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北不意外,只是淡淡的笑了笑。
他被拒绝也不是一次两次了。
被拒绝的次数多了,也已经习惯了。
两人此时已经走到了医院门口。
外面下起了淅沥的小雨。
雨势不大,但不打伞冲出去还是会被淋湿的。
牧也感冒刚好,现在还在恢复期,自然不能淋雨。
她站在廊下,伸长脖子瞧着医院门口。
“接你的人还没来?”蒋北问。
牧也点头,“嗯”了一声。
蒋北沉默片刻,“来接你的人是之前聚餐来接你的那位容律师吗?”
牧也一顿,抬头看向蒋北,给了一个肯定的回答:“是他。”
蒋北眼神复杂的看着她,“你们之前就认识,对吗?”
这是一句肯定句而非疑问句。
牧也没犹豫,说了,“是。”
蒋北还想问什么,但最终没问出来,而是改了口,道:“我陪你等一会儿。”
牧也想要拒绝,但蒋北已经不给她机会,“你也瞧见了,不止你没带伞,我也没带伞,本来我也是打算等雨停了再走的。”
他将话说到了这个份上,牧也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他们不知道的是,不远处一辆黑色的私家车早十五分钟就已经停在那里了。
容赤自己那辆车大灯坏了被车西辰开去修理了,今天他开的是他爸的那辆。
所以牧也毫无察觉。
隔着车玻璃,透过毛毛细雨,容赤不动声色的观察着医院门口的这一幕。
那位蒋医生眉飞色舞地对着牧也说着什么。
牧也没什么情绪变化,还是老样子,基本没什么话,大概就是被问了才会偶尔回应一两句。
容赤却坐在车椅上没动。
脑海中不自觉的闪现出两年前,他和牧也最后一次见面的场景。
当时马修已经被抓获,大本营被国际刑警给一窝端了。
他腹部被击中一枪,但还是硬撑着跟随国际刑警找到了牧也。
当时的情景历历在目。
他也永远都忘不了当初牧也望向他时,那种陌生又疏远的眼神。
他心中发悸,但还是一字一句的说:“马修被抓,大本营被端,现在你自由了。”
牧也:“是的。”
他喉结滚动,半天才朝她伸出了手,“所以,你愿意跟我走吗?”
她没吭声。
仿佛过了一个世纪那么长,她嗓音没什么起伏的开口:“不愿意。”
他的眸色足足暗了一层,几乎下一秒就问出:“为什么?”
牧也说:“因为在被抓到这里来之前我就有喜欢的人了。”
他觉得腹部中弹的位置更疼了。
他加重力气按压着出血的位置,声线冷的像是凿不透的冰,“是谁?”
牧也语气坚定,半点不拖泥带水,“是我医院实习时的师兄。”
“赤哥、赤哥!”
车西辰的唤声将他从久远的思绪中拉了回来。
车西辰不解,“不下去吗?牧也姐已经站在门口很久了。”
容赤瞧着还在门口交谈的两人,眸底深处变得隐晦不明。
他突然问:“你觉得他们俩般配吗?”
车西辰吓得一个激灵。
特别是这逐渐走低的气压……
“那自然是您跟牧也姐最般配了,”他想也不想的说:“而且,我瞧着牧也姐也是不太爱搭理他的样子。”
“是吗?”容赤唇角上挑,露出猖獗不屑的笑。
说完的下一刻他已经推开车门。
容赤打着伞走过去,走近了就听到蒋北在说:“别等了,这么久了没来,还是我送你回去吧。”
“抱歉,我来晚了。”
懒散的声音传来,站在房檐下的两人均朝这边看了过来。
蒋北皱眉,看着阶梯下面看起来毫无歉意的男人,不满的说:“你要是忙就不必过来接,她等你好一会儿了。”
雨势大了一些。
蒋北的声音就像落在他伞上的雨水一样,噼里啪啦的惹人心烦。
容赤没搭理他,眼神落在牧也脸上,“牧也,过来。”
牧也点头。
走之前礼貌的跟蒋北道别,“我先走了师兄。”
蒋北微笑,“好,到家了发个消息给我。”
容赤站在楼梯下面,眼神专注不紧不慢,看着牧也一步一个阶梯,下到最后一个阶梯,他神色微敛,在她被雨水淋到之前一把将她抱入怀里。
这突如其来的动作,牧也还没搞清楚怎么回事,容赤似笑非笑的声音一下又传入她的耳内,“下雨了,好好抱紧我。”
她瞳孔一缩,下意识抬头,男人暧昧玩味的视线瞬间映入眸底。
牧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抬手就要推开他,手却被容赤轻而易举的擒住。
他故意将伞压下了几分,“他在追你?”
