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满酥衣——韫枝【完结】
时间:2024-06-09 17:20:25

  蝴蝶结精致漂亮,引得沈顷眉眼弯弯。他眼中含笑,又捏了捏她的脸颊。
  “莫要担心,”他的声音温缓,“方才你也听见了,有我在,不会出事的。”
  他会在暗中,默默抗下这一切风雨。
  闻言,郦酥衣眼角愈发湿润了。
  朝廷新调来了命官,军中副将集结,此时正在唤沈顷前去。
  二人分别之际,男人侧了侧首,终于还是小心问道:
  “他这些天,可曾……有对你做什么过分的事?”
  郦酥衣极少数在沈顷眼底看到情绪,见状,她赶忙摇头:“没有没有。”
  她说得是实话。
  自从来到西疆,兴许是日夜疲倦,沈兰蘅竟乖巧了不少。
  总之没有先前在沈府那般放肆。
  魏恪在一边催得紧,沈顷只得披甲前去。
  临别之时,他心中令自己“断子绝孙”的念头仍不减。
  不知不觉,夜幕不期而至。
  郦酥衣还未来得及找他,那人已带着血淋淋的右手掀开了她的帐帘。
  少女一如既往的冷漠。
  她冷着一张脸,面无表情地替他清理伤口,见她如此乖顺,沈兰蘅心中愈发欢喜。他浑然不顾虎口处的痛意,一双眼亮晶晶的。他微垂着头,凤眸轻挑着,眼底是夜色遮挡不住的眷恋与欢喜。
  少女身上的馨香迎风拂来。
  似是一种花香,却不似花香那般腻人。
  清清淡淡,若即若离,令人有几分着迷。
  沈兰蘅看见桌边的草药,还有那一碗正冒着热气的汤药。
  他心中暗想,这定是酥衣为了让自己快些恢复而准备的药材。
  如此思量着,男人眼中笑意愈甚,他忍不住低下头,飞快亲了身前女子一口。
  郦酥衣右手顿住。
  下一刻,她用袖子无情地擦了擦脸颊。
  这一回,不必他说,纱布尾端被人扯得系了个十分丑陋的蝴蝶结。
  沈兰蘅根本不嫌弃,乐呵呵地瞧着虎口盯了许久,便要过来抱她。
  “酥衣,”他道,“我想你了。”
  “你今日好香好软,还好乖。”
  男人自顾自说着。
  “你在沈顷面前,你也这么乖吗?”
  他的手控制不住,已落在她细软的腰间。
  郦酥衣推开他的手,微微颦眉。
  “你莫动我。”
  “为何。”
  他竟凑上来。
  “你替他包扎伤口,也替我包扎伤口;你为他系蝴蝶结,也为我系蝴蝶结。轮到那事时为何偏偏他可以,而我不能。”
  “郦酥衣,我们三个人也可以一起……”
  他未说完,清脆的一声响。
  左脸挨了一巴掌。
  抬起头,少女坐在夜色里,右手未收,面上带着愠怒之意。
  “你混账!”
  她本想好好与沈兰蘅言语,却未想到,还不等自己开口,已被此人气得发抖。
  他左脸多了一道鲜明的手指印。
  “我就是混账,郦酥衣,我这个混账就是想与你一起。”
  男人低下头,言语:“这些天,我将自己好好劝过了。我与沈顷既用的是同一具身子,那便也可以看作是同一个人。我不介意与他共享你,郦酥衣,或许我们三个真的可以好好在一起……”
  又是清脆的一声“啪”。
  郦酥衣圆目,声音颤抖:“沈兰蘅,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她太阳穴突突跳着,小腹忽然发疼。
  她浑身颤抖,血液在这一瞬间凝住,又疯狂流窜在四肢百骸间。
  隐约之中,郦酥衣似乎感觉小腹之处,有什么东西在生生往下坠。
  她直视着对方的双眼,咬着牙:“你在羞辱我。”
  “我没有羞辱你,”沈兰蘅道,言语诚恳,“我是真的说服了自己,如若你愿意,我亦可以写信去说服沈顷。”
  “从此我是他,他是我。你,我,还有他沈顷,我们永远在一起。不分敌我,共享你的爱意。”
  说着说着,他终于发觉身前之人的不对劲。
  “你怎么了?”
  男人皱眉,攥住了她发抖的胳膊,语气在这一瞬间变得万分紧张,“郦酥衣?”
  她亦紧蹙着眉心,面颊发白,双唇更是在这顷刻失了血色。
  沈兰蘅低下头,大惊失色。
  “你怎么了?你抖得好厉害,你的手好冷。郦酥衣?你到底怎么了,你怎么流了这么多的血?”
  月光流淌进来,少女身下被褥上,尽是一片殷红刺目的鲜血!
  男人一颗心咚咚跳着,情绪在这一刻濒临极点。
  他被身前情景吓得面色煞白。
  “你流了好多的血……魏恪,长襄夫人!去唤军医!你不要吓唬我……郦酥衣!”
