冒的前提下。”她挽唇淡淡的说:“所以……您不是粗心,您只是对我粗心而已。”
第21章 你有在家不穿衣服的习惯?
容赤晚上八点回到小区。
从地下停车场进了电梯,按下18层的电梯的时候眼神不自觉的瞥向17层的数字,几秒钟之后,手指直接按下了17层。
电梯到达17层,他从里面走下来就直接拨通了牧也的电话。
“喂?”走到门口的时候牧也的声音从手机另一端传过来。
他一边按着密码,一边说:“穿好衣服,我要进来了。”
挂了电话的,他推开门走了进去。
走进去一眼看到站在大厅里,瞧着他一脸不悦的牧也。
他扯着唇笑,“呦,医生的身体素质就是好啊,上午还半死不活的,晚上就活蹦乱跳的了?”
牧也皱着眉,“你打电话说要进来之前就不能晚一分钟再开门吗?我要是没穿衣服站在客厅呢?”
容赤吃惊,眼角往上挑,“你有在家不穿衣服的习惯?”
脑回路清奇!
牧也瞪他,“我只是在给你打比方,就是告诉你下次进门之前晚两分钟再进。”
“知道了。”容赤敷衍的应声,然后一屁股坐在沙发上。
牧也在他对面的沙发上坐下来,“你这大晚上过来,又有什么事儿?”
“这不还没拆线呢,”容赤抬了抬还没拆线的右手,“你要是病好了,就赶紧把这破玩意给我拆了,太碍事了。”
牧也只想着赶紧送走这尊大佛,所以忍着好脾气的去书房拿了医药箱出来。
拆线很简单,她是医生,家里常备着这些简单的医疗工具。
把线取出来之后又仔细的局部消毒。
容赤以为这就完事了,手刚伸回去就被牧也捏住。
“还没检查缝合口,你急什么。”她不满的嘟囔。
手指被她捏着,容赤没说话,安静的观察着她。
她看起来很认真,很仔细的观察他的缝合口,也没表现出别的不一样的情绪。
但是容赤总觉得她的情绪不太对。
很快她就松开了他的手,仔细的跟他交代:“缝合口长得很好,但是拆线后两天内伤口还是容易裂,所以还是要避免伤口剧烈运动。”
容赤不动声色的‘嗯’了一声。
说完牧也就开始赶人了,“线拆完了,你可以走了。”
容赤看着她,“我刚下班,还没吃晚饭呢。”
牧也收拾着医药箱不理会他。
容赤继续:“你家里有什么剩饭?我将就一下在你这里吃一点。”
牧也回头瞥他一眼,“您还是别将就,回您家里吃大餐去吧。”
容赤瘫在沙发上,懒洋洋的说:“懒得做。”
牧也冷笑:“外卖也可以叫大餐。”
容赤没动,过了一会儿伸出自己的右手,“你看我这只手。”
牧也没理他,容赤就自顾自的看着他刚刚拆完线看上去还有些红肿的伤口,然后叹了口气,“我这手是为谁伤的?”
见牧也的眼神扫了过来,容赤掀了掀唇角,“你忘了你还欠我一个人情了?”
这大概才是他过来的目的吧。
为了一口吃的不肯走,倒真是难为他了。
牧也学着他的模样掀唇,“行,你等着。”
她说完就起身往厨房走去。
“不用太丰盛,”容赤伸长脖子扯着嗓子:“你就给做一碗上次做的鲜虾面就可以了。”
“我家里有剩饭,”牧也闻声回头,“你不是说在我这里将就一下吃点剩饭就行吗?”
容赤,“……”
他捏捏眉心,忍了又忍。
也罢,看在她生病的份上,他就勉强吃点她吃剩下的饭菜了。
而厨房这边, 牧也虽然这么说,但还是给他做了一碗鲜虾面。
她也做不出来让别人吃她吃剩下的饭菜。
就算不为还人情,她毕竟也还住人家这里,偶尔替他做个面什么的,她还是能接受的。
容赤去餐厅看着餐桌上那碗鲜虾面,懒洋洋的笑,“我以为你真让我吃剩饭了。”
牧也瞥他一眼,“这不是家里没剩饭了么。”
容赤落座,满足的吃完了整碗面。
是真的一点没剩。
等他吃完去客厅的时候,却见牧也坐在沙发上,眼睛虽然落在电视墙上,但电视黑着屏根本就没有打开。
他走近了牧也像是才发现他,豁然从沙发上站起来,“吃完了?”
容赤收回视线,淡淡的‘嗯’了一声:“吃饱了。”
牧也点头,“那行。”
“我走了。”容赤说着往玄关处走。
牧也跟着他走向玄关处,打算送送他。
容赤换好鞋,手落到门把手上却停了好几秒没动。
缓了片刻,男人突然转回身。
两人的视线碰上。
牧也正不解,就听男人突然问:“你今天出门了?”
牧也觉得他莫名其妙,但还是如实说:“没有。”
她还病着呢,能去哪儿。
容赤盯着她的脸瞧了几十秒,“那你有什么不顺心的事儿?”
牧也‘啊’了一声,正不知如何回答,就听容赤又道:“你不太对,上午还不是这个样儿。”
他语气笃定,“是发生什么事了?”
牧也以为自己的情绪已经藏的很好了。
但被他发现,这种事本来也没有好说的……
好一会儿她才扬起唇,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我一天在家哪也没去能发生什么事儿。”
……
牧也这场病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家休息了两天第三天就去了医院。
之后的几天牧也就开始正常上下班,基本每天跟何院长一起,何院长有手术的时候她要不跟何义走,要么就容赤顺路接着她。
时间过得很快,距离陈女士家暴案开庭也只剩下了四天。
能回归正常的日常作息这对牧也来说是好事。
而且她马上就可以回自己家住,想想她就觉得开心。
似乎所有的事儿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天下午她刚下班就接到了尤如的电话。
尤如特别兴奋的告诉她:“阿也,王欢欢刚刚自己直播道歉了,哈,我这两天正被这事整的快在这行干不下去了,她就自己承认盗稿,前因后果也都说出来了,憋屈了这么多天,总算是扬眉吐气了!”
牧也听着皱起眉,“她自己承认盗你设计稿?”
尤如笑说:“对呀。”
“为什么突然自己承认?”牧也抓着重点说:“既要承认,当初为何要盗?”
尤如想了一会儿,“我也不知道,可能……良心发现?”
“是吗?”牧也心不在焉的回应。
“还是算了吧,”尤如又突然反驳自己,“她就没有心,哪来的良心。”
牧也也觉得不对,脑海里突然闪现出容赤的脸。
这个想法一出,她就摇了摇头。
他应该不会那么傻,做出对自己不利的事儿来。
想不通头疼,她拍拍脑门,“算了,不要想了,结果是我们想要的就行。”
更何况这对她来说也少了一桩心事。
又是一件好事。
尤如附和:“对啊,我这几天为这个事都快秃顶了。”
牧也瞬间失笑。
她收拾好东西走出办公室,就见蒋北师兄款款走来。
此时她已经跟尤如结束了通话。
蒋北在她身旁停下,唇角弯起,一双干净清澈的眉眼也随之柔和下来,“院长有台手术还没结束,要不我送你回去?”
牧也摇头拒绝,“不用了师兄,院长找人来接我了,现在这个点应该也快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