牧也没吭声。
容赤继续追问:“打算跟他好?”
牧也一怔,随即摇头。
容赤脸上的笑意加深,“想别让他再骚扰你了吗?”
他压低声线说的这番话,加之雨水落在伞上发出的声音,就完全阻隔了伞内的声音。
以至于蒋北看过去的时候,伞内的两人更像是黏在一起,如胶似漆的情侣。
而伞内的两人的确距离薄得几乎没有。
容赤甚至能感受到牧也细弱的呼吸喷在他脸颊上的触感。
他低笑。
似在品味,长指掠过被她呼吸扫过的地方,又缓缓地拉开了点儿两人距离,眼神停留在她抿直的红唇上。
第22章 这么听话……
然后,他唇角的弧度更深了,“你有男朋友了,他就不会再像狗皮膏药一样粘着你了。”
牧也落在他肩膀上准备推开他的手突然停了下来。
如果说刚才不明白他什么意思,那么现在她已经一清二楚了。
她反复想了想,蒋北近来约她的次数确实增多了不少。
虽然每次她拒绝他的时候他都没有胡搅蛮缠,可他一直这么纠缠,多少还是影响到了她。
要说她对蒋北有心思还好,关键是她对他一点想法都没有。
她以为她做的已经很明显了,但蒋北对她就是锲而不舍。
容赤的话像是瞬间点醒了她一样。
如果直接拒绝,大家同事一场,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不如让他知道她有男朋友而知难而退。
但是她又不甘心,总觉得容赤是动机不纯,不安好心。
特别他又在这个时候故意强调:“你说,是不是这么个理?”
她竟无法反驳。
但实实在在的给气笑了。
容赤觉得沟通的差不多了,就稍稍往上抬了抬雨伞,让蒋北的视线能够望进来,然后更亲密的刮了刮她的鼻梁,“这么听话,我来晚了也不生气?”
牧也觉得自己身上的鸡皮疙瘩掉了一地。
她忍着脱口怼他的话,维持着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容赤似乎还不满,得寸进尺的低下头。
牧也眼睛蓦然瞪大,慢半拍的看着压下来,越来越近的脸——
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她下意识的后仰,容赤却直接扣住她后脑勺——
冰凉的触感落到她额头上。
落在伞上发出‘啪嗒’响的雨水忽然戛止。
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
一阵风带着雨滴刮入伞内,冰凉的雨水落在她的皮肤上,她下意识打了个冷颤,就被容赤再次扣入怀中。
她能感觉到男人的下巴一直不停的蹭着她头顶的发,好半响她才听到他沙哑的嗓音:“走了,回家亲热去。”
他的声音温柔又极有磁性。
但他在演戏。
而且吻额头并不是这场戏中非演不可的戏码!
牧也憋着一口气没说话。
而伞外蒋北的脸色却从僵硬,一点点的阴鸷下来。
其实在第一次见这个气场过于强大的男人时他就有危机感了,所以他最近追牧也追的更紧了一些。
只是没想到……今天他就已经看到了这一幕!
可就算如此,他也觉得自己有必须问个明白。
“师妹——”
他果断的开口,可惜话还未说出来就被容赤打断,“蒋医生,现在是下班时间,工作上的问题建议上班时间聊。”
蒋北瞳孔骤然收缩。
胸口突然闷的厉害,他整了整领带,目视着一前一后上了车的两人,薄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
另一边,容赤挨着牧也坐上车,“看他的反应,不出意外,他明天会追着你问我们俩的关系,我想……”
他说着停顿了一下,瞧着她拉下来的脸,脸上的笑容加深:“不用我提醒,你应该知道怎么跟他说了?”
男人的身形笼罩住她。
牧也的心思却不在这儿,抿着唇,眉目间净是不快,“容律师,你不应该好好跟我交代交代吗?”
容赤不紧不慢的挑眉,“你是说亲你这件事?”
牧也看了一眼驾驶座上的车西辰。
他还好意思说出来。
“你说呢?”她又羞又气,脸憋得通红。
但性格又过于温吞,反驳的话听起来也是不急不慢,慢吞吞的,没什么攻击力。
容赤想了想,十分认真的说:“我这不是为了帮你赶走你身边的苍蝇。”
牧也沉默。
她不觉得容赤会如此好心,厚颜无耻的劲倒是实打实的。
懒得跟他再说,她使劲往边上靠了靠,拉开两人距离。
容赤瞧着她的小动作,唇角不自觉的微微上扬。
到达地下停车场,牧也也没有等他,下车就往电梯方向走去。
容赤心情大好,没有着急追上去。
不急不慢的推开车门,手机却在这时响起。
他拿出手机看了眼来电显示,还是懒洋洋的接起了电话,“喂?”