第72章 072
  夜潮汹涌,北风呼啸。
  遮掩不住他慌张的声息。
  军医惊惶入帐,不过顷刻之间,又在床前跪了一排。
  为首的资质最长,也在还有他敢开口与沈顷说话。
  老者俯首,声音之中是遮掩不住的心惊胆战:
  “将……将军……”
  月光寒凉,地上铺了一片。
  “将军,恕属下无能。下官们常年在军中行医,诊治的都是男子治病,从未、从未接手过女子生孕之事……”
  月色笼罩于榻前男子眉心。
  听见那二字时,沈兰蘅明显一愣。
  生孕?
  什么生孕?
  他愣愣地低下头,却见身前军医们个个吓得面如土灰。为首的更是找不着魂儿,那面色陈恳,没有半分玩笑之意。
  “回将军,夫人已有了……将近一个月的身孕。”
  闻言,“唰”地一下,身前男人的面色登即变得一片煞白。
  鹅毛飘雪,好似落在他发白的面容上,覆上他不可置信的眉梢。
  “你说什么?”
  月光依稀映照入帘帐,军帐里,男人披散着头发坐于榻上,或许因失血过多,那张脸竟有些苍白。
  披散的乌发显得他脸颊愈发小。
  沈兰蘅一双眼直勾勾盯着她。
  郦酥衣胸膛起伏不平,口齿呼出热气。
  鲜血依旧流淌,如若不及时处理,那双手可能会废掉。
  那是沈顷的右手,是一个将军执刀剑、保家卫国的手。
  深吸一口气,郦酥衣平静下来,敛了敛神色上前去为他包扎。
  她在心里默默告慰自己:不能同他计较,不能同他置气,他就是这般蛮横不讲理……
  与一个疯子是讲不成道理的。
  沈兰蘅低垂着头,眼睫耷拉。
  他的眸光与灯火一同映落,坠于少女那双瓷白纤细的柔荑上,瞧着她忙碌的双手,男人眼底莫名染了些笑意。他神色满足,贪婪地吮吸着少女身上的馨香,无比享受与她独处的时光。
  特别是,她眼中有忧虑、有紧张时。
  沈兰蘅自我催眠――如今郦酥衣就是在关心他,才不干沈顷的事。
  她动作干脆利落,不过须臾便将伤口处理好。
  撒手时,郦酥衣眉目淡淡,瞧着身前之人欲言又止的神色,冷声问道:
  “还有事么?”
  沈兰蘅:“我想要蝴蝶结。”
  “……”
  想要与万恩山那一夜,同样的一只蝴蝶结。
  郦酥衣咬咬牙,将纱布尾端扯了扯,重新为他系好了一只蝴蝶结。
  漫不经心系的,形状非常潦草。
  男人却浑不在意,他眉眼弯弯,眼底笑意愈发明快。
  郦酥衣不想再伺候他。
  系好蝴蝶结,她不再看那榻上之人一眼,转身便朝帐外走去。
  沈顷的军帐离她的军帐并不远。
  她步子迈得快,脚下匆匆,回到帐中时,心口处愠意仍未消散。
  好像每次见到沈兰蘅,她总是不可避免地生气。
  郦酥衣心中默默想,没关系的,待到明日,等太阳出来便好了。
  她侧身躺在床上,背对着帐口,昏昏欲睡。
  就在全身心将要陷入混沌的前一瞬,她忽尔听见一道脚步声,有人掀开帘帐,缓步走了进来。
  不用回头,只嗅着那道兰花香,郦酥衣便知晓来者是谁。
  对方步子很轻,抬手掀开轻如蝉翼的床幔。
  身后的床榻微微一陷,郦酥衣知晓,是那人侧身躺了上来。
  当沈兰蘅的双手即将环住她腰身之时,她抗拒地伸手,将其推开。
  身后之人一怔,旋即有些自责:“可是我吵醒你了?我……我只想与你一起。”
  郦酥衣侧着身,背对着他。
  男人声音微低,落在她耳畔,挠得她耳垂又热又痒。
  “我想抱着你睡。”
  “我不乱动、不做旁的事,就想单纯地抱着你睡,”他的语气中多了几分乞求,“郦酥衣,不要推开我,好不好?”
  那只绑着蝴蝶结的右手已覆至她腰窝。
  月色清莹,透过厚实的帘帐。床幔轻如蝉翼,随着光影轻轻晃动着。
  怀中是软玉温香。
  沈兰蘅禁不住,轻咬了一口她的耳垂。
  后背登即有热流窜过,郦酥衣挺直了背,方欲呵斥出声,那人却愈发变本加厉,竟还伸了伸舌头。
  舌尖温热,轻舔着她小巧玲珑的耳垂。
  郦酥衣挣扎:“你……你松开!”