手机另一端传来一道气急败坏的女音:“容赤,你骗我,你那里根本就没有我盗尤如稿的证据!”
对方很生气。
他顺手关上车门,不紧不慢的开口:“是你自己做贼心虚。”
“我不明白你为什么要这么做!”王欢欢气到发出颤音:“我有问题,但你是我王欢欢的被告律师,我们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是吗!”
容赤透过车玻璃瞧着闪进电梯的女人。
他整了整领带,冷淡声说:“我容赤虽然人品不怎么样,但原则性的问题不会偏,我既发现了你的问题,作为律师,自然要维护司法公正,绝不助长一切违法犯罪行为。”
电话那端突然安静。
“不对!你容大律是什么段位的,在接我这个案子之前岂会不知真相!”她好一会儿出声, “容赤,你到底为什么!”
“我为什么不重要,”容赤只是不屑的笑,“重要的是,你该去牢里好好学学怎么做人了。”
……
这天晚上牧也睡得格外好,甚至有些沉。
早晨醒来她是被甜心的叫声给吵醒的。
看了一眼时间离上班点还有一个多小时,她撸了一会儿猫,洗完漱又去了厨房。
做好早餐看还有点时间,又顺手把中午的便当炒了出来。
装饭盒的时候瞧着锅里还不少,就又拿出一个便当盒装了一份。
吃完早餐,她看准了时间才出门。
看到电梯在18层停顿她才按了电梯。
电梯门打开时候,容赤靠在镜面上懒懒的抬了下眼皮。
两人谁也没先说话。
电梯门阖上。
牧也攥着手里的便当盒,正想着,容赤突然就来了一句:“今天心情好?”
“还可以。”她顺势将手里提着的便当递到男人面前,“所以你才有机会得到这个。”
容赤接过来,看着编织袋里的便当盒,微微挑眉,“午饭?”
牧也微微笑,“不然呢?下午茶么?”
容赤拖着尾音,跟着她懒洋洋的笑,“这是感谢我昨个儿帮你赶走苍蝇的谢礼?”
牧也反驳:“不是。”
昨天下午那事她根本不想提好吗!
“那是为什么?”容赤一脸玩味的追问。
牧也看着他,极其淡定认真的道:“炒菜的时候炒多了,我不想浪费食物。”
容赤:“……”
所以,他就只配得到多了剩下的那份?
“既如此……”他脸上的笑容加深:“以后带饭都捎带着加我一份?”
牧也本来是要拒绝的。
但想着陈女士的案子也不过三天开庭,她顶多也就给他做三顿午饭……
“行,”她点头应下来,“看在你最近事业失利的份上。”
他最近事业失利?
是指她闺蜜那个案子?
容赤失笑,眼神勾着点玩味,“这么好心?”
“也没有太好心,”这时电梯下到最后一层,在电梯门打开之前,“反正三天后陈女士案一开庭,我就不住这里了。”
她慢吞吞的说完,就大大方方的走了出去。
容赤没有跟上去,目送她走出去上了何院长的车后才不紧不慢的跨出电梯。
“还有三天……”
他站在电梯口没动,嘀嘀咕咕的自言自语:“倒是提醒了我,差点就忘了这茬……”
……
牧也刚进急诊大楼就听到有人喊她的名字。
顺着声线看过去,就看到蒋北朝她这边跑来。
她都想好了他接下来会问她什么话了。
结果他跑过来开口却说:“院长六点有台手术,不然下班点我送你吧。”
‘是的,他是我男朋友’这句话牧也都放到嘴边了,结果他居然没问,一副什么都没发生的样子……
她憋了半天憋出来一句:“你最近不都是夜班吗?”
“为了你换了班。” 蒋北犹不好意思的挠挠后脑勺。
牧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表情凝重,很认真地说:“就不麻烦你了蒋师兄,我男朋友下班后会来接我。”
她故意将男朋友三个字咬字极重也极其清楚,目的就是为了说给他听,让他知道她有男朋友别再纠缠,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还是朋友。
她看了眼时间,“我快迟到了,先走了师兄。”
她说完就没给他再说话的机会,越过他走了。
留下蒋北站在原地,凝着牧也越来越远的背影,渐渐进入沉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