  她的声音里带着薄怒,落于沈兰蘅耳中,竟愈发显得她娇憨可爱。
  他的呼吸喷薄着,温热的气流盘旋在少女耳畔。
  她每一寸呼吸,甚至每一寸肌肤都是甜的。
  如同掺了蜜,令人魂牵梦萦,肝肠寸断。
  他浅浅吐息:“郦酥衣,我忍不住。”
  “我好想……亲你。”
  亲吻她身上的每一处。
  沈兰蘅从后将她抱紧了。
  “酥衣,”他道,竟有几分撒娇,“你可以亲亲我吗。”
  正说着,男人竟又将身子贴近了些。
  二人都只穿着薄薄一层里衣,这样一来,郦酥衣的后背紧贴着对方坚实的胸膛。那高低起伏的胸膛令她有些不适,几乎是下意识地,少女朝前躲了躲。
  她声音泛冷,道:“你说了,只抱着我睡觉。”
  后颈上微微一热,男人低下头,竟轻咬住她的脖颈。
  生怕咬疼她,沈兰蘅并未用力,他的牙齿轻轻磨损着她的后颈,于她娇嫩的雪肤上留下一个牙印儿。
  那是独属于他的印记。
  沈兰蘅心想。
  此时此刻,她便是属于自己的。
  任何人都抢不走,任何人都莫想要抢走。
  见状,郦酥衣忍不住了:“沈兰蘅,你是狗吗?”
  “我是,”对方将唇贴在她的脖颈上,微哑着声息,“郦酥衣,只要你想,我就是你的犬畜。”
  郦酥衣踹了他一脚,低声骂:
  “家犬?哪有狗还咬主子的!”
  主子?
  沈兰蘅的眼睛竟亮了亮,他抿了抿唇,声音里抑制不住的兴奋:
  “酥衣是要做我的主人吗?”
  一炷香后,那郎中走下马车。
  “她如何了?”
  沈兰蘅急切迎上去。
  霜雪在他衣肩处落了厚厚一层,男人根本顾不得,一双眼紧盯着身前之人。
  月色昏昏,他眼中隐约有血丝。
  郎中如实道:“夫人胎像不稳,加之心绪不平,一时动了胎气。但公子莫慌,先前来时夫人已止住了血,待小人再带夫人前去开几副药、平日里加以调养,便可保母子平安。”
  一句“母子平安”,让众人心中大石骤然放下。
  沈兰蘅站在原地失神,半晌,喃喃道:“母、母子平安……”
  惊魂未定,这一句喜报来得太过于突然。
  回想起帐中,女子身下的鲜血,与那满是愤恨的一双眼,他心中钝痛仍未止歇。
  良久,他才道:“多、多谢郎中。”
  这是他此生说过的第一句谢。
  此处离通阳城不甚远,沈兰蘅与苏墨寅皆有令牌,一见是朝廷命官,守城之人赶忙大开城门。
  这一路通行顺畅无阻,几人来到那郎中家中。
  沈兰蘅抱着正昏睡的郦酥衣,珍重地将其平放置榻上。
  郎中前来,又未其扎针、把脉。
  须臾,郎中家的小女儿跌跌撞撞、端来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
  家中头一回来了这么多人,小姑娘眸光怯怯,将药碗放在床边后便直朝自家阿爹身后躲。
  见状,郎中讪笑:“这是小女郦酥衣,怕生,各位公子勿怪。”
  一副药下去,榻上少女面色终于和缓些许。
  床榻边,后背一直绷直之人的神色也终于和缓少许。
  劫后余生,苏墨寅转头望向“沈顷”,右手轻拍着他的肩:
  “沈兄,我带着魏恪于周遭客栈先住下。”
  此时此刻,此地留他一人便好。
  沈兰蘅挺直着后背,应了句:“嗯。”
  众人散去,一时间,狭窄的小屋中只剩下四人。
  他,郦酥衣,正把脉的郎中,与一侧默默擦着桌子的小姑娘郦酥衣。
  他立在原地,默不作声。
  须臾,听见郎中一声:“公子,您家夫人的身子……似是不大好。”
  他点头:“嗯。”
  “不光是身体羸弱,这心绪之间,似乎也有烦郁之气。”
  沈兰蘅后背愈僵:“嗯。”
  “这可糟了,贵夫人身子本就羸弱,这心中气若再不通顺了,怕是待到日后临盆时……”
  郎中话语止住得恰到好处。
  点到即止,纵使沈兰蘅再愚笨,也知晓对方在提醒着什么。
  他僵硬点头,道了句:“多谢。”
  吱呀一声门响,将药汤放至桌上后,郎中便带着郦酥衣离开了。
  房门关掩时,他听见门外的飞雪之声。
  簌簌然然,不曾止歇。
  他双手冻得通红。
  月色映照入户,落在身前少女冷白的面容上。瞧着那样一张脸,男人“扑通”一声,竟于床边跪下。
  他伸出手,小心翼翼牵过少女柔荑,将其放至面颊边。
  “酥衣,”他的眼中尽是珍重,一字一字,宛若发誓,“你醒醒,你快些醒来。”
  “从今往后,我不会再惹你生气了。你快些醒醒,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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